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奇货可居(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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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石!”

在听到子贡报价时,赵无恤差点咬了舌头,说好的仁义儒商呢,真是黑心啊,他心中只剩下了这个词。

他方才已经说过了,一斗白麦粉的原料不过一又半斗脱壳的麦子。加上牲畜、人力、器具磨损、运输、市税等,最终的成本最多也就二斗麦。

可如今,子贡却要一斗卖三十斗……利超十五倍!

子贡却一副无辜的表情:“君子别这么看着我,耕田之利,也有十倍,韩氏的珠玉之赢,甚至可达百倍。只赚十五倍的利润,已经是仁义之极了!”

此人果然是在商言商啊,赵无恤心中暗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农夫的耕田之利,被土地的所有者贵族和官府盘剥后,能有五倍就不错了。力田疾作,却不得暖衣馀食,如何能相提并论?

至于珠玉……的确是百倍之利,但获取也比随处可见的麦子难上百倍,更容易垄断,不是他这种小领主能过问涉及的,不说也罢。

子贡之所以喊出了这么一个看似极贵的价格,是因为他往日做生意,走的也是“好废举,与时转货资”的路子。即贱买贵卖,根据时令不同改变路线的货物种类,既然这东西全天下仅在成乡出产,卖得贵点,也不过分。

赵无恤和子贡商量着,麦粉当然是要作为奢侈品卖的,最初的买家,自然是要找那些吃腻了粟米稻饭的贵族了。无恤最初还担心士大夫们会不买帐,但子贡却保证,那些贵人们为了满足口腹之欲,经常出百金求各地山野珍馐,类似的生意,他过去几年间见过不少。

其余的肉、鱼、菜的花样且不说,光是主食,就有“饭之美者,玄山之禾,不周之粟,阳山之裸,南海之黑黍”的说法。既然能费尽心思去寻找这些,肯定更会就近选择麦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至于他们会不会为了用粟米换取麦粉,而加大对自己治下国野民众的压榨,那就暂时不是子贡和赵无恤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其实,赵无恤也希望越贵越好,因为这生意长不了。

虽然现在石磨就赵无恤的地盘上有,但这东西原理并不复杂。

成乡没有打石经验的普通国人,就算天天用着,也做不出来。但若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石匠,只要能在石磨前研究了几个时辰,或者得到了草图,就能模仿。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虽然赵无恤让乡三老成巫警告国人们,像龙骨水车、石磨等东西,切勿外传。但他不可能堵住所有的漏洞,每逢下宫邑市,还能筑起道篱笆,拦着不让人进出不成?

再说,赵无恤也想起来了,自己为了讨好姐姐季嬴,还送了一个手推磨去下宫庖厨呢,不知道多少人早就见过了,虽然从看到模仿制出,这又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所以赵无恤向子贡摊牌,他估计,石磨会在一年内,在都城周边的贵族领地里普及开来,一些精明的商贾,甚至会在半年内打制出来。

所以,这是过把瘾就死的生意啊。

子贡也提出了自己的建议:麦粉作为食物,以这时代的保存方法和运输速度,想运到远处,比如河西、河外等地,不太现实,所以只能在一日行程内的新绛周边货殖。

首先,要在下宫邑市和附近的小乡试试水,持有赵氏符节,还能免除商税,等卖上路后,再打入新绛市坊不迟。

说到这,赵无恤便露出了一丝戏谑的笑容。

到时候,麦粉在他三位哥哥,尤其是仲信和叔齐的领地上,应该也会卖得相当火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此一来,就算他们两处撞了运气连续丰收,但今年的上计,赵无恤却已经胜券在握了!

据赵无恤所知,现在晋国的货币,是以楚地进口的金爰或金饼购买力最大;其次是币帛,也就是裁成一定大小的布匹;再次是铜铸的布首币,可仅有少量,在晋国公室权势衰微后,官府已经没有再新铸钱,反倒是齐国的刀币在太行山之外用的比较广。

但最为普遍的硬通货,其实还是粮食,尤其是粟米,一直为交易媒介和标准。各卿族给官吏发放俸禄,其实也就是发粟米,王孙期、计吏侨当年在下宫时,一年能有四五百石粟米的俸禄。

这也是赵无恤目前最急需的东西。一来,历年上计,最重要的就是粟米有无增产;其次,他还要让成乡的两百兵卒都能吃饱,吃好!

除了粟米外,他这里还需要大批的牛马,以及铜锡木材等原料。

在谈妥相关事宜后,俩人又寻来乡三老成巫,在社庙歃血为盟。立下了“尔为货殖,我为东主,尔不叛我,我无强贾”的誓言,并商定了分成的比例。

负责提供原料、进行制作货物的赵无恤占了九成,只负责运输销售的子贡商队则有一成,日后视情况再行调整。

事了后,子贡揣在怀里的那些夫子言论著述,却迟迟没有取出献予赵无恤,仿佛在迟疑着什么。

良久后,他蔚然而叹道:“我观乎君子领邑,发觉君子对食物特别上心,若是和我的夫子相识,定会相见而恨晚啊……”

赵无恤好奇了起来:“此话何意?”

子贡微微一笑:“夫子也是个对食物滋味特别讲究之人,自称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割不正,不食;无酱,则不食……待我回鲁国时,定要为夫子带去一些成乡的美食。”

“原来如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无恤应了一声,看着成邑民众忙碌收工归来的田园晚景,与子贡并肩站立。

他心中默默念叨道:“看来,孔子也是个大吃货啊……”

……

时间慢慢到了五月初,一股风潮在下宫周边席卷开来。

下宫有邑市,比成邑的乡市大,较新绛七市又小。是周边十余个小邑的交易中心,每月逢三、六、九开市。

先是一位手持赵氏免税符节的卫人行商来到了市上,他还执有计吏侨的亲笔简册。

下宫的市小吏们过目之后,顿时了然,知道此人是有庶君子赵无恤背景的,于是就为他安排了一个上好的位置。

众人也好奇那商人从半年前还穷乡僻壤的成邑带来了何等货物。结果那些葛麻袋子打开后,他们一看,可了不得。

那细腻如河沙,黄白如云雪的麦粉,顿时引发了一阵轰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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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纷纷议论道:“这得让多少隶臣妾执棒、槌舂捣,再用葛布细筛,才能得出如此精细的麦粉!”

感叹归感叹,众人好奇之下,凑上去问了问,被告知价钱后,顿时勃然大怒。

“一斗换三石粟米!?”

“汝为何不去府库里抢!”

“这东西真能吃么?”

子贡虽然受夫子影响,自称言义而少言利,不取不义之利。但他商人天性所在,对于讨价还价极其在行,此刻只是保持着儒雅的微笑,根本不为所动。

等众人口干舌燥时,他才缓缓说道:“此物除了我这摊位外,诸位还曾在何处见过,天下独此一家!一旦错过,悔之晚矣!”

这就是赵无恤形容的“奇货可居”了,而用子贡的话来说,卖三石都已经算良心价了。

子贡待周围嗡嗡的议论声稍歇后,又继续道:“这里还有麦粉制成的烤饼等物,各位自行品尝,愿买者买,绝不强贾。若是一次购买超过一石,在下还会附赠一块简牍,上面写有粉食的十余种做法。”

这自然也是子贡的主意,赵无恤不由得感慨,在商言商,他能成为一代巨贾,果然是有几分商业头脑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时,众人已经将摊位围了里三圈外三圈。在子贡的随从端上早已准备好的食物后,他们各自掰了一块白面烤饼,或麦黄色的“馒头”,小心翼翼地放进口中细细咀嚼,眼睛顿时都亮了。

“善!大善!”

“胜却麦饭藿饼无数倍!”

“何止,不周之粟,阳山之裸,皆不如也!”

他们赞不绝口,但仍然在和子贡讨价还价,想压一压。

“这黄色麦粉与淡白麦粉做出的食物,区别也不是很大,为何差价多达两石?”

一旁的人也跟着起哄。

子贡应对娴熟,他笑着说道:“大夏之白盐,做成虎形供奉国君、卿大夫,其价钱是普通青盐的十倍,物以稀为贵,更难得到的白麦粉比黄麦粉贵些,有何好奇怪的?”

众人顿时哑口无言,而且,还有人根本不在乎这毫厘之争,没多会,人群便从外面被推攮开来。

一些个士大夫家的绛衣皂吏挤了进来,纷纷出手向子贡购买麦粉,其中几人,一次性就购了一石。而他们身后,有十多辆牛车,拉着百余石陈年的粟麦,或者由马匹驮着鲜艳的布匹。

原来,这还是临行前,子贡想出的主意。他在鸡鸣后,就以赵氏庶君子之贾的名义,差人将一些面食和半斗有余的麦粉,送至隶属于赵氏的士大夫们府邸中,作为礼物。

那些贵族在朝食时一尝,食髓知味,又听说还有更多的麦粉提供,便立刻派人前来抢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已经没人再讲价了,再不抢,就是有价无市。于是,到傍晚时分,子贡就将携带的四十多石麦粉抛售一空。

等陆续赶来的买家失望地散尽后,子贡回头看了看,身后已经多出了十多匹上好的布料,以及千石粮食!虽然子贡只有一成的分成,但也有百石粮食,数匹布帛。

子贡暗暗地帮赵无恤算了一笔账,成邑一个六口之家,若有田百亩,一年要食粟米百石,而往年的亩产约为粟米一石。

也就是说,他今天已经赚到了一千多亩土地一年的收成……

虽然赵氏君子已经和他说明过,麦面,顶多能卖半年,之后就会出现竞争对手和价格大跌的情况。

所以子贡决定,接下来半年,大概就要呆在新绛了。因为他从弱冠之年便跟随宗族长辈们经商,至今已经数年有余,知道无论去何处,都找不到这么容易来钱的生意了。

若是赵无恤在场,必然会笃定地对子贡说明,这就叫“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

“舍本逐末!”

下宫赵氏府邸中,响起了一声少女愤怒的轻叱。

此时已经是五月中旬,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女婢们换下了厚实的春衣,换上了薄如轻纱的夏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君女季嬴雅致的闺房内,透过绣着云形花纹的屏风,和红罗织成的朦胧帷幕,可以看见蒲席上,相对坐着一红一白两位美貌女子。

红妆深衣的少女是季嬴,她乌黑的头发披在肩后,整个人如同惊蛰后的骄阳般,艳丽而柔美,叫人如沐春风。

对面那个白衣胜雪的女子,是季嬴的闺蜜韩姬,她此刻,正在颦眉怒视季嬴。

韩姬的模样,和她俊俏的弟弟韩虎有几分相似,黛眉如画,丹凤眼桃花眸。她骄傲而高雅,一张口,就刺得人寒意顿生。

白色麦粉带来的风潮也卷进了这里,镶嵌有彩色贝壳的筵几上,有红黑相间的漆盘,里面放置着一些造型别致的粉制点心……

韩氏女只是稍微尝了一点,就出言批判赵无恤“舍本逐末”了。

季嬴微微一笑,樱唇轻启道:“韩姬此言差矣,周礼重亲亲之谊,吾弟的庖厨制出了可口的食物,不忘阿姊,大老远差人送来,正是孝悌的表现,怎能苛责?”

无恤知道季嬴喜爱甜食,所以这次指点着赵广德,回忆着前世,做出了甜咸相宜的糕点:酥软的白嫩蒸面里裹着棕红色的饴糖,还有精心制作的烤饧饼,将饧糖和面粉混合后,用膏油微烹,表皮金黄后撒上杏仁,酥脆可口。

季嬴觉得,若是照今天这样吃下去,自己下半年,恐怕要变得丰腴一些了。

见韩姬不以为然,她继续说道:“何况,近来每个集市之日,成邑的商贾都能拉几十车粟米回去。这种坐地垂拱,而粟满仓禀的本事,除了吾弟,还从未有人能办得到,怎么能说是舍本逐末呢。”

“这……”韩姬张口欲言,却无从反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季嬴用纤纤素手掩着樱唇莞尔一笑:“且据我所知,不仅是下宫周边,连韩氏之宫都在买成邑卖出的麦面了,想必韩姬回去以后,就能在筵几上吃到韭叶水引饼了……”

“哼,此物,无论朝食燕飨,我都不会尝上半箸!”

韩姬柳眉微皱,又说不过季嬴,只能气哼哼地不说话,但出于少女天性,眼睛却看着那些可口的甜点,依依不舍。

没过一会,她就坐不住了,挥了挥手广袖,让女婢垂首捋着长长的坠衣,告辞离开。

她和赵氏长子伯鲁的婚事早已定下,过了今年,便要成婚,自然会对赵氏的四子之争比较关注。

结果却发现,原本最年纪小地位最低的贱庶子无恤,如今居然是最有希望继承赵氏宗族的。领邑也被治理得井井有条,反观自己未来的夫君伯鲁,在棠邑却不温不火的,没有什么起色。

韩姬心高气傲,自然对此十分不满。上次在浍河桥上与赵无恤初见,就对他印象不佳,如今因为种种缘由,成见却越来越深。

奈何季嬴百般维护,其态度带着浓浓的幸福和满足,想到那个关于季嬴身世的梓秘传闻,韩姬不由得会往别处想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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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人都有自己的烦恼,韩姬摆驾离开后,季嬴的笑容也慢慢褪去了,变成了忧愁苦闷。

侍女媛来时,也将前些日子薇在雨天献剑于无恤,包括她的身世,都一点不漏地告知了季嬴,这让季嬴不免有些担心。

“想不到,她原本也是士大夫家的淑女,可她的祖先,可是杀一侯二卿四大夫的夏姬啊……说不准此女和传闻中一样,会一些妖媚采补之术,所以才能如此美貌,容颜不老。”

不过,这事情,还是交予自己未来的弟媳去操心吧……

想到这里,她更是烦恼地揉了揉眉间。

在案几下,有一张赵鞅从温地寄回来的帛书,所述内容,与赵广德带去成邑的相差无几。

……

“贱庶子舍本逐末!只会以此奇淫巧计之术来投机囤积,蒙蔽国人!”

赵仲信气得浑身发颤,原本面如冠玉的脸庞也扭曲了起来,他一挥手,将一块看上去酥软可口的麦饼狠狠地扔出去老远。

一旁侍候的竖寺们看得一阵心疼,这一块细腻的麦饼,可是要用几斗粟米来换啊,那可是他们半旬的口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仲兄稍安,说起来,此物味道还真是不错,连我都忍不住想餐餐皆食,何况乡邑氏族们。”

往日满脸阴骜的赵叔齐则冷静多了,他跪坐在席上,不慌不忙地将一块麦面制成的烤饼吃完,一粒渣滓都不剩下。

赵仲信冲过来指着他斥责道:“你还有闲情品尝?你可知道,每吃一块,就意味着你的领邑,有数斗粟麦流到了贱庶子的仓禀之中!”

原来,在下宫打响名声后,子贡的生意,已经开始扩展到周边小乡之中。食不果腹的野人氓隶自然是吃不起的,但各乡的氏族,还有富裕的国人们,纷纷拿出家中存贮的粟米、布帛,前往下宫之市换取麦粉。

等赵仲信、赵叔齐发觉时,为时已晚。他们封邑中大量粟米已经通过贸易,流入了成乡,据说那个卫国商贾每次集市散后,都要拉十多车粟麦草料回去。

想来此时,赵无恤的府库,已经快溢满了吧!

俩人现在觉得,自己在领地里辛苦了大半年,春耕时也曾下地行过籍田礼,到头来却是给那贱庶子做嫁衣!

而且,这种交易还在继续,屡禁不止。尤其是仲信,这下可算是吃到纵容氏族的苦头了,去年魏驹说他的治理是齐太公之法,结果现在,却反过来被赵无恤狠狠割了一刀。

所以他才义愤填膺地叫道:“如此一来,贱庶子不农稼而府库自足,等到了冬至日时,吾等的乡邑仓禀中,粟米必定大减,而他则是相反,上计第一,便可轻松得到!”

赵叔齐缓缓起身,他其实早就有了一个计划,只是被赵无恤觉察,瞬息之间便出手让成翁“病逝”,接着派亲信执掌成氏,所以不得不拖到了现在。

在这麦粉的推动下,叔齐觉得,已经不能再等了,到父亲回来时,任何举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仲信迂腐,他的家臣成何为了帮成翁、成季复仇,已经通过涉佗,和叔齐搭上了线。在他们商议下,一个阴谋已经逐渐浮出了水面,现在,只需要把仲信也拉进来,乘着父亲赵鞅尚未归来,一起做下那件事!

他执着赵仲信的手,故作亲昵地说道:“仲兄勿忧,弟有一计,可以釜底抽薪,让那贱庶子的领邑一夜之间无粮无秣!”

赵仲信眼前一亮:“是何办法,快说来与为兄听听!”

叔齐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此事还需你我联手,成氏虽垮,但对贱庶子之暴虐不满的大有人在,何况,我在成乡也留了一个内应……”

……

无论是季嬴,或是仲信和叔齐,都在猜测,如今赵无恤的仓禀中,粟木大概已经满得溢出来了。

他们却是错了。

若是有人能进入看守严密的成乡府库,就会发现,这里只是堆了些草秣和保底的粮食,还有一些暂时存放的大袋麦粉。其余地方依然空空如也,可以让耗子列队行军。

在计侨用“周髀数字”划得密密麻麻的竹制账目上,今年的冬小麦,一共有四万石的收成:其中公田占了将近八千石,其余私田三万两千石,按照无恤设置的二十分之一税率,府库共获不到万石。

一个六口之家,一年食粮百石,也就是说,这些麦子,若是全部做成麦饭,仅仅能让百户人家吃饱,或者供养一个旅五百名兵卒。

赵无恤当然不会这么用,他将这些麦子统统运到了磨坊,陆续磨出麦粉,累死了数头骡马都不停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是靠近溪水的匠作区,热闹非凡,大袋大袋的麦粉被扛出装上牛车运走。

赵无恤可不是那种一旦有了收成,就将粮食全部堆家里,天天数上几遍的土财主。他要做的,是继续推动贸易线,进行“扩大化再生产”。

粟麦堆满府库又能如何,除了看着有安全感,除了让它们慢慢腐烂掉,还能有什么用途么?

货物和金钱,只有流通出去,才能创造出更大的价值!

实际上,经过半个多月来,子贡在下宫邑市上的四五次售卖麦粉后,售出四百余石,一共收获了粟米近万石,帛布近百匹!

除去分给商队的十分之一利润,赵无恤将其中的大半收入,又委托子贡,在下宫周边就近购买了一些打制工具的铜铁,以及牛马牲畜。

早在数十年前,晋平公就曾说过:“晋有三不殆,其何敌之有?”

这位和楚灵王一南一北,堪称无双逗比的国君认为,晋国拥有三个有利条件,就足以无敌于天下。

其中第一二条,就是“国险而多马”。

春秋时的河东之地,也就是后世的山西,还没有后世那么繁华和人烟稠密,许多地区还处于半耕半牧状态,诸夏与戎狄杂处。尤其是赵氏、范氏、知氏近几十年来新征服的晋阳、东阳、鼓、肥等地,多马、牛、羊、旃裘、筋角等物资。

加上赵氏祖先以饲马起家,所以牛马较别处更为便宜。当年郑国的爱国商人弦高,就是从晋国赵氏的领地上购买了牛马,再卖到黄河以南的周室去,半路碰到了大摇大摆玩“偷袭”的秦国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般而言,在下宫左近,一头壮实的耕牛抵粟米50石,一匹健康驮马也抵粟米50石。

至于那些能骑乘奔驰,或者拉沉重驷马战车的良马,少了400石粟米,休想换到,而且也别想用草秣糊弄,时不时还得喂粮食。

所以,赵无恤的轻骑士目前只能维持三四十骑的规模,原因很简单:养不起。

……

ps:春秋物价是根本没法查的,只能按照《中国历代物价问题考述》,用汉朝数据反推。

汉代的粟米正常价格应该是一石60——120钱之间五铢钱,为了方便计算,我们取80好了。

西汉马匹根据品种优劣,价格在4000钱——33000钱不等,所以认为劣马驮马是粟米的50倍,比较好的战马是粟米的400倍。

牛在4000钱左右,就算粟米的50倍。

对了,秦国金半两钱布的换算比例是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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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子贡开始货殖后,往日最多绕着成乡墙垣巡逻的轻骑士也有了新工作,那就是作为商队的扈卫。

子贡在下宫花费数千石粮食,也就换回了七八十头牛马,但赵无恤还嫌不足,因为这只能解燃眉之急。成乡三万亩土地,按照五百亩分配一耕牛、耕马来算,刚好够用。但此外还要加上用来拉车运货的,用来拉磨出产麦粉的,起码还要百余头才行。

剩余的几千石粟米,被赵无恤分成了几个部分。

首先,要将之前让国野民众帮忙修建匠作坊的赊债还了。老聃曾言:“人无信不立,国无信则衰。”在成邑,赵无恤必须保持一个言出必行的君子形象,才能驱使民众做更多的改变。

两百兵卒,和那些勤勉和技术好的百工之人也有粟米甚至麦粉补贴,好让他们在训练或做工时激发出更大的积极性。

随后,他又给每里六十岁以上老人,以及在计吏侨所教授的学童们,每人都发放了部分口粮。

赡养孤寡老弱,推行礼乐教化,一向是评判乡宰是否合格的重要标准。这年头,名声是很重要的,和预料中的一样,赵无恤收获了一片颂扬之声,如今的成乡,除了少数人以外,基本是铁桶一块。

而赵无恤最重视的一项,还是鼓励生育,他在去岁建议赵鞅取消殉葬制度,就是为了不将每年千余人口消耗在无助于现实的丧葬上。

人口,是这个时代决定邦国存亡和战争胜负的重要因素。人口多,则军赋多,军赋的多寡决定兵员的数量,兵员的数量决定部队的战斗力,部队的战斗力决定胜负的优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历史上,宗周的兴亡,很大程度上就是与人口的增减息息相关。

周初时,文王、武王以周原国人为基础,组建了“周六师”,一师2500人,六师也只有一万五千虎贲。靠着他们,周人竟能横扫天下,连续攻灭了密须、黎、崇等国,降服蜀等西南八国。之后挥师东进,牧野之战,仅仅花了一天时间,就灭亡了大邑商!

但周人作为后起的部族,比起繁衍更旺盛的殷人来说,人口只有其十分之一。继承了文、武大业的周文公,便又将殷商遗民组建为“殷八师”。在随后三监之乱中,杀武庚,破东夷,残奄、姑蒲,立下奇功。

但随着大分封,这些颇具战斗力的殷八师被分赐卫、鲁、燕等诸侯,分散于东方各地。

而周室王畿ji内部的土地和人口也在百年间不断分割给贵族,王室掌控的井田和国人越来越少,六师的数量和战斗力不断下滑。终于,到了周昭王时,在南征时于汉水之滨被荆蛮袭击,全军覆没!

从此以后,周室开始依仗于封邑主和诸侯的军队开平叛、征服,或者抵御戎狄入侵。虽然到了厉王、宣王之世,又开辟南方汉阳之地,分封诸姬,利用他们的贡赋组建了“南国之师”,勉强维持局面,实现了“宣王中兴”。

但在千亩之战中,“王师败绩于姜氏之戎,丧南国之师”。

赵造父的六世孙,赵奄父也参与了那一战,他继承了家族的传统职位,作为周宣王的御者,在王师大败之时,驱车载宣王脱困。

千亩之战后,宗周再无可用之兵。面对骚扰泾渭流域越来越频繁的犬戎,以及渐渐不安分的东方诸侯,周宣王不得不“料民于太原”,希望以大索户口的方式,对国人严加控制,但无济于事,反而激起了国人厌恶。

也许是在千亩之战中的见闻,让敏感的赵奄父预感到了大难将至,“王室多故,姬周将卑,戎、狄必昌”,于是他的儿子叔带,就脱离了王室,迅速投靠了在晋文侯治理下,欣欣向荣的晋国。

失去了对军队和人口的控制后,王室从此卑微,在泾渭流域依仗姜姓申侯,在洛邑以东完全让诸侯自主。这种不稳定的局势在骊山之战中,以宗周灭亡宣告结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翻阅典史,赵无恤越发重视起对人口的控制,虽然他现在仅有一乡之地,但这里就相当于赵氏的一块经济特区,一亩试验田。在今年冬至,拿下上计第一后,他就会将自己的施政措施献予赵鞅,选择合适的在赵氏领地推行,借此东风获得一个大县,登上世子之位。

所以,鼓励人口增长的措施,也要尽快实行,这是最缓慢,却也最有成效的强族强邦之法。齐桓公、晋文公、楚庄王之霸业,无不与鼓励人口,发展土地拓殖的政策有关。

而最出名的,当属十多年后,勾践以会稽一隅之地,开始的逆袭之旅,还被选进了中学课本,让众学生埋头背诵。

感谢前世的教育,赵无恤果断选择了山寨,他现在手里有余粮,自然有这个底气!

于是第二天,众人就在乡寺外,见到了一块用铜钉钉在墙上的简牍,上书政令。计侨学堂里那些原本就识字的少年,就负责站在旁边,大声念出来给国人们听。

“余闻,古之贤者,四方之民归之,若水之下流也。今余不才,唯能帅二三子夫妇以繁蕃。令壮年者无娶老妇,令老者无娶硕女;女子十七不嫁,其父母有罪;丈夫二十不娶,其父母有罪。”

“将分娩者告于乡寺,君子将令带下医守之。生丈夫、女子,赐豆汁二釜,麦粉三斗,粟米十石;生二人,君子为其聘乳姆养之。令老而无妻者、寡妇、疾疹之人、贫病之人,出其子,乡寺为其养之!”

听完之后,众人先是一阵缄默,都不可思议地面面相觑。

“生男生女,都能赐豆汁二釜,麦粉三斗,粟米十石?真有这么好的事情?”

这句疑问瞬间就引来了众口一辞:“君子一诺,驷马难追,肯定是真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是,还不等赵无恤让成巫安排在人群里的水军们歌功颂德,就有不少旁观者感动得哭了出来。

“仁哉贤主!”

谁不希望四世同堂?谁不希望多子多孙?可问题是,单凭成乡这可怜巴巴的亩产,养不活几个人!所以各里都曾有过弃婴、溺婴之举,有了这条政令,至少在成乡,在君子执政期间,再也不必担心了!

不过如此一来,赵无恤这半月来看似极多的盈利,其实都差不多消耗掉了。剩下的多是些新收获的麦子,便被投入了赵无恤所谓的“扩大化再生产”中。石磨和磨坊还要加造,可惜溪水并不湍急,否则可以实验下水力磨。

大风车?那个似乎有点高级,目前成乡还玩不来,也许等计吏侨培养出十多个和他水平差不多的学生后,倒是可以研究研究。

经历过一次失败的陶匠们,也开始了新一轮的釉彩配制和试烧——其实鲁陶翁觉得自己的族人们已经做得够好了,但赵无恤却仍然不满意,没办法,只能按着君子说的路子,继续探究。

总之,赵无恤的政令,连带着他这种开放的经营思路,再次让子贡惊为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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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卫国,子贡的家族端木氏已经衰落多年,连续数代人没有出过大夫,现如今和普通的穷士、国人没有什么区别。

但因为他在夫子处学习的缘故,内心颇有一些高傲,潜意识里认为“肉食者鄙”。

的确,这时代的许多贵族已经失去了对知识的垄断,且见识不高。

他们追求的多是粟麦满仓,对于盈利的认知,也只是从庶民手中夺取更多的土地,将山泽林囿划归私人所有,在道路多设壅塞收行人商税而已。加税加赋,从十一到五一税,再到二半之税,齐国甚至还有三分之二税!

总而言之,都属于杀鸡取卵的短视行为,夫子曾言,“苛政猛于虎”!这些苛政使得庶民罢敝,饿殍相望于道,而民闻公命,如逃寇雠,还逼得商路不通,道路壅塞。

而赵氏君子这种轻徭赋税,一旦有所收获,就将利益与国人庶民分摊,并做一些扶助孤寡老幼之事。他颁布的新政令,在增加人口之余,更是能将溺婴的陋习彻底扫除!

他还将堆积无用的硬通货粟米,果断地花费出去,买牛买马,打制新农具,这种气魄,实属罕见。

“君子,你的这些举措,和齐国陈氏颇有些相似啊……”

子贡去过齐国,故有此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无恤一听却来了兴趣,齐国陈氏,其实也就是后来代齐成功的田氏,陈、田在春秋读音相同。

和历史上三分晋国的赵魏韩一样,陈氏也是从齐国数十个卿大夫氏族中杀出来的佼佼者者,甚至还更厉害些。因为陈氏的祖先陈公子完,直到齐桓公时才进入齐国,地位非但比不上被天子尊为上卿的国、高两氏,下卿管、鲍二族,比起后来一度专齐的崔氏、庆氏、栾氏等都大为不如。

陈氏从一个不知名的“工正”,也就是管理百工的下大夫,一路慢慢积累,完成了独自代齐的历史使命,其奋斗历程的艰难和辗转,堪称奇迹。

这也是赵无恤未来的对手,同时也是他可以虚心学习的对象。

一问之下,子贡便说起了陈氏在齐国的一些举措。

”齐国原来有豆、区、釜、钟四种量器。四升为一豆,各自以四进位,一直升到釜,十釜就是一钟。陈氏的豆、区、釜、钟的容量,都比公室的加大了四分之一。”

“于是乎,陈氏就用私家的大量器借出粮食给国人,而用公家的小量器收回,他们领地高唐和东莱的木材、鱼盐蛤蜊等海产品运到临淄市上,依然是和原产地一样平价而售。君子可知道,陈氏这种与货殖之道全然相反的损己利人之举,是为了什么?”

赵无恤心道,这不就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么。

但他当然不能这么说,因为他们赵氏也干着同样的事情:从赵景子时征服北方晋阳后,就开始规定,晋阳赵氏之田,一亩宽一百二十步,长二百四十步,比起晋公室、韩、魏、范、中行划定的田亩都要大上许多,而且税赋还低,仅仅是诸卿的一半。

因此,在爰田给士和国人时,就等于多送出去了一半的土地。国人欣然,纷纷归附赵氏,逃出公室之田,搬迁到晋阳等地,平白充实了赵氏的人口数量。

赵无恤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陈氏欲贾者非钱帛也,乃民心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陈氏和赵氏的目的,其实都差不多。

奸非小奸,乃朝之大奸,盗非小盗,乃窃国大盗!

子贡意味深长地看了赵无恤一眼,说道:“故齐大夫晏婴曰,其爱之如父母,而归之如流水。君子,汝欲无获民,将焉辟之?”

赵无恤哈哈大笑,也不回答,将这个迟早会聊到死胡同里的话题跳了过去。

据赵无恤所知,子贡的师兄弟里,还是有一批人才的,难怪孔丘拉起学生班子,就能从个只做过陈氏家宰的穷士,一路混到鲁国政坛的巅峰。

然自古窃钩者诛,窃国者侯,这个时代的儒家已经开始强调君臣尊卑,上下不可易位了。

虽然嘴上说着,但这些起于微末的人一向是口嫌体直。若是孔门和历史上一样,流亡落魄于列国之间,等到无可奈何时,自然会腆着脸凑过来,为赵无恤这等“窃国大盗”服务……

……

到了夏末秋凉的五月底,赵无恤为期两月的禁足思过终于结束了。

在桑羊翁帮助下,改造过的农具已经发放给了窦、桑、甲、成各里。牛马被套上辕,拉着犁,开耕成邑的三万亩土地,开始逐步播种夏粟。

赵无恤在询问了计侨、桑羊翁等人的意见后,总结往年的经验,对每亩播撒的种子数量也做了规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粟米每亩一斗,戎菽每亩半斗,如果是良田,可以酌情减少数量。”

成巫那边,赵无恤也嘱咐他抓紧控制新到手的成氏庄园,那边的数千亩土地种的是春粟,再过上几个月,也要成熟了。只是因为没有使用代田法,看上去颇有些萎靡不振,今年恐怕收成一般。

安排好一系列事务后,赵无恤和子贡一起,出了墙垣,往新绛而去,他们身后跟着十多辆满载麦面麻袋的牛马车。赵广德昨日庖厨时出了点意外,扭伤了腰,只能留在成乡。

在下宫附近大获成功后,随之而来的是这一小块市场的饱和,虽然各家士大夫每个集市日都会购买一定的麦粉,但已经没最初多了。

于是赵无恤和子贡又将目光投向了新绛。

新绛人口,是下宫的数倍,而富裕更甚。晋国做了一个半世纪的霸主,新绛便成了诸夏财富流动的终点。官署区内,卿士大夫的府邸一个挨着一个,连绵不绝,每个家族都有一个或数个封邑乡市支撑,购买力相当可观。

子贡根据自己的从商经验,决定要乘着麦粉大卖,去粟市里烧起一把火,打入新绛粟市这个大市场中!

因为子贡的商队,有一半留在了鲁国中都邑,所以,赵无恤陆续给他补充一些人手。

当然,也可以说成安插亲信,因为其中不少人,正是从正卒更卒里直接挑出来的机灵聪慧者。对于这些,子贡心里有数,觉得可以理解,也不点破。

何况,他还因此得到了意外之喜,有两个计侨学堂里的弱冠少年,也在赵无恤授意下,抱着笔削和简册,加入了商队,向子贡科普如何用“周髀数字”来合理计算账目。

进了城后,在宽阔的大道上,两人的马车即将分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无恤拱手为子贡壮行,目送他离开前往城南后,车驾转而东行,往官署区驶去。子贡常年在晋、卫、鲁之间行商,对新绛市场也算是轻车熟路,而且有了赵氏背景后,应该不会受到市掾官的盘剥。

而这次来新绛,赵无恤主要是为了两件事情。

其一,是要前去拜访张孟谈,不仅是为了答谢他上次在泮宫游说韩魏二子的搭救之恩,赵无恤还存了笼络交好的心思。

其二,却是赵鞅在来信中提到过的,国君要在泮宫中举行大射礼,六卿就学的子弟务必参加!

时间,就在明日。

届时,他不仅能够见到晋侯,或许还能和未来的死对头“知伯”打个照面……

……

ps:我突然发现,陈氏的策略有点像同时代古希腊城邦的“僭主”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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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争强好胜的老爹赵鞅也对赵无恤提了要求:必须赢得大射礼!

因为胜者,入秋后便可以进入虒祁宫陪伴国君,或为黑衣宫甲,或为助祭人。

现任的晋侯讳午,是个刚行冠不久的青年君主,和知氏关系比较密切,对其他诸卿则不冷不淡。这是自然,换了谁都不会对一群天天琢磨着挖自家墙角的臣子有好脸色。

赵无恤记得,在原本的历史上,因为和晋侯关系不善,赵氏在六卿之乱中处处受制,被知氏下了不少黑手。若是自己能够走近晋侯,稍微改善一下赵氏与国君的关系呢?

毕竟赵鞅在表面上,还是很公忠体国的,平王子朝之乱,召陵之会,都尽心尽力。他对为晋谋求霸主地位十分热心,这方面甩了“卿无公行”的范鞅和中行寅几条街。

当然,这只是在朝堂之上,暗地里,老赵家也没少挖晋国墙角,毕竟六卿相争,如同六舸争流,势力不进则退。

另一方面,只要晋侯首肯,赵氏解救乐祁也会变得容易许多。

无恤往日也仅仅是在路过时,仰望过虒祁宫高大的墙垣和门楼。他的准岳父乐祁,正是软禁在里面,若能顺利进入虒祁宫,不知道能否探望探望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官署区内,早有张氏的竖人在外等候,引领赵无恤的车驾转过两条巷子,入了一个偏南的里闾。

春秋时讲究士相见礼,初次登门拜访,有一套严格的礼制,丝毫马虎不得。

理论上,赵无恤作为卿之庶子,地位比大夫庶子的张孟谈高,本应该是其主动上门。但赵无恤想以朋友之谊相交,而且还欠了他一个人情,少不得要屈尊拜访下。

实际上,在过去的两个月里,两人就多次以简册来往,无恤说自己要去拜访,张孟谈则屡次推辞。按照惯例辞让三次后,才正式邀他前往家中,手谈象棋。

“客气”这东西,中国人从殷周时代就开始讲究了。

所以,赵无恤今天总发梳理整齐,用玄色的锦带捆扎,披于肩后。穿着黑白相间的君子田猎纹深衣,腰束革带,下裳佩红锦黄穗的白玉环,踏葛布履。

这有匪君子的打扮,要多正式有多正式。

周礼规定,相见礼:“孤执皮帛,卿执羔,大夫执雁,士执雉,庶人执骛,工商执鸡”。后世中国人走亲访友必带礼物,就是这么来的。

赵无恤尚无职位,平日是被当做大夫一级的,而张孟谈身为张氏庶长子,被当做士一级。所以赵无恤登门,不能执雁,而是要执雉,用士的规格对待张孟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士相见的礼物,冬季用活雉,夏季用干雉。雉,也就是野公鸡,是取其“交有时,别有伦”之意。

现今已经是盛夏时节,肉食不易保存,这个时候就需要送风干的雉,也即“倨”来做礼物了。这个“倨”是赵无恤差人半月前就在山上打了,腌制风干好的,以帛布缝衣束其身,用绳索系联其双足。

无恤在张氏的里闾门外下了车,因为他地位比张孟谈高,所以一路上不需要亲手执雉,而是可以交给随从。

赵无恤今日到新绛中来,带的随从是野人出身的井。井为人谨慎低调,目前是更卒两司马,渐渐得到了赵无恤的器重。

他让井抱着雉行於街上,里闾内的经过的士大夫子弟望来,认出他卿子的打扮,皆知他这是去走亲访友了,纷纷行礼,又相互交谈道:

“张孟一日之内,竟能得两位卿子先后亲自登门拜访……真是了不起。”

无恤跟着张氏竖人,往一条巷子里走去,先到的,却是铜鞮大夫家的宅院。

老熟人乐符离打扮规整,在自家府门外等待,他与赵无恤已经成了一同打架一同受罚的铁杆,自然不必谦让虚礼太多。

见乐符离走路一瘸一拐的,赵无恤玩味地笑道:“两月未见,乐子可是清减了不少。”

乐符离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若非赵无恤差人去铜鞮向自己老爹说情,他估计还会被收拾得更惨一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之所以在此等待,是因为理论上,他要作为赵无恤和张孟谈相见的“媒介”。

诗言:“匪我愆期,子无良谋。”春秋时不仅男女婚约需要媒介,正式拜访交友也需要,不管之前两人认不认识。

“赵子这边请。”

他走在无恤身后半步,又微微凑过来说道:“听闻君子今日要拜访张子,魏驹便也过来凑热闹,现在已经进了张府。”

“哦?”赵无恤一愣,那个扮猪吃虎的家伙来做甚?

走了两步后,铜鞮大夫宅院旁,就是张氏在新绛的府邸了。

比起富丽堂皇的铜鞮大夫乐氏府邸,张府就显得有些寒酸了,敞开的大门只刷了一层漆。

张氏历代都担任赵氏军“侯奄”之职,这一职务负责先锋部队,侦查敌情与探察地形。张孟谈的父亲现在和赵鞅一同南下勤王了,所以家中应该是以长子张孟谈为首。

果然,张孟谈也穿着一身月牙白的深衣,佩玉玦,手拢在宽袖之内,恭敬地在门外等候。

张府的下人们早就在踮着脚等待,只有张孟谈依然是不紧不慢,看到赵无恤一行人拐过里巷现身后,才缓缓下了台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乐符离的“引荐”下,赵无恤也整肃衣襟,迎步上前。

按着流程,他的台词是这样的:“余久欲拜见张子,但无人相通。今乐子转达张子意旨,故余前来登门。”

作为主人,张孟谈的答辞是:“乐子命在下前往拜会,但君子却先屈尊驾临。请君子返家,在下将前往拜见。”

几次推让寒暄过后,张孟谈下了台阶屈身两拜,赵无恤微微拱手答以两拜。

拜罢起身,张孟谈又以左手压右手,手藏袖中,放到额上,向着无恤弯腰行揖。礼毕,直起身,同时手随着再次齐眉,然后放下。这是一个主人揖礼的过程。

张孟谈揖罢,从东边入门,赵无恤接过井奉上的干雉,双手捧着,由西边入门。入到庭中,两人站定,无恤使倨的雉头向左,奉给张孟谈,作为礼品。

之所以不能在堂上送雉,是因为国君是在堂上受礼的,士大夫不能比拟於国君。

张孟谈再三辞谢,最后收下了,又对赵无恤的屈尊驾临一拜表示谢意。

这是主人迎客、客人奉礼的一整套礼仪,至此,总算告一段落了。

赵无恤吁了口气,心道实在是过于繁琐复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也是这时代的人表示交友郑重的一种方式吧,不相交则已,一旦相交就可以像雉一样“为君致死”!

经过这个过程后,两人的关系便拉近了一层,张孟谈邀请赵、乐二人登堂入室。

堂中已布下了酒宴,一共四案四席。

魏驹果然已经到了,他穿着一身绛色深衣,正坐在西边的客席首位。

见赵无恤等人进来,魏驹便起身相迎,露出了憨厚的笑容,虚伪地寒暄道:“赵子两月前大闹新绛人市,痛打范氏小吏,为何却不喊上吾等?驹迫不及待想见赵子,故来此叨扰,赵子不会怪我罢?”

赵无恤心里呵呵,表面上却只能虚以委蛇,魏驹今天来此的目的,他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他心中暗道:“在原本的历史上,张孟谈也是属于赵襄子麾下的,人才本来就稀缺,你个魏氏子,吃着碗里的吕行、令狐博,却还看着锅里的张孟谈,居然跑来与我相争?真是岂有此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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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魏驹客气了几句后,四人分位列坐于堂上。

张孟谈虽为东道主,但他地位比魏驹、赵无恤要低,所以坐到了东边。

魏驹身为魏氏嫡子,坐于西面客席首位,赵无恤次之,乐符离在末尾。

魏驹笑容朴实谦厚,可眼睛却瞥着自己下席的赵无恤,心中暗暗得意。嫡子就是比庶子占优势,这位次一排,就显得他才是主客,而赵无恤和乐符离只是陪衬。

客人来齐后,天还没黑,饭食饮酒不必着急,四人落座说着些闲话,聊了聊两月不见,都做了什么。

魏驹虽然只受了一个月的禁足思过,但因为去了趟安邑,其实才回来没几天,不然也不会听说赵无恤拜访张孟谈,就抢先一步赶来了。

他与赵无恤的明争暗斗,不仅仅在泮宫诸子的领导权上,还在对一些潜在人才的招揽交好上。

赵无恤在成邑窝了两月后,魏驹自觉又掌控了半个泮宫,还起了招揽张孟谈的心思。虽然张氏目前投靠的是赵鞅,但一个宗族中几人分别侍奉六卿,也不是没有的事情。

远的来说,当年他们魏氏的好盟友栾盈,就曾得到了范、中行、知等敌对势力子弟的委质效忠。而近的,他就知道,张孟谈的一位堂兄张柳朔,正是范吉射之党。

所以,说起近来在安邑帮助父亲魏曼多调兵遣将,打理军务,他眉飞色舞,生怕不能在张孟谈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才干和地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已经板上钉钉是魏氏的世子,而赵无恤那边却没有着落,现在仅有一个破落的小乡。相信以张孟谈的志向,自己晓之以情动之以利,他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选择魏氏来辅佐!

而乐符离在这种场合最能活跃气氛,他苦着脸抱怨起了被父亲提溜回铜鞮,大杖责罚。他绕着院子跑,父亲就在后紧追,惹得众人莞尔一笑。

魏驹和乐符离也熟悉,就开玩笑似地埋汰他避杖而走,“是为孝乎”?

然而,赵无恤却反了过来,他夸乐符离道:“魏子此言差矣,乐子大杖走,小杖受,这才是真的孝道!”

听闻赵无恤此言,张孟谈微微诧异,魏驹和乐符离则大为吃惊,不约而同地问道:“这是为何?”

不同的是,魏驹带着不解,乐符离带着喜气。

赵无恤在案后侃侃而谈:“我猜想,乐子避大杖而走,不是因为怕疼,而是担心自己不禁打,万一被一棍子打坏了,岂不要陷铜鞮大夫于不义?此为纯孝也!”

乐符离觉得这说法相当对自己胃口,他一拍脑袋,仿佛恍然想起了内心的初衷。

“然也,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日后也要这样和父亲说。”

只是不知道到时候铜鞮大夫,是会被感动呢,还是会气得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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