第101章 嘉禾重颖(2 / 2)

邓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正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穿,是邯郸氏的祖先,赵宣子堂弟,晋襄公驸马,他有宠而骄,军事方面十分无能,却好勇而狂妄。

公元前615年冬,秦康公伐晋,晋国六军全部出动,隔着黄河加以抵御。双方在河曲决战,赵穿因为厌恶当时的上军佐臾骈,就处处捣乱,胥氏的胥甲也跟着瞎起哄。他们两次延误战机,导致秦军顺利地趁黑夜逃脱,不久又入侵晋国,攻陷了瑕地。

晋军师老无功,自然要追究责任人,加以惩戒。

但当时的晋国执政是赵盾,对赵穿很是宠溺。于是大棒就砸到了胥甲头上,他的卿位被解除,驱逐出国,再也没能返晋,胥氏自此衰弱。而赵穿虽然也受到了惩罚,但只是跑到郑国呆了一年,很快就官复原职,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和现如今韩不信出面庇护赵无恤,让中行寅的气头只能撒乐符离头上,是何等的相似?

赵穿的鲁莽,为赵氏拉了不少仇恨,让赵氏几乎灭族的下宫之难,他也要负一定责任。

赵无恤知道邓飛话里有话,是在告诫他要谨慎低调,不要成为下一个赵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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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这一席话后,赵无恤额头微微冒汗,向邓飛抱了声歉。

他谦逊地表示日后一定谨记教诲,还请他差人送两卷刑书去成邑,好在思过期间研读。

邓飛对赵无恤认错的态度很满意,觉得此子还是孺子可教的。

于是,两人辞别后,赵无恤便丝毫不停留,出新绛西门,与押送那些鲁国匠人及家眷的虞喜等汇合,一行人向成邑方向驶去。

在半道上的一个庐舍休息喝水时,当着那十多名鲁国陶匠的面,他又把三年之期重申了一遍。

“君子说的可是真的?”这些工匠的领头者,那位名叫鲁陶翁的老者嘴角颤抖地说道。

“句句属实,但尔等也要对我委质效忠,对泰一神发誓,三年内所看到学到的东西,一句话不准泄露出去!尔无我叛,则我无强留!”

话虽如此,但无恤知道,这并不保险,他的那些梓秘,只会教给百分百能留下的人。

而且,谁又能知道,三年之后,他的事业将是何等局面?说不定在这些人的鲁国家乡买个小邑经营,也不是不可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对眼前赵氏君子的话,鲁人们都有些难以置信,因为在他们的家乡鲁国,这样宽容的主人几乎绝迹了。但他言之凿凿,而那个卫国商人也派人传话了,证明这位君子所言非虚。

在接下来的回程中,虽然赵无恤嘱咐虞喜等人提高警惕,骑着马在两侧监视,但陶工们还算老实,没有做出乘机逃跑的事情来。

这还得感谢早间那范氏匠作吏的苛刻,两相对比之下,就显得他极为宽容。一些个年轻工匠想要寻机会逃跑的心思,也淡了下来。

反正家乡现在也处于战火之中,回去也寻不到好的生计,索性先在晋国呆上几年,也并无不可。

到达成邑时,鲁陶翁望着郁郁葱葱的麦田,以及路旁国野民众对他们好奇的指指点点,又稍微放下心来。从那些人脸上的面色可以看出,在这个地方,至少是能吃饱饭的,也说明主君不是一个暴虐严苛的人。

赵无恤让乡司徒、乡三老安置陶工衣食住行,他则走进乡寺后自己的小院里。

美貌的侍女薇屈身行礼后,乖巧地出来为他更衣,献上热敷的葛巾。

她的目光在案几上扫了一眼后,手不由得紧紧揪住了衣角。

“君子,这是……”

赵无恤回头一看,正是那把被范禾用吴式长剑“獬豸”斩断的佩剑,被他随手扔在了一边。

想起泮宫里的事情,他面色有些不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嘴上却淡淡地说道:“无妨,只是出了点意外。”

剑者,君子武备也,剑是身份和地位的标志,和玉一样,不可不佩,看来还要找时间,差人去下宫,让铸剑师再打造一把。

不过,赵无恤心中也有微微的嫉妒,剑就如同是人的爪牙,谁不希望自己的爪牙锋利?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拥有一把像“獬豸”那样的利剑呢?

他却没有发现,薇看着那残剑上的断痕,柳眉微动,若有所思……

……

时间一晃就到了四月初,冬小麦已经由青变黄,饱满的麦穗越压越低,很快便能成熟丰收。

在成邑,乘着还未到割麦的农忙时节,无恤又招募国野民众为自己做工。但他手头已经没有多少钱帛支付,只能宣称,可以抵消之后一个月内,使用磨坊的代价。

于是,在对豆腐的热情下,众心齐力,整个成邑再度响起了嗬哟嗬哟的号子声,几个粗糙但巨大的夯土建筑在溪水之畔拔地而起。

这些是烧窑,国人们纷纷猜测,君子这是要烧制陶器了。上个月,他不是才从新绛买了几名鲁国陶工回来么。这些天里,那些陶工一直在附近的山中寻找适合的陶土,

赵无恤上任成邑半年以来,让国人们见识了代田法、蹴鞠、龙骨水车、石磨、豆腐等花样百出的新鲜事物,三观和眼界得到了刷新。他们料想,这次君子制作的陶器,肯定会和以往使用的大不不同。

的确,赵无恤一开始,就不打算用普通的陶土,他让当地人带着陶匠漫山遍野收集的,正是后世称为“高岭土”的原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高岭土无光泽,质纯时颜白细腻,最适合捏成需要的形状,烧制时可以避免陶瓷胎体变形或窑裂现象。而且,分布范围十分广泛。

鲁国不愧是后来产生了公输班的国度,那些鲁陶工的技艺的确很不错,甩了成邑当地野生陶匠几条街。

赵无恤发现,在前期的制胚过程中,他根本不需要多说什么,这些陶工已经可以娴熟地运用陶轮。

在拉坯的过程中,用脚推动的陶轮会高速转动,和水揉好的黏土球放置在上面,被挤压拉伸成为一个粗糙的器物雏形。最终,在工匠双手灵巧的舞蹈下,一个个光滑圆润的陶胚便制作完成了,其过程,只能用赏心悦目来形容。

在经验丰富的鲁陶翁主持下,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这些陶胚风干后,又按赵无恤的嘱咐进行了后续处理,随即便被送入烧窑中,添加易燃的木柴。

燧石轻察,抖下几颗火星,窑火轰然燃起,彻夜不熄。因为赵氏君子说了,这一窑,必须加到最高温度烧制。

鲁陶翁也曾大着胆子,讷讷地想质疑一下君子对他们技艺的干涉,但刚说出口,赵无恤还未出面,他就被成邑当地的国人们斥责了一顿。

“老翁,你要听君子的!君子无所不知!”

于是鲁陶翁只能闭口了,他初来乍到,也不懂成邑人这种信任是从何而来的。

经过一天的烧制,终于到了出窑的时间。赵无恤对此十分重视,特地带着几名乡吏专程前来观看,而鲁陶翁也对这次和以往工序略有不同的烧制充满期待。

按照传统,入窑和出窑的时辰,都是要先占卜询问过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然,两个时间都是鲁陶工根据经验,事先定好的。成巫这个没节操没信仰的神棍只需要捧着鹿肩胛骨在众人面前大声喊“上上大吉”就行,经过上次冬至公议的配合,这种把戏他玩的越来越纯熟了。

这会,成巫又神神叨叨地祈求了一下先圣陶唐氏的庇佑,这才让人破窑取陶。

烧得黝黑的窑内,那些个已经冷却成型的器皿展现在众人眼前。鲁陶翁瞪大了眼睛,脸上笑开了花,而年轻的鲁人陶匠,也纷纷击掌庆祝。

只见那些壶、鼎、簋、盂之类的陶器,无一例外,表层出现了一层或青或黄,呈半透明的东西,隐隐闪烁反光。它们摸上去质地坚硬结实,组织细密,叩之能发出清脆悦耳的金属声。

鲁陶翁有些激动地说道:“君子,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好陶啊!”

他回过头来想向赵无恤献宝,却见赵无恤面上并无喜色,捧着一个光滑的陶尊挑剔地左看右看,眉头微皱。

鲁陶翁知道这种表情是什么意思,这是在……嫌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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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赵无恤眼里,这些鲁陶翁口称的“好陶”,其实已经可以被称作瓷器了。

然而,只是原始瓷器,而且算不得他的创新发明。因为从商周以来,华夏先民已经学会了用岩粉和泥巴制成土釉来装饰陶器,如果偶然遇到烧窑内超过一千度的高温,就能烧出表层玻璃化的原始瓷器来。

所以说,这东西在春秋也偶有制出,但没有形成规模,没有被陶工们总结出经验,认为是陶唐帝尧赐福,才能偶得。

但无恤知道,其实哪有那么神秘,不过是窑内温度和制胚原料、还有釉料的讲究罢了。

他前世时,也有陪妹子去陶艺班混过几天,虽然技艺不行,但理论也知道个大概。

这次虽然精心准备,却没有烧出他希望得到的瓷器之原因,一是釉没有使用得当,临时调配的土釉色泽暗淡。

二是炉温不够,正所谓陶器必良,火齐必得,木柴只能达到千度左右,但想烧出真正的瓷器,非得千三百、千四百度才够格。又由于临时建造烧窑,温控能力差,釉色深浅和均匀程度不同,就出现了器物上的釉彩颜色浓淡不一。

他手上这些原始陶瓷,自用或是唬弄下乡野国人是足够了,但想要卖给挑剔的贵族们,登大雅之堂,则远远不够。

在原本的历史上,从战国秦汉起,瓷器便开始萌芽,技艺在一代又一代陶匠的摸索下,变得纯熟和考究起来。

无恤要做出真正的瓷器,至少是魏晋南北朝的那种素釉青瓷、白瓷,“其表青如玉,明如镜,声如磬”。才能将它包装成一种奢侈品,打入到晋国乃至于诸夏上层贵族的日常生活中,赚取利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实,就算是原始瓷器,质量和美感也远胜于普通的黑陶、彩陶、白陶。用原始瓷器冲击陶市,固然是个不错的想法,但无恤目前只有一个成邑,烧窑和人力规模有限,无法达到薄利多销的数量。

物以稀为贵,以少量高等瓷器冲击漆市,这才是无恤真正目标!

因为瓷器的成本,仅仅是漆器和铜器的十分之一,乃至于二十分之一!且更容易制作,这也是在魏晋以后,漆器、铜器被瓷器渐渐淘汰出视野的原因。

所以这一计划,不仅能为成邑创收,还能顺便恶心一下专断陶器、漆器制作、贩卖的范氏一族。

何乐而不为呢?

晋国的小族和商人会怕执政范鞅,但赵氏不会。

范氏的匠作吏,他揍了,范氏的嫡次子,他也揍了。何况,他虽然在成邑自起炉灶,但依然处于赵鞅羽翼的保护之下,那可是逼急了敢和范氏开片的专横卿士!

在搭上子贡这一条线后,销售方基本解决,只等他做出合适的货物即可。不过,要想得到让自己满意的产品,釉彩的成分还得再研究研究,而木柴温度上不去,恐怕要换一种更有效率的燃料。

赵无恤看向了远方黑黝黝的山岩,若有所思。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四月中旬的天气,说变就变,明明昨日才是晴空万里,今天却是一片阴沉,黑压压的云层笼罩在成邑上空,仿佛有巨大的骤风暴雨将要降临。

成氏庄园的望楼上,半年下来,因为丧子裂族之痛,而须发全白的老成翁望着乌云密布的天际,干瘪的嘴角露出了疯狂的笑容。

他扔掉了鸠杖,双手高高举起:“不枉我日日向天帝祈祷,下吧,下吧!来一场暴风雨,来一场冰雹!让赵无恤颗粒无收!为吾子吾族复仇!”

老天仿佛听到了他的呼唤,乌云卷得更厉害了,与此同时,从乡寺方向,也传来了“哐哐哐”的金鼓声!

除了未种冬小麦的成乡庄园外,其余六里的所有民众,无论男女老幼,都在乡司马和里胥族长们的组织下,齐齐出动。在暴风雨降临前抢收麦子,若是迟了,这小半年的辛苦就将白费!

铜镰在这个时代是极为金贵的物品,多数人手中的,依然是石镰刀。

这种长条形弧刃的收割农具已经有数千年历史,形制和后世的铁镰已经相差无几。可锋利程度不够,砍在麦秆上,还得来回切割几下。所以尽管众人都很卖力,累得满头大汗,但效率并不高,甚至还不如下手去拔。

“这样下去,恐怕来不及了!”

在桑里,用原来的耕作方法,种了半年“对照组”的桑羊翁伸出满是老茧的手,感受着风向和空气中的湿意,沉重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他家中人丁旺盛,儿孙满堂,刚刚将地里的小麦收割完毕。但看着那些捆好的麦子,桑羊翁却知道,和君子无恤的打赌,是他完全输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公田和六里私田里的冬小麦,结穗饱满,按每亩计算,亩产量至少有一石半!而桑羊翁地里的,仅有一石。

他此时却顾不上想那事,安排儿孙们道:“去!将家中的铜镰带上,尔等也去帮国人割麦!”

“阿翁,何必如此呢,若是大雨让乡宰的麦子绝收,那场赌注,不就是你赢了么?”一个平日和成氏大宗走的比较近的孙子站在一旁,喃喃说道。

嘭!桑羊翁回头就踹了他一脚,怒骂道:“这是什么混账话?我当初反对君子以代田之法冬种,还不是怕此法无用,到头来还毁了田地。如今君子治理有方,丰收在即,我输就输了,心里却高兴都来不及,怎能起那样的心思!再敢乱说,就将你逐出宗族!”

正骂间,他的另一个孙子却在后边拉了拉他的胳膊:“阿翁,阿翁,你快看乡寺那边!”

桑羊翁回头眺望,却看到有密密麻麻的黑点正在乡寺外流动,不一会,两个规整的方阵便在打谷场上集结完毕。

他咧开嘴笑道:“是赵兵和乡卒,看来君子早有准备,国人们的麦子有救了。”

赵无恤站在打谷场上,也在皱眉望着天空,在他身后,卸下了甲胄的羊舌戎拱手禀报道:“君子,正卒更卒已经集结完毕,都已经按您的吩咐,人人持有兵刃。”

赵无恤微微点头,雨仍未下起,希望能来得及。

他转过头,直视两百双眼睛,他们也都在齐刷刷地看着自己的主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吾听说过一句话,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日我也不多说什么,若是想在这个月吃上新鲜的麦食,就拿着你们手里的兵刃,去助国人们抢割麦子!”

在田贲等人带头下,两百余人齐齐山呼道:“愿为主上效死!”

“效死?这次只需要你们埋头尽力而已。”

于是,在赵无恤一声令下后,轻装上阵两百更卒,纷纷在两司马们的呼喊下,按两进入公田。他们下到田地里,拨开层层麦浪,拔出了铜剑和戈戟等,埋首收割起麦子来。

计侨也默默站到了赵无恤的身边,他感叹道:“也只有君子治下,才能见到这铸剑为镰的情形啊……”

赵无恤的手习惯性地想去摸了摸腰间的铜剑,却发现自己并未悬挂。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上位者想要领地安如磐石,所依靠的,无非是粟麦而已,这一点,无论在位的是尧舜还是桀纣,都无区别。请先生去告诉乡吏和国人们,三老成巫已经在社庙杀牲祭祀云中君,今日,雨必不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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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赵无恤也寻了一把普通的铜戈头,下地割麦去了,他的动作生疏,实际效果或许不大,但却激发了所有人的热情。

“振振公子,于嗟麟兮!”

见自家主上亲力亲为,国人们发出了阵阵欢呼,而士卒们也更加卖命。

只要有君子在,无论何事,都能办成!半年来的耳渲目染,成邑国人和赵兵们竟已经生出了这样的潜意识。

成氏庄园的望楼上,成翁高举双手,望眼欲穿,吐诉着恶毒的诅咒,他希望暴雨降临,将整个乡的麦子统统倒伏摧毁。

而乡中的社庙里,成巫戴着傩面,手持木鼓和野稚尾巴,跳起了癫狂的舞蹈,祈祷“览冀州有余,横四海焉穷”的云中君再享用片刻他献上的新鲜血食,不要那么着急降临凡间。

虽然隔着数里,但他们的声音仿佛汇在了一起,直达天穹。

“雨至!”

“雨不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苍天仿佛听到了他们的祈求,有雷声阵阵作为回应,从远处的山峦轰鸣而至!

……

乌黑的云层很低,仿佛要压到地表似的。

成乡外的一个山岗上,有两个人影正在向上攀爬,一个是身穿素稿,头佩玄幘的美丽少女,另一个是手持铜锸的灵巧少年。

竟是赵无恤的侍女薇,和她的弟弟敖,在这抢割麦子的关键时刻,两人却瞧准了巡逻的空隙,悄悄出了墙垣之外。

沉闷的雷声突然从高空中传来,吓了敖一跳,仿佛自己开小差溜出来的事情暴露了,那个满脸凶相的两司马田贲正冲他怒喝。

自从半年前逃出成氏的殉葬坑后,他在君子的安排下,一直在厩苑做虞喜的骑童,做着饲马备鞍等事。今日君子有令,所有人都要下田,去帮助国人割麦,敖崇拜赵氏君子,将他的话视若神言,兴冲冲地捋着袖子也要参与进去。

谁知,多日不见的姐姐却突然走近,将他喊了出来。也不明说是为了何事,径自带着他,一路出了墙垣,绕着弯弯曲曲的山路,朝这个山岗走来。

所以,敖一脸的不乐意,听到雷声,他肩膀微微一缩,口中抱怨道:“阿姊,要下暴雨了,这时候带我到这荒山野岭来作甚?我还要跟着虞司马去收割麦子呢……”

薇沉默不语,纤细的身影只是静静地在岩石上行走着,洁白的深衣被泥土弄脏,也毫不在乎。敖嘴里抱怨着,见姐姐走得微微喘息,又于心不忍,便默默上前,撅着嘴,手却紧紧地搀住了姐姐。

被自家弟弟扶住后,薇一阵恍惚,这小半年来,敖又长高了许多,个头几乎已经超过了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那个雨夜,家族破落,父亲携带姐弟俩想南下投奔远亲。谁想却在附近遭遇流窜的戎人盗寇,除了临时藏匿的家传至宝外,财物尽失,父亲也死于这个山岗之上。

她苦苦哀求戎人首领,总算为父亲立了坟冢,随后便连同年幼的阿弟,一起被卖到了成氏……

前方传来一阵狗吠,却是敖的那只黑犬在前探路,小家伙的体格也长大了一倍有余,隐约有了中山獒犬的模样,它似乎在那边发现了什么。

“阿弟,我们到了,就是这里。”

“这是……”翻过山岩后,看着眼前简陋的坟冢,敖顿时呆住了,那时他年岁尚小,全无记忆。姐姐也曾跟他说起过往事,但往年束缚于成氏,不得自由,所以也未曾来过。

只见坟冢上,被风吹雨打有些歪斜的木牌写着几个字,似乎是手指蘸着血一笔一划写上去的,看着十分幼稚。阿姊教过他这几个字,所以能认出来。

“邢仲子之墓?”

薇温柔地将木牌扶正,轻轻地用袖口擦拭上面的尘土:“对,这就是我们父亲的坟墓,敖,你也有自己的氏,你叫邢敖!”

等敖从这个消息里回过神来,薇便扶住了弟弟的肩膀,郑重地和他一起跪下,三度稽首于坟前。

在拔除坟冢上半人高的杂草,聊表孝心后,敖又被姐姐使唤着,在不远处的一棵槐树根后,挖掘了起来。

泥土松软,必然不是生土,不一会,他的铜锸碰到了一样东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什么?”

那是一个腐朽的木匣,俯身取出时,敖的手轻轻一碰,那些木块便如同最近经常吃的豆腐渣一样,朽烂脱落,露出了藏于里面的东西。

敖认出来了,这是一柄剑,黑紫色的剑鞘用皮革包裹木料,一些好看的花纹雕刻在上面,剑鞘顶端,则用铜锡铸造成了带角怪兽的模样。

外面的木匣虽然腐朽,但剑鞘却完好无损,想必是极其贵重的材质所制。

“这是吾族历代相传的宝物,一柄祖先从南方带来的利剑,它,本来应该传给你的……”

“传给我?”敖突然有些惶恐,他知道,剑是君子和虎贲们才有资格佩戴的武备,而他,仅仅是一名身份低微的小小骑童,从未敢奢望过。

“但是阿弟,有一句话不知你听过与否,匹夫无罪,怀璧其责,吾族已经失去了自己的职守和封地,你我还沦为隶臣妾,若非君子相救,早已被残杀殉葬,做了飘荡在成邑的冤魂。”

“所以,我想把这把剑献给君子,一来报答救命之恩,二来能为你谋一个好的出路。”薇的声音很温柔,仿佛在劝说。

“正应如此!”

敖捏着拳头,重重地点了点头,他对赵氏君子崇拜至极。半年前大桑树下的一役,君子怀抱阿姊,将她从坏人手里救回,轻轻交给自己的情形,他永生难忘。

薇欣慰地闭上了漂亮的眼睛,微微叹息道:“你能这样想,便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成邑上空的雷声,已经持续了数个时辰,但却仅仅是干打雷不下雨。

骤雨迟迟未至,望楼上的成翁回过头,眺望整个乡,金黄的麦田已经被收割完大半。虽然民众和兵卒都累得够呛,但丰收的喜悦却写在每个人的脸上,被他们簇拥在中间顶礼膜拜的,正是那赵无恤!

“这难道是天意么?”直到最后一捆麦子被运入府库后,一粒菽豆大小的雨滴,才砸到了成翁遍布皱纹的额头上,他顿时绝望了,瘫倒在望楼上。

“阿翁!”

在侄子成叔的搀扶下,成翁在纷纷扬扬落下的雨丝中,又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

他枯萎的眼睛里闪烁着最后一丝复仇的红光,口中狠狠地说道:“我还是不服!侄儿,你派人在下宫邑市之日出去告知你阿兄,就说,成乡麦子已经满仓,若是仲君子和叔君子不想在冬至时输掉,就快些想想办法,我成氏,可为内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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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瘦高的虞喜终于在暴雨降临时回到了厩苑,他将手里的兵刃往地上一扔,也不回居所,而是直接往干草堆上一躺,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

过去十多年间,他作为低贱的养马圉人,正是在这夹杂着土腥和马粪味道的干草堆里睡大的。自从被君子提携,升为两司马,得到了自己的居所,睡惯了软榻,偶尔往稻草里钻一次,也是不错的。

割了一天的麦子,比在马背上驰骋了百里还累,今日方知农稼之事艰难,他无力地伸手呼唤自己的骑童:“敖,快拿些清水和吃食来……”

可喊了半天,小骑童却依然不见踪影。

虞喜只得自己起身,摸着满头的稻草和麦壳,疑惑地说道:“那小子去哪了?”

没看到敖的身影,却见今日轮值,冒雨巡视成乡外围的井走了进来,他取下头上的皮胄,翻转过来,倒了一地的雨水。

也不知道为何,井永远苦着脸,阴沉而缄默,他抬起眼看着虞喜道:“不必找了,你那骑童悄悄和君子的女婢出了成邑,回来时正好被我抓到,现在正跪在君子面前认错呢!”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乡寺后的小院里,刚刚从府库中归来的赵无恤,心中也充满了疑惑。

就在方才,井前来禀报,说是他的侍女薇和骑童敖出了墙垣,归来时被抓了个正着。

现如今,那姐弟俩人已经被遣送了回来,不待赵无恤问话,便自己跪倒在雨幕之中。

这态度,让赵无恤更是困惑不解,正是收麦的紧要时刻,他们冒着雨出去做什么?

难道,是要逃跑?

可赵无恤自觉并没有什么亏待她们的,甚至,他从未将薇视为隶妾,与来自下宫的良家女侍女媛一视同仁。

当初也是姐弟两人苦苦哀求,说举世无亲,再无去处,赵无恤才让她们留下的。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告知他一声,又有何妨?若是要走,他说不定还会给予钱帛路费。

虽然,心里可能会有一些不痛快。

毕竟薇侍候了他半年有余,这么一个美貌的女孩天天在身边贴身相伴,他赵无恤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心又不是石头做的。要说一点感觉没有,那是假的,要说喜欢?却又不是。

大概只是男性的占有欲在作祟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无论如何,事情总得问清楚,于是,他从席上站起来,冷声道:“还在雨里呆着作甚?还不扶你姐姐进屋来避雨。”

敖唯唯诺诺地答应了,想搀扶姐姐起身,薇却不动,反倒拉着敖,一齐跪倒在雨中向赵无恤稽首;随后起身登阶,再稽首;上堂后又三稽首。

在郑重的三稽首后,她嘴角轻抿道:“下妾有罪,恳请君子饶恕。”

薇的乌发都被雨水淋湿,一束一束的,白皙的额头也沾了泥土,一双大眼睛变得更加水灵动人,惹人怜惜。

看着她面色苍白,浑身还在微微颤抖的模样,赵无恤于心不忍,声音不由得变得柔和:“你何罪之有?”

“下妾,对君子隐瞒了身世……”

“哦?”虽然早已和计侨猜测,能识文断字,还知道“结草”这个生僻典故的薇,可能是位从小受过教育的没落贵族淑女。但半年来,赵无恤忙这忙那的,也没心思八卦此事,既然薇不说,他也就没有追问,只是静静等待她坦白的那天。

没想到,却是选了这样一个阴霾暴雨的日子。

“任谁都有难言之隐,这哪有什么功罪之分,你若是愿意说,便说出来吧。”

“请君子稍安,下妾前些日子见君子之剑折损,便自作主张,违了禁令出邑,想将这家传之物取回,献予君子。”说完,她抬起头来,目光斜斜望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被巡视的赵兵抓住,携带的兵器自然是被缴械了。

像个雕塑一般,站在一旁耳观鼻鼻观心的卫士穆夏,闻言后才有所动作,他缓缓走过来,恭敬地呈上了一柄带鞘的剑。

“这么说来,今日她和弟弟跑出墙垣,却是为了取这把剑?”

如此一来,赵无恤稍稍安心,他接过那剑,入手掂量了下重量,不算沉,连带剑鞘,也就一公斤出头。

剑鞘呈黑紫色,用涂了防腐漆料的皮革包裹着梓楠木料,雕刻在上的云雷纹和饕餮纹纠缠在一起,直达剑鞘顶端。铜和锡鎏金错银,铸造成了带角龙兽的模样,剑柄由乌丝紧紧缠绕,入手冰凉。

赵无恤不由得被这剑鞘独具特色的造型吸引了注意力,看得出,它极其贵重,绝不是一般士大夫能拥有的,对薇的身世,也越发好奇了起来。

他又不是那买椟还珠的郑国人,更想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形。便一手拿着剑鞘,一手握剑柄,缓缓将剑抽出。

雪藏已久的宝剑徒然出鞘,顿时锋芒毕露,青金色的寒光几乎刺得他睁不开眼!

当完全抽出后,赵无恤孰视之,沉默良久后,才忍不住出口赞叹道:“好剑!好一把煌煌宝剑!”

只见此剑长约两尺半,宽约四分之一尺,脊在两从间凹陷,从宽斜,前锷狭,厚格呈倒凹字形,格饰错金嵌绿松石兽面纹,圆形剑首饰云雷纹,两刃反射着青金的光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又见剑脊上有错金铭文二十字。

“吉日壬午,乍为元用,玄镠铺吕。朕余名之,谓之少虡ju。”

“玄镠”和“铺吕”为制剑的金属材料锡铜;朕是我的自称,先秦无论尊卑都可自称朕,到了赵无恤的远房亲戚秦始皇时,才成了皇帝专用。

铭文的大意为:壬午这天吉日,做了这把好用的剑,做剑的原料是锡与铜。我给这把剑起了个名字,称他为“少虡”。

“少虡……”赵无恤念着这生僻的名字,虡读ju,正是剑柄上雕饰的那怪物,是一种传说中鹿角龙首的神兽名。

如此精美却不失锐意的剑,不知道该有多锋利?

他一时心痒,便伸手朝案几一斩,只听噗呲一声,那硬木制作的案几,连同上面的一个铜盘,都齐齐断裂。

而剑锋,竟然毫发无伤!

赵无恤啧啧称奇,赞道:“吾闻天下名剑,肉试则断牛马,金试则截盘匜yi,当如是也!”

他沉浸在对宝剑的惊艳中,过了一会,才想起侍女薇和她弟弟还跪在地上,连忙收剑入鞘,走过去单手搀扶起少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这次与敖出邑,就是为了取剑?这剑,是从何而来?现在能否告诉我,你究竟是何人?”

薇露出了羞涩的笑容:“君子,下妾就叫薇,不过,父亲在世时,经常称妾为伯芈mi……”

“芈姓女子,你是楚国人?”赵无恤也没料到,薇的背景,居然离这里那么远。

薇低垂着眉眼道:“下妾的先祖早在数十年前,便离楚入晋,其名讳,就铭于剑鞘上。”

赵无恤低头仔细一看,却见被雨水彻底洗净泥土的剑鞘上,的确还刻着一行飘逸的楚国鸟篆文字。

他认了半天,才轻声念了出来:“子灵自作用剑,子孙永葆是用!”

那个字为子灵的人,他和他的妻子,都是搅风搅雨的人物,天下闻名,赵无恤又岂能不知?

他顿时瞳孔一缩,想到这个家族言之凿凿的传闻和诅咒后,扶着薇肩膀的手,也不由得微微松开了。

对赵无恤的反应,薇似乎早已料到了,她笑了,笑得很凄美:“君子既然已经知道了,还敢留下妾在这院子里么?”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s:

晋吴铸铜兵,火焰生冷霜。

季子挂剑处,王侯尽北望。

五霸出七雄,湛泸对鱼肠。

太阿谁倒持,巨阙争崩狂。

最是龙渊怒,赤霄斩蛇邙。

干将今安在?少虡独煌煌!

春秋名剑非常多,逼格最高的自然是鱼肠、干将、莫邪这些两字宝剑。但出土的实物,就“少虡”一把,而且还是在山西出土的哦,时隔两千年,再露锋芒,光外观就美到哭。

这把剑的资料稍后在贴吧补全,qq群也会发一遍,第二更在15点以后,我们三江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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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方知,这世上竟然真有如此好剑!”

半个时辰后,骤雨初歇,王孙期,计侨,羊舌戎等高级幕僚齐聚一堂。在赵无恤拔出少虡ju剑展示时,三人都发出了叹为观止的吁声。

地上,羊舌戎那把用来实验的制式佩剑已经被轻松斩为两段,他也不可惜,只是看着锋利的少虡剑入神。

赵无恤也微微有些兴奋,他说道:“按我的女婢薇所言,这的确是申公巫臣佩戴的宝剑少虡,三位或博学,或善于剑术,或通晓典籍,可知道这剑,价值几许?”

虽然侍女薇声称此剑是效仿季子挂剑,献予无恤,以报答救命之恩的。但赵无恤仍然觉得有些不妥,还是先问清楚这剑的价值为好,他心里也好有个底。

精通算学上计的计侨当然最有资格来回答这个问题,但他听赵无恤问此剑价值,却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般。

“君子,侨也听说过关于巫臣佩剑的传闻,此剑是他作为晋国行人,前往吴国时,请一位越人剑匠所铸造。那匠人虽然没留下名字,但他的侄子却天下闻名,君子可知道是谁?”

赵无恤沉吟道:“吴越剑匠……莫非是大名鼎鼎的欧冶子不成?”

“正是!十年前,欧冶子为越王允常铸剑,凿赤堇之山,破而出锡;竭若耶之溪,涸而出铜;据说铸造前有雨师前来扫洒,有雷公击橐助威;铸造的过程中,则有蛟龙出渊为其捧炉,天帝降临帮他装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众人咂舌:“先生所说,太过夸张了罢,这如何可能。”

计侨捋着胡须一笑:“过程或有夸张,但所铸的宝剑之名贵锋利,却没有丝毫夸大!欧冶子锻剑,领悟了天道之精神,洞悉其伎巧,他铸剑有五,均为天下神兵,一曰湛卢;二曰纯钧;三曰胜邪;四曰鱼肠;五曰巨阙!”

赵无恤接话道:“吾只知道鱼肠,传闻十年前由吴公子光和伍子胥寻来,赠予刺客专褚。专褚以此剑藏于炙鱼腹中,以献鱼之机,刺杀吴王僚,当场贯穿厚铜甲三层,透胸而出,可见其锋利。”

精于剑术,对吴越的名剑也略有耳闻的羊舌戎补充道:“据说如今湛卢在楚,胜邪、鱼肠在吴,巨阙在越,纯钧则不知所踪。”

“那计先生说的这些,与这把少虡有何关联?莫非它能与以上五剑相提并论?”

“侨只知国野传闻,不知剑之技艺,还是请羊舌司马为君子解惑罢。”

在擅长的事情上,平日话不怎么多的羊舌戎当仁不让,他应道:“君子所说不错,欧冶子的技艺是其舅父传授,他的舅父,正是铸造了这把少虡剑的人,用的工艺和材料,和欧冶子没有什么区别!”

“君子且看,此剑中脊及两从,由不同成分的美金先秦人对青铜的称呼嵌铸而成。中脊含锡较低,以确保剑的韧性;而剑的刃部和锋部含锡较高,确保剑的杀伤。”

“在浇铸时,先浇铸剑体,再在剑体的基础上铸接剑格、剑柄和剑首,中部还要留有凹槽单独浇铸,然后再嵌进去。故,从剑脊到剑从,因材质差异呈现出明显不同的颜色,此技艺非一般人能铸,之所还要锤炼数十天,方能得到一柄好剑。”

赵无恤前世今生,对冶炼之类的事情不是很懂,只是知道点皮毛,对此他一直引以为憾,因为若是能加速铁器的改进,也是一桩美事。如今看来,只能依靠这时代的巧匠们了,因为据说欧冶子,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开始锻造铁剑!

至于铜器,春秋晚期的铜器铜兵,在中国,乃至全世界,都已经是登峰造极的程度了,想改进?谈何容易。后世用最先进的技术,想复原一把越王勾践剑,都何其难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刻他仿佛受教一般点了点头:“这么说来,此剑的确可以与鱼肠、巨阙等天下名剑相提并列。”

而他最初的问题,最后也从计侨那里得到了解答。

“君子有所不知,如今,采美锡的赤堇之山已合闭,采美铜的若耶之溪深而不测,无人再敢一探。加上欧冶子已死,无人能继承其技艺,就算有人倾城量金,珠玉竭河,仍然是有价无市,不能得此一剑。”

“说无价之宝,或许有些夸张,但仆臣却知道,那巨阙剑,曾有楚国令尹用有市之乡两座、骏马千匹、千户之都二城,以它们来交换,却是被越王断然拒绝的。他说这些东西比起巨阙,不足言哉!君子的少虡剑,也应当相差无几。”

赵无恤心中苦笑,得,这份礼物,也实在是过于贵重了。至少,现在就算他把成邑转手卖了,再搭上整个下宫,才够买下半柄剑,这人情,也实在忒大了点。

不过,他心念微动,又问道:“那此剑,比起范氏的御龙、刘公、獬豸三剑如何?”

三人知道,自己主君还为上次在泮宫中私斗时,佩剑被一斩而断的事情耿耿于怀。

羊舌戎如实回答道:“仆臣学剑时,听说过一句话,吴越之剑,迁乎其地而弗能为良。也就是说,离开了吴越,虽然工艺相同,但匠人铸造出的剑,其质就大大降低。”

“少虡剑,是欧冶子的舅父在吴地亲手所铸;而范氏三剑,不过是请了几个吴越的二流剑匠,北上晋地所铸,或许至今时间更短,或许更加华丽,可论内质,比起少虡来,不值一提!”

赵无恤吁了一口气,虽然少虡剑的所有权还没完全归他所有,但自己总算也能佩戴天下名剑了,这是春秋时代,每个尚武男子的一生之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难怪,剑身与铭文历经数年深埋,无锈无土,犹似新作一般。吴中名剑,入土复出,湛然如秋水,锋刃隐惊雷,流转至今。”

计侨和羊舌戎闻言,很上道地一齐拱手向赵无恤庆贺道:“恭喜君子获此神兵!”

无恤谦逊地摆了摆手道:“此言差矣,这剑并非我所有,而是巫臣后人,侍女薇和骑童敖的东西,当为其宗族世代相传,我只是替他们保存罢了!”

他说得很认真,让羊舌戎和计侨面面相觑,王孙期则因为赵无恤面对宝剑,却仍然不显贪婪,而露出了赞许的神情。

“这么说来,君子半年前所救的殉葬隶妾,竟然真的是巫臣的后人,当然,也就是夏姬的后人……”

王孙期方才不发一言,原来,他担心的,却是这个。

在场众人,除了赵无恤外,都沉默了下来,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个出于巫臣之口,关于夏姬的预言和诅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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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三人沉默,赵无恤微微沉吟,念起了典史上的一段记载。

“夏姬者,陈大夫御叔之妻,夏征舒之母也。其状美好无匹,内挟伎术,盖老而复壮者。公侯争之,莫不迷惑失意。”

一向惜墨如金的列国史书,对神秘的天下第一美人夏姬,却花费了许多篇幅来记载。古板的史官们在描述这个女子时,仿佛都变成了八卦专家,这让赵无恤有些啼笑皆非。

夏姬是郑穆公的女儿,生得极为美艳,云鬟雾鬓、剪水秋眸、肌肤胜雪,可谓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据八卦的史官们统计,前后共有九个男人因她而死,号称是“杀三夫一君一子,亡一国两卿!”

她未出嫁时,便与自己的庶兄郑灵公私通,或许真是兄妹**有违天道,不到一年,刚继位的郑灵公就因为一鼎王八羹,被臣子弑杀死了,算是被斩于夏姬裙下的第一人。

后来,她嫁给了食采邑于株林的陈国大夫夏御叔,夏姬之名也由此而来。没过几年,正值壮年的夏御叔暴病而亡,有人就说他是死于夏姬的“采补之术”,此为第二人。

未亡人夏姬孤守株林,如何耐得住寂寞,丈夫孝期未满,她就又有新欢了,这次,竟然一口气勾搭上了三个。

国君陈灵公,大夫孔宁、仪行父,三人经常出入株林,与夏姬**,时不时来场四p大战,解衣共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时夏姬已经年近三十,却仍然肌肤柔腻,芬芳满怀,欢会之时,宛如处女。她使出了浑身解数,有少女的羞涩,表现出弱不胜情的模样;有美妇的温柔,展示出柔情万种的态势;更有妖姬的媚荡,流露出分外的新鲜,将一君二大夫迷得神魂颠倒。

这三个**君臣玩得高兴,居然在上朝时,还会悄悄在冕服深衣里穿着夏姬赠予调情的贴身“**”,偶尔露出一角,互相调侃嘲谑,陈国朝堂顿时一片乌烟瘴气。

国人们十分不满,作歌讽刺道:“胡为乎株林?从夏南!匪适株林,从夏南!”

夏姬的儿子夏徵舒渐渐长大知事,听在耳中,看在眼里,不忍见母亲所为。只是碍于陈灵公乃一国之君,无可奈何,每次听说他们要到株林来,就托辞避出。

但有一天,却实在没避开,还被昏君乱臣三人拉下来陪酒。

酒酣后,三人还戏弄起刚刚行冠的夏徵舒来,陈灵公勾肩搭背对仪行父道:“我看征舒长得像你啊。”

仪行父醉醺醺地回答:“非也,他长得更像君上。”

说完哄堂大笑,这是把夏徵舒说成自己的便宜儿子了。

夏徵舒勃然大怒,三人罢酒出门时,他便伏于厩苑门楣外,开弓射杀陈灵公。

随后夏徵舒脑门一热,仗着自己是陈国司马,掌握军权,居然自立为国君。孔宁、仪行父跑得快,保住了小命,可在国内名声败坏呆不下去,就溜到楚国求救去了,这两人最后也没得善终,加上陈灵公,夏姬一式三杀,拿下五个人头。

此时的楚国,已经从三十年前城濮之战的失败阴影中走了出来,特别是国君楚庄王,雄心勃勃,他“无日不训国人”,几年前就去成周问鼎之轻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是,欲取代周朝,必先称霸诸侯,欲称霸诸侯,必得压倒晋国,征服郑、宋、陈、蔡等中原小邦。

于是陈国内乱便引来了楚庄王的干涉,陈人不堪一击,夏徵舒被乱剑剁为肉糜,残块悬于陈南门之上,这是第六个因夏姬而死的人。陈国也就此灭亡,成为了楚的一个“县”几年后又被楚复国

而夏姬则成了战利品,又引发了楚国君臣长达十年的争风吃醋。

楚庄王也算是见多识广,宫中郑卫蔡越美女无数,却唯独没见过夏姬这么妖娆美貌的。当一身素稿的夏姬从帷幕中走出后,他顿时看直了眼,忍不住就要当场纳夏姬入宫。

这时候,故事真正的男一号,申公巫臣申公是官职,即申县的县公出场了。

他一本正经地劝谏楚庄王道:“大王来此是平定陈国的内乱,目的是号召天下诸侯诚服,现在如果纳了夏姬,天下人就会说您此行是为了美色,请您三思。”

话不在多,只要点到痛处就行,楚王不愧是胸怀大志的英主,虽然对夏姬眼馋得不行,但也能忍了。

巫臣才把楚庄王忽悠了过去,庄王的兄弟,司马子反又出手了,也要强纳夏姬。

巫臣少不得又义正辞严地劝子反道:“这个夏姬,是不祥之人!”

“司马且看,与她私通的哥哥郑灵公因此夭折,之后又克杀夏御叔,导致陈灵公被弑,儿子夏征舒也被戮杀,孔、仪二大夫出奔,还让陈国灭亡,你见过这么不祥的女人么?天下的美妇人多的是,任君撷取,君贵为司马,有今天的成就可不容易,何必想不开去招惹她,自找晦气?”

于是,司马子反也被忽悠住了,但一旁的楚庄王觉得有些不对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巫臣劝一次,那是出于忠心,可一旦有人打夏姬主义,你就跑上去说她如何如何可怕,如何如何不祥,千万不能纳入房中,你自己的企图,恐怕也不单纯吧?

带着本王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的心思,楚庄王大手一挥,作主将已经年过三旬,却依然柔嫩如少女的夏姬嫁给了大夫连尹襄老。巫臣省得年年压针线,到头来却为人做了嫁衣。

夏姬没有辜负巫臣对她身上那神秘诅咒的预言,过了两年,晋、楚决战于邲,楚国全胜,庄王饮马黄河,终于成就了霸业。

然而新得美人,还没好好睡上几次的大夫襄老却被晋卿知首射死了,尸体也被虏回了晋国,成为斩于夏姬裙下的第七人。

这回,巫臣对夏姬是个不祥之人描述,人人都信了,男人们一个接一个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又一个又一个莫名其妙地遭遇不测,祸及邦国宗族。可带毒的果子最为诱人,后来者,却仍然像飞蛾扑火一般络绎不绝。

襄老的儿子叫黑要,早已对自己美貌的后母眼馋已久,于是就强行将夏姬占为己有。这在春秋时还专门有一个名词,叫做“烝母zhēng”,与“报嫂”搭配。这是华夏遗留的上古婚俗,纳后母和寡嫂为妾,在当时贵族圈子里,可谓是家常便饭。

巫臣这时候,也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虽然嘴上说夏姬是个不祥的女人,可内心却对她念念不忘。眼看夏姬落入了她继子的手里,巫臣气得不行,为了重新获得美人,他开始了一个谋划。

……

ps:咳,我也跟左丘明一个样,忍不住想八卦下夏姬巫臣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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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臣的计谋就是,以帮助夏姬获取亡夫襄老的尸体为名,让夏姬先去郑国等待。

接着,他又借出使齐国之机,收拾金爰币帛,离开了楚国。为了美人,他毅然抛弃了县公的职守和封地,抛弃了宗族,背叛了邦国,携带夏姬私奔。

赵无恤在心里一算,这时候距离巫臣初见夏姬,大概已经过去了十年。夏姬也有四十余岁,快到人老珠黄的年纪,却能让巫臣如此痴情,在赵无恤看来,这绝对是真爱了。

俩人本来打算到齐国去,但齐国刚刚在鞌之战里被晋国打的惨败,考虑到自己十分需要强大的政治力量庇护,便最终选择了晋国。正所谓楚有材而晋用之,晋侯封巫臣为邢地大夫,并予以重用。

巫臣的出奔震惊了楚国上下,司马子反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被巫臣这货糊弄了整整十年呀!他又嫉又恨,于是强烈建议年轻的楚共王和晋国交涉,重金贿赂,好让他们禁锢巫臣。

但楚共王考虑到晋楚敌对,对方可能不会买帐,而且巫臣在楚国也作出过很多贡献,就没答应。

过了几年,对“夺爱之恨”念念不忘的子反,联合几个也对夏姬垂涎已久的大臣,攻伐巫臣在楚国的族人和黑要氏族。灭其门,分其室,以泄私愤,倒霉的黑要就这样成了第八个死鬼。

远在晋国的巫臣听说后,极其悲愤,他下书给司马子反说:“你以谗慝贪婪从事国君,而且多杀无辜者,我在此发誓,必定要让你疲于奔命而死!”

当时,巫臣建议晋国扶持南方的吴国,好在楚国的后院江淮一带烧起一把火。他两次出使吴国,游说吴人,让他们感受到姬姓宗亲的善意,使其成为楚国的死敌,还教他们战车方阵的作战方法,并把一个儿子留在那里。

少虡剑,也就是那个时候,巫臣请欧冶子的舅父所铸造,子灵,就是他的字。岁月轮回,时光流转,时隔七十年后,如今,居然借巫臣和夏姬后人之手,交付到了赵无恤的手中。

追忆完了夏姬和巫臣的往事后,赵无恤慨然而叹道:“昔日子灵佩戴它纵横列国,强吴弱楚,曾经的风云际会,真是令我神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经过巫臣的努力,晋吴联盟初步形成,吴国攻击楚国侧翼,成为楚国大患。司马子反果然在国都和吴境间一年七次来回,疲于奔命,楚国就此被削弱。十年后,在鄢陵之战被晋国击败,子反自杀而死,成了夏姬裙下第九个冤魂。

夏姬,这个女人用她柔弱妖媚的娇躯,推动了历史的多米诺骨牌,引出这一连串的事件,其过程和结果,只能以叹为观止来形容。

陈因其而几乎灭亡,楚因其而疲于奔命,吴因其而崛起于东南。

三年前,吴师终于攻破了楚国都城,将华美的章华台焚毁,也为夏姬这只花蝴蝶扇扇翅膀,造成长达百年的历史动荡,画上了一个句号。

但夏姬身上神秘的诅咒却还没有消失。

羊舌戎苦笑道:“算起来,我家与申公巫臣一系,也算是亲戚。”

赵无恤自然清楚,羊舌氏和邢氏的恩怨纠葛,可不止亲戚俩字那么简单。

那是几十年前,申公巫臣和夏姬的后人继承了邢地,以邢为氏,已经从北奔的楚国流人变成了晋国大夫。

晋平公要把巫臣家的女儿嫁羊舌氏的叔向,遭到叔向母亲的强烈反对。她重申了当年巫臣的言辞,并说家祝预言,夏姬的容貌连带身上的不祥,已经被她的女性后代们继承了,不能娶为妻子。容貌特别出众的女人是“尤物”,尤物必败家。

但君命难违,叔向最后还是娶了巫臣的女儿,她为叔向生了个儿子,取名羊舌食我。

邢氏的繁荣并不持久,因为一起争地的诉讼案,第三代邢大夫攻杀了公然索取贿赂,胡乱判案的羊舌叔鱼。又因此被大舅子叔向判定为有罪,伏诛,陈尸于市。

邢氏一脉就此衰落,传到后边,已经散落皂隶里闾,悄无生息,其唯一的子孙薇和敖,居然辗转沦为成氏的殉葬隶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羊舌氏也没好到哪去,夏姬留下的不祥诅咒也再次发作了,和叔向母亲预言的一样。十多年前,叔向的儿子羊舌食我,因为在政治斗争中站错了队,真的被魏献子灭了门,领地被六卿瓜分殆尽……

在场三人都盯着赵无恤看,欲言又止。

赵无恤当然知道他们想说什么,那意思明白的很:夏姬后代的女子,在继承了她的美艳的同时,却也沾上了祖先的不祥,这样的女子,君子你还要留下么?

无恤记得,就在半个时辰前,他看着薇的眼睛,先是板着面孔,做出了这样的处置。

“你与敖违我禁令,私自出乡,纵然有献剑之心,但过归过,功归功,不可不罚。”

薇的身体微微颤抖,她以为,君子这是真的要赶自己走了。

“你们姊弟本月各自有两石粟麦,三升豆汁,作为惩处,尽数减半。”

薇有些吃惊,她不可置信地张大了眼睛看着赵无恤。

无恤伸手轻轻扶着薇柔弱的肩膀,声音变得温和起来。

“至于你的出身,余已经知道了,但不会因此赶你离开。”

薇睫毛微微颤动,“君子就不怕么?下妾可是一个不祥之人。”

赵无恤不以为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谬矣,人皆言红颜祸水,夏商宗周之衰亡,世人无处发泄愤恨,就统统怪到妹喜、妲己、褒姒的身上。”

“但息国之亡,也可以怨给息妫,但为何息侯得之则亡,楚文王得之则霸南国,令尹子元求之亦亡?前后差别如此之大,问题到底是出在男子身上,还是女子身上?”

“巫臣说夏姬不祥,却为了追求她而苦等十年,锲而不舍之,由此可知不祥之说,乃是巫臣布下的幌子。女子何辜?何必以宗族社稷的存亡系于其一身?兴旺则无功,败亡则有罪,这不是很可笑的事情么?”

美丽从来就不是原罪,欣赏美丽更不是罪过,可一旦和权力与欲望结合,就会变得走样。归根结底,还是那些亡国亡家的君主们镇不住后宅,没搞清楚社稷和后宫轻重的缘故。

他将玄色大氅披在薇的身上,用葛巾擦拭她湿漉漉的头发,而少女则未语而泪先流,抽泣了起来。

“泰誓言:牝鸡无晨。余的命运,赵氏的族运,自然有我这个男人的手去擎扶,尔等小女子,就在庖厨居室里忙你们的吧,操心那么多作甚?你还不如好好想想,在口粮减半后,要如何熬过这个月。”

薇破啼而笑,她平日里和弟弟省吃俭用,一个月的存粮,还是有的。

平生第一次被如此温柔对待,她不由得有些痴了。

却听见赵无恤继续说道:“现在,过已经罚了,功却未赏,所以从下月起,我会给你一个不一样的身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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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当时的话,赵无恤对他三个最信任的下属,又挑着重点复述了一遍。

他之所以先罚而后言赏,也是为了表明一个态度:自己贴身的亲近之人违背禁令,哪怕有难言之隐,哪怕有大功劳,也要受罚。

至于所谓的不祥……

他坦然一笑道:“若这种不祥还能隔代相传的话,那我赵氏,岂不是也沾上了庄姬的不祥之气了?”

谈及赵氏的黑历史,计侨、王孙期、羊舌戎作为臣者,顿时无言以对。

三人面面相觑,将一肚子的劝谏收了回去,君子本可以将此事隐瞒,却开诚布公地对他们说了出来,正是对他们的信任。这说到底,还是君子的私事,平日君子也从未因沉溺于女色而忘了政事,他们非要赘言的话,反倒不美。

最后,赵无恤又抚摸着宝剑少虡叹道:“子灵两次出使吴国,晋国称霸,他功不可没,其后人若是流散民间,让邢氏断绝了香火血食,就太过分了。那对姊弟私出乡邑,我已经惩戒过了,但献剑之功,却未赏之,三位可有何建议?”

却是王孙期首先站出来建言道:“君子何不效仿赵成子扶持韩厥之举。”

此话让赵无恤心中一动。

韩氏本为晋国曲沃一系的公族,封在韩地,却因为在晋文公归国时站错了队,开始走向低谷。

家主韩舆早丧,儿子韩厥尚在襁褓,家道中衰,甚至一度丢掉了封地。但比起同一时期彻底衰落的胥氏、狐氏等,孤苦无依的韩厥却是幸运的,他被仁慈宽厚的赵衰扶助,名为赵氏家臣,实则等同于养子。

赵韩两家的亲密关系,由此而始,数十年后的下宫之难,韩厥投桃报李,反过来拯救了赵氏孤儿,被世人传为美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对王孙期这个“存社稷,继绝世”的建议,赵无恤再同意不过。

“然也!名士之后,不能埋没在厩苑当中,我定要将敖培养为一个精通六艺的士人。”

这也算是对薇和敖十多年苦日子的一点宽慰。

“至于其姊,我自有安排。鬼神之言,敬而远之,此事到此为止,诸位想说的话,我已经知道了,会谨慎而惜身,凡事皆会保持一个度的。”

三人又赞叹了一番君子仁慈,扶助名士后裔,是仁德的举动,必有回报。至于对薇的处置,他们不再多嘴,而且,这意思不是明摆着么?

在他们告辞后,赵无恤也回过味来了,今天自己说的这番话,在旁人听来,好像一副要收薇做滕妾的架势……

但是,他无奈地看了看自己的身子骨,虽然长得如成年人般高大,但仍然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太早了些吧,在一个月的惩戒之后,先恢复她邢氏淑女的身份罢。

……

时间进入了四月底,和赵无恤说的一样,薇身上所谓的“不祥”没有发挥半点作用,反倒给他带来了连续不断的幸运。

麦子丰收后,随之而来的是长达半旬的晴朗,湿润的麦粒被晒得干燥金黄,成邑处处散发着阳光和麦子的芬芳。这是丰收的味道,国人野人们忙着用工具“连枷”打谷,累得满头大汗,却仍然一脸的笑容。

“托君子之福,今年,不会有人挨饿了!”

那个固执的桑羊翁,经过对冬种期间代田法的观察,彻底服气了,他的那几十亩“对照田”的小麦亩产量,只是代田法的一半。他既然服软,甘心为无恤驱使,赵无恤便投桃报李,授予他力田之乡吏职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一职务是他新设立的,专门负责改善代田法和沤肥技术,指导国人耕作,并研究改造农具,为五月时的夏种粟米做好准备。

计侨也应了赵无恤的要求,愿赌服输,在乡寺外开了一间学堂,专门教授识字和数科。赵无恤虽然急需培养出一批能够协助计侨的数科人才出来,但他也知道,搞教育,没有两三年是不可能见成效的。

当然,目前仅仅招收士和国人子弟,只第一天,拜师的束修就收了满满半屋子,赵无恤踱步进去一观后,笑着说足够计侨及其家人吃到腊祭了。

不过,各里虽然都有孩童送来,但从人数上就能看出,各里对于识文断字和学习筹算之术,热情程度不一而足。

其中以窦里的孩子最多,窦彭祖作为名义上的乡司徒,实则是被计侨架空的。但他也参与了大大小小的事务,深知数科对于君子事业的重要程度,是一个容易受到拙拔的好门路,便鼓励自己宗族的少年们入学。

甲里作为开化仅有百年的狄人,娴熟弓马射猎的少年们对整天跪坐在学堂里兴趣不大,反倒是挤破了头,想要加入赵无恤的轻骑士两。

虽然他们人数不少,热情很高,但可供骑乘奔驰的战马却没那么多。所以无恤干脆新组建了一个材官两,专收身材高大修长,擅长射箭的人。

桑里则比较传统,世世代代致力于耕田种地,对沤肥代田更感兴趣。

而占了全乡人口一半以上的成氏四里,在三老成巫的默默渗透下,加上麦子丰收带来的好处,大多数国人早已倒向了赵无恤。只有成氏大宗的庄园依然封闭自守,与乡寺若即若离。

之前的冬种被成氏大宗抵制,如今报应不爽,全乡麦子丰收,成氏庄园外的私田在春天种的粟米,却依然是青黄不接。听说庄园墙垣之内,早已是一片怨声载道了,一些地位较低的族人十分不满。

赵无恤觉得,在拖了这么久后,将成氏的问题彻底解决的时机,已经成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突破口,还是要在成巫身上。

成巫作为乡三老,负责掌控祭祀神权,昔日成邑固执的国人们,现在对赵无恤言听计从,也有他不断洗脑,将赵无恤的各种行为神化的功劳。

什么,汝等说赵氏君子连种地、粪田这种小事都要管?还对陶、木、石等工匠们的技艺指手画脚?

汝等知不知道农稼之术,还有百工所制的器物,都是神农、陶唐、后稷这些圣贤的创造?

上古之时,有智慧的贤人创造器物,心灵手巧的人循其法式,守此职业世代相传,叫做工。熔化金属而制作带利刃的器具,使土坚凝而制作陶器,制作车而在陆地上行进,制作船而在水上行驶。

赵氏君子,也是生而知之的大贤!

成巫对赵无恤的吹嘘,成邑的许多国人,还真就信了,看待无恤的眼神也从敬畏迅速升级为崇拜,毕竟半年来,他们见证的奇迹和享受的好处太多太多。

而成氏大宗,则被成巫黑化成了邪恶的势力,一如当年阻挡黄帝的蚩尤,敢同虞舜作对的三苗,阻挡夏后氏行家天下的有扈氏,迟早会被碾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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