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善用兵者(2 / 2)

总的来看,赵氏,勉强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正在和医扁鹊一起,进宫为父亲诊治的乐灵子听闻这个消息后,心中却有悲有喜,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

此时的成乡,才刚刚换下了服丧的素稿和墨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之所以这么快,是因为赵无恤不同意子贡一时儒家病发作,向他提出的士和国人当为死去的昆父兄弟服“三年之丧”“三月之丧”。

子贡这些天一直在绛市,对周边局势也是心惊胆颤。当市井开始流传“赵卿已死”时,他手下那些卫国来的商贾族人,都劝他速速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但却被子贡拒绝了。

“所谓士者,不辱使命也,君子信任我,让我在绛市中负责货殖之事,如今听了市井谣传,便抛弃职守而逃,非士之所为也!君子已经差遣骑吏和乡卒来保护吾等,二三子若是惧怕,请自行离去罢!”

他的一席话稳住了成乡商贾们的心,坚持到了十月之交,云开雾散的这一天。

之后,子贡返回了成乡,看着昔日小康之乡,变为眼前满目疮痍的断壁残垣,不由得心生遗憾、怜悯之心。

不过他很快勉励自己道:“大战之后,人心思定,这正是说服君子推广夫子礼仪的好时机!”

于是子贡向无恤交待完绛市的诸多事项后,进谏道:“请君子以庄重的丧葬安定国人之心,使国人知礼。”

对于这个提议,赵无恤从善如流。

他本来就承诺过,会让死难的有功乡卒,甚至是为他赴死的军马,都以士礼葬之!虽然他对这时代的“厚葬”风俗不太认可,但耐不住多数人对死后的世界极其重视,除非是以人殉葬那种残暴至极的事情,否则不好过分干涉,只能期望潜移默化。

何况,当年的秦穆公两次伐晋都遭到了惨败,就是靠了厚葬阵亡将士,凝聚了秦国人心,最终才赢得了局部的胜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以,为了继续收买人心,无恤便从了这项建议。不过他也耍了小花招:他早就颁布过法令,成乡丧葬,铜器不许陪葬,君子将赐瓷器作为“明器”补偿。

“汝等别看青铜明亮光泽,可若是不以特殊工艺防腐,入土之后,不过数月,便会暗淡,过上一些年,甚至会枯朽成渣。但瓷器、陶器却永世不坏,只因它们的材料就是土,尘归尘,土归土,从今以后,成乡丧葬,以陶、瓷为贵!”

铜可是珍贵的战争资源,兵刃、机械构建都需要,怎么能深埋地下呢?

对这一点,子贡倒是无所谓,在无恤同意后,他大喜过望,便想更进一步,于是又说道:“夫子曾言,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而昆父兄弟,三月足矣,请君子以法令形式,让乡中以此为基准。”

当然,子贡也没细讲,在孔子说这句话之前,子贡的师兄宰予却先提出了:“三年之丧,期限太久,小子认为守孝一年即可”的言论。

在孔门学生里,宰予可谓是夫子最不喜欢的一个学生,他曾昼寝,被孔子骂做:“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子贡记得,夫子因为减丧一事,还批评宰予“不仁”。

君子方才同意以夫子推崇的礼仪为战死的士卒发丧,可谓是从善;而君子曾止从死,被誉为仁者,应该也会同意吧。

然而现实主义者赵无恤却不干了,在这一条上,他比宰予,还要“不仁”。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且不说这“天下之通丧”只是孔子的主观认识,实际上各地风俗均有不同。若是死者的家属全都服三年之丧去了,哭泣衰减去了,谁来种地,谁来入伍,谁来建设成乡?

所以,这一点是没商量的,于是赵无恤便给子贡上了一课,试图扭转他的三观。

“我曾听说,孔子好复古,那么三代圣王时的葬埋之法,子贡应当是知道的。当时死者既已埋葬,生人不当久哭,而应赶快各司职守,人人各尽所能,用以交相得利。”

“所以,在成乡之内,复古礼是必须的,但我要恢复的,是三代之时的圣王之礼,父母死,三月之丧而止!兄弟死,哭丧三日而止!”

子贡哑口无言,三代古礼?

夫子曾言:“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献不足故也。”

连千年前的夏礼、殷礼都渐渐不可考证了,唐尧虞舜时的,又能从哪里查实?君子这是在信口乱说,还是赵氏作为千年古族,下宫守藏室里真的保有文献?

总之,对于现实至极的赵无恤,夫子那一套说辞,似乎不太容易说服他,此次的进谏只成功了一半,叫子贡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赵鞅入虒祁宫时,还带上了医扁鹊、乐灵子去为乐祁诊治。而扁鹊的两个徒弟子阳、子豹,则受了赵无恤之邀,前往成乡,为前些日子受伤的乡卒们做后续治疗。

所以,立冬之后,当子阳和子豹来到成乡时,便见到刚刚将亲人入殓,高呼“魂兮归来”的成乡民众。他们已经擦干了恸哭三日的眼泪,开始收割粟米,为丰收而微笑。

因为君子在主持隆重的葬礼和祭奠仪式后,对他们说了这么一句话。

“逝者长已矣,生者当如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死去的人已经离我们而去,活着的人,要更坚强地好好的活下去!

之前大战,敌人选了平坦的粟米地集结、冲锋、撤退,毁掉了千亩田地,要放在以往,这些损失都得国人们自己咽下。

但这次不同,君子颁布了“补贴”之法:凡是在战时受到的经济损失,如房屋倒塌,田亩被毁,牛羊死伤等,都可以向计吏侨和乡司徒报备,乡寺将在核实后一一补偿!

所以子阳、子豹到了成乡后,先是对这战后民生的迅速恢复大为惊奇,一路上只见民众自发驱赶沦为氓隶的俘虏们修补墙垣,收割粟米。而在踏入新设置的“医馆”后,两人就更加诧异了。

现在的北方虽然被晋、齐争霸的阴影笼罩,但仍算是处于较为和平的年代,加上诸夏之间好歹得有点《司马法》里强调的道德底线,所以战争的规模和杀伤较小。

但在南边,已经华夏化的楚人,还有丝毫不讲礼仪的野蛮吴人,三年前才有过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横尸千里,杀人盈城。医扁鹊也带子阳、子豹去过战乱中心的唐、蔡一带,进过几处安置伤员的营房,在医扁鹊指导下,亲自体验过对疡伤的治疗。

汉字的“医”字和“疾”字都从“矢”,即箭镞,所以从医学最初产生开始,就和战争有密切的关系。

在诸侯各国,官方的医生分为四种,即:食医,负责贵族的膳食调养,相当于古代营养师;疾医,负责为国人治疗头疼脑热等疾病;兽医,掌疗园囿和厩苑里的马匹、牛羊疾病。

最后,则是疡医,掌金疡、折疡、肿疡、溃疡之疾。这四种疡,分别就是金刃开放性伤,骨折伤,受钝器敲打的局部肿胀、皮下溢血,还有外科感染,所以,疡医相当于后世的外科医生。

但受伤后立刻得到这些专业外科医生的救治,这是尊贵的士大夫们才得以享受的。一般的士卒,就没这么好运了,他们虽然不会被立刻遗弃,但也只会被分配给技艺较差的巫医、方士看管。

通常,在诸夏军中,每一师都设置有“方士三人,立百药,以治金疮,以痊万病。”不过对这些半巫半医的同行手艺,医扁鹊和他的两名弟子,都是十分看不起的。

所以,当时在唐、蔡伤病营里的情形,子阳和子豹永生难忘:百十名伤卒面容呆滞地躺卧在几间昏暗营房的通铺上,入目皆是横流的污血,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臭味,哀嚎声、哭丧声充斥着狭小的空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时代的武器通常不足够致命,每次战后,往往会造成部分死者,以及更多的伤者。

破了肚肠,断了腿的重伤者,就直接抬到尸体坑外边等死,任由其哭号声越来越小。

受了四种非致命伤的,就会被巫医、方士简单处理伤口。一般是草木灰加水调成糊状,敷在伤口上,再蒙上随便找来的葛布,足以止血。

然后,就得听天由命了。

受伤者往往会因为伤口恶化而死掉,不死的,也会整条胳膊整条腿都烂掉。对伤者在接受治疗后,痊愈和惨死两种不同结局,巫医和方士们,甚至是专业的疡医都搞不清原因。

他们一般认为,这是鬼神在作祟,也没想到什么好法子,只是让伤者本人和家眷日日祈愿,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大司命、少司命饶恕上。

所以最初时,子阳和子豹以为,这个偏僻小乡,只有几个野巫祝,虽然已经从下宫调了几名疡医来,但情形恐怕和唐、蔡一带治疗创伤的手段差不多。

然而,俩人却大错特错了。

在成巫和成抟的“慷慨”奉献下,这处医馆建立在原先的成氏庄园里。此处位置偏僻而安静,没有一般伤病营的污秽和腐臭味、哀嚎声,反倒设置得十分规整。

子阳站在医馆外面,看着黄土地面上那三圈白灰,便习惯性地蹲下捋起闻了闻,向带路的成抟问道:“这是蛤灰?”

所谓的“蜃炭”“蛤灰”,其实就是后世的石灰粉,春秋时代,人们就已经知道石灰可以用来消毒的妙用。在天子和诸侯的宫室中,有专门的职官“赤叐ba氏”,掌墙屋的洁净,他们以“蜃炭”涂墙,以“蛤灰”泼洒四周,清除毒虫。

只不过燔烧的材料,不是石灰岩,而是来自海滨的牡蛎壳、蛤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些原料在齐国很多,但在中原地带比较稀缺,而物以稀为贵,只有晋侯、六卿大夫才用得起。所以,子阳、子豹他们虽然知道这东西的功效,却从未想到能用在伤病营的隔离上。

“素闻成乡之富,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贪财的子豹不由得感叹了一声,赵氏在这次的治疗中的出手阔绰,已经让他目瞪口呆。在赵鞅醒后,为了感谢医扁鹊的复苏之恩,便大手一挥,赐予他四万亩良田,附带一个乡市。还有数不尽的良马、车驾、钱帛,甚至以下宫首席医官的位置虚席以待。

医扁鹊自由惯了,自然一一推辞,说是为乐祁诊治之后,就要离开晋国,继续向西云游,到秦国去。

子豹却心动不已,而在这传说是麦粉、瓷器原产地的小乡,竟然能用海量的蛤灰来隔离兵卒伤员的居所,实在是,实在是太奢侈了!

但领路的成抟闻言却笑了:“二位先生,此物并非是蛤灰,而是从山上挖来的白垩石所燔烧的,君子称之为石灰。”

白垩石,是此时的人们对石灰岩的称呼,虽然从史前时代就偶尔有利用,却从未有人搞清楚,这玩意和蛤灰原来是一种。

医者除了行医治病外,还要学会搜集药材,除了草木药和动物药外,还有不少金石材料。所以子阳子豹自然清楚白垩石是什么,但如此用法,却是第一次听说,不由得啧啧称奇。

进了医馆后,他们只见此处井然有序,忙碌而不慌乱:各处都挖开了排污的沟渠,用陶管引来了干净的清水,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醋和麻椒的刺鼻气味。

庖厨的炉灶里用大釜烧着沸水,伤卒们躺在一种造型奇怪的“躺榻”上晒着太阳,面上没有绝望和哀伤,而是和为自己更换布带的青壮女子打趣说笑着。

他们的君子无恤则站在晒满了细葛、麻布的院子里,对成巫和各位下宫医官细细嘱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此的众人,都是为了赵氏,为了我而受的伤,必须善养之,之前允诺的赏赐都会加倍,每人每日赐酒半升,肉一两,粉食半斗。医官予医给药不得怠慢,令乡吏每日朝飨两次巡视伤病,若是有事,立刻去乡寺报予我知晓!”

这些天里,每次来这医馆巡视,赵无恤心里都充满了遗憾。

一场仗下来,他才知道了古代患了伤病的残酷:第一批战死者埋了以后,更头疼的却是多达百余人的伤者,其中那些破了肚肠,断了腿的重伤者,又有数人死去。

赵无恤无奈之下,便生出了要保住剩余伤者性命的决心。

不过,依靠这时代刚刚起步,但在现代人眼中却极其落后的医疗手段和思想,是行不通的!

所以,他才在为赵氏利益奔波之余,在成乡创建了一个初具规模的军医伤病制度。他虽然不懂医术,却懂简单的医理,凭借前世知道的零碎常识,起到救急的用处。

而招来子阳、子豹,则是想利用这几位春秋时代顶尖的医者,为自己拾遗补缺。

他最后严肃地说道:“请众人信我,哪怕再痛再难熬,也要坚持下来,只要用心照顾,除了伤太重的,没有谁是救不回来的!就算是大司命,少司命齐齐要带走汝等性命,我,也要硬生生地夺回来!”

换了别人说这令人悚然的大话,乡卒和国人们自然不信,但君子不同。因为在他们眼里,君子是能发动鬼神之力,引下天雷的人,自然能逆天而行!

院中伤员们绷紧了脸,齐齐呐喊道:“此命从此便是君子所有!吾等绝不服输,绝不待死!死者长已矣,生者当如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夫百病之始生也,或因为风雨、寒暑、清湿等环境;或因为阴阳失调、喜怒、纵欲等心理生理的变化;也有饮食起居的病从口入。但老夫却从未听说,由天地间的细微之物所导致,君子真是思前人所未思,见前人所未见矣。”

下宫偏殿,身体微胖的子豹陪侍在旁,而赵无恤则与医扁鹊在席上相对而坐。

当日与赵无恤初见时,这位头发黝黑,老而不衰的春秋第一神医摆足了长辈的谱。可如今,扁鹊却面色肃穆,一副受教童子的模样,颤颤巍巍地就要向赵无恤施礼。

赵无恤不敢托大,连忙恭敬地对拜道:“先生乃是天下第一名医,还是灵子之师,再说此话,是想羞煞小子么?”

事情,还得从昨日的成乡医馆里说起。

当时,赵无恤一番要救死扶伤的宣言,以及医馆里的种种新奇举措,都让子阳和子豹十分诧异。俩人当场击节赞叹,并向无恤请教这些举措的意义何在?

无恤也没想到,自己向他们演示的东西,连医扁鹊都从未教过!

比如消毒,比如绑石膏夹板……

于是两人茅塞顿开,一时间对无恤惊为天人,先是尽心尽力帮他完善医馆的体制,还亲自动手治疗病卒。到了傍晚,子豹留了下来,而子阳则飞一般乘车回了下宫,将这件事情告知医扁鹊。

第二日,赵鞅派人来告,说是有事情要无恤过去商议。到了以后才知道,原来是关于乐祁获释的消息,还有赵氏的一些领邑大夫前来述职和探望赵鞅,所以赵鞅让无恤来与他们碰个面。

赵无恤隐隐觉得,赵鞅,似乎是在为把自己推向前台做准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刚和赵鞅及大夫们商议完事情,出了殿门,便被双目放光的医扁鹊给拉住了,非要他再将昨日阐述的“细蛊说”再讲述一遍。

当时扁鹊面色激动地说道:“君子可知道,此说解开了受伤者中,有的结痂好转,有的伤口溃烂死亡这一千古难解之谜!可谓是造福万民,功在千秋矣!”

赵无恤咋舌,有这么夸张?

在一柱清晨的阳光下,他指点着光芒里的那些尘埃道:“先生请看,这阳光下的细微粉尘,是不是很多?其实,在看似纯净的空气里、清水里,到处充斥着这些东西,甚至还有更小的,肉眼无法看见。我称之为‘细蛊’,他们就是造成创伤后续病症的原因!”

“细蛊”,是赵无恤用来涵盖细菌、病毒等微生物的称呼。

他从子阳、子豹口中得知,数十年前,来自秦国的名医医和,在给晋平公治病时,就提出过看不见摸不着的“蛊”是一些病症的病原,可以视为中国古代最原始的“病菌说”。可惜,这一已经初步具体化的学说没有进一步发展,而是变成了抽象化的“邪气说”。

“从字面上看,蛊,腹中之虫也。先生请看,器皿中本来只有食物,其余什么都没有,在空气中放置一段时间后,却会发霉,这就是细蛊在起作用。一旦受过污染的食物入了人体,就会生出许多微小的虫来,引发腹泻、痢疾等病症。”

这一结合,所有人都懂了。

赵无恤就用这种通俗的说法,来对扁鹊加以解释,瞧着这位神医一边不断颔首,一边用笔认真在简册上抄录的模样,他一时间也感觉有些奇妙。

自己这个医盲,竟然在给扁鹊,给先秦第一名医上课?

现在没有显微镜,连透明玻璃都没有,无恤也暂时造不出来。所以他自然无法验证那些最细小的“细蛊”存在,顶多用烧制的曲颈瓷瓶,模拟下巴斯德的肉汤实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中医本来就是信奉经验主义的,所谓的邪气,所谓的体内阴阳,都是很抽象的东西,无人能验证。

“在成乡,葛、麻布制作成的‘绷带’,还有伤卒们的被褥衣物,要用滚水煮过,放在阳光下晒干,才能再次使用,这是为防止细蛊留存在织物上。医馆中,也要让人每日清理一番,关键位置还要泼上醋,防止疾疫。对于伤卒,叫家眷或青壮女子来细心照料,他们的伤口,要用掺了麻椒的浓盐水擦拭,谓之为消毒。”

赵无恤新设置的医馆中,除了重伤不治死了十余人外,其余轻伤的众人都挺过了危险期。一般而言,受创伤后的病死率,至少也有三分之一,在他这些措施的作用下,病死率低于百分之十!

所以,按照中医的一贯逻辑,只要行之有效,就可能是对的。而扁鹊这位世间第一名医,好奇心和求知欲都很旺盛,他丝毫没有门户之见,在追问了些细节后,便结合以往治病的经历,便将这一新的理念全盘接受,化为己用了。

一时间,扁鹊沉思了起来,用新近得知的“细蛊致病说”重新审视昨日为乐祁诊断时得出的结论。

“那要如君子所说,这世间所有器物上,岂不是处处都有细蛊,处处都有可能致病?麦饼上,被褥上,手上,衣物上,水中……”子豹看着面前那一盏清水,目光不由得有些恐惧。

子豹不仅有些贪财,还有点怕死,他学医十六载,本以为已经学到了夫子的本事,那些疾病无法近身,能活到八九十岁。谁知今日一听,他才察觉到,世间处处都是能致命的“细蛊”,甚至此刻他的口腔、肠胃里,也密密麻麻全都是。

密集恐惧症一发作,子豹顿时满头大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连搭在桌子上的手也像是被烫着似的挪开了,生怕自己立刻患病死去……

无恤笑着安慰他道:“非也非也,世上多数的细蛊却是不致病的。比如说酿酒、浆水,它们之所以能够发酵,靠的就是一种叫做酵母的细蛊在作用。何况,正如我方才所说的,细蛊可以被浓酒、浓醋、盐水、滚水等杀灭,所以子豹不必担心。”

赵无恤对子豹,可谓是很客气。

虽然他这会理论一套一套的,其实都是前世的一些小常识,若是让他亲自动手为病卒们治病,却是无从下手的,所以才需要请子阳和子豹协助一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成乡的军医体制已经初见成效,无恤准备说服赵鞅和邮无正,推广到整个赵氏军队里。但条例可以完善,技艺高超的医者少了十年八年,却培养不出来。下宫的疡医们,赵无恤觉得,还没有能挑得起大梁的。

所以,他一度产生了留下扁鹊的心思,而赵鞅为自家人的性命考虑,也有此意。

但医扁鹊去意已决,明说了自己不会呆在晋国,也不会服侍赵氏。别看他现在很谦虚,笑呵呵的,其实据乐灵子说,他的脾气却倔得跟头牛似的,赵氏对于这位救命恩人,却也不好强留。

所以,赵无恤便将主意打到了扁鹊的两名弟子头上。

据他观察,还有乐灵子透露,子阳其人,喜欢沉默着做事,一心致力于提高医术和侍奉扁鹊上。赵无恤虽然欣赏其为人,但几次试探,此人都油盐不进。

至于子豹,则简单多了,这个有些贪图财货的中年男子,在赵无恤腆着脸学着乐灵子,喊了声师兄后,便受宠若惊。赵无恤又进一步提出,让他留在赵氏作为首席医官,同时还兼领本来要赐予扁鹊的那四万亩田地,作为养邑,子豹便毫不犹豫地决定留下了。

以后内有乐灵子,外有子豹,两个扁鹊的高徒在身旁作为御用医生,无恤觉得,光是赵氏人的平均寿命,都会提升一大截。

“有了灵子,以后子嗣难产什么的,就再也不必担心了……”

不过,想到灵子,赵无恤又为她感到默默的哀伤和心疼。

换了往常,对医术十分感兴趣的乐灵子,想必会陪坐在无恤身边,好奇地眨着眼睛细听,提出自己的见解吧。但此时此刻,她恐怕没有丝毫的心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虽然在赵、范暗中达成和解后,乐祁的释放,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是期间还得经过一定的程序和准备,大概要拖到十月底才能结束。

但医扁鹊入宫为乐祁诊治,却查明了他的病症。

“拖得太久了,待我为其切脉观色时,才发觉他病灶已入膏肓,无法医治了……”

膏,指心下的部位;肓,指心下膈上的部位。而膏肓主要是指疾病部位很深而且隐蔽。古人认为如果患这样的病,用药物、针灸等治法都不能起什么作用了。

回到春秋后,赵无恤才知道,所谓的《扁鹊见蔡桓公》尚未发生,蔡国没有桓公,甚至连这个故事是真是假,都值得怀疑。而病入膏肓一词,反倒是八十年前,秦国的名医医缓为晋景公治病时所说。

“惜哉乐伯,恐怕活不到明岁了……”总之,扁鹊已经为乐祁提前宣布了亡期,他都不能救,放眼天下,恐怕无人能治了。

所以,乐灵子此时正留在虒祁宫内,说是要陪伴在乐祁身旁,再也不离开一刻。

赵无恤暗暗想道:“乐伯曾说过,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回到宋国,吃一吃泗上的鲈鱼烩。等他从虒祁宫中出来后,我要向父亲请命,今年之内,由我亲自送他和灵子归宋,也算尽一下为人女婿的责任……”

然而就在这时,沉吟已久的扁鹊却猛地一拍大腿,从席上站了起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扁鹊猛地一拍大腿,站起来了,他不由分说,又朝赵无恤郑重一拜:“多谢君子今日提点,乐伯的病,老夫知道如何治了!”

原本按照他所学的医理来探查,乐祁的病的确是针石不能及,药汤不能治了。

但在听赵无恤讲述了这种新颖的“细蛊致病说”后,他如同醍醐灌顶,一下子就回想起了以往诸多病例难治的原因,这一次的碰壁,也在其中。

“乐伯的病灶是在肺腑、膏肓之间,按照赵氏君子的理论,就是外界的有害细蛊进通过呼吸进入体内,在他心情哀怨愤懑时,开始猛烈发作,造成感染和发炎!”

扁鹊兴奋得团团转,随后便撇下了赵无恤,前往医宫里搜寻他想到的那些药材去了。

“杀灭细蛊的法子有多种,无恤君子还说过,人体内自有一套免疫系统,可以抵御外来的细蛊。现在有两种选择,一是用药物继续尝试,杀灭细蛊,另一种是用药物增强免疫……若能如此双管齐下,则乐伯有救矣!”

又过了一夜,扁鹊便携带药匣,匆匆进入虒祁宫,开始为乐祁进行新一轮的治疗。

三天以后,扁鹊找到了适合的药方,十天之后,乐祁病情好转。

原本被判了死期的人,却能这么快恢复健康,这是个极大的喜讯,乐灵子激动得满眼泪花。她在无恤入虒祁宫中探望时,竟然不顾乐祁、扁鹊和她的两位师兄在旁,竟就这么揽住了赵无恤的臂膀。

“君子大恩,下妾无以为报……”

如果说之前在面对范嘉的引诱和逼迫,灵子发下了“谷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皎日”的誓言,多半是因为父母之命。那么此刻,经过数月的交往,再加上这间接救了乐祁性命的大恩,她眼中对赵无恤,则有了浓浓的爱意和崇拜。

赵无恤只能一边轻抚着她的手,一边朝眼观鼻鼻观心的在场众人尴尬地笑了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能力有限,仅能提供一些后世的医学理论常识,要是换了任何一个人,在听了他这简略的只言片语后,至多啧啧称奇一番,当做梦话怪谈。

但扁鹊不一样,他的医术,其实已经到了这时代的巅峰,但也是瓶颈,受限于理论和技术条件。当初闻赵无恤的“细蛊致命说”后,仿佛在他面前推开了一扇门,他以往治疗过的病症太多了,只需要把知识和经验一结合,就能转化为新的医疗方法。

“乐伯的病,大概是一种肺炎吧。”在入宫探望归来后,看着最终让乐祁好转的药方,赵无恤觉得很是眼熟。

里面大多数是他不认识的药物,但其中有一个“大柴胡加生石膏”却极其眼熟,不就是前世治肺病常用的么……

石膏,是赵无恤让人在山上挖石灰石时,找到的副产品。扁鹊短短三日内便注意到了此物,弄清楚了它的药用功效,然后就大胆地用在临床治疗上了。

赵无恤在咋舌扁鹊的领悟能力和胆大心细之时,扁鹊也在对包括乐灵子在内的三位徒弟感慨道:

“世人都传说,我有能洞察隐微事物,透过肌肤看到五脏的能耐,其实都是市井的怪力乱神之言。反倒是我少时为齐地庐舍长吏时,曾跟着长桑君学医,他传授我秦医禁方,还告诉我说,传闻上古之人,目能视人之所未见,想必君子,就是这样的大贤吧!”

“我意已决,暂时不走了,就先留在赵氏下宫,将无恤君子告知的细蛊说研究透彻之后,再云游实践不迟!”

乐灵子欣喜,子阳不置可否,只有子豹在胖脸上摊着笑的同时,心里也在哀呼,自己想做赵氏第一医官,恐怕要等上些时日了。

……

当赵无恤协助扁鹊医治好了乐祁的顽疾,这一消息传来后,赵鞅不由得连声赞叹,他欣慰地说道:“得婿如此,真乃乐伯之幸;生子如此,真是赵氏之幸。”

如此一来,也坚定了赵鞅的决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董安于和傅叟汇报完从邯郸等地传来的最新消息后,赵鞅也算松了口气,邯郸等小宗未公然反叛,这就是最好的消息。如此一来,这次危机,总算是平安渡过了。

期间的暗潮涌动,期间的危机四伏,赵鞅都不用下臣们细说,就能想象得到。

“若非余刚巧召回了董子,若非无恤也在下宫,主持大局,只靠伯鲁和众大夫,恐怕难以支撑到我醒来。甚至,若没有乐氏淑女先前向医扁鹊求援,让他及时赶到晋国,余能不能活,也是未知之数……”

当然,赵鞅不知道的是,若不是赵无恤的小蝴蝶翅膀扇动,赵氏与范、中行之间的关系,或许还不会如此紧张。

想到这里,他又回忆起了那七天里经历的梦境,便对几位大夫缓缓道来。

“最初时四周一片混沌,似乎是两位深衣广袖的神君携我下了九幽,审查我的身前所为,随后便惊呼赵卿命不该亡,缘何到此?便让人首蛇身的巨人送我直上九天,去天帝的宫阙分说明白。”

“天帝圣明,知我不该如此死去,便留我燕飨,我方知世上竟能有如此极乐之地。我与百神在钧天游览,听到了宠伟的乐曲多次演奏,还看到了神女和巨人在云间跳着万舞。那乐声动人心魄,不像是夏、商、周三代的音乐,与他们比起来,乐师高也成了普通的乡野乐工。”

这是赵鞅在昏厥的时候看到的事情,这荒诞的梦境徐徐说来,三人面面相觑之余,却极其认真地听着,为主君解梦,这是亲近家臣的职责之一。

昔日周文王的王后太姒,梦到殷商宫廷里荆棘丛生,而自己的次之发,却在周原的宫厥外种植梓树,竟然飞快生长,化为松柏棫柞。她请周文王解梦,文王便认为这是商亡周兴的征兆。

秦穆公也有过数日昏厥,醒来后就梦到了一些晋国未来发生的事情,由大夫公孙枝解梦并记载下来;晋文公在城濮之战前,梦到自己被楚王按在地上敲破了脑壳吸食脑髓,差点吓得退兵,在狐偃一通颠倒黑白的胡乱解梦下,才心安下来。

春秋时人认为,梦境常常与现实相连接,有正梦、噩梦、思梦、寝梦、喜梦、惧梦,而赵鞅的应该属于寝梦。

说到这里,赵鞅停顿了一下,或是在回忆,又似乎是在思索如何继续编篡下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接着说道:“燕飨后,在一处灌满了琼浆,种满了蟠桃的园囿里,我与众神走散。就在此时!突然跑出一头黑熊,还有一头棕罴,人立着便要来挠我,我身无寸兵,浑身僵硬而不能动作。此时,却听一声霹雳炸响,却是天帝在侧,但开弓的不是他,而是一个弱冠少年,容貌极其熟悉。

“少年开神弓射之,中,黑熊、棕罴应声皆死。天帝甚喜,又赐两个竹筐函其皮肉,随后牵着头狄犬,指着着那少年说道:待汝子成年,孤将以玄王之子姓胄女配之,再以狄犬之国赐之!”

言罢,赵鞅目视董安于、傅叟、尹铎道:“这便是前些时日的梦境,最初时有些模糊,但这些天里却日益清晰,方才告知三位大夫,可有解语?”

尹铎沉吟,傅叟迟疑,但在赵鞅说完后,董安于便明白了他的心意。

所谓梦境,全靠做梦的人来讲述,期间若是有故意编造的内容,和真正的梦混杂在一起,谁又分得清楚?

自古以来,解梦者无非是说些问梦人想听的事情,在诸侯和卿大夫里,对梦境的解释还要掺入政治的考量。比如太姒和晋文公的梦,就可以被加上一些强词夺理的政治含义,作为预言卜筮,来蒙蔽无知的民众、兵卒。

想当年,郑文公有妾名为燕姞,燕姞为了争宠,便声称做了一个梦,她梦见天帝给她一支兰草,并对她说:“我乃南燕之祖伯鯈,兰草芬芳,赐汝为子。”燕姞把这个真假只有她知晓的梦讲给郑文公听,郑文公便与她同房,其后又给她一支兰草作为凭证,生下儿子后取名为“兰”,即后来的郑穆公。

这就是利用梦境来更立太子的典型手段。

且不论赵鞅的梦是真是假,在董安于看来,里面的许多场景,是很有象征意义的。结合这些天主君召集各小宗和卿大夫纷踏而至,然后为庶君子无恤引荐看,其目的呼之欲出。

主君心中的世子之位已定,但无恤终究是庶子,其母卑微,接下来,就需要一些鬼神巫祝之言作为推动舆情的手段了。

这一点不难,因为庶君子这一年里的所作作为,已经称得上神乎其神。董安于和范鞅这些聪明人,或许能猜到是机巧手段,但一般的民众可不知道,早就胡乱猜测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对于前些日子成乡传出的那声巨响,颇多人认为,是赵氏子引下了鬼神之力,制造霹雳惊雷,吓得范伯不敢与赵氏敌对,只能和解!

赵鞅、董安于要做的,只是往这火热的谣言里加一把火。

于是董安于思索片刻后,开始了解梦:“熊与罴,范、中行之先祖与纹饰也。主君昏厥数日内,范、中行二子发难,冒充盗寇攻击成乡,却被庶君子无恤轻易击退。而所谓玄王,指的是殷商的先祖契,君子无恤又与乐氏淑女有婚约,正好应验!”

赵鞅见董安于顺着自己的意思来,便装作恍然大悟,傅叟和尹铎对视一眼后,也懂了。

董安于则绞尽脑汁继续猜想:“晋阳之北,乃是代戎之国,翟犬者,代国之先祖也。天帝的意思是,主君之子嗣,日后必将灭代而为己有!”

至此,一个最初版本的“赵鞅寐语”,便新鲜出炉了。

前半段故事,是赵鞅为无恤的造势刻意脑补的,后半段,则是他对儿子、以及赵氏集团日后发展的期待和指引。

赵鞅可以预见到,在以后的日子里,这个传说会通过各种渠道流传出去。先在赵氏的士大夫圈子里流行,慢慢进入市井下层,最终汇聚成为涛涛舆情,压过对他立庶不立嫡的非议和不满!

“原来如此!”

赵鞅故作领悟,他拊掌而叹,随后对董安于等人吐露了心声:“吾意已诀,要择日为无恤举行冠礼。”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要为赵无恤举行冠礼?

古板的尹铎轻咳一声道:“主君,古人云,二十而冠,君子无恤虚岁也才十五……行冠礼,是不是太早了点?”

他自然知道,赵鞅是急于想让无恤行冠,但尹铎觉得,虽然赵无恤样样都好,但造势需要时间,是不是太仓促了点?

赵鞅不高兴了,即便这样,他也嫌慢,哪能再拖下去:“鲁襄公十二岁便能行冠,先君悼公十四岁也已行冠,为何吾子不能?”

傅叟连忙在案下踩了尹铎一脚,说道:“古人云,二十而冠,指的是没有权势的士庶人;而天子、诸侯、卿大夫,为了能早日执掌宗族,熟悉政事,所以也不用一定要等到那个年纪。君子无恤,聪慧勇武,如今已经能将一乡之地治理成小康,他仁德,知兵,能御敌保卫宗族,的确可以早冠。”

事情商量妥当,赵鞅十分满意,在经历过生死大关后,他仿佛悟了一些东西。所以想早点定下世子之位,万一自己身体再出什么状况,赵氏不至于像没了太阳一般惊恐。

他心中暗暗想道:“无恤虽然击溃了范、中行二子,有大功于赵氏,但目前吾等与范伯和解,罪名被扣到了吕梁群盗头上。齐、郑两敌尚强,诸卿需要一致对外,此事不好太过张扬。”

“所以无恤还需要另一份功绩,来让人无话可说,等冠礼之后,我便会让他送乐伯归国,完成这项赵乐联姻,晋宋结盟的大功劳。等他回来,舆论也造得差不多了,可以立为世子!”

……

时间一晃到了十月中旬,天气日益寒冷起来,笼罩新绛的战争阴影已经完全消散,诸卿陆续返回,开始公议如何抵御齐国咄咄逼人的争霸。

虽然出于种种考虑,对于成乡前些日子的胜利,不好作为战胜范、中行的功绩来大肆张扬。但击败盗寇,保卫领地,也是功劳一件,所以赵鞅同意了赵无恤为手下人表功的举动。让他去统计以后,将需要卓拔的名单递上来,把需要的钱帛、田亩数量也交予计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以,在收割了夏粟,又匆匆组织民众开耕犁田后,赵无恤便召集诸位家臣、乡吏前来乡寺议赏功之事。

“司马法言,赏不逾时,欲民速得为善之利也。”

这句话的意思是,君主能做到奖罚分明还不够,因为如果奖赏做不到及时的话,便不能起到鼓励士卒的作用。

其实,在《成之誓》里,对普通士卒的奖励和死伤抚恤,在战后的第二天,无恤就让人陆续发下去了。子贡在绛市,用麦粉和瓷器连续敛财好几个月,早就把成乡府库堆满了粟米、钱帛,根本不需要向下宫讨要。

而原本名义上是赵无恤佃农和私产的野人、氓隶们,也因为参与了作战,被无恤大手一挥,基本得到了“解放”。如此一来,种公田的人少了,而公田本身,也多半被赵无恤分给了有功的国人和野人。

但,所有权却还在无恤手里。

“得以迁业和释放的野人、氓隶,每户按人头计算,男子二十受田二十亩,女子十亩,年六十者归田。”赵无恤敲着案几,为公田的分配定下了基准。

其实,这并不是他原创,而是管仲和晋惠公都颁布过的爰田制。

“私作永远比大锅饭的公作卖力,公田的取消是势在必行的。”

“大锅饭?”计侨、窦彭祖等听得一愣一愣,不过君子说的有道理,虽然成乡对待国人、野人十分优容,但要是驱使他们来公田里劳作,依然会存在匿力的情况,因为无利可图。

旧的奴隶解放了,新的奴隶却又补充了进来,那些在吕梁山里被俘虏的群盗,就被赵鞅分了部分给成乡,作为劳动力损失的补偿。这也正好应了无恤打算征召部分立功国人、野人入伍补充的计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乡卒中死伤五十多人,要想办法尽快补充进来,因为腿脚残疾而退伍的,除了允诺的赏赐和抚恤外,一人一个地方什长、伍长的职位!而且还将免税三年,子嗣优先入伍,优先入学堂。”

“至于新补充的百余刑徒、氓隶,是属于乡寺的财产,可以分配给有功的国人们使用,但不能过度驱使、鞭挞!”

这些伤残老兵,在获得了利益后,非但不会有怨言,反倒会把甘愿为赵无恤赴死的忠诚带到地方基层上。

钱帛、田地,赵无恤可以自己分发,但爵位和职守的大权,却还攒在下宫手里,正所谓唯名与器,不可以假人。

所以,对特殊功勋的奖励,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

究竟哪些人会受到赏赐?看着乡寺厅堂内,军吏们跃跃欲试的神情,赵无恤露出了微笑。

在那一夜血战之后的第二日,王孙期便已经醒了,却因为摔断了一只胳膊,一直留在医馆内。赵无恤回忆着前世相似的经历,让人以石膏和柳树枝为他做了夹板,看得自阳、子豹啧啧称奇。

夹板到这两日才解开,但王孙期的右臂依然不灵活,连驾驭单马都够呛。

“一只手如何操纵八辔pei?王孙的御戎之职,恐怕做到头了……”有人如此猜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王孙期右士师的职责依然还在,此次的赏功,赵无恤唯独召他事先商量,体现了巨大的信任。此刻,众人想从他的面上看出点什么,但王孙期在驷马折损其三后,没了那一刻的激情,淡然坐于席上,面色古井无波。

在宣布赏功之前,赵无恤得先对这一战做一个总结,因为,不会总结胜负原因的军队,是不会有进步的。

“亡羊补牢,未为晚也;见兔放犬,未为迟也。从此以后,这就是我成乡,乃至于赵氏之兵的规矩,汝等好生想想,此次夜战,有什么地方是可以改进的?”

最初时众人面面相觑,觉得打仗就打仗,在事后都是夸功行赏,没见过先谈教训失误的,不由得有些忐忑,讷讷而不敢言。

却是坐在角落里的虞喜首先起来说道:“君子,喜有大罪,当时夜色已至,在山阳亭便没有让骑从们分散警戒,若是能提前发现群盗靠近,便可以提前撤离,不会有如此多的死伤……”

想到那些慷慨的赴死的悍卒、骑从,甚至是马儿,虞喜心中就一阵惭愧。

赵无恤点了点头,对成抟说道:“将此事记下来,夜间停歇,即便是在赵氏的领地上,依然不能放松警惕;不过这并非虞喜的罪过,当时是我让骑从们进屋喝水休息的,我之罪也。”

有了虞喜开头后,众人也开始渐渐放松下来,争相发言。

穆夏挠着脑袋说,君子以后出门应该把亲卫两带在身边,若能如此,哪怕被包围,也能仗着厚甲重盾冲出。

羊舌戎则说,自己提前做的防备,依然不够到位,比如沟壑应该再深些,而且可以挖得弯弯曲曲的,让蛾附的敌人多绕点路;而若是后门处可以躲藏的位置多一些,敌人的箭矢便不会给己方造成如此大的伤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察也。战争是一门学问,是一门需要研究和传承的学科,需要对经验教训进行及时的总结归纳并且将其变成常识与习惯。

在中国古代,从考场上侥幸生还的战士们除了感谢上苍和自己的好运气之外,只有极少数的人才会有意识地去思考自己为什么能够活下来,战争为什么会胜利。而那些经常思考这些的人,被后世的人称之为名将,那些更少数的把这些写下来了的人,被叫做兵法家。

但哪怕是这些兵家,尤其是唐宋以前的,因为文化、文字载体和思想的局限,依然喜欢进行一些抽象层面的总结,而不是具体的描述,兵法上许多东西说的模棱两可,只能靠个人领悟。

对于这些东西,高层的指挥者看了或许会有用处。但基层的军吏,以及大字不识的士卒,他们需要的,其实是一份事无巨细的作战条例,好避免曾经犯下的错误再度重演,因为每一次重演,都是要以无数条人命作为代价的。

所以赵无恤想着,要把这次战役里形成的经验和规律写入简册,日后编篡成中下层军吏也能清晰掌握的知识!

那样的话,也许后世的崇洋网民们,就不会听到有人夸《孙子兵法》就桀桀怪笑,对中国古代的兵法嗤之以鼻,视之为“无用之物”了。说不准,他们会拍着细致的《春秋战争史》《赵兵作战条例》,嘲笑同时代希腊人修昔底德的《伯罗奔尼撒战争史》粗略简陋了。

于是,整个战役的发生,过程,结果,以及教训,为何胜,为何败,都被旁听的成抟一一记录。不过如此一来,竹简和木牍就有些不够用了……

“难怪先秦兵法如此简略,看来任何思想的进步和飞跃,都必须是以物质条件为前提的。”

赵无恤恍然觉得,自己是时候考虑,制作一种薄而轻便,价格低廉的书写载体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说完了不足后,赵无恤又是让众人说说,此战缘何能胜。

和赵无恤预料中的一样,在场众人齐齐声称,这是君子之力!

不过,原因却说得各不相同。

成巫所说的原因,三句不离神神鬼鬼。

他说起了一件殷商的往事:“昔日,商帝武乙纣王祖父无道,醉酒后用草木编成人型,又用牛皮做成革囊,内盛牛血,绑到一处,谓之天神。以箭矢瞄准射之,自称‘射天’!于是天帝震怒,数年后,武乙西行狩猎于河、渭之间,突遇暴雷,中其甲胄,震死!”

“武乙遇雷,和那一夜的情形何其相似,下臣在乡寺之中观望,隐约能望见有紫气缠绕在君子头顶,数日不退,这是天帝在庇护君子,惩戒来敌!”

成巫以手指天,态度夸张,众人大半都信了此言,目光敬畏。但赵无恤却只是保持着神秘莫测的微笑,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让成抟将此记录下来。

“虽然是怪力乱神,但成一家之言,有何不可?”

作为老赵家的人,对利用鬼神,无恤并不排斥,毕竟在这个巫风盛行的时代,这种神秘的个人崇拜极其有效。但因为他来自后世,也不会费尽心思去公然推崇,巫术和鬼神,需要被关在智慧和理性的牢笼里,吓吓敌人和愚昧者即可。

而受赵无恤影响,已经对周遭自然规律产生了一定兴趣和了解的计侨,则不信这是什么怪力乱神之举。他已经猜到,或许是那些麦粉在封闭的门洞内,遇火后有了奇妙的反应,但在将这件事向无恤求证后,他便闭上了嘴,悄悄埋在了心里。

既然“天雷”一说对君子有用,那就暂时让所有人如此认为吧,他可不会有事没事就去揭露“真相”。

但计侨也不会勉强自己迎合成巫的奉承,他感慨道:“昔日先君文公始归国,就训练民众,过了两年,欲用之。狐偃便劝诫说:民尚不知义,未安其居。于是乎文公出国而定周襄王天子之位,归国后致力于使民得利,又欲用之。狐偃又言:民尚不知信,未可用也。文公便攻打原地,围而释之,以示其信。晋人从此货殖不求暴利,各无贪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至此,公又欲用之,狐偃三谏说:民众尚不知礼法,没有产生对官吏的敬畏。晋文公于是在被庐举行大蒐礼阅兵,作执秩之法以正职官。至此,才真正征召使用晋人,尊王攘夷,释宋之围,城濮一战而霸,文公之教也!”

他朝赵无恤行了一礼道:“君子止从死,让民众知道了何为义;殖田畴,种冬麦让成乡丰收,叫民众知道了何为信;之后,又做到乐让民众衣食足而知礼节,仓禀足而知荣辱,立军法,建什伍,让民众畏法。由此,民心可用,此战能胜,君子之教也!”

“此战能胜,君子之教也!”厅堂内所有人都如是说。

有功则在君上,有罪则在臣下,这是此时的普遍做法。

赵无恤微笑着坦然接受,又说道:“二三子切勿妄自菲薄,此战能胜,非我一人之力,乃众人尽力之故也!不可不赏。昔日城濮之战后,先君文公曾对国内有功之臣进行三次奖赏。成乡的赏功等级,也与之类似,并且会向全军颁布,做到赏无遗漏,赏罚公平!”

……

军议在乡寺里召开,只有两司马以上者才能参与。

而正式的表彰功勋,在春秋时代自有规定的礼制,被称为“饮至”,移到了乡中社庙外举行。

成乡小邑,当然不比天子、诸侯和卿大夫凯旋归来的饮至那般规范,却也举行得极其隆重。

伴随着乡中乐人们的“凯乐”,国人们被召集到此旁观。社庙外用石块和夯土建起的矮矮的圜丘上,先是由成巫再次出马,祭祀了兵主蚩尤,又告慰了成乡的本地神主,这才由乡司徒、乡三老陪伴,赵无恤登台主持“舍爵,策勋”的仪式。

“君子麾下的功勋,分为三等。上功赏谋,用谋略和指挥来辅佐君子,最终取得成功的,授予甲等功。次功赏勇,能冒流矢飞石的危险,立下汗马功劳的,授于乙等功。下功赏忠,兢兢业业,忠于职守,有苦劳或斩获的,授于丙等功!”

这些赏功的法子,还是晋文公的那一套,赵无恤只是稍微做了些改进,掺进了一点后世的东西,当然,日后可能还得细化完善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他的大声点名下,不断有人迈步上前,舍爵,策勋。

羊舌戎在接到无恤告急后,迅速修建工事,开挖沟渠,又能发兵救援无恤车驾,并带兵守卫前门。可为甲等功,赏赐钱帛若干,田三百亩,升为中士。

材士们造成了敌人巨大的杀伤,自身损伤半数人手,五名伍长折了两名,被赐下了一个集体的乙等功。

“集体功勋?”材士的两司马和伍长们顿时眼睛一亮。

“然也,以后的战事里,若有出众表现的卒两,自然会得到,并让人编织旌旗,上书功绩,只要编制在一日,便能永远持有。”

一种莫大的荣誉感从材士们心中冉冉升起,原本成乡最受瞩目的,是骑着高大帅气骏马,迎风轻驰的轻骑士两,现如今,材士们觉得自己也能和他们比肩了!

这一集体荣誉,也让其余卒两眼红不已,摩拳擦掌,觉得日后若是有机会,也要奋力得到。

他们多数人没有意识到,晋国内部只是短暂的停战,以后或许会有更大的战争。而是觉得,大概是要跟着家主,跟着君子,去国外争霸,打齐国人、郑国人去了!

邢敖为君子报信,在后门望楼上作为众人的耳目,他喊哑了嗓子,敲破了铜锣,还受了伤,可为乙等功。因为王孙期手臂折断,所以邢敖被提拔出新的御戎,并被正式当做士来培养,还请赵鞅恢复他士大夫子孙的地位。

邢敖挠着头,十分不好意思地上前受勋,不过也有人质疑:“此子年方十二,能为君子御戎么?”

却是王孙期首先站出来,为邢敖说话:“成乡之中,能有人的御车技艺超过他的么?有人驾车比他快,比他稳当么?”

顿时,众人哑然无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是,邢敖便从王孙期手里接过了象征性的马鞭。

“从今日起,你的御术便出师了,勿忘御者之道!”

王孙期自己也因为纵马为无恤赴死,得了乙等功勋,被下宫提拔为上士,赐田百亩,钱帛若干。

田贲前后斩杀十多名“盗寇”,是当晚杀敌最多的一人,被授予乙等功,正式任命为一伍“冒刃之士”的伍长。

穆夏救援无恤,又固守墙垣,数次退敌,还有斩获;虞喜率领轻骑士断后阻击数百群盗,又冒险前往下宫报信,都为乙等功,俩人被赐予田百亩,升为下士!

一年之内,两人身份从最初低贱的圉人,牧人,变成了士阶层,这种飞速的提拔速度,证实了赵无恤“唯才是举”“唯功是举”的态度,让野人、氓隶出身的众人心动不已。

在得到赵无恤私人赠送的宅子后,虞喜、穆夏,也都可以体面地向心上人提亲、娶妻了。

计侨、窦彭祖统筹钱粮、管理仓禀,战后迅速组织国人修补墙垣,恢复生产,赏钱帛若干。

成巫坐镇乡寺,应急处理了伤卒的伤口,减少死亡,正式被下宫承认为成氏族长,升为下士。

成抟伴随君子左右,虽然仅有一人的杀伤,但全程记录君子言辞和众人赏罚,被从亭长提拔为成乡左士师。

井兢兢业业,一直忠心履行君子的嘱咐,有苦劳,升为辎重伍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受勋时,迎着众人各式各样的目光,井不由得百感交集,他还求赵无恤赐氏,请为伍氏,从此以伍井为名。

“小人在下宫时被君子任命为伍长,今日又为伍长,愿世代以伍为氏,永远效忠君子。”

其余有斩获的乡卒,几乎都得到了丙等功勋。

而有几名当时不听指挥,蒙头乱跑、或喧哗散播失败消息的乡卒和国人,则被按照新军法,处予惩罚。其中有个情节严重的,当时就被斩了,头颅一直悬挂在乡寺,其家眷以之为耻,与今日满脸喜色的功臣们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些赏功是在全体乡卒和国人都围观的情况举行的,于是乎,成乡一时间进入了一种人人闻战则喜的状态,也是赵无恤希望的状态。

但对于这次饮至,他也有不满意的地方:“甲等功赐田三百亩,乙等功赐田百亩,丙等功赐田十亩,至于能否升爵升职……适合的可以,但有的人,只能先转换为田亩钱帛了。”

对于这一点,赵无恤也十分苦恼,他地盘就这么大,手下编制也有限,一场赏功下来,就发觉官位根本不够分,爵位压根不够升了。

“还是得和父亲商量商量,早日将我挪到一个更能施展的地方,尽快扩编才行……”

这些日子的付出是值得的,他现在在赵鞅心目中,已经无可替代,完全超越了伯鲁等人。冬至日将至,今年的上计工作,也开始展开了,到时候,赵鞅定然会履行诺言,许他挑一个万户大县!

但另一方面,若是晋、齐的争霸战争隆隆打响,无恤或许要留在新绛主持大局,也可能会跟随赵鞅带兵,出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赵无恤对这一段时期的历史,只知道晋国的六卿争端,其余的“旁枝末节”,却不甚了了。谁料,这些在后世看起来无关大局的小事,现如今却是牵动天下格局的大事。

不过,在前世各个版本的“春秋五霸”里,都没有现任齐侯杵臼的大名齐景公,反倒是后来者吴王夫差和越王勾践,得以陪添末席。所以无恤觉得,这次来自齐国的挑战,至多把晋国独霸北方的局面,变成晋齐两强对峙。

何况赵无恤心里觉得,“攘外必先安内”这句话放在晋国也是合适的。齐、郑虽然看上去来势汹汹,转移了晋国的内部矛盾,不过未来的历史走向,六卿依然要先决个胜负才行。

不过很遗憾,赵氏目前处于虚弱状态,领地分散,小宗家臣权势过重的坏处开始显现。所以,劝赵鞅在外战时惜力,借口为国君征伐齐、郑,进行一次赵氏的内部集权,倒是不错的选择。

“但也不能大意,齐侯杵臼目前正值壮年,齐国承袭太公、管仲之政,人口不亚于晋国,而富裕更胜之。他手下有司马穰苴练就的技击之士,国内虽然有陈氏这个专挖公室墙角的阴谋家,但在名相晏子的辅佐下,也算安定。”

如此看来,自己未来想要有所作为,齐国也算个难缠的对手。

……

回到居所里,在薇服侍下沐浴更衣,赵无恤想着今天的事情,不由得自言自语道:“以后还要设置三种不同的徽章,作为策勋的标志。”

“徽章?”侍候赵无恤穿衣的薇怔了一下,知道君子思考事情的时候,总喜欢自言自语。

“对,徽章,除了立功得到实实在在的田亩、钱帛、氓隶等好处外,还要让众人有一种超越物质层面的荣誉感。”

越说,他越觉得此法可行,在这民风淳朴,猛士如云的春秋末期,这东西做出来,可谓是驱使更多人为自己效忠赴死的大杀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无恤一下子来了兴致,伸手抬起了少女的下巴,凝视着她漂亮妩媚的眼睛。

“你可知道,诸侯的师旅,以旗帜作为旌别,持旗者是所有人的目标和追随对象。我想制作的徽章,是将黄铜铸造成不同的形状,鎏金、鎏银,用染色的布帛装饰,佩戴在有功者身上,让他们也成为其他人仰望、效仿的对象,仿佛持旗者。”

说罢,他恍然察觉两人的身躯已经靠的极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穿的又轻薄,仿佛是肌肤贴在了一起。少女眼神闪烁,她柔软的腰肢被无恤紧紧揽住,俩人的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

无恤感觉身体某处有了些许变化,但这外边的院子里,还有等着他出门的邢敖、穆夏在,不好白日宣淫。何况他可从未经历过有妻有妾的生活,对处理内部关系上颇有些头疼,要是在与乐灵子成婚前,先跟别的女子弄出什么意外,那可不太好。

所以,只能先忍忍了。

赵无恤连忙轻咳一声道:“你当日组织着国人的青壮女子安置伤卒,在庖厨了忙了一夜,也有你一份功绩,可要什么赏赐?”

薇方才吓得心肝扑通扑通直跳,虽然往日也有肌肤相亲,但君子一直恪守礼节,不会过分轻薄她,今天却一副想将她一口吃掉的模样。

这会见君子收手,又是松了口气,又是满腹遗憾,她连忙垂首道:“下妾,下妾只要君子无恙,阿弟有出息,便心满意足了。”

邢敖恢复了氏名,又被提拔为无恤最信任的御戎,他的君子六艺也在日益长进。这让薇惊喜不已,姐弟两人过了这么些年艰辛的日子,在遇到赵无恤后,渐渐熬出头了。

这副知足的模样让无恤很是满意,他揽着少女,在她粉红的耳垂上啄了一下,轻声说道:“莫急,迟早也会给你一枚徽章,一个名分!”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时间很快进入了十月底,成乡新收获的夏粟已经全部入库,国人驱使着新获得的氓隶,抢在冬至之前,给成乡一半的土地种下冬小麦。

在经过一年的观察后,桑羊翁等人确定,只要沤肥跟得上,代田法就不会对地力造成太大损伤。但在赵无恤与各位老农商议后,乡寺也不再强制推行各里都要种冬小麦,而是让土地分批耕作。

“一半的土地种冬麦,一半的土地留着种春粟、春麦,等到夏季收获后,又再种上夏粟,戎菽。如此一来,成乡一年四季都可以有收成,也不必担心某一季气候不好而绝收了!”

桑羊翁作为首席力田,被赵无恤厚待,每日带着子侄们研究如何增长亩产。

众人都说,现如今成乡有三个学堂,一个是计吏侨的“数科学堂”,一个是君子时不时召集军吏们研究战斗经验和教训的“军争学堂”,最后一个,就是这开在田头地间的“农稼学堂”了。

此外,国内外局势也有了新的变化,晋国诸卿都已经回到新绛,开始为乐祁的释放走过场,在公议之后,还要派行人去告知宋国。

国外,齐、郑两国的军队在各自国君率领下,浩浩荡荡,会于卫国边境。

而卫侯元卫灵公一方面迫于东边强邻的压力,一方面对晋国也没有什么信任感:卫国在周初大封建时,因为卫康叔与周公旦相善,是最受重视的一国,被封于殷墟,赐民最众。而晋国虽然被封于夏墟,其实只是杂处戎狄之间,地位根本无法与卫相比。

但如今,卫国早已衰弱,常年仰晋国鼻息。他们的故都朝歌先是陷落于狄人,现在又成了晋卿的领地。

当年晋文公争霸时,卫国就背叛了诸姬,投靠楚国,事后国君差点被晋文公鸩杀。到了近几十年,在卫大夫孙林父与卫献侯的斗争里,晋国的胳膊肘也一直偏向孙林父,收容他叛卫,还连带领地一同接纳。

诸姬盟主的吃相如此难看,卫国心中早已不满,而几年前的皋鼬之盟上,晋国还想牺牲卫国利益,在盟誓的排位上将卫国置于蔡国后面,再次引发了卫国的愤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以卫侯元觉得,再呆在晋国的阵营里,是半分好处没有的,便想要背叛晋国,投靠近几十年间冉冉升起,俨然东方霸主的齐侯怀抱。

若是论起历史,当年还是齐桓公“存邢救卫”,帮助卫国迁都,才避开了被狄人灭亡的悲惨处境。至今在卫国淇、澳一带,国人们还念叨着讲述这段历史的诗篇。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而现任的齐侯杵臼对于卫侯元,也算有恩的。

当年卫国发生内乱,卫侯逃到国都郊外,众叛亲离之下,齐侯却一直支持他作为合法的卫国国君,坚持派遣使节慰问,这让卫侯元非常感动。

如今,齐侯进军卫国,也并非想攻城略地,只是要收他做小弟,把卫国当成进攻晋国的前沿。

于是,两位国君目的相同,又有旧谊,便开始相互递信,眉来眼去地勾搭上了。

然而,与晋国有诸多利益关系的卿大夫们则认为不行,在公议上否决了卫侯的打算。双方僵持之下,素有机智之名的卫侯元就想出了一个不是主意的主意。

他派大夫北宫结作为行人,去齐国军中洽谈,私下却又让人告知齐侯说:“请君侯把北宫结抓起来,再渡河侵袭我国,但沿途切勿侵国人,至濮阳城下而止,卫国诸卿大夫见君侯兵临,定然惊惧,不敢再阻挠结盟之事。”

齐侯听从了卫侯的话,按照这一计策行事,卫国的大夫果然害怕了,通过了公议,于是卫侯便与齐侯在琐地结盟,正式背叛晋国。

憋屈了多年后,在司马穰苴,晏婴、国、高二卿等人的辅佐下,齐侯杵臼终于朝着小霸的地位一步步迈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至此,晋国的盟友,只剩下了态度两可的宋国、战斗力不可靠的鲁国、还有尚未回到王城的周天子。

总之,没一个是靠得住的。

晋国诸卿决定一致对外,虽然现在国际局势对晋不利,但经过和楚国长达百年的争霸,晋国早已玩出了经验:两个大国发兵直接进行决战,那是迫不得已时才做的事情。更多的时候,只是发偏师骚扰,敌进我退,敌退我进,将战火引到中立国去,并展示军威,威胁邻国投靠。

但哪怕是这些举措,也得等到明年开春才能实行。

一方面,是成周的叛乱已经进入了尾声,上军司马籍秦已经带着数师之众南下,晋国支持的刘、单二卿开始发力,若是顺利,这个月就能彻底终结王子朝余党。

所以,晋国打算先送周天子回王城,到时候借着尊王大功,讨要一份讨伐齐侯的王命,占据大义。

在此之前,先让鲁国在后方拖住齐国人的脚步,然后尽快释放乐祁,好挽回对晋国几乎丧失了信任的宋国。

到时候,晋齐各自施展手段,争霸中原的博弈,才算正式开始。

就在此时,赵鞅召无恤到下宫,告知了他一件事情。

“无恤,余将于下月,为你举行冠礼!”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冠礼!赵无恤听罢,怦然心动。

虞夏商周几千年更替,社会从氏族部落进阶到邦国、封建,工具从铜石并用进阶到铜铁并用。氏族、风俗、名物都有巨大的改变。

但有一点却从未变化,那就是对年岁的重视。

正所谓:“昔者,有虞氏贵德而尚齿,夏后氏贵爵而尚齿,殷人贵富而尚齿,周人贵亲而尚齿。”

尚齿,用后世人类学的名词来说,就是“年龄阶梯制”,人的社会权力以年龄来决定,这种纯自然的因素延续了数千年,直到现代还深受影响。

人们往往会信任老者的话,而觉得毛头小伙不可靠,当职位相同时,必然是年龄长的人更尊。

春秋时的人往往把人的一生划分为数个阶段,当某个人随着年龄的增长从一个阶段进入另一个阶段时,他可以取得在社会上相应的地位、权利、声望。

所以在孔门儒家心目中,贵族理想的一生应该是这样的:

十岁叫做幼,学六艺;二十岁叫做弱,行冠成年;三十岁叫做壮,可以成家立室;四十岁叫做强,可以入仕;五十岁叫做艾,可以穿朝服为大夫;六十岁叫做耆shi,不必再亲自视事,只用指使属下;七十岁叫做老,可以闲暇下来,给儿孙传授人生经验了。

若是细细观察孔丘的前半生,赵无恤便会发现,他甚至是严格按照这种阶梯进展而活的。

但赵无恤心中却也有疑惑,不是说,男子二十而冠么?自己虚岁也才十五,怎么提前了这么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鞅将那日傅叟的解释说与他听,言道:“汝在成乡所做所为,羞煞无数成年者,所以也不必拘泥年岁,余认可你可行冠便是。”

不过,赵无恤还有另一件担心的事,刚好就在这时候试探试探。

他讷讷地问道:“阿姊年岁长我数月,却尚未及笄di,是不是会让外人嗤笑赵氏无序?”

成人仪式,男子二十行冠,女子十五及笄,及笄之后,便可以许嫁。

姐姐季嬴是赵无恤少数软肋之一,他对此一直有些忐忑,不过到目前为止,赵鞅都没给季嬴定下姻亲。而按照原本的历史,这种情况会维持到数年后的战争时期,阿姊最终会被许给代君……

但,这一世,赵无恤打算阻止它发生!

然而,赵鞅听罢,却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

按理说,的确应该先为季嬴及笄的,但自己这个女儿,情况有些特殊啊……

他收敛了神色,淡淡地说道:“不必了,如今是季世,礼乐早已崩坏,何况她是女子,汝是男子,不用按照顺序来。你且回去做好准备,余先让家祝卜筮吉日,定下日期后,再广邀宾客,在下宫的赵氏宗庙,为你行冠!”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按照礼仪,冠前十天内,受冠者要先卜筮吉日,十日内无吉日,则筮选下一旬的吉日。然后将吉日告知亲友,及冠礼前三日,又用筮法选择主持冠礼的大宾,并选一位“赞冠”者协助冠礼仪式。

家祝为赵无恤选定的吉日,就这么跳了一旬,定到了冬至日那一天。

“又是冬至日啊……我真是与这日子有缘。”

听到竖人宽传来的消息后,赵无恤不由得一愣。

春秋时的节气和后世有所不同,只有八个,分别是:立春、春分、立夏、夏至、立秋、秋分、立冬、冬至。

于是,冬至就成了一年之末。

去年冬至,正是乐祁在虒祁宫中参加大朝会,被网罗罪名逮捕。

今年,在冬至前一旬,他便被晋侯洗清了罪名,得到了释放,国君还专程在虒祁宫里设下燕飨赔罪,期望晋宋两国一笑泯恩仇。

另一方面,冬至日,对于赵无恤来说,还有些特别的的含义。

去岁四子分封时,他们兄弟几人在赵鞅面前打了个赌,要看看谁在冬至上计结果出来时,能得到第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虽然经过赵鞅昏厥事件,以及那场成乡血战,赵无恤已经奠定了自己在赵鞅心中,还有宗族内无法撼动的地位。

但君子言必有信,既然赵鞅去年说了要视上计而定,就得按照规矩来。所以现如今,分别来自成乡、棠乡、西乡、东乡的上计报告,便摆到了赵鞅的案几上。

……

十一月初,冬至前半旬。

下宫的计吏捧着简册,立在堂下读道:“仲君子的东乡,有田七万亩,民众数量减少十六人,岁收粮食五万石,比去岁少了两万石,其中入乡寺府库五千石。”

“真是岂有此理!”

赵鞅眉头大皱,气得扔了笔削。

仲子迂腐而无能,今年的上计竟然较往年更差,非但没完成压制乡中氏族的任务,还放任他们坐大。据下宫派去暗中监督的家臣禀报,各族田亩都有扩充,不少国人丧地,哀嚎于道,还有人沦为氓隶。甚至,连本应该严禁的人殉,也一切如旧。

仲信自从上次和叔齐合伙派人去成乡图谋不轨被发现后,就闷闷不乐,整日只是享乐饮宴,彻底放弃了对领地的治理。

不过赵鞅不知道的是,其中少掉的两万石粮食,其实是因为氏族们争相购买麦粉、瓷器,流到赵无恤的手里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个儿子,基本是废掉了,看在他是魏姬所出,打发去某个偏僻的千室之邑,就这么沉寂一辈子罢!

赵鞅气呼呼地捡了笔:“立刻撤销他的乡宰之职,另换一名酷烈的家臣去,你接着说。”

计吏咽了咽口水,换了一份简册,继续念道:“伯君子的棠乡,有田六万五千亩,民众增加十三口,岁收粮食七万石,比去岁不多不少,但只入府库五千石,比去岁少了两千……”

赵鞅十分奇怪:“按照我赵氏的十一之税,本应该收七千石才对,为何只有五千石入府库?”

计吏答道:“伯君子仁厚,故乡中十五税一。”

赵鞅微微摇头,轻徭薄赋,是可以得到国人赞扬的,难道他会不知道么?但府库的粮食不能少,每一处都必须维持“粟支一年”的底线。自己这个长子,虽然仁厚,却无出众的能力,无法富家强兵,当一个守成之君尚可,但赵鞅的野望,可不是守成就行的。

他敲了敲案几,示意计吏继续念。

“叔君子的西乡,有田五万五千亩,民众增加三十口,岁收粮食八万石,比去岁增加三万石,入府库一万六千石……”

赵鞅最初眉头稍微舒缓,听到入府库的数量太多石,又瞪起了虎目:“为何亩产增收如此之多?税收比例是多少?”

“君上,叔君子在种夏粟时,靠一个来自成乡的国人,推行代田法,所以亩产有所增长。至于税率,依然是十一之税,叔君子做了一些货殖的买卖,有部分市税,所以才获利如此之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鞅这才点了点头,此子还算不错,是一个能富庶一方的。可惜心性太过恶劣,上次二子冒险袭击成乡,就是他出的主意,对于这种喜欢耍小心机的人,赵鞅很不喜欢。

更何况,有赵无恤的珠玉在前,叔齐这点小本事,只能算是瓦砾了。

至此,就轮到这回上计的重头戏。

计吏也松了口气,声音变得轻松起来:“庶君子……”

“停!”却听赵鞅喝了一声,吓得计吏手里的简册都掉了。

赵鞅亲自起身,踱步到堂下捡起了简册,严肃地说道:“传我之令,日后,家臣、小宗、小人称呼无恤,不准再带庶字!违令者鞭挞!”

在计吏唯唯诺诺地退下后,赵鞅自行翻开了简册。

成乡人口,在减去战死者的情况下,非但没少,还增加了七十六人,这些人,多半是从周边投靠过去附庸的野人。

“无恤有仁心,能使治下衣食丰足,则远近民众无不扶老携幼,归之如流水也!”

赵鞅赞叹了一声,继续看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成乡有田四万亩,新开垦五千亩,岁收粮食十一万石,比去年翻了两倍多,不过因为二十税一,所以入仓禀才五千石。此外,麦粉货殖以及向下宫输送麦子,换得粮食三十万石,而随后货殖瓷器,则为成乡创造了金爰十镒一镒二十两的财富!这还是在血战后如同流水般花出去无数赏赐后的结余。

这么形容吧,成乡的经济,目前可以养得起一师,也就是两千五百人的精锐军队了!

“当时无恤曾声称,要让上计翻两倍,我犹自不信,今日一见,短短一年,竟然翻了二十倍有余,税不加反减,正可谓是坐地生财!”

赵鞅唤来董安于等人,颇有些得意地向他们展示上计结果,并宣布:“四子已分高下,待到无恤去宋国归来,余便会让他挑选一个万户大县统辖,董子觉得,他会选何处?”

董安于笑道:“长子距离都城最近,况且城墙厚实完整,赵城民心最为稳固,赋税颇多,不过若问无恤君子最可能选的地方……”

说到这里,他和赵鞅的目光,一同投向了遥远的北方。

对此,赵鞅也是嘿然,本来打算对诸子进行一次眼光的考量,谁知道上次自己昏厥,无恤已经提出过走保晋阳的建议了……

赵鞅忽然感觉一阵牙疼,他故作愠色地看着董安于:“董子,你有没有觉得,此子太过睿智贤明,无论是治民、理财、统兵、眼光,都如此出色,若是他做家主,是不是比我要好得多!?”

且不说赵鞅的这点小小抱怨,到了第二天,赵氏发出的邀请函传遍了新绛周边的卿大夫府邸,请他们前来下宫观礼。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晋侯午九年,冬至前三天,范氏之宫。

范氏从陶唐氏时就开始传承,在夏代为刘累御龙氏,在商为伯长豕韦氏,在周为唐杜氏。

这个家族,古老而煊赫,文化底蕴深厚,世代能人辈出。晋主夏盟后,从范武子、文子、宣子一直到现如今的范鞅,经过百年积累,更是实力雄厚、人丁兴旺。而且家主颇为长寿,这在实行老人政治,论资排辈的晋国,占据了绝大的优势。

此时范氏之宫外的猎场园囿已经草木枯黄,范鞅从朝歌归来后,为了显现自己的老当益壮,专程举行了一场冬狩,狩猎成果颇丰,范鞅还亲自射杀了一头麋鹿。

当留守新绛府邸的范吉射,携带赵氏邀请赴宴的信函来到猎场外的馆舍时,范鞅依然穿着戎服,正背着手观看庖厨操着铜削解鹿。

范鞅年过八十,身材高大修长,肩膀宽阔,头发已经花白,但在获得了晋国国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柄后,精神却越发硬朗。

范吉射长得和范鞅很像,他才智卓绝,但是,却少了范鞅那种枭雄般的气质。

他恭恭敬敬地说道:“小子听闻,父亲亲自蹬车射猎,天冷风大,父亲年岁已高,还请多多小心。”

范鞅却不以为然:“一个月前,范氏方才向赵氏退让和解,若是我再不出面动作动作,让众人看看我的身体尚好,说不定再过几日,我衰老将死的传闻便会传遍新绛!”

他指着在庖厨灵活的手里被抽筋剥皮,脱角取骨的麋鹿说道:“现如今,晋国就像是这头正在被宰割的鹿,而六卿便是六尾中山之狼。虽然外有齐、郑虎豹目视眈眈,六卿不得不一致对外,但内部谁要是示弱,便会引发别人的觊觎。前些日子的赵氏便是如此……可惜,他们竟能挺过来了,赵鞅命不该绝,其子无恤则屡屡出人意料。”

范吉射等他说完后,方才献上简牍:“父亲,这正是赵氏的请帖,说是要在下宫,为那庶子无恤举行冠礼,请吾等前往观礼。”

“冠礼?若是没有记错,赵无恤也才十四五的年纪,比阿嘉、阿禾还要小,看来赵孟心中世子人选已定……他们能邀请吾等前去,看样子的确是存了和解之心,其余诸卿都是什么态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韩氏方面,韩不信、韩申,甚至于小宗们都要去为赵孟捧场。”

范鞅评价道:“赵氏的伯鲁眼看就要失去世子之位,韩不信虽然表面上还是与赵氏亲密,但心里作何感想,就不得而知了。或许赵氏选定世子之日,便是赵、韩日益疏远之时……若是没猜错的话,知伯和魏侈字曼多也会亲至罢?”

知跞秉承上善若水之道,与其余五卿都没有明显的敌对关系,自然不会树敌。而魏氏则跟范氏一向不对付,与知氏、赵氏、韩氏都比较亲密。

“父亲所说不差,唯独中行伯声称有恙,托病不往。”

范鞅冷笑道:“此次事件,反倒是中行伯受损最大,中行甲士败绩不说,吕梁群盗也被剿灭散尽,窃雉不成却蚀了把粟米,他对我恐怕颇有怨言吧。”

“那吾等是去,还是不去?”

“此次冠礼,相当于六卿和解的盟会,范氏若还想为晋卿之首,就必须有人去,这样罢,汝留守家中,老夫亲自走一趟。”

范吉射脸色微变:“父亲,要不还是儿子去罢,虽然近些年范赵敌对,但早些时候,儿子还与赵孟有些交情的……诡计多端的董安于尚在新绛,万一他与赵孟合计后,恶向胆边生,在观礼时悍然对父亲出手,那该如何是好?”

“你竟然在担心这个?”

范鞅有些不满地看了范吉射一眼。

“好做诈伪之事”,这是范鞅那已经过世的少君对幼子范吉射的评价。他看待别人,也喜欢用诈伪的眼光,之前建议拉拢邯郸,发兵袭击太行之外的赵氏领地便是如此。

“我意已决,若能以老夫垂危性命,换取赵氏首乱的罪名,那倒也值得……何况当年魏氏半军之众陈于新绛,欲助栾盈为乱,老夫都敢只身前往,凭借一柄铜削就能挟持武夫魏舒,逼他反正,一场赵氏小辈的行冠燕飨,又算得了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心中暗叹,若是自己过世,儿子和中行寅,都不是赵孟的对手,而自己的孙子阿嘉阿禾,也不比不上赵氏子无恤!

范嘉因为涉及此事,已经被范鞅迁到了朝歌,并允诺三年内不返回新绛,等待那件冲突的影响冷却。

打人的时候,需要将手缩回来,虽然明面上和赵氏和解,但范鞅削弱敌人的心思却从未放下。如今,在自己生前灭掉或肢解赵氏已经极为困难,但为长远的事情做点打算,还是可行的。

在回到新绛后,范鞅派人收集了关于赵氏庶子无恤的一切情报,对于这颗冉冉升起的赵氏新阳,他已经越来越忌惮了,甚至超过了对赵鞅的警惕。

得想办法将此子除去才行,不能让他顺利当上赵氏家主!但,赵氏那边盯得紧,所以不能由范氏亲自出手。

“有的胜利要靠兵甲,有的胜利要靠燕飨和简册的来往……”

范鞅如此教训儿子,随后让人备好简牍和笔墨,他要给远方的一位“友人之子”,写一封信。

待范吉射亲自侍奉着磨好墨后,范鞅左手扶着有些习惯性微微颤抖的右手,在青绿色的简册上写道:“高唐陈子亲启,晋上军将范鞅再拜言……”

……

“明日便是冬至,现如今齐国侵鲁,驻扎在郓地、阳关之外。鲁国用的是周历,以子月为岁首,冬至一过,便是第二年。齐人按照常理猜想,吾等鲁人必将庆贺新年,闭关不出,在此之时发动夜袭,对方定然猝不及防,可以大破之!”

“夜袭?为何不以堂堂正正之师御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司徒、大司马在说笑罢?吾乃小邦,齐乃大国,从庄公时曹刿论战,在长勺三鼓而竭击败齐军以来,吾等鲁人若不用些手段,如何与大国抗衡?”

鲁国阳关,夜幕将至,数千兵卒却在城外的空地上陆续集结。一位身材高大的披甲将领立于战车之上,顾盼自雄地分析着战事,他额头宽阔,浓眉大目,颔下留有浓浓的虬髯,尽显阳刚之气。

若是子贡在此,定然会发觉此人的外貌,和他的夫子孔丘颇有些

相似;而若是赵无恤在此,则会觉得,此人的目光和气质又与赵鞅有些吻合,都像头蛰伏的猛虎!

他周围那些同样身穿甲胄的卿大夫,大多数人持反对态度,但在虎士的一通抢白下,就变得唯唯诺诺起来,似乎对他十分畏惧。

“闲话少说,吾等这就领兵前去,突袭齐军阵营,他们昨日方至,此时必然营盘不固,阵脚未稳,可以一鼓而下!”

这位颇似全军统帅的虎士一转身,却没有站到鼓车的中央,持鼓槌旗帜,反倒坐在御者的位置上。

原来,他仅仅是此车的御者!

虎士拿起八辔pei,斜眼望着车下一位卿士打扮的中年人说道:“大司徒,还不上来?”

被称作大司徒的中年卿士嘴角微微抽搐,双拳紧握,心里一百个不想去,却只能强压住心中的不满,在侍从摆放矮几后乖顺地蹬车,站在鼓架之前——理论上,他才是此战的指挥官。

中年卿士的位置更尊贵,那驾车的虎士本应只是他的随从,但任谁都能看得出,这驾马车早已头重脚轻,尊卑倒置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卿士正是鲁国的上卿,“三桓”之首的季孙斯,而驾车的虎士,正是季孙氏的家宰,以陪臣而执国命的阳虎!

三年前,也就是鲁侯宋鲁定公五年,季孙氏的老家主季平子去世。拥有实权,又有野心的家臣阳虎便乘机作乱,发兵囚禁季孙斯,逼迫他歃血为盟,同意让阳虎执掌家政才得以获释。

到了去年,阳虎更进一步,他权倾鲁国,逼迫国君、三桓,以及曲阜的国人们在亳社盟誓,又在五父之衢qu诅咒,正式执掌了鲁国国政。

既然阳虎以鲁相自居,那么历次会盟、战争等事项,便也抢着去做,要为自己在国内国外谋取威望。

秋天的时候,齐侯和郑伯在卫国会盟,向周边邻国广发号令,邀请他们前去盟誓,尊齐侯为新的霸主,共同反对晋国。

但鲁国一向与齐国敌对,双方两百年里打了几十场仗,所以对这位强邻十分警惕,宁愿与晋国友好。阳虎去年还带兵响应晋国的号召,攻击背盟的郑国,所以与三桓一合计,自然拒绝了这份邀请。

所以,齐侯的这场盟会,郑、卫、北燕、莒、邾等诸侯皆服,派人捧场,唯独鲁国、宋国未至。齐侯勃然大怒,在卫国屈服后,便决定先发兵强迫位于齐国侧后方的鲁国屈服,再西进与晋争霸。

于是,上卿国夏伐鲁,至阳关,这才有了今天阳虎率军御敌,想乘着冬至日前夜袭击齐军的计划。

阳虎看着徐徐而行的鲁军,心中想道:“齐侯不派陈乞领军,而是派了一个初次上阵的国夏,吾等又多了几分胜算!”

鲁军偃旗息鼓,出了阳关后分兵两路,在夜幕掩盖下悄然北行。

阳虎善用兵,他先派了部分人作为前拒,而大军则尾随其后。西面的一路自然是阳虎和季孙斯,而东面的一路,则是孟孙氏的家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对阳虎的这次夜袭,孟孙氏是极力反对的。

现如今,鲁国三桓之中,季孙、叔孙两家都已经权力下移,由陪臣执政,只有孟孙氏的家主还有些威信,能让家臣继续效忠。

孟孙氏的御者公敛处父和家主孟孙何忌耳语一番后,便驾车赶上了阳虎。隔着几步,他一边操纵驷马,一边对阳虎说道:“阳子可知道,伐鲁的齐国主将国夏其人?此人乃是国景子之子,数年前成为新任家主,位列上卿。”

对此,阳虎轻蔑地一笑:“上卿?上卿又如何,诸侯和卿大夫们管好祭祀就行,政事和兵事,交予吾等小人便可。”

他出身卑微,祖上只是孟孙氏的庶支,虽然自称小人,却颇为自傲。

阳虎身后的季孙斯明知道他在暗讽自己,却讷讷不敢言,但一直忠于季孙的戎右苫shān夷却怒了。他受持长戟,死死盯着阳虎后背心,只想一戟戳死这个乱臣贼子,却被季孙斯赶紧使眼色阻止。

阳虎极有能耐,党羽遍布鲁国,他本人的身手也冠绝三军。若是突然发难,说不准非但杀不死他,反倒会连累季孙斯自己被弑……

公敛处父摇了摇头道:“阳子,我觉得国夏不可轻视,并非因为其身份尊贵,而是他手下所率,都是名将司马穰苴练就的技击之士,我还听闻,其中有三名颇为勇悍的猛士。”

阳虎爱才,为了博得取代三桓的名望,成为真正的鲁相,他在国内提拔了不少材士,比如孔丘等,一些贫寒的国人野人也甘愿为他效力。听到猛士二字,便来了兴致,询问都是何等人也?

公敛处父说道:“此三人以勇力搏虎闻名,分别是公孙接、古冶子、田开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阳虎面色微变,此三人者,他也曾听说过。他们情同兄弟,号称“三士”。十余年间跟随齐国下卿陈氏攻鲁国,伐徐,在海滨追剿莱夷,多次立下功劳,是司马穰苴死后齐军的三把利刃。

公敛处父道:“阳子夜袭之策不错,但若不将国夏的机智,还有这三人的勇锐考虑进去,恐怕祸事将至,必死无疑!”

阳虎听罢,一时间犹豫了起来。

而阳虎身后,戎右苫shān夷也忍不住了,恶狠狠地威胁道:“阳子,此行过于冒险,汝若是让季孙、孟孙二卿陷入祸难,纵使鲁国司寇不敢惩处你,我拼尽性命,也立誓要你付出代价!”

对于这一威胁,阳虎轻蔑一笑,虽然感觉身后有一双充满杀意的眼睛盯着,他却毫不在意。以他的身手,就算有三个苫夷,又能奈他何?

但他还是勒住了马车,心里暗暗想道:“此等鼠辈虽然怕死,但说的也有道理,何况如今吾等鲁人相互提防,除了我外,皆无战心,如何还能夜袭得胜?莫不如……”

就在此时,前方半里外,却突然火光大作!隐隐还有阵阵喊杀声传来。

“发生了何事!”阳虎心中大惊,莫不是遇到埋伏了?

没过一会,军吏来报,说是齐人早已听说了阳虎将夜袭的消息,而假装没有提防,却在此隐匿等待鲁军,前拒进了圈套后,便被伏击。

“阳子快看,前方有辆驷马战车!”

阳虎一瞧,只见鲁军的前拒几乎被团团包围,而一辆齐军的驷马戎车正在其间奔驰,所到之处,鲁卒都被杀得丢盔弃甲,抱着头到处乱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战车上的三人,正是齐国勇士公孙接、田开疆、古冶子!

御者公孙接双臂过膝,御术高超,在人群里驷马拉着车辆奔驰自如,车速快得连旌旗都斜倒过来。

戎左田开疆身高九尺,在车上挽强弓,箭如霹雳,每次开弓必死一人。

戎右古冶子虎背熊腰,声音如雷,在战车杀入鲁师前拒后,便跳将下来,双腿如同在飞一般。他挥着长戈斩杀鲁卒,割下耳朵,胳膊夹着生俘,又跃上了战车,正是高难度的“超乘”。

三人齐声大喊道:“鲁师来而不告,非礼也,国子令我三人致师,愿求阳虎一战!”

“斩阳虎,擒三桓!”对面冲出的齐军也一同呐喊了起来。

霎时间,数千鲁军丧胆。

“殆矣,是我小觑国夏,小觑这三人了,今日一见,方知真万夫不可挡也!”

“速速鸣金,撤兵!”

阳虎悔之晚矣,只能抛弃已经陷没的前拒,带着后军后撤,返回了阳关,闭门不出,任由齐军三名勇士在城下炫耀俘虏和缴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远在中都的孔丘,在听闻此役后,便在简册上记录下来:“齐国夏帅师伐我西鄙,鲁师败绩!”

“晋、齐之争方兴于外,而阳货专权于内,鲁将受其乱也!”孔丘不由为鲁国的未来忧心忡忡,对着新近拜他为师的弟子冉求,说出了这句话。

冉求年方二十,刚刚行冠不久便前来中都邑,拜在孔丘门下。因为多才多艺,迅速由在籍弟子升为登堂弟子,侍奉孔子左右,被作为“政事”人才来培养。

但他对军争之术,也十分感兴趣,看着那副鲁国西鄙的地图,冉求喃喃自语道:“鲁侯、三桓,甚至是阳虎若能用我,只需一旅之卒,我便有信心退齐师于国门之外!”

就在此时,夫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求,写一封信寄去晋国,问问你的师兄子贡,就说我欲为他向展季大夫说项,让他在行人署从一行夫做起,可愿意归否?”

……

冬至日清晨,晋国下宫。

赵无恤的冠礼已经确定是在今日,日期确定后,便要开始“戒宾”之仪:戒是告知、通报的意思,作为冠礼的主人,赵鞅提前三天通知新绛周边的卿大夫们,邀请他们届时前来观礼。

一般来说,受邀请的人除非是公开的仇家,否则辞谢一次后便会应许。地位更高的国君,范、知两家,赵鞅还得亲自上门邀请才行。

国君当然不会亲自来,只是派遣太史墨代他到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另一方面,需要提前准备的仪式和服饰、礼器也在陆续筹备妥当。赵无恤提前三日回到了下宫,每日沐浴斋戒,以示虔诚庄敬。

冬至日鸡鸣刚过,在简单朴素的朝食过后,一身红衣的季嬴便长摆坠地,走入居室中,亲自为坐在大铜鉴前的赵无恤梳发,佩玉,更衣。

这本来是举冠者的母亲当做的事情,若是母亲已丧,则由姑姊代劳。

“你的发质差了许多,平日还是不肯用膏油保养么?”

少女纤细如葱的手指,拿着玉梳顺着赵无恤乌黑的头发滑下,一缕一缕梳理整齐。她发现相比一年前,无恤的发质有些枯萎,这是上次成乡血战,烟火燎烧的缘故,而且他脖颈上还多了一圈披甲时留下的茧。

季嬴不由得埋怨道:“作为卿族君子,指使手下人在前即可,你何必亲冒矢石?剑戈无眼,若是受了伤,那该如何是好?”

赵无恤恍然觉得,季嬴今天比往常更加,话多?

他故作轻松地一笑:“无恤定当牢记……”

季嬴手上动作很快,口中却依旧喋喋不休地说着话,仿佛是在驱散心里的某种情绪:“对了,我听有位年过九旬老寺人说,今日无恤君子的冠礼,和你的曾祖父文子时一般热闹,可是赵氏几十年未见的盛会。”

我的曾祖父?这话说的奇怪,不也是你的曾祖父么?赵无恤任由她述说,只是默默听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季嬴开始如数家珍地报出今日到来的宾客姓名:“国君派太史墨观礼,声称要将此事记录于史简;范、知、韩、魏四卿家主亲至,宋国大司城乐伯在场,赵氏小宗也无一不至,而其余张、乐、籍等大夫都有前来……”

“吉时已到,请君子更衣,随下臣前往家庙!”就在此时,却传来了赵氏的礼官悠扬的声音。

季嬴持着玉梳的手顿时停了下来,咬着嘴唇,话头一下子停了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赵无恤看着铜鉴中,已经被梳理整齐的发鬟,觉得自己滑稽无比,他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随即缓缓起身。

他也有话想单独对季嬴说,但如今周围都有侍女和有司盯着,而且头上这个搞怪的发鬟,无恤觉得自己肯定二得不行,画风被映衬得有些不对劲……

“好了,阿姊,今日应该高兴才对,待到冠礼之后,我,还有重要的话要对你说……”

赵无恤轻轻捏了一下季嬴的手,留下了这句嘱咐后,便张开了双臂,任由侍女们趋行上前,为他穿上行冠专用,单薄而朴素的采衣。

随后,他在有司的引领下,离开了偏殿,前往今天冠礼举行的地点,赵氏家庙。

家庙,就是宗族后代为祖先立的庙,为亡魂建立的寄居所,岁初岁末和各种节庆祭祀祖先,并举行一些仪式的场所。

无恤蹬戎车,邮无正御,一路上他高昂着头,坦然面对沿途目光。赵氏的黑衣侍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目逆无恤,国人们则挤在必经之路两旁踮着脚围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到达家庙的建筑群百步以外后,赵无恤需要“伏轼下舆”,一路走过去。

走向他的成年礼,还有属于他的时代!

……

到达宗庙外时,只见受邀的宾客已经到来,全都身着黑色的衣裳,地位高的卿坐在榻上,地位低的士大夫站于两侧,数十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赵无恤的身上,观察这位年轻的将冠者。

赵无恤深吸了一口气后,步步足尖踏实地,趋行而走。今天的礼节,他已经跟着礼官演练过无数次,力求不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与周人普遍的“左祖右社”不同,赵氏家庙位于下宫城垣内偏东位置,对着祖先逐日而来的海岱,对着太阳从扶桑木初升的方向。

按照周礼,天子七庙,诸侯五庙,卿大夫三庙。

赵氏也是三庙的规格,分别为赵鞅曾祖赵庄子的考庙,祖父赵文子的王考庙,父赵景子的皇考庙,按照一昭一穆的次序排列。

无恤要进的,自然是供奉赵景子的皇考庙,又称祢庙。

殿前巨大的石铺平台显示出宗庙庄严肃穆的气氛,加冠专用的堂在庙外已经立好,整套的编钟陈列于此。编钟上铸夔龙夔凤纹,钮作两只带角张翅的飞虎,衔梁对峙。盲眼乐师高一身礼服,带着乐师们早已就位,被告知将冠者已至后,便敲起了钟乐伴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无恤再往前,就是抚着美须的赵鞅,他今天头戴庄重的玄冠,身穿朝服,腰束黑色大带,饰白色蔽膝,站立在祢庙东阶之下,等待着儿子。

无恤隔着数步远,就朝父亲曲身下拜,行稽首礼,连续三次。

赵鞅则坦然受之,随后牵引无恤登阶,入祢庙。

宗庙为举行祭礼的地方,所以其建筑不能奢华,高度节制而简炼,装饰、色彩和花纹也尽量单纯而简洁。其外敞而为门,竦而为堂,抱而为阁,翼而为两庑两厢,一共三十余楹。

然后,赵鞅停在了庙门槛前,转过身来,作为父亲,在这重要的时刻,总有些话要对即将成年的儿子讲述。

但他说的话,却是赵无恤万万没有想到的。

“从造父至今,共计十五代赵氏先祖之灵在上,此庙乃是汝祖父景子之庙。汝出生时,皇考已逝,所以未能亲见。皇考性情颇似文子,宽厚低调,与我不同。今日他将见证汝之成年,但我还是有一事不解……”

赵鞅虎目直视无恤的双眼,像是要将他看透一般。

“细细想来,汝自从出生以来,一向平平无奇,性情冷淡而怕生人,除了能忍辱外,似乎别无特点,与皇考早年倒是有几分相似。为何从去年冬至开始,却忽然睿智贤明,锐意进取起来,制作奇异机巧之物没有穷尽,一些新的制度也让我叹为观止……你能否告诉为父,告诉在场的先祖们,这,究竟是何缘由!?”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面对赵鞅突如其来的质问,赵无恤微微一愣,随即昂首,只见庙宇的回廊顶端,是几幅内容各异的壁画:

造父为周穆王御者,带着他跋涉在传说中的流沙之地,至雪山昆仑,采禺支美玉,于天池见西王母之国。最后又千里驰骋,杀到了淮夷之国,灭徐偃王,因功封于赵城,为赵氏。这画的色彩是华丽的,线条是飘逸抽象的。

造父六世孙奄父为周宣王御者,在千亩之战里拼死护送天子逃走,其子叔带见幽王无道,投靠晋国。这画的色彩是鲜血淋漓的,线条是写实的,映衬着那段西周灭亡前“烨烨震电,不宁不令。百川沸腾,山冢崒崩”的恐怖末世。

其后便是成子赵衰伴随晋文公流亡诸侯,为其肱股,在楚国和秦国作为司仪,在折冲樽俎间帮重耳答辩楚王和秦伯咄咄逼人的问题,被赞为知文。这画的色彩是朴素的,线条是柔和,显得人物文质彬彬。

它们在无声地讲述赵氏的历史和辉煌。

作为穿越者,在这种肃穆庄重的场合,面对赵鞅直指人心的发问,换了别人,往往心虚,失措……

但赵无恤不同,他前世也是赵氏子孙,此刻尽情感受先祖的护佑和赐福,仿佛心安理得,看不出丝毫的异样。

他缓缓说道:“小子听说,父亲曾做了一个梦,梦到被天帝相邀,遨游于九天之上……记得是去年十月之交,小子得了场小病时,也曾做了一个梦。”

赵无恤作回忆状,开始将半夸张,半写实的后世生活缓缓道来。

“小子梦里的去处,也如同仙境一般,说出来恐怕父亲难以想象:万丈高楼拔于平地,一座城池住着数千万民众,他们少有所教,老有所依。人人都能识文断字,或在彻夜通明的殿堂听群贤谈吐,或肆意玩弄机巧之物,过着比大国诸侯还快活的日子。”

“在那儿,瓷器和陶碗一样寻常、便宜,我平日驾驭着不用马力,就能日行千里的华盖温车。在新绛吃过朝食之后,可以乘坐铁鸟,扶摇而上九万里,飞到郢城安排宴飨,再去临淄观赏庙会倡优。那里的铁矢不用臂力和弓弦便能发射,惨如蜂虿;每一次战争,都是焰火与雷电的比拼,惊天动地,若有差错,便会伏尸百万……”

赵鞅一直呆呆地听着,嘴巴微微张大。本来在他七日昏厥后,根据模模糊糊的梦境对大夫们编造的预言,已经十分精怪神奇,他也曾为自己的想象力而微微得意了一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谁料今日所闻,更是超出了想象和接受的范围。

“小子的一些奇思妙想和所做的机巧之物,部分是梦中偶然所见,至于小子的性情……”

赵无恤对着赵鞅俯身再拜:“鱼游於水,鸟游於云,立冬时节,燕雀入於海化为蛤。万物皆有所化,而人亦有之,若是经历了一些事情,性情便会有所改变。所以小子在经历梦境后,就像是从卵中破壳而出的玄鸟,有所变化……”

赵鞅一想也对,自己在昏迷七日后,经历了生死的大关,也是有所感悟和改变的。

“原来如此。”他微微颔首,接受了赵无恤的解释,同时也对姑布子卿的卜筮,还有连自己都有点相信的寐语更加深信不疑。

“且不管那梦中仙境是真是假,但无恤从中学来的东西,的确很有用处,或许这便是天意?无恤是天帝和先祖赐予我赵氏的世子,未来的真将军……”

就好比那蛰伏三年的楚庄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

解开了心里的疑问后,赵鞅便引无恤入内,将他成年的消息告知先祖。

其内的神龛中,供奉着景子赵成的牌位,铜制灯架上的燃烧着无烟的鲸膏,香气扑鼻,也映照得室内灯火通明。

这里从清晨开始,便完成了“陈服器”的仪式。

祭祀用的青铜礼器早已擦得金亮,干肉和肉酱盛于笾豆中,铜豆如同后世的碟,上面饰有简洁生动的夔龙纹,首尾相接而身躯卷曲呈s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卿大夫规格的五鼎四簋整齐排放,鼎是牛首螭纹蹄足镬huo鼎,其形制颇大,圆口、附耳、束颈、深腹、圜底,兽蹄形三足;鼎上饰夔纹和蟠螭纹,颈饰牛头双身蟠螭纹,彰显青铜时代礼器的古典美和雍容。

赵鞅让无恤跟着有司在此等待,完成告庙的仪式,他自行出庙门,迎接宾客进来。

听着脚步声远去,赵无恤松了口气,额头冷汗直冒,刚才赵鞅瞪着虎目这么一逼问,其实还是有点吓人的。

“我会代替赵无恤,完成他的愿望,也会做好赵氏子孙的本分,让列祖列宗血食不绝……”他对着宗庙内看不见的赵氏先祖如是说。

灯烛无风而动,像是在回应无恤。

三日前,赵鞅在遍请宾客后,就按照礼仪,再次通过占筮的方法,从僚友中选择一位德高望重的人,担任加冠的正宾,这一仪节称为“筮宾”。冠礼之日,正宾必须到场,否则不能成礼。除此之外,还要特邀一位“赞者”,即协助正宾加冠的助手。

赵无恤知道正宾和赞宾分别是谁,当他祷告完毕,在有司指引下转身朝南,正好看到赵鞅正迎着那两人入内,在登阶,入堂时分别都要相对一揖。

赞宾正是无恤的准岳父,宋国大司城乐祁。他在医扁鹊利用赵无恤“细蛊致病说”的原理,选择了一些药物治疗下,渐渐恢复了过来。如今面色红润,咳嗽也少了,恢复了那位敦厚长者的模样,看向赵无恤的目光里,带着欣赏和感激。

而正宾,则是位无恤不认识的老者,他身材高大,肩膀宽阔,身穿与赵鞅相同的礼服:玄冠映衬着花白的头发,下裳佩熊龙纹的玉组佩,双眼丝毫看不出昏花,宽阔的手掌一看就是常年舞剑挥戈的,上有厚厚的老茧和零星的老年斑。

赵鞅和乐祁跟在他身后,俨然成了青涩的小辈。

老者的容貌和谈吐举止,让赵无恤印象深刻,只一个眼神,一句寻常的话语,无恤就觉察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和压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便是今日的将冠者?真是虎父无犬子矣!”

这一天,也就是晋侯午九年冬至日,赵无恤终于和笼罩了晋国、笼罩了赵氏数年的庞大阴影,晋国执政范鞅见了面。

仿佛命运般,范鞅,在随即的卜筮中被选为今日的正宾,将为赵无恤行冠!

……

在告庙后,便是正式的加冠仪式。

冠堂坐北朝南,堂前有东、西二阶,东阶供主人上下堂专用,所以称为主阶,或阼zuo阶;西阶供来宾上下堂,所以称为宾阶。

当赵无恤在有司引领下,从东面的主阶登堂时,登时引起观礼的宾客一阵诧异。基于礼节,他们不能交头接耳,便只能用目光相对而视,其中传达的意思不言自明。

加冠者在堂上有专门的席位,其位置因身份的不同而不同,嫡长子的席位设在阼阶之上,庶子的席位在堂北偏东的地方。正所谓“嫡子冠于阼,以著代也”,阼阶之上是主人之位,让嫡长子在此加冠,意在突出他将来有资格取代父亲在家中的地位。

“赵无恤只是庶子,其母卑贱,如今却被赵孟当做嫡子来行冠……”

是过分的宠爱,还是别有暗示?众人的目光投向了前来观礼的赵伯鲁脸上。只见他面容肃穆,没有表现出太大不满,然而眼神中,却有淡淡的灰心。

今日天气晴朗,清晨的阳光照映在宫阙的飞檐和石、陶瑞兽上,赵无恤在冠堂上感受着众人目光,而三位有司捧着装有衣冠的竹篚,从西阶的第二个台阶依次往下站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服有三种:爵弁bian服、皮弁服、玄端服。

冠亦有三种:缁布冠、皮弁、爵弁。

负责赞冠的乐祁缓缓上堂,亲自把束头巾、簪子、梳子等物放置在席的南端。正宾范鞅则带着淡淡的笑意,对赵无恤拱手一揖。

“昔日赵文子冠时,鞅才是垂鬟少年,祖父范文子观礼,回到家中后对其大加赞誉,预言他日必为正卿。而鞅也曾受文子教诲,与景子为友,为赵孟之长吏,今日又能当上小君子冠礼正宾,真是莫大荣幸,愿范、赵两氏永以为好。”

范文子的确是个谦谦君子,当年看见年轻的赵氏孤儿,免不得要唠叨得多一点,但他的话是善意的。他的为人对赵武的影响似乎也很深远,范文子教育出一个赵文子,那时候,范、赵两家的关系是很友善的。

但,这已经是时过境迁的老黄历了,赵无恤对晋国执政十分警惕,对老豺看似发自肺腑的这番话,半个字也不信。

可政治就是这样,表面功夫必须得演下去。

赵无恤也故作感动地还礼道:“昔日曾祖父冠礼上,范文子曾言,从今以后要时时戒躁戒躁,智者受到宠爱会更加谨慎,糊涂人受到宠爱则是骄横无礼……诚哉斯言,范文子之教也。小子今日也希望能聆听范伯的教诲。”

客套完毕,无恤便即席坐下,乐祁也来与他说了句话,便坐到了无恤身后。在有司帮助下,为他解开那两个很二的发鬟,随后把散发拧成发束,再用一根玉簪为轴,把发束层层盘在簪子上,再将发尾紧紧地塞进盘出的发髻中,最后用帛将头发包好。

此既为束发礼。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束发完毕,正宾范鞅在洗盥guan后,从有司手中接过缁布冠,走到无恤席前。

缁布冠实际上就是一块黑布,相传太古时代以白布为冠,若逢祭祀,就把它染成黑色。

范鞅先端正无恤容仪,然后致祝辞说:“缁布之冠,意为汝具备衣食之能!”

随后,便把缁布冠加于无恤之首。

赞冠人乐祁上前,为无恤系好冠缨,始冠结束。无恤站起随有司进入房内更衣,穿上与缁布冠对应的玄端服、黑色帛带、赤黑色蔽膝,再出来向观礼的众宾客们展示。

随后,是二加皮弁bian,皮弁也叫做武冠,意为冠者具备基本武技。其形制类似于后世的瓜皮帽,用白色的鹿皮缝制而成,与白色下裳、黑色大带、白色蔽膝的朝服配套穿戴,地位要比缁布冠尊。

最后,是三加爵冠,爵冠也叫做文冠,意为冠者基本具备知书达礼之能。

“爵”通“雀”,爵弁所用质料与雀头的颜色赤而微红相似,故名。爵弁是协组国君祭祀等庄重的场合戴的,地位最尊。

范鞅也说出了最后的祝词:“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老无疆,受天之庆!”

当赵无恤穿着浅绛色下裳、丝质黑色上衣、黑色大带、赤黄色蔽膝的爵弁服,出来向宾客们展示后,三冠仪式这才算结束。

一时间,庙宇和厅堂再次钟鼓之声大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三加弥尊,加有成也!”

三次加冠,将地位最卑的缁布冠放在最前,地位稍尊的皮弁在其次,而将爵弁放在最后,每加愈尊,是隐喻冠者的德行能与日俱增。

宾客们也一同称赞,君子之德美矣!

“三加弥尊,谕其志也!”

赵无恤被气氛感染,也隐隐有些激动,前世他十八岁成年时,也就是平平淡淡地过了,哪有今天如此隆重的仪礼?

“华夏被誉为冠带之国,礼仪之邦,我今日始知为士大夫之尊贵也……”

冠,是礼之始也。这是华夏男子的成人仪式,在行冠前,只能算作“孺子,童子”,行冠后,从此将转变为正式跨入社会的成年人,同时,也获得了正式的权利。

参政,领军,受封,婚姻,都从冠礼后开始。

从今日起,他便是真正的男人了!

在三加冠告一段落,赐酒祝贺后,还有取字的环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宾赐表字,也就是正宾为加冠者赐以本名之外,供寻常称呼的称谓。

无恤定定地看着范鞅,开始期待他会如何选择。

范氏家族底蕴深厚,范鞅也对诗、史、易、书都有涉猎,他说道:“无恤之名,出自《易》泰卦,正所谓无平不陂,无往不复,艰贞无咎,勿恤其孚,于食有福。”

赵无恤微微一愣,他对君子六艺还算娴熟,但是对艰涩难懂的《易》却是一无所知的,今日方才知道,自己的名,原来有这种内涵。

看来当年赵鞅为自己这个贱庶子取名,似乎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无恤却不知道,赵鞅也没好意思提及,他的名,其实是无恤的生母抱着他,请季嬴的母亲帮取的。

没有一马平川而一点也斜坡也没有的土地,也没有一往无前而不返回的运动。在艰难中坚贞不渝就无过咎,不用担心收成的孚信,肯定会收获粮食来一饱口福。

凡事都有反复波折,这大概就是这句话的主要含义吧。

在历史上,赵襄子的命运,乃至于赵国的国运,都是在一次次反复波折中曲折上升的,这一世,赵无恤能否摆脱这种宿命?

却听范鞅略一沉吟后道:“如此,你的字,当为‘子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表字不能乱取,一般都要与名相互对应。比如端木赐名赐,字就是子贡;孔丘名丘,字为仲尼,尼,就是他出生的尼山。

子泰,与出自《易.泰卦》的“无恤”相对应,也算不错。

正所谓谓“冠而字之,敬其名也”。加冠之后“表字”就会替代“名”,成为寻常的称呼,自此以后,只有父母国君可直呼他赵无恤的本名。

“子泰,子泰……”赵无恤默默念叨着自己的新字,由家族最大的敌人为自己取字,这种感觉很微妙。

至此,冠礼结束,赵鞅送范鞅、乐祁至庙门外,敬酒,同时以束帛俪皮帛五匹、鹿皮两张作“报酬”,另外再馈赠牲肉表示感谢。

而赵无恤在傍晚的宴飨之前,还有许多事情要做,首先,是以成人身份正式礼见所有长幼家人。

看着幼子摇身一变,成为冠带深衣的有匪君子,赵鞅也是老怀欣慰,他淡淡地对无恤说了这么一句话。

“从今日开始,你便成年了。”

这意味着,无恤将要承担更多家族的责任。

是的,在冠礼上,得到的不仅仅是权利,还有重重的责任,三种轻巧的冠,如今却压得赵无恤脑袋沉甸甸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家族的荣耀,耻辱,都必须一手承担。

他长拜道:“小子定不会让父亲失望!”

随后,是赵鞅的妻妾魏姬、知姬,本来赵无恤在取字前,理应有一个见母的仪式,若亲母已逝去,那么就要拜见家族少君。结果这一道程序却被赵鞅大笔一挥,让有司跳过了,其中的意思十分令人玩味。

魏姬还是抿着嘴,阴沉着脸,她的儿子仲信在岁末的上计后被撤销了职守,世子之位是遥遥无期了。

知姬则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她的儿子叔齐还算治邑有方,被赵鞅微微嘉奖。

之后,还有无恤的兄弟伯鲁、仲信、叔齐。前来冠礼的小宗代表赵广德,楼氏,马首氏等。

无恤与两个猪队友哥哥只是淡淡地一礼,连话都没说一句,两人在经历上次的冲突,以及成乡霹雳天雷的传闻后,似乎还有些怕他。

而对伯鲁,无恤则友善多了,礼仪一丝不苟。

伯鲁心中稍感安慰,老好人的脾气又犯了,他心想:“无恤戒骄戒躁,依然敬我为长兄。吾不如无恤多矣,父亲昏厥时惊慌失措,要是没有无恤,下宫恐怕早已大乱,又如何能安然度过危机?他得此待遇,理所应当。”

而季嬴,当无恤找到她时,她正红衣飘飘,脚踏木屐,翘着脚坐于三层高的楼阙之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今天本是个应该高兴的日子,但季嬴心里却有些酸酸的。少时的年幼弟弟,今日一过,便要变成独立的成年君子了。虽然往日她也渴望依赖他,想要他继续成长,但事到如今,却有些不舍和害怕。

自从以后,他便不再是专属于她的幼弟,而是能够成家立室的成年男子了!

赵无恤缓步走到季嬴的身后,将一件温暖的狐裘披在她身上,一如她往日为他加衣一般。

无恤轻声说道:“阿姊年岁长我,现如今却是无恤先行冠礼,听父亲说,阿姊得等到明年仲夏,正式满了十五后,再行及笄之礼,如此一来,却是无恤抢了先……”

季嬴已经垂泪欲滴,她偏过脸,咬着唇硬声说道:“吾等女子,如何能与男子想相比,今日观礼,我却是连宗庙都不能进去,只能远远看着你……”

赵无恤却突然从身后轻轻抱住了季嬴。

“阿姊,我今日之后,便成年了。”

“无恤长大了,可以保护你,不管未来发生何事,无论是险恶的言辞,还是内外的觊觎,不会再有不必要的牺牲,不用付出性命的代价。”

无恤拉着季嬴的手,拭去了她的眼泪:“我在此立誓,必将誓死保卫阿姊,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女绝!”

这世上,绝不会再有磨笄夫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且不说季嬴心中的震惊和欣喜,在楼阙的拐角处,前来唤无恤前去宴饮的乐灵子一双眼睛圆瞪,她掩着嘴贴在墙角,方才无恤季嬴姊弟说的一切,她都听得明明白白……

……

当赵无恤回到下宫大殿时,宴飨即将开始。

见到今日的冠者已至,赵无恤的同龄们便发出一阵欢呼,招呼他过去筵席上饮酒。

魏驹,韩虎,知宵,赵广德,吕行,令狐博,乐符离,张孟谈,都在其列。

这些泮宫中认识的小伙伴,或已经行冠,或即将成年。他们中有赵无恤的敌人,朋友,或者亦敌亦友。

但今时今宵,他们的父辈祖辈已经决定暂时休战,放下恩怨一致对外,迎接齐国的挑战。

受此影响,少年们也摩拳擦掌,他们是听着祖先辅佐晋文公、悼公,尊王攘夷,争霸于中原的故事长大的。他们也想成为赳赳武夫,公侯干城,去蹬车擎旗,再演鞌之战,平阴之战,城濮之战,鄢陵之战里,晋军的荣耀。

无论所属氏族如何,他们骨子里,依然是骄傲的霸主之国,是晋人!

性情昂扬的少年们一时间忘记了勾心斗角,玩闹在了一起。他们赌斗象棋,投壶六博,在酒酣后,又相互手揽着肩膀,挥动着干戚与羽籥,在大殿中跳起雄浑的万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硕人俣俣yu,公庭万舞。有力如虎,执辔如组,左手执籥yuè,右手秉翟,赫如渥赭zhě,公言锡爵!”

钟鼓间,隐隐有金铁之声!

而一直端坐席位上首,笑眯眯地看着少年们表演的范鞅,心里却在冷笑不止。

“哪怕行了冠礼,装得再像成人,心里依然是一群不知人世险恶的幼稚童子!”

但明面上,他却故作老态,发出了一如当年中行偃在赵武冠礼上的感慨:“惜也,吾老矣。”

他指着众少年,对陪坐在周围席上的知跞、赵鞅、韩不信、魏侈诸卿道:“从今往后,便是他们的时代了。”

知跞唯唯应诺,韩不信也老之将至,感伤地叹了口气,魏侈正值得壮年,不置可否。

“范伯此言差矣!”却是微醉的赵鞅站起身来。

他再次满饮一爵酒后,虎目微眯,一字一句地说道:“大敌当前,范伯如今说的却都是苟且偷安的话,一点都不象个主持国政的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范伯如今说的都是苟且偷安的话,一点都不象个主持国政的人!”

一时间,四周数丈之内,听到此言的人一片死寂。

“赵孟醉了!”韩不信连忙拉住了赵鞅,想要他坐下向脸色阴沉的范鞅陪罪。

赵鞅却大手一收,举着铜爵踱步到堂中,宽袖一挥,指着众少年大笑道:“此等小儿辈,欲执国政,也得等我赵鞅百年之后!”

说罢,他竟然径自抢过旁人的干戈,加入了赵无恤等人的万舞中。

“简兮简兮,方将万舞,日之方中,在前上处!”

赵鞅慨然而歌,也如日之方中的太阳一般,俨然成了宴飨的中心。

范鞅方才脸上的恼怒之色渐渐收敛,随后是嘿然而笑。

“不愧是赵孟!”

知跞颔首:“也只有赵孟,才能本心一如童子般昂扬,从不服输。”

韩不信和魏侈面面相觑,额头冷汗直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若是范鞅能回到二十岁的年纪,他恐怕也会兴致勃勃地与赵鞅比斗一番,但现如今……

在乐舞声中,他的思绪仿佛飘到了五十多年前的那个骄阳似火的夏日,秦晋迁延之役。

当时,因为作战不利,人心思归,晋国三军将撤,诸侯离德。在所有人马头向东时,范鞅一直崇拜的勇者栾针,却在独自戴胄,备马套辕。

范鞅上前为他披甲,一边问:“子鍼,将作何去?”

直到今日,范鞅依然记得,当时栾针拍着他的肩膀慨然道:“此役无功,晋之耻也!汝可愿与我驰车致师,以雪耻辱?”

他当时也才刚刚行冠,正是热血沸腾,想要为国雪耻,铸就霸业的年纪,栾针有召,如何不往?

他们两个人,驾驭着一辆战车,孤零零地,朝黑云般的秦国中军大阵冲去。范鞅当时天真地以为,自己会像太公望一样,以百夫致师而败商卒,成就武功。

晋国需要英雄,只要他和栾针一冲,身后的晋军也会知耻后勇,跟随上来的!

然而结果却是,栾针战死了,范鞅苟活了,晋国三军,十多路诸侯,无一上前助阵!就这么在数里外远远观望着。

英雄往日高昂的头颅被斩下,坚实的身躯被射成了筛子,当人死魂去后,就只会剩下一滩烂肉。

从那天起,范鞅就知道了自己内心的胆怯和懦弱:英雄会死去,理想会毁灭,壮志会消磨,当如林的戈矛逼近时,你才会发觉这些东西是多么的可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杀死你内心的童子!”他的父亲,宣子范匄在范鞅事后被追究责任,仓皇逃出国时如是说。

从那天开始,范鞅成了一个真正的政客。

所谓的为国而战,只是一个笑话,不择手段地吞噬敌对卿族,壮大自己,才是正途。为此,他甚至不惜对栾针的侄子,也是自己的外甥栾盈下手。

但现如今,范鞅心里的阴冷狠辣,表现在面上,却只有慈祥和宽厚。

在赵无恤舞后,按照规矩,向前来观礼的诸卿大夫敬酒时,范鞅笑眯眯地接过了铜爵,心里想的却是:

“赵孟和栾针很像,虽然锐气难当,但却不足为患,但此子却不太一样,他的作为的心性,甚至收买人心的手段,和当年的栾盈太像了,不可不除……”

而再过些日子,正好就有这么一个机会,而且是一石二鸟的机会!

……

第二日清晨,赵无恤改穿礼冠礼服去拜见国君,赵鞅事先已经给他打好了招呼,此次入宫,无恤将得到成年后的第一个职守!

虒祁宫中,晋侯午看着太史墨昨日记述的诸卿事迹,嘿然而笑道:“赵卿竟然亲自下场表演万舞,赳赳武夫,公侯干城,好,我晋国就需要汝等忠于公室的勇士。”

虽然晋侯已经大权旁落,但名义上好歹是诸夏的盟主,周天子之下最有权势的人。平时不觉得,一旦齐侯杵臼chujiu跳出来争这个位置,晋侯却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样,登时痛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就剩下一个霸主的名义装点门面,维持声望,你还来和我争?真是岂有此理!

“历代齐侯都对晋国不服,他们早有异心!”

的确,自从齐桓公称霸后,齐国的子孙们便从未忘记祖先的荣光。齐顷公、齐灵公、齐庄公、加上现任的齐侯杵臼,都一直在试图挑战晋国的盟主地位。

而面对这个东方强邻,晋国也没办法把他们当成鲁、卫等小弟一般使唤,只是在其试图脱离晋盟时按着狠狠揍一顿:鞌之战,平阴之战,平丘之会,莫不是如此。一旦这样,齐国又会老实一段时间,乖乖腆着脸侍奉晋国,但每换一个国君,他们便好了伤疤忘了痛。

“齐侯杵臼从先君平公去世后,就又开始不安分,当年他亲自来祝贺孤的祖父昭公继位,在燕飨上投壶,中行穆子为昭公祝愿:有酒如淮,有肉如坻,寡君中此,为诸侯师,一投而中。”

事关自己的地位和“霸业”,晋侯午十分上心,对赵无恤唠唠叨叨地说着齐侯的胆大妄为。

“而齐侯投壶时,竟然祝道:有酒如渑,有肉如陵,寡君中此,与君代兴!他居然公开说,想代替晋国兴起,成为新的霸主!”

晋侯义愤填膺,赵无恤唯唯应诺,的确,齐侯杵臼大概从那时起,就变得野心勃勃。之后二十年里,内有晏婴理政,外有名将司马穰苴练兵,晋国在平丘之会后诸卿内讧不断,对齐国的所作所为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之后齐国干涉北燕内政成功,又侵莒、伐徐、服邾、收容被季平子驱逐出国的鲁昭公,派晏婴以平等的地位出使楚国,召开蒲隧之盟,俨然以东方小霸自居!

“如今郑、卫、北燕、莒、邾、郯等国都已经服从齐国,鲜虞也蠢蠢欲动,若是齐国再与秦国勾通,那晋国分寸之间便要陷于四面包围!”晋侯午目前还是把整个晋国看做是自己的率土之滨的,顿时忧心忡忡。

赵无恤一直旁听着,见他啰嗦了这么久,依然没有点到今日的正题上,颇有些不耐烦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故作劝慰地说道:“君上何必焦虑,如今晋国正在勤王,故容忍齐国一时跳梁。下臣听闻,成周的叛乱已经平定,单公、刘公将迎天子回归王城,上军司马籍秦将亲自护送。一旦天子归国,自然会赐下斧钺,让君上征伐不臣的齐、郑二国。”

“到时候晋国三军占据了大义,何愁齐侯不肉坦牵羊,向君上请降?说不准又会拿出当年侍奉平公的诚意,送姜姓美人入宫服侍君上,要几人,他们便会给几人。只可惜晏子老矣,不能亲来,下臣久闻他巧舌如簧,言语诙谐,早就想亲见……”

晋侯午听到这里,不由开心得哈哈大笑,直到在旁的有司咳嗽,方才收敛了这种失礼的行为。

无恤所说的这件事,还是三十年前,晋平公迎娶了齐侯杵臼的女儿少姜。他好色无厌,服用助兴的药丸,将这位十四五岁的齐国少女视为采补鼎炉,夜夜与其交欢。

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平公虚弱的身体居然真有好转,但有血痨之疾的少姜,却在晋平公没日没夜的折腾下,不到半年就香消玉殒了。

当时晋国国力完胜齐国,所以齐侯杵臼也不敢怠慢。女儿死了,他非但不生气,还赶紧命晏婴为使者,亲赴晋国。将齐国适龄的姜姓公室女子,编制出一个花名册,描绘容貌,请好色的霸主随意采择,以继少姜之缺。

赵无恤这么半打趣半认真的说法,让晋侯午笑得肚子都疼了,开始期待击败齐国后,齐侯腆着脸千里送女的情形。

他朝无恤指了指道:“好你个赵子泰,诗言,巧言如簧,颜之厚矣,齐国晏婴如此,在孤看来,你也快赶上晏婴了!”

这是句玩笑话,但晋侯作为至高无上的国君,是可有直呼赵无恤的名的。此刻,他却在称呼无恤的字,是隐隐将这个同龄人当成了朋友,一时间忘了君臣尊卑,直到在旁的有司再次重重咳嗽,才改了回来。

赵无恤乘机进谏道:“若是在冬日作战,兵卒和粮秣损耗极大,所以要征伐齐国,至少要到明年开春。在此之前,还得指望鲁国在后方拖住齐国人,同时尽快送宋国大司城归国,好让宋国一同拒齐,助晋国伐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晋侯点了点头,说实话,他现在的状态就是“政由六卿,祭由寡人”。跟谁打,什么时候打,怎么打,都是六卿公议说了算,只有在事情得出结果后,前来通报一声而已。

说到这里,他也想起今日让赵无恤进宫的缘由了,便笑眯眯地对无恤说道:“冠礼之后,便要授予职守,但如今晋国少年而为官者众矣,你说说看,孤要如何安置你呢?”

“君上让下臣去哪,下臣就去哪,不过……”

晋侯午就喜欢无恤这“忠君”的态度,便问道:“不过什么?”

“下臣与乐氏有姻亲,如今也算是乐大司城之婿,若是让无恤护送其归国,定能事半功倍。有乐大司城为媒介,将这一年来的误会解释清楚,宋公定然会同意继续维系晋、宋之盟,唯君上马首是瞻!”

这件事情晋侯午早已听说,而赵鞅也上书说过希望由赵氏来处理此事,晋侯只需点头任命即可。

令人奇怪的是,执政范鞅也一同上书,同意把对宋国交聘之权让给赵氏,也建议让赵无恤作为使者,尽快上路。这让晋侯午和知伯有些诧异,难不成范、赵和解之后反倒成了盟友?为何这么帮衬赵氏。

不过,这件事情交给赵无恤去办,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晋侯便说道:“好,那孤便授你小行人之职,送乐司城归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小行人?”

成乡乡寺之内,赵无恤召集了几名属吏,家臣前来商议事情,子贡也在场,当听到晋侯新授予赵无恤的职官时,便不由得喊出声来。

无恤答道:“没错,正是小行人,子贡,这不就是你想做的职守么?却是我先得之,哈哈。”

子贡收敛了神色,微微一笑:“如此,便要恭喜大夫了。”

春秋时期,虽然“礼乐崩坏”,名器下移,但周礼的大部分内容都被诸侯继承,其中朝聘之礼尤为重要。

因为,此时不同于后世的大一统王朝,而是数十个大小不一的邦国并存,各国文化趋同,相互之间的姻亲关系复杂。所以相互交流是必不可少的,于是便有了约定成文的“朝聘制度”。

朝是君主亲自去别国拜见、访问,聘是派人前往。正所谓:诸侯之於天子也,比年一小聘,三年一大聘,五年一朝。

诸侯之间也是如此,随着经济、政治的交流日益频繁,各国你来我往,一年里出使四方诸侯,没有十次也有八次,官道上,聘问的行人不绝于道。

晋国、鲁国都承袭周制,有专门负责外交朝聘等事项的“行人署”,无恤的职官“小行人”,就隶属于这个机构。

行人署的长吏名为大行人,爵为上大夫,掌管接待宾客之礼仪,以亲诸侯,相当于后世的外交部长。

小行人则地位略低,“掌邦国宾客之礼籍,以待四方之使者”,相当于后世的外交大使。

晋国作为百年霸主之国,对外关系繁杂,甚至替代了周天子接受诸侯朝见的地位。所以小行人还按专业和熟悉领域分工,划分了专门接待和出使的国家。对应齐、楚、秦三大国的小行人爵为中大夫,对应鲁、宋、卫等中小国家的小行人爵为下大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无恤这次得到的使命,是护送宋国大司城乐祁归国,并聘问宋公,维系晋、宋同盟,所以位列下大夫。

在接受了隆重的受爵、受职仪式后,无恤头戴玄冠,穿上了黑色的朝服。他随后赶回下宫与赵鞅、乐祁商议离期,最后定在十一月下旬。

“要赶在大雪降下前翻越太行。”在留在下宫研究“细蛊说”的扁鹊调养下,乐祁身体已经渐渐痊愈,只是他对宋国国内的形势,还有一路过去的天气、路况有些心忧。

的确,在大冬天里过太行山隘,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得顶着寒风走,一天只能行十多里,牛马损耗极大。

但送乐祁归国,说服宋公继续留在晋国联盟内的事情刻不容缓,去迟了,保不准宋国就会转投齐国怀抱:据说卫侯元已经派行人去宋国聘问,想要与宋联姻!

“卫宋若是联姻,宋国便更有可能倒向齐、卫同盟。”赵鞅很希望无恤能顺利完成这次使命,立下功勋,赢得声望。

乐灵子也执意要陪同乐祁归去,季嬴一度劝说她留在新绛,待到明年开春再走,却被灵子婉拒了,说是要沿途照料父亲。无恤觉得,她这些天一直有些心神不属,问了几次,少女却摇头不答,原本清扬婉兮的眼神中竟有些躲闪。

“或许也是思乡了?”无恤只能如此猜测,女儿家的心思可不好猜。

既然要作为行人奉君命前往宋国,路途足足有一千里,一去半月,可能要等开春再回,归来又得半月,所以要做许多准备事项。

仪仗朝服,还有外交文书之类,行人署的司仪自然会布置妥当,不用无恤担心。

但以晋国现在的状态,政在私门,等公室配齐随行人员?那是痴人说梦。于是乎,赵无恤连当大夫出使外国,也得自掏腰包。

“成乡目前在下宫赵兵的保护下,不必担心外敌。余这次要带上一卒之众,都要精锐,还要将府库中的十镒金爰取出一半,其余钱帛、礼物也需要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无恤和范鞅的心思却有些相似,对为晋国而战,为晋国争霸之类的虚名兴趣寥寥。他这次去宋国,可不单是要为晋侯卖命的,更多的,还是为了赵氏私室谋利。

无恤打算着,宋国的实权卿大夫要一一拜会结交,若是在沿途各城邑和市井发现贤才,也要招揽,这些都是要大笔花钱的。

而且无恤这次去,还打算把子贡带上。

他对子贡说出了原因:“首先,吾等可以在宋国直接购买当地麦子,再招聘匠人,在乐氏领邑里建立磨坊,抢先占据商丘的麦粉市场!其次,从下月起,下宫内将会增设一个烧窑区,作为赵氏的机密严加控制,制作瓷器。再过几个月,大量下宫瓷器就要挤入绛市,按照推算的产量,还有余存卖到国外。”

“对卫国、鲁国的贸易,端木氏有自己的路线,自不必说,宋国方面,就要靠吾等此次前去打通了。”

子贡唯唯应诺,新绛周边的麦粉、瓷器贸易,渐渐被下宫的赵氏商贾接手并熟悉了,他完全可以撒手离开。

不过此时,他却依然在想着赵无恤成为行人的事情,心中在叹息,晋国果然也是亲亲而尊尊啊。

赵无恤年岁比子贡小了几年,但因为是卿子,还是晋侯近臣,所以刚行冠礼便被国君卓拔为大夫,又因为与乐氏的姻亲关系,便被委以重任。

而子贡,虽然已经将无恤从守藏室和泮宫里带出来的外交信件、檄文、聘文等研究得滚瓜烂熟,却一直没得到表现的机会。他如今还一名不文,纵然有人知晓,也只因为他是代表赵无恤在绛市利益和话语权的“卫贾”。

但,子贡可不想做一辈子的商贾。

“若有两国构难,千乘壮士披甲列陈,尘埃张天。赐为行人,手不持一尺之兵,身不带一斗之粮,便能和解两国之难。天下诸侯,用赐者存,不用赐者亡!”

这才是子贡的大志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夫子曾称子贡为“辩士”,当然知道他的心思,前两天,子贡还接到了来自鲁国的信件,是夫子口述,师弟冉求写的。

信中说,中都邑治理半年多,颇有所成:上计比往年翻了一倍,四野皆则之。夫子或许能得升迁,于是便告知子贡,若是在晋国不顺,便回去协助他,或许能进入鲁国的行人署,成为“行夫”。

大行人,小行人,还人,行夫,这是诸夏各国行人署的四种职官,高低尊卑依次递减。

行夫,爵为下士,掌迎送各邦国宾客的小事,俸禄斗食,相当于行人手下的胥、徒,负责劳辱之事焉,常常被呼来唤去。

所以,子贡在为赵无恤,为夫子的事业顺利都感到欣喜的同时,也有微微的犹豫。他相信自己的能力,却也明白这个时代分辨贵贱的眼光。虽然初始时地位卑微,但夫子还是给了自己进入行人署,发挥长处的机会,是否要辞别君子归去?

就在子贡心里挣扎的时候,赵无恤已经清点好了此次随行的人员。

“虞喜的轻骑士两,作为前哨斥候必不可少;穆夏的亲卫两近身保护车驾;田贲的悍卒伍也要带着以备不测;再挑半卒戈矛手,最后是伍井所在的辎重两,负责牛马车辕等事务。以上众人随我出行,邢敖为御者。”

王孙期因为胳膊摔断,在下宫接受扁鹊的治疗,无法随行,而且他也被赵鞅调了回去,继续担任差车之职。

无恤想着剩下的名单,觉得就算自己不在,这些人应该能挑起成乡的大梁了:“羊舌司马留守,负责兵事;计侨升为假乡宰,负责政事民事。其余人等,各司其职,若是有事,第一时间通报下宫知晓!”

众人应诺,得以随君子出行的,就兴高采烈。他们基本上都是下宫本地人,打小没出过周围百里之外,对于遥远得就像是在天边的宋国,好奇不已。

众人散尽后,赵无恤却拉住了有些魂不守舍的端木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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