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大礼议(2 / 2)

专鲫仿佛闻到了血腥味,他舔了舔嘴唇,拍着腰间的短剑说道:“非也,这些都太过平常,我说的是,在赛场中以兵器格杀,至死方休的比赛。或者单人、数人持兵刃,让他们与猛兽博斗,可乎?”

赵无恤一愣,这不就是西方希腊、罗马的角斗么?

他的脸色顿时阴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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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完全程后,专鲫觉得在竞技场内,无论驰逐、蹴鞠还是角抵之类都太过平淡,无法满足他的需求,于是他建议赵无恤加入持械战斗厮杀。

“自吴人建国之初,斗剑便是军中常有之事,此类格斗并非纯粹的杀戮,它展示的是吴人的勇气、技艺和力量,那些最令鬼神愉悦的东西,是献与鬼神和水伯的血祭。胜者拥有宴饮、享乐与荣耀,而英勇战死的人也会得到敬意、被人怀念。对于斗兽的死囚而言,此处则是鬼神审判之地,是还其清白的最后机会。”

在言偃将这段话一字不落地翻译过来后,赵无恤脸色微沉。

从春秋一直到三国时,吴越之地可没有后世的小桥流水、温文尔雅,而是民风彪悍的边地,君不见项王三千江东子弟,东吴丹阳部曲都是骁勇善战之辈。

正所谓江南之俗,火耕水耨,鱼稻富饶,不忧饥馁,其民众信鬼神,喜淫祀。吴人有句话叫“宁可无食,不可无水”,水稻以水为主,江南又多水患,所以吴人从断发纹身防水开始,对水有一系列祭祀和禁忌。从初生的婴儿被抱到水中沐浴为始,到死后以船棺入殓为止,不知有多少与水有关的活动,因此水神的祭祀较多。

所以,吴国人为了在“鬼神”和“水伯”面前表现自己的勇敢,常常陆能搏虎,水能擒蛟龙鳄鱼,南方的野蛮习俗一览无遗,斗兽、斗剑风气也渐渐流行。

和西方的古希腊、罗马类似,吴越之地,最初的角斗是人与人之间的拳斗角抵,后来逐渐发展成为人与猛虎、熊罴、豹、野牛、甚至是鳄鱼鲨鱼的肉搏。到了后来,为了寻求更大的血腥,赢得鬼神更大的恩宠,吴人开始流行剑斗士:两个斗士手里拿着一尺或两尺长的利剑或戈矛、盾牌相互刺杀。

他们日夜相击于震泽北岸,常常为了取悦鬼神、吴王与贵族而搏杀到死,死伤者岁百余人。但还是有无数人趋之若鹜,于是当这些剑士们被孙武组成密集方阵,冲向楚国军阵时,方能所向睥睨。

言偃不太高兴:“这本是蛮夷之俗,缘何要引入中原,这不是以夷变夏么?”

专鲫道:“此事对于小司寇大夫来说好处多多,子游你只管为我转译即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言偃无奈,只得继续为专鲫转译道:“如果小司寇大夫能在竞技场里让轻侠和死囚们以剑相厮杀,或与猛兽搏斗,至死方休,一定可以为陶丘带来更多贸易,让府库内装满天下诸侯各式各样的钱币。因为世人皆有好斗之欲,观看斗剑可以让他们得到满足,从而使陶丘更加安宁富足。”

无恤听罢,沉吟片刻后说道:“就跟斗鸡斗犬一样?我知道人们看这两种比赛时乐见血肉横飞,最喜欢的则是赛后将失败的鸡犬砍头那一瞬间。由此可知伯鱼你说的没错,人们的确是喜欢血腥,若是将南方斗剑和斗兽之俗引入竞技场中,的确可以获得很大的利益,吸引更多的人来观看……”

君不见古罗马的角斗行业如此兴盛,这就是人类骨子里的好斗和残酷在起作用!

闻言后专鲫点头称是,一旁的子贡,乃至于言偃都大惊失色,以为赵无恤被他说动了。

俩人正要劝谏,却听赵无恤斩钉截铁地说道:“然而不行,哪怕有再多的利益和好处,我都不会让斗剑、斗兽进入竞技场中!”

专鲫愣了:“既然有好处,为何不可?”

“因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推广斗兽、斗剑,这是在用别人的性命来为自己取乐,是君子不能做的事情。我举几个例子罢,桀纣暴虐,残民以逞,所以他们被汤武行仁,吊民罚罪了;当年莒子庚舆喜欢剑,每铸成一剑,必以人试剑,岁杀数十人,终于成为国人大患,于是他被驱逐。总之,用残害民众来满足自己意愿,最终只有这种下场。”

专鲫哑然,但他还是坚持道:“并非单单是取悦观看者,也是在取悦鬼神。”

赵无恤的声音徒然提高:“未能事人,焉能事鬼!”

专鲫的话噎在了喉咙里,只得在那儿干瞪眼,而为赵无恤转译的言偃也一下子激动了起来,说话声音都有些颤抖。

“看来伯鱼还是不明白我的为人,你若是和旁人打听打听,便知道我在领地推广了止殉令。现在,驱使武士和隶臣去斗兽、斗剑而死,和将他们人殉陪葬有何区别?只是换一种死法而已,我又怎么会同意?我中国之礼仪不同于蛮越,以人为本!本理则国固,本乱则国危,人毕竟是万物之灵,任何一条人命都弥足珍贵,不是鸡犬之流能相提并论的,此事不可为也,伯鱼休要再说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专鲫理屈词穷,沉吟思索,随即仿佛被什么东西再次惊醒了,手不由自主摸向了腰间的佩剑……

……

这边的争执也吸引到了曹伯,曹国大司城,还有籍秦、屈无忌等人。

他们将脸转过来询问发生了何事,刚好听到专鲫在自夸吴人的斗剑之俗,声称可以引入竞技场。这听得曹伯眼前一亮,但随即赵无恤不容驳辩的话语却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以人为本,说得好啊!”

曹伯阳偷眼看了看点头不已的大司城,他平日狩猎无度,就已经被大司城屡次谏言了,若是再做点“残民以逞”的事情出来,那还了得?这老叟不得说得他耳朵生老茧。赵无恤的心思他能猜出一点,中原不比吴越,名声极其重要,作为国君、封君,做事必须有些底线,否则,国人的舆情和青史可不会放过你。

以人命来取乐敛财,不被黑成桀纣才有鬼!

屈无忌虽然生于斯长于斯,但对吴越之地的一些野蛮习俗也颇不习惯,他和旁人一样拊掌称是。

谁料下一刻,众人却看到词穷后满脸涨红的专鲫摸向了腰间的短剑,铮的一声响后拔剑而出!

众人大骇,伯鱼这是气急败坏,想要与赵无恤拼命么?吴越之士的性情,竟然刚烈如斯!?

专鲫的是谁人之子他们再清楚不过,昔日专诸之刺王僚也,彗星袭月!如今仿佛那彗星之夜重现,匹夫一怒下,曹伯隔着老远就踉踉跄跄地后退,想把老迈的大司城推到自己跟前格挡,晋国使者籍秦也缩到了案后,而身材高大的屈无忌虽然手放在了腰间长剑上,但却犹豫不决,不敢抽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以往在吴国斗剑时,除了太子夫差外,赶在专鲫面前拔剑的人不过一个死字……

如今离专鲫最近的,还是赵无恤。

所以他看得分明,只见专鲫手中那剑长不足一尺,可以藏于大鱼之腹,所以名为鱼肠剑,当年吴王僚被此剑贯穿三层甲衣而死,如今轮到自己了?

他依旧立于原地,手握在少虡剑上,但拔剑已经来不及了。而子贡、言偃、阚止三人偏向文士,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脑子一僵怔在了原地,只听到一声破空的轻微声响疾速飞来,在耳旁嗡嗡作响。

……

竞技场侧面的木质包厢中,姐弟二人在窗檐前扶着栏杆,并肩站立。

伯芈侧过头欣慰地看着弟弟邢敖。

“阿弟已经虚岁十五,却是比我还高一些了。”

邢敖已经没了童子的稚嫩,他长成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翩翩少年,此时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蹴鞠比赛,不时发声为自己喜爱的蹴鞠队助威,还将这规则和过去的胜负讲解给伯芈听。他过去一年一直跟着子贡在陶邑做事,无论运营筹划还是亲自下场赛车蹴鞠,都有旁听和参与,这竞技场的一砖一瓦都有他的心血在里面。

伯芈只是偶尔瞧一眼比赛,好和弟弟搭上几句话,她对这种剧烈的竞技并无兴趣,心思多半还在赵无恤身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之前那一夜温存来得突然,出乎两人意料,但既然事情发生了,以赵无恤的性格就绝不会回避退让,对她益发疼爱起来。今日还特许她跟着来观看竞技,也允诺会寻机会让她与远亲屈无忌相认,好正式结两家之好。

伯芈羞涩之余也满心欢喜,倒不是亲戚即将相认的喜悦。虽然明白自己到顶也只能作为一个妾室,但她却知道一个名分的重要性,也思索着君女的话,自己这次来除了照顾君子起居外,可不是来做点缀的。

她在赵无恤离开后就跟在季嬴身边,除了拿手的庖厨手艺外,还跟着季嬴学了勾勒一手好瓷绘,相信自己除了作为赵氏和屈氏的政治纽带外,在其他方面也能帮上君子!

然而就在此时,注意力一直在赵无恤身上的伯芈却察觉到公室看台上发生了一场混乱,随即她眼睛一飘,瞧见了侧面一处石质台阶和木楼间的缝隙阴影处,正贴着一个身材瘦削的褐衣的人!

他手里似乎拿弓状的武器,瞄准了赵无恤的方向,手上轻轻一动,身体像是被什么反弹了一下微微一颤,射出的东西被阳光一照闪着反光!

伯芈知道,那一定不是什么善意的举动。

不公平,不公平!她心想,为何乐极一定是悲,随即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呼喊,泪水犹如毒药,流过她的面庞。

“君子!”

但这声音转瞬即逝,随即被蹴鞠进球后全场观众起身欢腾的狂呼声完全掩盖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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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鲫的作为震惊了看台上一群人,但并非所有人都呆住了。

说时迟那时快,专鲫拔剑后,赵无恤身边一左一右却有两名勇士闪了出来,一是穆夏,持小盾和制式短剑,二是田贲,左手短剑,右手小戟。他们今日都着士人服装护卫在无恤左近,专鲫一有异动,俩人便立刻站到了无恤的身前。

不过,他们却没有和专鲫对峙,穆夏觅着声音的来源反手一挡,沉闷的哐当一声,一支从暗处射出的冷箭被他手里的小圆盾挡住了。而田贲则一挥手,练过千百遍的短戟脱手飞出,将藏在十多步外阴影处的放箭者击杀,那人发出了一声痛呼后掉到了看台下,翻了个滚后血流满地,死了。

“有刺客!”

子贡、言偃等人这才反应过来,也各自抽剑防身,同时轻声喊了起来,召唤卫士。

专鲫倒是没料到之后的事,他嘴里用吴语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言偃为之翻译,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方才不是口角起了冲突,而是专鲫觉察到了危险。他作为一个从小厮杀的武士,发现四周有淡淡杀意,于是便先拔剑戒备。谁料那藏于暗处的暗箭者刚露出头,便被无恤的两名亲卫解决了,这事办得干净利落,连专鲫都挑不出毛病来,只是他方才憋足了劲,如今颇有些泄气。

竞技场在设计时就考虑到了安全因素,霎时间,一群武卒和曹国甲士从甬道涌上看台,手持大盾将一干贵族都护卫得严严实实,对方万箭齐发也不能伤之分毫。

同时也有兵卒跑向观众席位,维持秩序的同时捉拿刺客同党:方才有几人试图朝贵人们在的看台上冲去,但还没跑到台阶处上面就结束了战斗。他们只得眼巴巴地看着同党被杀,随后便缩回了人群之中,打的是乘乱脱身的主意。

看台上,无恤从始至终保持着镇静,他知道自己不是玩剑技的料,所以一切安全问题都只能指望身边的几位猛士。穆夏和田贲有了上次在太行山羊肠坂被古冶子以一敌百刺杀乐祁的教训后,痛定思痛,这次便成功阻止了刺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才那支冷箭不是射向曹伯,也不是射向籍秦、屈无忌的,而是射向赵无恤面门,这说明刺客想要的是他的命!

……

刺杀发生后,无恤也让人去侧面的包厢处,保护伯芈和邢敖等人的安全,随后他便思索开了。

那刺客的武器已经被田贲拾回来了,是一把小型手弩,还有数支箭簇闪着绿光的浸毒片箭。弩这玩意并非赵无恤一家独有,在晋、楚开始流传,吴国、齐国也已经有人试制,说明不了什么。

但刺客的目标是他这没错,那么,幕后之人会是谁呢?

无恤恍然发觉自己近来仇家不少,所以答案还真有点难猜。

能出动这么大手笔,混进陶丘和竞技场来刺杀的,除了国内的范、中行外,也就是齐国陈氏有点可能,哦,或许还有盗跖之徒铤而走险?

他将可能性一个个加以排除,最后将目标锁定在了有杀子之仇的范氏,还有其盟友中行氏身上,不过此时尘埃未定,还不是下结论的时候。

他心里有愤怒,对别人觊觎自己珍贵性命的愤怒,他若是抓住幕后主使,必将千倍百倍报之!也有不齿,双方既然已经结怨到了这种程度,甚至都不敢与他正面对敌,只敢玩这种手段么?

一如当年的吴王派要离对庆忌做的事情……

方才憋了一口气却落空的专鲫并没有因为甲士们进来而放松了警惕,他的眼睛又猛地盯上了身后不远处的一处帷幕,里面的丝绸帘子随风而微微飘动,看似一切正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专鲫却觉得有些不对,里面应该有吴国人留下的两个卫士守着,刚才外面这么大动静,他们应该冲出来才对。若是有刺客,方才那位置正对赵无恤后背,若是配合前方的暗箭突然发难,得手的几率是很大的。

专鲫朝田贲点了点头,他对这个双持的勇武汉子颇有好感,两人默契地朝那位置走去,一人猛地掀起帷幕,另一人闪身冲了进去,却一无所获。

地上有两具吴国兵卒的尸体,这两人是专鲫的手下,本事了得,剑斗的本领放吴国军中也是极佳的,孰料竟然被人无声无息地杀死了,没有发出一点反抗和声响。

田贲在四周绕了一圈后表示这已经无人了,只有一根束带拴在窗檐上,那刺客就是从这里脱身的。

专鲫眉头大皱,他仔细观察尸体后发现,伤口的平滑和细小程度让他骇然,都是在脖颈处被人持短剑一击致命,这需要极为高超的剑技,刺客的手笔,连他也自愧不如。

但那下手之人在杀掉守卫后,却没有继续履行职责,而是抽身而退了。在专鲫想来,以他的身手应该主动一搏才对,就这么跑了简直大失水准。

“怪哉!”对那刺客奇怪的作风,专鲫百思不得其解。

……

赵无恤、专鲫都不知道的是,就在方才,蒙着面孔,扎圆髻,浓眉大眼的少年豫让就握着滴血的剑,隐藏于这帷幕之后,等待同伙发难。

他上次与赵无恤初见,还是在范、中行二位公子头脑发热想要偷袭成乡的那一战里。他作为吕梁群盗的向导,差点在山路上将赵无恤围杀,也差点被反过来擒获,幸好他身形矫捷,直接从断崖上逃出生天。随后被暴怒的范氏君子责怪,又被中行黑肱要走,这一年时间里,则是作为范、中行二位君子刺杀赵无恤计划中的一员而存在。

其实暗箭只是正面的诱敌,真正的杀招在他这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剑上萃了毒药,见血必死,只需要在所有人注意力在那支毒箭的时候,他冲过去对赵无恤轻轻一划,这次的刺杀计划就能成功。

豫让算过,至少有四成的机会能成,但他却有九成九的几率必死!这不是一个士应有的下场,但豫让别无办法,因为有君命在身。

随着时间越来越近,他就越是紧张,赵无恤和专鲫的对话传来,他们的声音比较高昂,不但传遍了正面的贵族看台,连隔着一道墙垣的甬道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赵无恤的每句话,无论是敬重身边的贤士,还是以人为本,都说道豫让心坎里了。

所以当作为信号的弓弦轻响时,本应该冲出去的豫让却怎么也挪不动脚步。

因为刺杀之事非大智大勇,九死而不悔之人不能为也。此时的豫让就不行,他下不了必死的决心。

豫让早在年幼学剑时,就给自己立下了“不怀二心以事其君”的准则,他现在都是中行氏家臣,需要为主君的目标,尽上自己的一份力。

但这并不意味着必须献上自己的性命。

两年前的成乡之战里,他目睹了乡卒们疯狂的反扑,还有那御者豫让驾驭驷马冲撞戈矛人墙的壮举。敌人如此勇毅,这让他震惊之余,也感觉到如噎在喉。

他当时就想:“壮哉!想必,他们的君子,是以国士相待的吧,否则为何人人都愿意以死相报之,而尤不后悔?”

豫让现在再次扪心自问,若是为中行氏君子,他是做不到这种程度的。中行黑肱对他虽然看似敬重,但实则还是当成一件器物来使用,既然他只得到了“众人”的待遇,以众人的心思报之即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一迟疑,时机稍纵即逝。于是豫让在目睹那放暗箭者被田贲掷出短戟反手击杀,而专鲫的目光也转向了这边。于是他连退三步,随后迅速解下一根束带从窗檐逃走了。

所以等专鲫和田贲冲进来时,里面已经人去楼空。

“这次行事太过仓促,拔刺不成反被扎手了,赵氏子身边防备太严,即便我上前也是枉然……”

豫让一边这么安慰着自己,一边换上了曹国商贾的装束,混入外面的人群里遁走了。

至于他还留在竞技场的同伙们,基本没有逃脱的可能了,国人看台上骚乱持续了好一阵时间,刺客一共七八人,一个个都负隅顽抗,或被格杀,或服毒而死,最后竟然未能擒获生者。

……

事情尘埃落定,被吓了一身冷汗的曹伯和大司城、籍秦等人已经陆续离开,场面交给曹国司寇和半个东道主的赵无恤、子贡善后。

包厢那边也是虚惊一场,但伯芈放心不下,便让邢敖带她过来看看赵无恤有无受伤。白衣胜雪的伯芈虽然蒙着面纱,却掩不住诱人的腰肢和明眸,众人都在猜测她究竟是哪家公子的妾室,她却朝众人行了一礼后,径自趋行到了赵无恤身边。

“君子无恙乎?”

她神情焦急,越益发显得可人。周围的屈无忌等人都觉得十分惊艳,见此女对赵无恤十分关切,且举止亲密,肯定与他关系非同一般,对赵无恤有如此艳福心生羡慕,只有言偃守礼地移开了目光。

赵无恤见她过来了,而屈无忌尚未离开,便心思一动,于是先向她展示自己并无受伤,随即对专鲫表示感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多谢伯鱼示警,二三子才能察觉有刺客要谋不轨,不过这正如我说的,我中国之政以人为本。本理则国固,本乱则国危。故上明则下敬,政平则人安,士教和则兵胜敌,使能则百事顺!若是我对身边的武士不加爱惜,让他们为了取悦我,取悦鬼神下场斗兽、斗剑去了,则今日无恤或死于此!”

专鲫对此无话可说,只得点头应是,眼睛却定在伯芈身上移不开了,如此秀美婉约,恍如白云的女子,他还是第一次见。

于是直到赵无恤连续呼唤两次,他才反应过来,原来无恤是在求鱼肠剑一观。

他性格直爽,也不藏私,索性再度拔剑出鞘,将鱼肠放在阳光之下让众人看看。

只见此剑不仅小巧,而且剑身上的花纹犹如鱼肠。这种鱼肠倒不是指生鱼的内脏,而是要将一只鱼烤熟,剥去两胁,然后再看鱼肠,则有点像古剑剑身上的纹路,曲折婉转,凹凸不平。

据说这是铸剑大师欧冶子用赤堇山之锡;若耶溪之铜,经雨洒雷击,得天地精华,制成了五口剑,分别是湛卢、纯钧、胜邪、鱼肠和巨阙。

世间有相马者,亦有相剑者,越国的相剑师薛烛观鱼肠剑,称其“逆理不顺,不可服也,臣以杀君,子以杀父”。

于是那位越王就起了歪心思,原来这把剑生来就是逆理悖序的,是用来弑君杀父的,真是太可怕了,当然不能留在越国,还是去祸害邻国去吧。当时吴越两国关系还没到你死我活的程度,他便乘着朝聘吴国的机会献鱼肠给吴王寿梦,这柄剑因此由越而入吴,辗转到了公子光手里,这才有了专诸以鱼肠刺王僚的故事,其后它又成了专氏的传家宝贝。

“不愧是天下神兵!”赵无恤出言而赞,暗道当年吴王僚死的不冤枉。随即当着专鲫、言偃的面举起了自己的佩剑少虡,目光却放在屈无忌身上。

“凡名剑不可无配属,既观鱼肠,不若再看看我这把剑,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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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化上,工艺上,别的方面他们落后于中原,但在剑上,吴国敢称天下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专鲫大笑了起来:“北方哪里有什么好剑?天下名剑俱在吴越,迁乎其地而弗能良也!这是人人都知晓的事情,我就不知道有什么剑是能配得上鱼肠的。”

无恤拔剑:“是么?但此剑对于屈大夫来说,其意义或许还真比‘鱼肠’要重要几分。”

屈无忌没想到还会牵涉到自己,顿时愕然,但当赵无恤的佩剑出鞘后,他们便无话可说了。

专鲫是行家里手,看的是剑的式样和锋利程度。

只见此剑式样古朴,长约两尺半,宽约四分之一尺,脊在两从间凹陷,从宽斜,前锷狭。厚格呈倒凹字形,格饰错金嵌绿松石兽面纹,圆形剑首饰云雷纹,两刃反射着青金的光芒,虽然不如鱼肠,但也算是剑中精品了。

屈无忌看得则是剑上的铭文,这一看不要紧,当剑身正面那十二个错金铭文映入眼帘时,他的手顿时激动得剧烈颤抖起来。

“这……这莫非是……”

剑身正面写着的是:“子灵自作用剑,子孙永葆是用!”

而背面的字证实了屈无忌的猜测:“吉日壬午,乍为元用,玄镠铺吕。朕余名之,谓之少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竟是吾祖的佩剑少虡!”

……

发生在竞技场的刺杀事件在陶丘引起了轩然大波,虽然公族和宾客中未有人受伤,但缉盗时国人看台上引发的骚乱却导致了一场踩踏事故,死伤了十余人,一时间全城人心惶惶,侈靡之所的生意也受到了不小影响。

为此,此地的经营者的子贡引咎请罪,同时申请彻查此事。曹伯阳也极为震怒,在刺杀指向目标赵无恤的要求下,他严令曹国司寇关闭四门,在城中大索,一定要搞清楚刺客究竟是谁派来的,又是如何混进来的。

外面鸡飞狗跳,但漩涡的中心竞技场内却平静了下来,包厢中,几张蒲席,数个漆亮的案几铺展开来,无关人等尽退,只剩下赵无恤、伯芈、邢敖,以及吴国的屈无忌等人分坐两侧。

气氛最初相当不错,一副亲友相认的温情脉脉,但不知何时,却突然冷了下来,只剩下赵无恤和屈无忌的对峙。伯芈则担心地在两边打量着,手紧紧扭着袖口,不知应当如何劝解,但心里却是一种久违的温暖。

那是来自父辈的支持和爱护?

虽然她也猜不透这强撑腰的背后究竟隐含着怎么样目的……

原来,在认出巫臣在吴国请剑师所铸的少虡剑后,以此为铁证,过去的一切便都能摊开来说了。

屈氏家族起源于楚武王的儿子熊瑕,他官至于莫敖,采食邑于屈地,故以屈为氏,申公巫臣屈氏只是其中一支。

当年巫臣完成使命离开吴国时,将大儿子屈狐庸留下做吴国行人,于是便有了吴国屈氏,延续至今,仍旧是吴国与中原沟通的重要纽带,颇受吴王恩宠。他与夏姬的小儿子则在晋国继承了领地邢,号称邢氏,流传数代人后因为一场争地事件被灭,宗族从此失政衰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时隔八十年后,两个离散南北的宗族后裔终于再次相逢,某种意义上,这都是托了无恤的福。

“原来如此……这其中竟然还有如此多的曲折,悲哉堂兄,当年曾有一封帛书到吴国,说将携族人来相会,谁知竟然在半道上遭遇不测。”

在赵无恤和姐弟二人分别讲述完过去发生的事后,屈无忌的目光转向垂目的伯芈,还有挺直了腰杆回视他的邢敖,颔首笑道:“其女美哉,其子梓材,果然是吾族之后。幸而有赵氏大夫相救,才让邢氏得以留存血脉,这么说来,你二人应当称我一声伯父才对。”

伯芈和邢敖看了赵无恤一眼,见他点头认可后,这才各自行礼,口称“伯父”,让屈无忌欣喜不已。

屈氏家族成员素来以模样秀美著称,当年巫臣就是一个美男子,后世又出了个屈原。更别说在加上夏姬的基因后,伯芈模样妖娆,隐隐有几分夏姬的魅力。邢敖也早没了幼稚童子的模样,他长得身材高大,面容俊美,叫屈无忌看了点头不已,认定他们的确是自己的族人。

不过屈无忌心中也有疑虑,这对姐弟之前一度沦为他人隶妾,既然为赵无恤所救,他将此事说破,究竟是作何打算?

索要好处?亦或是……

巫臣屈氏在楚国的那一支已经被楚国子期、子反二人所覆灭,狐庸一族孤零零地被留在蛮荒的吴国,虽然备受吴王恩宠,但内心里却是瞧不起典型吴人的。

他们整日穿着冠带容于一群断发纹身之人中,那种“此邦之人,不我肯穀。言旋言归,复我邦族”的感觉自然会格外强烈。楚国是回不去了,在这宗法时代毕竟血浓于水,屈无忌很是惦记着远在晋国的老亲戚,两边失去联系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

所以屈无忌想着,若姐弟二人的人身依旧受赵无恤束缚,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将他二人赎走,带到吴国好生相待。他们家族的一个短板就是人丁太过稀疏,连续三代都是独苗苗,并未开枝散叶。屈无忌更是连儿子都没有,为了继承人的事情,他头发都快愁白了。

这下他总算松了口气,邢敖被赵无恤培养数年后文武双全,日后可以成为宗族的助力,若是自己一生无子,领地也有他继承。而以伯芈的美貌,则可以用来与吴国强宗联姻,甚至是入吴宫侍奉大王、太子!巩固屈氏的地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对了,方才那专鲫也被伯芈的相貌震住了,他是大王宠臣,伍员爱将,太子亲信,若是将伯芈许给他,也不算委屈。

但屈无忌这话到了嘴边,却迟疑了下来,他忽然想起,自家的远房侄女伯芈与赵无恤关系亲密,究竟是何关系?

最后,还是赵无恤点破了这层关系:“伯芈如今在我居室中侍奉。”

“侍奉?”

伯芈羞涩,脸色微红,垂首认可,屈无忌心中大失所望,这和他心中的期许相差很大。

所谓的侍奉,大致是侍女、侍妾一类。他作为吴国这一新兴强国的外交行人,在中小诸侯霸道惯了,如何能忍受自己侄女为人妾室这种事情?面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死死盯着赵无恤看。

于是便有了这尴尬对峙的场面。

无恤也不着急,他接过伯芈为他倒的曹国米酒,抿了一口后淡淡地说道:“大夫莫不是觉得,我这是委屈了令侄女?”

屈无忌硬邦邦地回答:“难道不是?屈氏的女儿,怎能为人妾室!”

他说完又瞪了伯芈和邢敖一眼,没了最初的和善,用后世的话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赵无恤摇着酒盏不答,那一夜温存着实有些冲动,事后无恤也暗悔没把持住自己,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便只能硬着头皮善后。今日之事除了想结交屈氏,也存了让伯芈姐弟与亲人相聚的好意,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得接受屈无忌这长辈作态,对他无底线的退让示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今天来,是想以实力与屈氏相交,而不是倒贴讨好的!

他是高贵的卿族,是封君,是鲁国西鄙说一不二的小司寇!不是上门受气的赘婿!

在这尴尬的间隙,倒是伯芈道:“伯父误会了,父亲已经不幸去世,伯父便是下妾唯一的长辈,君居南海,妾居北国,此事不能事先禀报伯父同意,是下妾之罪也。但下妾与阿弟最初为人殉奴,幸而君子解救,他不以隶臣待之,而是让我恢复了本姓和贵族女子身份。下妾无以为报,所以自荐枕席,侍奉在君子榻前,已经心满意足,还望伯父能够应允。”

说完她朝屈无忌郑重一拜,既然姐姐都红着脸出面了,邢敖也一同相劝。

“阿姊之言句句属实,还望伯父不要责怪。”

但屈无忌还纠结于屈氏女儿为人妾室的面子中,直到无恤也缓缓开口解释。

“君父之命,媒妁之言,小子与宋国卿族司城乐氏已经有婚约,所以能给伯芈的名分只能是滕妾。之前不娉而奔,已经大为失礼,如今还望大夫许嫁,为我二人做个见证。我虽然不才,但年方十六,已经是鲁国大夫,晋卿之子,三邑六万民众之主,麾下虎贲千余,日后当不会委屈了她。”

无恤最后一句话让屈无忌醒悟过来,细细一算,伯芈做无恤妾室的话,还真不算委屈。

赵无恤现在和他职守、爵位相当,按理说吴国是大国,鲁国是小国,屈无忌应该比他高出一头。但实际上赵无恤的领地更大,出身也更高,他虽然是庶子,但卿族毕竟是卿族、屈氏能与晋卿赵氏这种千年家族联姻,相当于是高攀,尽管只是滕妾的地位,但也可以接受。

而且看来伯芈颇受宠爱,赵无恤不仅让她与自己相认,而且举止间也十分和善,绝不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贱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更何况,如今赵无恤在四渎之间混得风生水起,屈氏的使命就是联络中原,大王和太子颇有北上之志向,日后他说不定也要仰仗于无恤,两家若是结亲,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屈无忌发挥了行人这职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色,重新露出了笑容。

“本想试一试子泰与侄女的情意,果然匪石匪席,不可转亦不可卷,愿我两家情谊也能如此!”

屈无忌对静静看他反应的赵无恤口称恭喜,并愿意作为伯芈的家长,许嫁见证,让屈氏与赵氏结两家只好。

赵无恤却从他这句话里想起了乐灵子,顿时一阵心虚,不过很快恢复了镇静,颔首道谢。

屈无忌笑着解下腰间的佩饰:“侄女已经及笄,我却漏了礼物,这块玉佩,便是迟来的贺礼了,至于嫁妆等我回到吴国,再补上不迟。”伯芈千恩万谢地接过。

这是个聪明的选择,因为无论屈无忌愿意与否,结果都不会有半分改变。

伯芈的事情解决了,剩下的便是邢敖,还有赵无恤手里那把少虡剑。

……

在屈无忌想来,伯芈毕竟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事不可为,但那柄祖传的少虡剑,他是一定得要回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无恤却先一步开了口,堵死了他的说辞。

“名士之后不能埋没于厩苑,我本想着,要效仿赵成子扶持韩厥之举,将敖培养为一个精通六艺的士人,好留存邢氏的社稷庙宇,这剑,我只是在他成年前代为保管而已。”

屈无忌大喜,直起身子道:“善,既然如此……”

然而赵无恤却打断了屈无忌的话,而且他接下来的行为更是让屈无忌钦佩不已。

无恤指着邢敖道:“这两三年我是看着敖长大的,他如今虚岁十五,我在这个年纪时已经行了冠礼。屈大夫,我是这样打算的,等你从晋国出使归来后,吾等便为敖行冠礼,何如?这把少虡剑乃是邢君子灵所铸造,之后一代传一代,传到敖的父亲时流散,待他及冠之后,我将亲自交还!”

“之前邢敖由我监护,但如今既然他与大夫相认,那自然得接受亲长的教诲。冠礼后,就让他随你回吴国,跟在身边聆听教诲,也作为你我两家联络的中介,何如?”

屈无忌巴不得这样,答:“可。”

“还望大夫能好好教导之,正如诗言,匪面命之,提其耳正。敖,你也要多向汝伯父请教,诲尔谆谆,听我藐藐!”

“邢敖遵命。”

屈无忌这下是彻底心服了,对到手的名剑,一般人都是占为己有的心思,但赵无恤说归还就归还,这气度很了不起。他相信赵无恤的本心就是如此,从始至终都是在为伯芈、邢敖姐弟着想,顿时坚定了结交的想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固所愿也!虽然伯芈在赵,邢敖随我去吴国,但我两家的姻亲便从此结下了!”他当场划开手臂与赵无恤歃血为盟,这将是此行,他在北方结下的第一位盟友!

这事情最后落了个皆大欢喜,也是两全的结局。

这场结盟带给赵无恤的好处极多,屈氏在吴国呆了四代人,对吴地的外交、经济情况极其熟悉。有了这个奥援,就能为赵氏商贾在吴国的商业活动提供方便,以后向吴国两淮、群舒的贵族们购买铜、锡、皮革,以及向江南倾销领地的商品,就有了引荐的人!

派邢敖去吴国,则是赵无恤放出的长线,在那个新兴的强国他一定能学到不少东西。一方面帮无恤在寻找擅长水战之人,来大野泽帮助他训练舟师剿灭盗寇,另一方面可以帮他结交兵圣孙武。

从大局上看,赵氏能给屈氏在晋国的出使行方便,屈氏则可以让赵氏与吴国相交,结下一远方强援。相隔数千里,短期看效用不大,但若是心怀天下者,一定能明白,此所谓远交近攻也!

无恤记得,老吴王也没几年好活了,夫差就要上台,他的好基友勾践也即将崭露头角,原本的历史上,未来几十年是吴越做主角。

吴越春秋,南国最波澜壮阔的时代将到来,多少男儿血,多少英雄泪,多少壮怀激烈,多少河边枯骨,多少美人离殇……

既然来到了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他赵无恤自然不会甘于寂寞,做一个局外人!

ps:今天先这样了,明天两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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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屈无忌和失散多年的“侄女侄儿”认亲,人人皆大欢喜之际,发生在竞技场的刺杀案也水落石出。

但矛头的最终指向却出乎众人意料,嫌疑最大的,居然是晋国使节团!

曹国人在查实那刺客身份后惊呆了一片,这个结果却在赵无恤的猜测之内。

原来,持弩刺客之所以能避开检查,是因为他混在晋国公族大夫、上军司马籍秦的卫队里,大摇大摆走进来的!

使者的卫士携带武器,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于是疏漏便发生在这儿了。谁能料到在蹴鞠比赛正激烈,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滚动翻腾的皮毬上时,这名本应守在籍秦身边的“卫士”竟然借口小解,悄悄挪到了射程之内,对准赵无恤射出了一支毒箭!

若不是吴人专鲫情急之下拔剑示警,而穆夏和田贲两人护卫得当,子贡布置的武卒从甬道里出来得极快,后果将不堪设想!

得知晋国使者卷入此事,曹伯又惊又怒,连夜传唤嫌疑人籍秦。面对曹国司寇反复彻查的结果,还有那刺客的尸体,籍秦倒是没有推说不知,痛快地承认这是他的人,接下来却对刺之事一概否认。

他发挥政客的本领大呼冤枉道:“此人乃是半年前来投靠我的晋国轻侠游士,声称会使新式的武器手弩,而且十发九中,所以我的家司马才纳为卫士。他的背景我派人查过,只是新绛城中一个中户之家的恶少年,并无问题,平日也还算忠心,谁知昨日竟然突然发难,做出行刺之举。”

末了籍秦还加了这么一句:“若是曹国的司寇和赵氏大夫不信,大可派人去晋国彻查。”两手一摊,仿佛自己真是清白的。

籍秦虽然向赵无恤再三抱歉,却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连那刺客的身世,他也刻意掩盖了过去,但这反倒暴露了他欲盖弥彰之意。

曹国自有“刑不上大夫”的规矩,何况证据并不确凿,于是籍谈在司寇署呆了半宿后就被放走,只剩下义愤填膺的阚止骂道:“不用想,能在晋国上军司马的卫队里安插人手寻隙刺杀司寇的,除了上军将中行氏,还能有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子贡摇头叹息道:“这谁都能看出来,但证据不足。属于籍秦卫队里的唯此一人,其余都是无人能识的生面孔,混在人群里进来的,手里无甚武器,而那连杀两名吴国甲士的刺客已经潜逃,城中大索一日却没什么结果。所以若是籍秦不配合,还真不好往下查,他毕竟是晋国使者,还与司寇有师生关系,想从他嘴里撬出点什么也无法拘押、动刑。”

于是线索就在籍秦这儿断掉了,还好赵无恤之前结下的良缘起了效用,不一会就有皂衣的小吏来递送木片。无恤接过一看,却是一直跟在籍秦身边的邓飛送来的,他在里面将赵无恤等人所不知道的细节一一写下。

那刺客的来由确定无疑,的确是中行氏和范氏豢养的死士,一旬前受人指派,插进籍氏亲卫中。但这场行刺籍秦真被蒙在鼓里,也并非中行寅和范吉射的授意,而是中行黑肱,范禾二人得知无恤将来陶邑,便想派人刺杀赵无恤,为范嘉“报仇”。

籍秦起初还以为这名卫士是二卿的赠赐,直到事发后才想明白缘由,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细细回想起来真是后怕不已,若赵无恤出了事,他肯定要面对晋国中军佐赵鞅的暴怒。可即便对中行、范二子的行为深感愤怒,他却依旧死守牙关,宁可自己背锅,也决不说出幕后指使。

无恤对他的心思也能猜到七七八八:“籍秦毕竟是上军司马,还得考虑到自己的前途,他现在投靠的是中行氏,二子利用他,他却只能主动揽祸。”

阚止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若是能让邓先生出面作证……”

子贡摇头:“这恐怕没用,邓先生虽然愿意告知吾等真相,提醒司寇以后出行要格外小心,却也不愿当众泄密让自己的主君难堪,那是公开的背叛,是为人吏臣者大忌,所以才在简牍之末请求看过后将此物销毁。”

听取两人意见后,无恤沉吟片刻后做出了决定:“此事我会告知父亲,并将范、中行刺杀我的‘猜测’上报晋国执政知伯,请他审理。不过知氏态度暧昧,还真不知道会偏向谁。此事大概会无疾而终,范、中行二子即便罪名坐实,最多也不过被拘禁放逐,对二族实力不会造成打击。”

“但我也不会强迫邓先生佐证,派人去回报他,日后若是有类似的事情,还请速速告诉我知晓。无恤无以为谢,只有尽快解救邓析子,但新郑离此有千里之遥,这一去一回得一个月时间,请不要焦虑。”

说完,他又让人备车。

阚止吩咐属吏驾辕,问道:“司寇这是要去哪?

“我?我要连夜入公宫,去求见曹伯,在他面前状告范、中行二卿刺杀一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是苦于证据不足,不能证实么?”

无恤露出了神秘莫测的笑:“在晋国内自然无法证实,一切都由着两方博弈,但在陶丘,我只要让曹伯一个人相信就够了。”

阚止了然,子贡则下拜道:“妙计,赐愿为司寇御者!”

范、中行二子行刺赵无恤之事,因为证据不足尚不能在晋国内掀起轩然大波。但凭借无恤的说辞,却让曹伯确信不疑:二卿在他三十六岁生辰上,在充满欢乐和祥瑞的竞技场公然行刺贵宾赵无恤!这是极大的冒犯和不敬!

曹伯阳心机不深,本就容易受人蛊惑,他怒极之下,虽然举国实力还不及范氏或中行氏的一半,但从此对这两家深恶痛绝。

这样一来,赵无恤逐渐从边角入手,布下了他期望中的棋局。

若是赵氏与这两家起了冲突,那可不是一场局限于国内的小打小闹,而是整个北方诸侯都可能卷入的“世界大战”。届时,赵无恤即便不能保证曹国发兵相助,也能让此国选择性中立,至少不会倒向敌人……

但即便如此,赵无恤心里也没法咽下这口气,他虽然不至于用相互刺杀这种下乘手段,但非得想办法让中行氏和范氏吃一次大亏不可!方能出这口恶气!

……

曹伯又以为各国使者压惊为名,在宫中又大宴一日,之后,吴国使节团便要离开。他们此次北上的行程比较紧张,接下来会去郑国、成周、晋国三处,等到返回时,走的则是卫国、鲁国、莒国的路线,刚好会路过赵无恤的领地。

“届时大夫一定要多呆几日,让无恤好好招待一番。”

经过认亲一事后,赵无恤与屈无忌仿佛真成了亲戚,两人变得无话不谈,一路上其乐融融。吴人出陶丘西门沿着济水逆行,他还到船上相送,并赠甄邑刚烧制出的黑瓷和麻纸、公输纸、楮皮纸数百张,他希望等屈无忌回程时,能给三邑带来一大笔订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屈无忌暗示自己这次北上,想在晋国买些马匹,最好是大原附近和句注山以北的代地良马,还望赵氏相助,无恤自然一口答应下来。关于求购铜、锡和寻觅舟师水战者之事,赵无恤也提起过。

屈无忌道:“舟师不必愁,南人使船,北人使马,自古已然,我一回国就能给子泰派一队人来。至于铜、锡、皮革,大行人子胥曾严令不许私人输出……”

他看了赵无恤一眼,话音一转道:“但徐地、钟吾、群舒的邑主们多是近十多年来大王新封,邑内多矿产、兽类而少丝麻和奢侈品。若子泰的领邑能够提供这些货物,我自然可以作为中介,让你们通过一些渠道交换。”

有些事情他不足为外人道哉,吴国在大王之下,权力是如此分配支持的,分别是太子夫差监国、大行人伍子胥谋国事、客卿孙武主军、以及大宰伯嚭主财政内务。

其中与太子关系亲密的伯嚭在破郢都鞭楚平王尸,淫令尹子常妻女,为伯氏一族复仇后开始丧失志向,变得贪财好色起来。他对侈靡的器物十分喜爱,那些美轮美奂的瓷器由太子夫差的宋国夫人带到吴国后,除吴宫外,大宰的领邑府邸是需求最迫切的。屈无忌只要走他的门路,就能绕过大行人伍子胥和孙武,和赵无恤做些交易,自己也从中获利。

聊着聊着,屈无忌还说起了吴国此次派人北上的目的,直听得赵无恤聚精会神。

屈无忌祖上也是楚人,但他对这个母邦却没有丝毫的感情。

“楚国迁都鄀地以后,令尹子西改纪其政,楚王也似乎有意振作,故大行人有些担忧……”

吴国经历的胜利太多,所以屈无忌说此话时显得得不以为然,但赵无恤却从中听出了不一样的东西。楚国虽残,但他们的潜力,伍子胥和孙武这两位战略高手再清楚不过,足够让人心生警惕了,于是便推动了这次出使,其目的是与晋国修旧盟!

对赵无恤来说,这应该是件好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赵无恤知道,距离吴楚柏举之战仅仅过去了五年,这一次几乎亡国的惨痛经历让沉浸在迷醉中的楚人猛醒,积压多年的弊端全部曝光,在他们心中引起了极大的震动。

所幸楚国的大奸臣令尹子常已死,于是以往的恶政都算到了他身上,楚王熊轸被视为受蒙蔽的无辜者。战争中楚国人“必死而不从吴”,父兄携幼扶老而追随楚王逃离郢都。边鄙的国人也相率而为致勇之师,帮助楚军驱逐吴寇,皆奋命袒臂而为之斗。

当此之时,县公领主们纷纷腐朽溃逃,但民众却在“无将帅以行列之”的情况下,各至于死,撑到了秦军抵达,于是却吴兵,复楚地。

赵无恤记得,三百年后的秦朝尚且要位楚人那“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执拗而头疼,何况如今楚人血液里的骄傲和野性更甚之?吴国君臣深刻感受到了楚人的难治,明白灭楚非一朝一夕之事。

肃清毒瘤后,楚王君臣也以此为戒,以子西、子期二公子为令尹、司马,大加封赏帮助楚王逃窜和抵抗吴人的功臣。子西还以“不长旧怨”为施政纲领,既往不咎,宽赦欲杀楚王的斗怀,还有不让楚王渡河的蓝尹等,努力缓和国内矛盾,同时训诫国人,不忘前败。

但吴楚军队的强弱态势已成定局,三年前,楚国舟师再败于吴,有大夫七人被俘,司马子期的陆军也在图谋蔡国时被击败。楚国惧亡,于是迁都于鄀,而改纪其政,以安定楚国。

吴王阖庐发动战争的目的本是为了夺取群舒和“逞其名”,但伍子胥和伯嚭则是为了报家仇。

攻楚之战,楚国丢了半壁江山,吴国虽然金玉钱帛和土地抢了不少,但也损失也很大。先是连续遭到楚人反抗,接着是秦军攻击,越王允常还越过浙江击其后。致命一击的,则是阖庐的弟弟,伐楚大将夫概反叛自立为王,被吴王回师击败后投了楚,被封为堂溪氏。

吴王悔之晚矣,开始重新任用孙武。按照他“非利不动,非得不用,非危不战;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攻战”的慎战思维,现在只要楚国不主动出击,他们也不去骚扰,而是在尽力消化这十多年来新夺取的领土,如钟吾,徐国,群舒等。伍子胥也冷静了下来,认为待休养生息几年后,先把和自己“接土邻境,壤通道属,习俗同,语言通”的越国吃下再说。

但楚国却在干一件让吴人担忧的事情,楚王熊轸一改过去单单与秦交好的外交战略,先和齐国联姻,娶齐侯杵臼之女。又开始极力交好越国,一面派遣楚国士人、工匠入越,传闻他还要迎娶一位越王之女为夫人。

当年晋国扶持吴国削弱楚国后方,如今楚人照葫芦画瓢,开始扶持越国,其中目的,战略大师孙武自然一眼看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越国和吴国已经成了有你无我,有我无你的敌国自不必说,吴王阖庐有北上之志,像淮泗以北的郯国已经被纳入势力范围,他的手还在朝邾国、莒国等伸去,但这些地方,却被齐侯杵臼视为禁脔。

于是乎,天下格局就发生了有趣的变化。

秦、楚两国世代联盟,晋、吴同盟与之对抗,现在齐国拉着郑、邾、莒等打算另起炉灶,九州顿时分为三足鼎立的架势。

楚与齐国的接近让吴国感到紧张,齐国若是以东莱舟师沿着琅琊南下,或是越过莒国伐吴,可以袭扰到吴国新攻占的钟吾沿海。所以他们才派出使节,看看能不能让晋国在北方对楚国、齐国施加一定压力。

不过无恤觉得,他们来与不来区别不大。晋国六将军分立,内部一团糟,哪还有闲情去管楚国。尤其是抗吴的大英烈沈尹戎之子,子高成为叶公,为楚人驻守北境,据说这个年轻人也是一代英才。

至于齐国,吴人也大不必担心,晋齐的鏖战势均力敌,没有个十来年是分不出胜负的,诸卿一直在巴巴地猜测齐人今年究竟会在秋收前,还是秋收后发动进攻呢?或许他们还会反过来要求吴国进攻齐国,为晋国分担压力,不知到时候屈无忌会是什么表情……

无恤嘿然:“他心里大概会觉得,死道友,莫死贫道吧。”

……

屈无忌自然能将雅言运用自如,但使节团里其他吴人的饮食起居,都得言偃来引领,所以他也作为“重译”随行。走之前,他站在舟上,向渡口的赵无恤请了一个问题。

“赵大夫想必是第一次与吴人接触罢。”

“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偃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我曾在延陵季子处观鲁国典史,其中在成公七年时记载,‘吴师入郯国’。当时鲁国的季文子是如此说的,‘中国不振旅,蛮夷入伐’……吴,周之胄裔也,而弃在海滨,不与姬通,于是从蛮俗,断发文身,僭越称王,号句gou吴国,也被中国视若蛮夷。”

言偃说的的确是事实,虽然因为晋吴同盟的缘故,中原诸侯对吴国的态度改观了许多,但多半是因为想要依仗、或者忌惮的缘故。从文化上来说,他们虽然承认季札是知礼君子,但那只是个例。大多数人依然不认同整个吴国,动辄以蛮夷禽兽称之,吴人也自外于中原文化,出了专伯鱼这种逆同化的蛮夷派。

言偃叹了口气道:“大王和太子也纹身,王族的姬姓贵胄尚且如此,何况吾等世代居于湖泽的土著。我还听说过一句话,叫中国戎夷,五方之民,皆有性也,不可推移。此次北上我有感而发,见人人视吾等为蛮夷,犹如珍禽异兽,不知大夫是如何看的?是否吾等吴人再如何努力,都无法得到中原君子认同,视为中国之人呢?季子称赞大夫年纪虽轻,却颇能思人所未思,见人所未见,还请大夫教我!”

无恤沉吟了,这是关于华夷之辩的大命题啊!

它困扰着季札,困扰着言偃,也困扰着后世无数个归化中国,或者入主中原的戎狄蛮夷之族,匈奴、鲜卑、契丹、女真、蒙古……吵了两千多年都没什么结果。

但赵无恤的华夷观却很清晰。

于是他答道:“夷夏之别,血统的确是前提,但并非必要。齐太公出自戎疆,与姜氏戎同为四岳之后,但现在能否说齐国是戎?鲜虞白狄与周室同为姬姓,但他们渐染狄俗,如今可否称之为华夏?故,夷用夏礼则夏,夏用夷礼则夷,华夏与戎狄蛮夷最初的区别,不过是选择了不同的生活方式。昔日的夏族、商族、周族与东夷早已融合,曾经的淮夷徐国,因为用冠带,行礼仪,已经被齐人视为华夏盟邦的一员!”

要是像极端皇汉主义者一样,凡有一丝异族血脉的都得人道毁灭,那出自东夷,和申戎、隗姓戎通婚过无数次的嬴秦和老赵家祖祖辈辈,还有赵无恤这具身体就得先自挂东南枝喽……

“只要吴国奉行延陵季子的教化,想必不出几代人,一定能成为冠带之国,得到诸夏认同,子游是南国君子,承继季子之志,当勉之!”

赵无恤这么说是有依据的,现在的吴越蛮夷之地,千年后的江南水乡,恰恰成了华夏文化最浓厚的地方……

凝聚,融合,在这个时代,文化的向心力必须始终保持在华夏这一边。周边的四裔,只要是适合农耕文明的地方,就必须接受这一融合,否则就会像曾经兴盛一时的莱夷、赤狄、长狄一样灭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从种族到文化!留不下半丝痕迹!

蒙昧洪荒的上古已经过去了,在这个华夏骄傲而昂扬的时代,但闻用夏变夷者,未闻变于夷者也!

言偃沉思半响后叹服不已,赵无恤的华夷观在这个时代虽然不算别开生面,但还是在他脑中扎了根。

他登船后对屈无忌说道:“小子北上时和季子说起过,要寻一位名师学习,如今已经找到了。”

“是谁人?”

“自然是赵氏大夫,我想他不仅能教给我华夷之别的大道理,还能教给我如何治理,如何教化子民的真本领!”

言偃决定了,在跟随使节团完成君命后,他要申请留在赵无恤的领地,或为属吏,或为家臣。至于孔子和少正卯两位“贤达闻人”,就这么被言偃列到了第二第三志愿。

对言偃的这个决定,赵无恤和屈无忌自然是求之不得,邢敖将去吴国,而言偃这个对吴国知根知底,还心慕华夏的吴人留下,他们谋划的交易也能方便许多,至少两边交接人员的语言问题是不用愁了。

赵无恤还有别样的心思:“日后让吴国渐染华俗,从文化上变成真正的华夏疆土,或许就得靠子游。”

这也算他在棋盘边角投下的一手闲子,如今毫不起眼,但也许几十年,千百年后,后人转眼一看,却会赞叹这是一计妙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满载吴国使者的船只在纤夫和牛马的的拉拽下沿着缓缓流淌的济水逆行而上,直到进入郑国才会转陆路,无恤与他们告别后,再呆几日也将返回领地。

在此之前,他还有事要做,一是将刺杀之事善后,在国际上得愤怒的发声,扩大其影响,为自己争取同情。二是在陶丘消弭此事给竞技场带来的不利影响,将一些赛事的规则细化改进,安检工作也得重铸。

他语重心长地对子贡和阚止说道:“这就是所谓的三折股而为良医,不怕犯错,怕的是犯错后不知道亡羊补牢!”

子贡肃然应诺,随着事业越做越大,他现如今已经彻底以赵无恤家臣属吏自居了,此次的纰漏让他惭愧难当。

阚止则有些幸灾乐祸,事后他打趣地笑道:“司寇与下臣年纪相仿,比子贡还要小些,平常说话做事却像三四十岁的父兄般。”

无恤沉吟,意味深长地说道:“然,用孔子的话说,我已是而立之年了……”

最后,就是在临走前开一个别开生面的“展销会”,让领地带来的新产品打响名头!

这也成了竞技场落成后,陶丘最热闹的一件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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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贡在陶丘整整一年,把侈靡之所经营得有声有色,其他方面却也没拉下。曹国朝堂、市肆,无论是黑道白道,官方私家,他都十分熟悉。平日里打点得当,碰上贵客来侈靡之所也亲自作陪,于是结下了不少良好的关系。

曹国大司城是其中之一,唐国公子恪,郑国长驻陶丘的大贾弦氏、玉氏等人也在其列。

这次在陶丘市肆集中售卖,主要的商品有三,刚刚兴起不久的“甄瓷”,方兴未艾的“新成瓷”,还有曹人从未见过的书写材料“纸”。

当“甄瓷”和“新成瓷”两种瓷器摆到一块时,众人不由莞尔。除了区别不大的青瓷外,它们同根同源,却因为烧制土质不同,釉彩配方不同,以及主持者意识倾向的不同,衍生出了不同风格的瓷器。

甄邑的黑瓷是鲁陶翁监制,混入了赵无恤的倾向,所以有些雍容厚重,它釉层较厚,釉面滋润,乌黑发光,以独特的釉色取胜,没有太多的装饰,可与漆器媲美。除了传统的圆形鼎簋壶外,还有碗、碟、盘、豆、灯等,适合放在庄重的公室或者官署公用。

伯芈和赵氏商队从新绛带来的新白瓷却比黑瓷更火爆些,那些由季嬴闲暇无事时亲手设计的造型比较迎合女性柔媚口味,以及商贾的猎奇思维。它们以造型取胜,新颖优美,布着玄纹、水波纹等流线型花纹,兼在一些瓷器上面有褐色小点作为装饰。造型除了传统的器皿外,还有羊尊、侍女持灯、舞女俑等,乃至于和新鲜产物纸配合使用的白瓷镇纸。

那白瓷镇纸,其精巧细腻连赵无恤都被吸引了,它色如羊脂,表面光滑,却质量较重。其造型拟人,一如红袖添香的垂首仕女,无恤仿佛在她上面看到了姐姐季嬴的影子,于是便不客气地从市肆里撤走,收为己用,并说道:

“将这些白瓷带一部分回甄邑,让公输克、鲁陶翁等工匠好好看看,虽说甄瓷已经形成了自有的风格,但这种新成瓷也很值得学习学习。”

相比于黑瓷,“新成瓷”更适合作为奢华的装饰,摆放在私人场所里把玩,尤其受女性欢迎。两种瓷器互为表里,吸引了不同的客户,一个早晨就告罄,目前为止,瓷器作为最流行的奢侈品,一直是供不应求。

但纸张的推广要困难些,赵无恤此次让子贡推销三种价位不一的纸张。劣麻纸用来如厕,公输纸给一般国人用,楮皮纸则入公宫官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而直到日暮时,与陶瓷前来购买纸张者依然寥寥无几,多半是看在与子贡的关系上购买少量回去试个新鲜的。

“新事物代替旧事物的过程果然是漫长而曲折的,看来得和在鲁国一样,利用类似大礼议的事件,让纸张可以被士大夫和国人接受。”

无恤躺在榻上,由伯芈揉捏着肩膀,晒着秋日暖和的阳光,微眯着眼思索这个问题。

现如今吴国那边的购铜渠道已经被屈无忌包揽了,接下来就得在实物交换以外,再获取些钱帛用来进行大规模贸易,所以陶丘的局面必须打开。

于是他从榻上起身,在居室内绕了两圈后,还不待想出主意,子贡就让邢敖来禀报,说是有出了让纸张在陶丘流行的一整套计划。

“哦,这么快就想出来,快说来听听。”

邢敖由赵无恤做主,让他跟随屈无忌去吴国,伯芈虽然不舍,但也默认了这个结果。在陶丘历练一年后,原本就十分懂事好学的邢敖也变得更加可靠,君子派他去吴国那边,自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何况,邢敖跟着伯父屈无忌,或许还能继承一份领地,让邢氏重新列为大夫……

这在几年前,他们姐弟还在稻草堆里相依为命,朝不保夕只求一顿饱饭,一片葛麻御寒,如今的一切可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

邢敖道:“端木子说了,竞技场不是在卖门票和彩头么?以往用的都是小木片,从今以后,都可以改用公输纸,至于专卖给士大夫的包厢门票,则要最好的楮皮纸!”

无恤得知这个主意后眼前一亮。

“善,就这样去办,吾等不日便要返回鲁国,这边依旧是子贡负责。敖,你和你阿姊也随我归邑,离南下吴国还有数月,你姊弟二人也能好好相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外,推广困难的一个原因,是麻纸弊端多多,无恤又不想将楮皮纸卖得太便宜。所以廪丘那边,质量和价格适中的竹纸还要多加把劲,尽快拿出来。

现在生产渠道和销售渠道基本解决,只需要等待时间来产生效应,剩下的的难题就是运输了。

大宗货物的运输,陆路终究比不上水路,何况走陆路还得经过卫国的濮南之地,在卫国态度暧昧的情况下,终归不太安全。

至于水路,从西鄙南下陶丘,大野泽和济水都是必经之地。所以盗跖对于赵无恤来说,已经失去了养寇的必要,反倒变成了在背的芒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扎他一下。

只待屈无忌承诺的擅长造舟水战者到达后,他就会加快舟师的建设,拉紧湖泽西岸的包围网,将盗跖彻底剿灭。若是大野泽周边的群盗都能变成编户齐民,赵无恤领地的人口至少能增加三分之二,突破十万大关!

与此同时,赵无恤也得到了张孟谈派人送来的情报,说是在鲁国北境发生了一件大事!

……

在陶丘的家臣属吏们共聚一堂,无恤向他们宣布了这个消息:“孟氏光复灌城,叛贼阳虎逃往齐国了……”

众人面色微变,但从入夏时起,赵无恤便一直在等待这份消息。

阳虎的逃离,只是赵无恤去年的一子闲棋,却让孟氏操透了心。

因为孟氏的主邑郕距离阳虎割据的灌只有一日行程,鸡鸣钟鼎之声相闻。赵无恤可以关起门来安心发展,季氏的费邑也算是解决了,可孟氏的卧榻之侧,还睡着一头噬人的猛虎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阳虎残党就这么成了孟氏的心头大患,于是乎郕邑宰公敛阳这半年多时间里,都没心思去和季氏、赵无恤内讧,他一直在想方设法攻克灌城。

若阳虎盘踞的是险要的阳关,守个一年半载都不算难事,但赵无恤问过冉求,知道灌城邑小人少粮乏,绝对撑不了多久。

公敛阳算是自阳虎以下,鲁国最善于用兵的人之一,他先是装作阳关叛党,想把阳虎诱出,阳虎却不上当。

其后则是长达数月的围困,试图让灌城粮尽。这是春秋时代围坚城比较常见的法子,毕竟攻城技术和器械精巧有限,强攻代价太大。直到春秋末战国初时,公输班和墨子两位大咖斗法,一个攻一个守,才把这一技术推进到极高水准。

六月中旬时,灌城终于如赵无恤、冉求预料的一样箭尽粮绝,于是公敛阳便驱赶着孟氏族兵进攻。双方又拉锯了半月,到六月底时,阳虎不敌,于是派人焚烧南门,装作向北突围,然而却突然转而往东。他的兵卒用命,这一次,没有赵无恤那令人防不胜防的轻骑士骠骑追击,于是阳虎便成功逃脱鲁军追赶,跑到了齐国边邑请求庇护。

赵无恤在陶丘听闻此事时,时间已经到了七月初,他不由为阳虎的大胆而感叹。

阳虎当年为了紧握兵权,同时讨好晋国,寻找机会谋害季孙、叔孙、孟氏三卿,可没少出兵讨伐齐国。几乎无年不战,攻城掠地数次,为此,齐国从国君到国人都恨透了他。

在鲁国待不下去后,阳虎选择投奔齐国是无奈之举,也是一个冒险的决定。

要知道,齐国虽然总喜欢在鲁国内乱时横插一脚,但又想保持自己大国形象,明面上总是会支持合乎礼法的一方。当年庆父之乱如此,鲁昭公被逐事件如此,阳虎那背叛季平子的前辈,费邑宰南蒯,在事败投奔齐国后,也被齐侯杵臼骂做“叛夫”,说他“家臣而欲张公室,罪莫大焉”,极不待见。

所以阳虎这个“以陪臣执国命”,罪行更严重的家伙,在入齐侯要面对的可能是千夫所指,还有麻绳和牢狱之灾。当然,此人极有才干,现在晏子已死,没了这位智者,阳虎也可能将齐国君臣说动,被一心想谋鲁争霸的齐侯捧为座上宾。

无恤让家臣们各言其所想,阚止思索道:“阳虎入齐,若是齐侯接纳,那鲁齐将成解不开的仇敌,这对吾等来说是件好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阚止虽然是鲁国人,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他现在是私家之臣,鲁国公家的利益与他毫无关系,他只知道无恤只要还想归晋,那就必须站在齐国的对立面。

无恤挥了挥信纸道:“但镇守三邑的张子却有不同的看法,他言道,齐侯此次若将阳虎绑了归还鲁国,这也是齐鲁和解的一个契机。”

还是张孟谈想的更深些,阚止闻言后细思恐极,顿时出了一头冷汗:“若如此,则大事不妙!”

无恤颔首道:“然。”

若是齐鲁请平,乃至于化干戈于玉帛的话,赵无恤的势力将难容于齐、鲁、卫之间,届时他们将面临一个艰难的局面。

无恤又何尝不明白这一点?凡是选择,总有利弊之分,他去年面对三桓和阳虎的两边拉拢,最终选择倒阳虎,获得了势力翻倍,立足西鄙,名望在天下诸侯卿大夫间大振的好处。

但其坏处,便是让对外软弱的三桓重新登台,从此鲁国对晋、对齐态度便会变得暧昧不明。阳虎奔齐,主动权便到了齐国手中,这位齐侯优柔寡断,性情飘忽不定,还真不知他会如何抉择。

所幸,赵无恤现在作为中大夫、小司寇,已经有干涉鲁国国策的实力和地位!虽然无法左右齐国的选择,但他至少可以操纵鲁国的应对!

赵无恤对众属吏家臣说道:“看来无论如何,鲁、齐间都即将生变,吾等也到了返邑的时候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和赵无恤所料不差,像阳虎这种乱臣贼子,一入齐境的阳州,就被邑吏毫不客气地五花大绑起来,待遇差得可以。

阳虎被围困期间过了半年多苦日子,又死战多日,这会看上去蓬头垢面,却依旧不低头,反问阳州邑吏为何如此待他。

那邑吏边绑绳子边恶狠狠地道:“什么?待客之礼?去岁春天,汝带鲁人侵齐,攻阳州,射杀我亲族,若不是要将你押送去都城,乃公现在便手刃了你!”

阳虎哀叹:“你做得对,只是想不到我竟然会落得如此下场……”他随即坦然受缚。

在齐国官道上徒步走了几日后,七月初时,阳虎终于被带到齐都临淄。刚进城他就发现不对劲,临淄街头依然能见到白色的旌旗和墨染的哀服,齐国公宫中,那些层峦叠嶂高台上亦然,远远望去仿佛终年不化的雪顶。

阳虎被孟氏的公敛阳包围在灌城中,与外界消息完全断绝,直到此时他才知道晏子已死。暗道天无绝人之路之余,他又极力请求面见齐侯杵臼,说是有要紧事要告知齐侯。

物伤其类,此时老晏子的葬礼才结束没多久,齐侯都是闷闷不乐的,没什么心情游玩宴饮。听说阳虎奔齐,被缚送临淄,好奇之下便同意召见,臣子们极力阻止,说他一国之君何必见外国叛臣,传出去恐怕不好听。

晏子死后,齐侯越发一意孤行起来,他气呼呼地说道:“从鲁国叛逃出来的人孤见多了,却没与阳虎碰过面,此人身为私臣,却执掌国命数年之久,想来一定有过人之处,见他一次又何妨?”

于是他最后是在牢狱外的蒲柳树下见到了阳虎,齐侯虽然老迈,但神态雍容,穿着华贵的裘衣。阳虎正值壮年,却枷锁在身,只因为国君要接见才被狱卒泼了一身冷水又用坚硬撩人的猪毛刷子冲洗,又套上了一件不合身的麻衣。

七月入秋后天气骤变,阳虎着了凉,像极了蔫了的夏苗,他勉强稽首道:“鲁国的外臣阳虎,见过齐君。”

齐侯瞧不上他的模样,态度倨傲:“无君无父的鲁国叛臣阳虎,缘何要求见寡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阳虎抬起头红着眼睛道:“无他,外臣只是有一份取威定霸的好机会要献予君上。”

只一句话,阳虎就搔到了齐侯的痒处。

……

阳虎知道,这位齐侯杵臼早年的经历和现在的鲁侯宋极其相似。他是齐灵公幼子,齐庄公之弟,当年崔杼弑齐庄公,还在幼年的吕杵臼被扶持为国君,但形同傀儡,一直战战兢兢,唯权臣之命是从。

崔杼之后是庆封掌权,这一位更过分,将杵臼身边的人全部换成自己亲信。那是吕杵臼过得最凄惨的一段日子,本来国君每日膳食是两只鸡,结果却被大胆妄为的雍人偷偷把鸡吃了,换成鸭子。杵臼惧怕庆封,只能含着泪忍了,结果连御者也跟着欺负他,把每天的另一只鸡也偷吃了,将肉食尽,只剩下骨头在食盒里。

那一日,当杵臼看着那仿佛在嘲笑他的鸡骨头时,一下子掀了案几,心中暴怒至极,竖寺们则在旁窃笑不已,为君者的自尊被践踏到了极点。

怒后是如死灰的凄凉:“这国君当着有何意义?”

这之后,子雅、子尾二惠驱逐了庆封,他们好歹是公族,虽然依旧架空杵臼,但日子渐渐好了起来。

城头变幻大王旗,等到二惠死后,其子嗣又被陈氏、鲍氏驱逐,这时候已至壮年的吕杵臼开始施展自己的手段。他任用晏婴,扶持旧卿族国氏、高氏,制衡陈、鲍,一举扭转了过去几十年来齐国君权的颓势。

但那堆食盒里的鸡骨头仍然不时入梦,所以在亲近佞臣梁丘据,疯了似的嬉戏、享乐、敛财之余,齐侯也希望做点更有意义的事情,好让自己忘了那段凄凉的日子。

那便是求霸!历代齐侯,都有一个共同的梦想,那便是能光复齐桓公的霸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按照弭兵之会的盟约,齐国虽然位列四大国之一,但仍然是晋国的小伙伴。杵臼还得让晏婴送宗室女去让色中饿鬼晋平公糟蹋,死了一个还得赔笑脸再送一个。碰上晋君新立,他还得朝拜晋国。

但晋侯多短命,国内六卿争权,杵臼却身子硬朗,熬死权臣陈无宇后更是在国内说一不二。

那一年晋昭公初继位,中行穆子相礼,宴会中,晋、齐两位国君玩投壶游戏,微醉的杵臼开始显露自己的野心。

当时,晋昭公先投,投壶必行酒令,中行穆子便替国君说道:“有酒如淮,有肉如坻。寡君中此,为诸侯师。”晋昭公一投就中。

在晋国人拊掌而赞的时候,杵臼也举起矢,说:“有酒如渑,有肉如陵。寡人中此,与君代兴。”也投中了。

这下满场寂静,中行穆子怒目而视,杵臼因为齐国复兴而想与晋国争一争霸权的心思一览无遗。

但此时的晋国依然是“军帅强御,卒乘竞劝”,还有中行吴、魏舒这两位名将坐镇,韩起为执政,连不可一世的楚灵王都不敢说能抵御,诸侯谁都不敢造次。

所以杵臼虽然说了大话,却奈何晋国不能,几年后的平丘之会上,面对晋人的四千乘强兵,吓得脸色惨白的他不得不屈从于晋的霸权之下,派上卿去捧场表忠心。

但自此以后,他渐渐重用晏婴、司马穰苴等贤臣,同时四面出击,为齐国打开了局面。

在东面,抓紧消化莱夷。南边,打着攘夷的名义攻打徐、莒,结果齐、徐、郯、莒四国结蒲隧之盟,齐国遂成海岱偏霸。在北方他争取北燕,让燕国成了齐的与国,纳女求和。在中原方向则支持被逐的卫侯归国,还干涉鲁国的昭公出奔事件,在晋国无作为的时候仿佛成了诸夏国际事务的仲裁者,捞足了威望和虚荣心。

晋国这时候六卿内斗愈演愈烈,只能对齐国的行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果二十多年过去了,一回头,却发现齐国身边已经多出了北燕、郑、莒等盟友,宋、邾、卫等态度暧昧,指不定哪天就会投奔齐国怀抱,自己的小伙伴只剩下了一个鱼腩般的鲁国,还有自顾不暇的周王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到这时,齐国才敢和晋国彻底撕破脸,开始明目张胆的争夺北方霸权。

不过随着司马穰苴、晏婴陆续死去,齐侯也发觉,自己的“霸业”终究差了一点什么。花了三十年了都没彻底将晋击垮,南方新收的小弟徐国和郯国又陆续落入了新兴强国句吴手中。

去年的战争里,非但已经进了口袋的卫国被晋人强行夺回,连要塞廪丘也失陷了,争霸之事落于下风。他受此打击,加上亦师亦友亦臣的晏子死了,顿时四顾茫然。

随着须发渐白,齿牙动摇,齐侯开始焦急,希望能在死前和齐桓晋文一样,能让天子致伯,享受一下正儿八经的霸主待遇。

所以阳虎的这席话,正中他下怀!

……

齐侯兴趣上来了,他追问阳虎道:“你倒是说说看,有何良策可以助寡人复齐桓晋文之事?”

阳虎道:“中国局势,非晋既齐,现在君上的四境已服,晋国唯有一个鲁国相助,过去每逢晋齐构难,鲁国便会从齐的腹背进攻,掣肘齐师……”

阳虎这番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过去几年里,带着鲁军一而再再而三地牵制齐人的,不就是他么?

齐侯当然也想到了,他笑而不语,阳虎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忽悠道:“叔孙穆子有言,鲁不贰,则小国必睦。若是连鲁国也从于君上,非但除去了一个腹背之患,晋国没了与国,还做哪门子的霸主?自然就会失霸,届时,淮泗诸侯莫不趋风而降于齐,此所谓战胜于形势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齐侯抚须颔首,却意味深长地说道:“此话不错,但有人进谏说,若是收留你,必定会和季氏结怨。可若是将你送归鲁国,便能交好鲁侯和三桓,推动齐鲁议和之事,如此一来鲁国不战而平,何必交战,你觉得如何?”

他本想看阳虎惊慌失措的狼狈模样,孰料阳虎脸色不变,笑道:“若是阳虎的头颅能助君上得霸,那便拿去好了,但如今鲁国之内却多了一个变数,君上这个打算恐怕是行不通了。”

“什么变数?”

“君上可否听说过晋国赵卿之子无恤,他入鲁不过一年,现在已经位至小司寇,雄踞鲁国西鄙三邑,位高权重。此人最初为我所树,所以阳虎深知其人,他年纪虽然幼弱,却生就一颗狼子野心,想为晋击齐好谋求归国,鲁城任何事关和谈的决议,都会被他阻挠。”

齐侯颔首:“没错,正是此人以甄邑,廪丘两邑入鲁,让齐、鲁,卫、鲁的和解多了几分阻碍。”

阳虎乘机说道:“依外臣看来,不如发兵攻之。外臣知道鲁军虚实,在国内还有不少党羽,可以为向导,带着齐师先拔阳关、灌城,虚其北境。鲁人怯懦,一击不成,三击必溃!”

“晋国六卿多事,无暇东顾,赵无恤以晋人窃据鲁西鄙,万民苦之,纷纷奔逃大野泽为盗寇,此天授君上以救灾恤患之名也,于是再取郓城,拔甄邑,复廪丘。届时鲁国三桓一定会遣使求和,而不必辗转数百里,与晋军决战于河济之间,让临淄的民众夫妻父子离散。

阳虎知道这次与齐侯相见是他活命,乃至于报怨的唯一机会,所以将口才发挥到了极致。毕竟是当过几年一国“执政”的人,跳出局中后痛定思痛,眼光自然非同一般,竟让齐侯有些意动。

“取威定霸,在此举矣!请君上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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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虎说得意气风发,没了最初虎落平阳的颓唐模样,他稽首再拜言。

“取威定霸,在此举矣!请君上思之!”

齐侯杵臼本就是个没主见的,当年孔子在齐时就评价过,晏子能够明白自己应做的事,齐侯却只会做他所高兴做的事。这会被阳虎一忽悠,齐侯便将晏子昔日的劝告忘到一边,准备答应了。

“松绑,将阳子移到馆舍好生招待,攻鲁之事,还得多多仰仗,司马穰苴逝去,晏子也已辞世,你就是助寡人求伯的梓材!”

阳虎松了口气,他总算是逃过一劫。

齐侯已经满心想着得到阳虎带路后,便可以征服鲁国,朝自己的“齐桓晋文之业”迈进了。他回到宫中后,在榻上坐下准备用飨食,却听寺人来报,说卿士鲍子在公宫外求见。

齐侯也顾不上吃饭了,连忙投箸而起。

“天色近晚,要是老卿士在门外吹了风有何不适这还得了?速速有请!”

鲍子就是鲍国,他已经年过九旬,但身体却硬朗,以老成持重著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鲍氏一族是管仲著名的好战友,鲍叔牙的后裔,传到鲍国已经是第四代人了。鲍国早年作为宗族庶子生活在鲁国,为鲁国施孝叔的家宰,在鲍氏家主得罪齐灵公被砍了脚后,才被召回继位。

这些年里,齐国的政局混乱,公室衰落,卿大夫互相兼并。齐侯杵臼经历的历代权臣,鲍国也一一共事过。他带领鲍氏一族,不但没有被其他氏族兼并,反倒更加壮大,其中自有他的过人之处,难怪晏婴临终嘱咐里,还推荐基本赋闲在家的鲍国作齐侯的第一辅政顾问。

晏婴死后,齐国还剩下四位重臣,分别是地位超然,作为“天子二守”的国、高二氏,其外便是异姓的陈氏和鲍氏二卿。

鲍国在得知齐侯召见阳虎后,便立刻拄着鸠杖入宫请见,须发尽白的他拄着鸠杖,缓步走到厅堂中,齐侯连忙行礼,殷勤地邀他共进飨食。

寺人端上来的是两只鸡,一只在鼎里炖,金黄的油汤香气四溢,一只在火上炙烤,发出滋滋的声响。

鲍国接过一盏热鸡汤,笑道:“多少年了,君上的飨食还是一直不变的日双鸡。”

他今年九十岁了,算是看着杵臼长大的,知道这位君主的性情优柔寡断。老人家也不急,就这么品着鸡汤,优哉游哉地开口说道:“老臣听说,鲁人驱逐驱逐了阳虎,免除了他带来的疾患,这是好事。但君上却收留了阳虎,将他视为宝贝、梓材,可有此事?”

齐侯觉得这谈话气氛不太对,便将阳虎的建议说了一遍,鲍国听完后,开始冷笑不止。

他鸠杖轻轻敲打着地板上的木条道:“阳虎自称熟悉鲁国情形,下臣也曾在施氏那里做过家臣,还多次出使过曲阜、费邑,他说的这些难道还不清楚?所以我明白鲁国是不能以武力占取的,虽然齐强鲁弱,但从先君僖公、襄公时起,齐国与鲁国的战事便各有胜负,齐之不能并鲁,犹如晋之不能并齐。其国上下犹和,众庶犹睦,能侍奉晋国,而无天灾袭扰,如何取之?”

面对鲍国的教训,杵臼变得讷讷:“但阳虎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鲍国作为齐侯父辈之人,一点不和他客气:“君上,阳虎有野心,他想要让齐师与鲁鏖战,若是齐师久战罢敝,主将大臣必多死,他便可以活跃在齐国朝堂,施展诈谋了。”

“君上细思,阳虎为人亲富不亲仁,为了得到晋国承认,带着鲁人卷入战乱,以不利于己国的行为来讨好别人,有宠于季氏,却反过来想杀死季孙斯。我听说他一度嫌弃鲁国太小不足以施展才华,君上比季氏富有,齐国比鲁国强大,阳虎所图谋和想要颠覆的,正是晋、齐这种大国!在老臣看来,阳虎此人和当初的崔杼、庆封并无区别,豺狼辈也!君上若是用他,必受其害!”

听到“崔杼、庆封”这两个他当年又惧又怕的名字,杵臼仿佛又看到食盒里一只歪嘴鸭,还有一堆零碎的鸡骨头在朝他哈哈大笑,顿时气得浑身发抖,思虑再三后也回过神来了。

“若非卿士之言,差点就中了阳虎这叛臣的奸计!”

鲍国捋须而笑:“然,桓公之时,与鲁国数战,连胜而负于长勺。桓公不服,再战三胜,又在柯地被曹沫劫盟,所侵之地尽数归还鲁国,到头来却是一场空。最后还是通过助季友诛杀庆封,平鲁内乱,管子又献戎菽、冬葱,拜周公庙宇,这得到了鲁国的倾心投靠。若君上想笼络鲁国,老臣愿意派子侄出使,让两国和解,而不是贸然加兵。”

齐侯颔首:“有劳老卿士了。”

鲍国又道:“至于争霸之事,先君桓公有斩孤竹、伐山戎的功绩,晋文公有城濮之战,楚庄有邲之役。老臣活了九旬,未闻有不战而霸者,君上还得以堂堂正正之师,约合晋侯战于大河两岸,以雪齐国鞌、平阴两败之耻……”

……

当夜,齐侯态度骤变,下令将本已经移到馆舍的阳虎再次逮捕,准备把他囚禁在与莒国靠近的东境,一生不得放归。

第二日清晨,还没在馆舍的榻上睡个囫囵觉的阳虎就被提溜上了囚车,准备押送到东境去。他摸着熟悉的枷锁苦笑不已,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而就在此时,又有一位卿士闻讯赶来,阻止了车队东行,还进宫求见齐侯,却是陈乞。

公宫中,因为思索未来霸业的着落,一宿未眠的齐侯红着眼,听陈乞陈述道:“君上,鲍子老迈,处事自然会有些保守和迂腐,齐鲁构兵多年,晋国赵卿之子又在鲁为大夫,镇西鄙,侵夺我廪丘,岂是想和解就能和解的?”

齐侯杵臼对陈氏既有提防,又有宠幸,毕竟当年他能从庆封的魔爪下,还有跋扈的二惠手中幸免,陈氏也有功劳。虽然晏子临终时敦敦教诲他要提防陈氏,但以杵臼这随喜好而任意妄为的性格,当时听到心里了,过一段时间又忘了。

关键是,他眼里的陈乞嘴又甜又会办事,是国内最让他省心的卿大夫,所以常常听信之。

但他对陈乞可没对鲍国那么客气,摆起了国君的架子道:“那该如何是好,陈子年前不是说当下应攻取夷仪么,莫非现在又支持先攻鲁西鄙了?”

“下臣认为,鲍子和阳虎的对策都有所偏颇,王霸者必胜于堂堂之战,下臣请君上亲征夷仪,高唐愿发兵辅佐。但鲁国西鄙也不能不管,去岁赵氏取我廪丘的耻辱还未偿还,鲁国又敢接纳赵氏子,以廪丘为鲁邑,若不报复,恐怕会被诸侯小觑。依臣之见,不若如此这般……”

也不知道之后陈乞对齐侯说了些什么,最后还真让齐侯撤回了昨夜的命令,阳虎再度回到馆驿,受到了好生招待。

但这次他可留了个心眼,谁知道什么时候又要遭殃,同时恍然明白了当年鲁昭公被季平子驱逐后,投奔齐国寻求帮助,为何会遭遇那么多坎坷。也看懂了为何齐侯一直在奸佞之臣梁丘踞和贤臣晏婴、司马穰苴之间摇摆不定,连对国内的陈氏也是能拿起,却不敢摔下。

感情这齐侯的性情大有问题啊!

“优柔而寡断,志大而才疏,难怪继位四十多年却无法成就霸业,非良主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阳虎对齐侯轻蔑之余,也开始觉得齐国恐怕非久留之地,什么理想志向,什么对三桓和赵无恤的旧怨之类,都被抛之脑后了,总之先得活命,站稳脚跟再说。

但他现在形同软禁,被齐人看得死死的,名声也早就坏透了,鲁、郑、卫视他为仇敌,齐国亦然。

陈氏或许有招贤纳士之心,但这个走赵无恤所谓“僭主”路线的家族得考虑迎合国人喜好,所以见了阳虎都会捏起鼻子绕开,生怕沾染上,这天下之大,哪里还有他的容身之地呢?

……

赵无恤得知阳虎奔齐,便认为齐、鲁之间将要生变。等到当日的商品售卖告一段落,他便让闲了好些天,却一直老实呆在营地里没出来胡乱走动的武卒们在陶丘外郭集结,连夜启程,在七月中旬前回到了鲁国。

“这一路上总算是无惊无险,亏得吾等还日夜防备,生怕卫人偷袭,谁知却是无胆的。”田贲在踏上郓城边亭后松了口气。

但穆夏依旧严令众人不得卸除甲兵。

“此处离大野泽湖岸不远,其间还有河流可以让长船驶入,须得小心为妙!”

被围在队伍中央的,是一辆内部宽敞的四轮马车,大夫妻妾装扮的伯芈侍候在侧,长途旅行有些疲惫,正打着瞌睡。赵无恤则任由肩膀让她依靠,一手抚着那份来自宋国的手信,他神态内敛,目光深邃,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在无恤离开的这半个月里,三邑的防务由张孟谈筹划,羊舌戎、虎会主持,外加冉求、伍井一批军吏辅佐,让他很是放心。以武卒的战力,还有乡亭邑兵那令人瞠目的集结速度,除非齐人三军举国来攻,否则对付盗跖的零星骚扰,维持城邑治安绝无问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国内国外,该准备的都准备了,该布下的棋子也布下了,接下来只要应对挑战即可。

所以赵无恤思虑的,是关于宋、卫的一些问题,那些地方,是他手很难伸到去的,何况直到离开曹国前夕,他才接到了这份迟来的消息。

“这是南子亲笔所书……”

只一眼,赵无恤就将写信之人认了出来,那铁笔银勾的霸道字迹,很难想象是一位外表娇滴滴的妖媚女子所书,看来她沾了乐灵子的光,也习惯了使用纸张。

俩人过去一年间没少通信,基本是南子在向无恤通报在宋国发生的事,诸如向氏兄弟与乐大心、五公子争权,司城乐氏与乐大心不睦,公子朝又从卫国跑来烦扰云云。

但偶尔,内容也会无关政事,她或用极其露骨暧昧的口气询问赵无恤身边可否有隶妾侍候暖床,或深究那枚季嬴所赠,却被南子当成“人质”的玉环来历……

可这一次却不同。

不同之处在于,装信的竹筒上附着几根狭长的翎雁羽毛,这是赵无恤与南子约合的暗号,预示着里面的内容万分火急!

还未打开,赵无恤的眼皮就猛地一跳!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春秋史事繁杂,史书里记述详略不一,赵无恤虽然是后世来人,但他对这时代宋国发生了什么事几乎一无所知。只能依靠乐氏和南子送来的消息加以分析,所以很担心商丘那边出什么意外,波及到司城乐氏。

至于南子,两人书信来往,好歹有了些交情,似合作者,又似异性朋友。无恤也不是不担心,但不知为何,他却深信,这个聪慧的妖女长袖善舞,能将大部分危机一手化解。

但一如南子所说,虽然贵为公女,受万般宠爱,却也有办不到的事情,比如和卫侯的联姻,就是久久困扰她的心病。

这信中,便是关于此事的。

无恤没注意到肩膀上的少女已经半醒,他喃喃自语道:“信中说,卫侯又派公子朝入宋,请求将婚期提前,提前到今年七月流火,也就是秋收之前举行……”

南子听闻后大惊失色,在此事上,她可以依仗的人不多,否则也不会病急乱投医和赵无恤谋划到一块。

但好在这只是一场虚惊,在南子的央求下,宋公好歹借口说巫祝的卜辞曰更期不吉,婉转拒绝了,婚期依然是明年阳春时许嫁。

赵无恤读完后松了口气,心里的感觉有些奇妙,在翻阅书信时,他居然产生了一丝愤怒,对卫侯、公子朝,乃至于宋公的愤怒。

“只是不想让好白菜让猪拱了而已……”

无恤如此安慰自己,但却明白,在阻止南子嫁与卫侯这件事上,他已经从被动的受南子胁迫,变成了自发履行……

不过无恤也顾不上往那方面细思,从卫国的这一举动中,对政治越来越敏感的他已经嗅出了某种信息。

赵无恤与南子的事情属于机密,一直秘不示人,对外展示得到的消息时,也只是说成模棱两可的“宋国密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咨询阚止时,他的想法和赵无恤相同:“卫国想要将婚期提前,其目的不言自明,八九月间,濮上一定会有大事发生!宋国在卫国之南,若是将姻亲关系定下来,就能确保南境无虞,便可以放下心来投齐叛晋,用兵于东西二境!”

卫国西境是晋国朝歌一带,东境则是甄城!

无恤颔首道:“卫国在遭受去岁都城被围,甄邑丢失的打击后,虽说军力恢复很快,但只相当于晋国一卿。之所以敢再度叛晋,一定有所依仗,说不定,齐国与晋国的争霸战争将会在八九月间打响!”

虽然只是猜测,但如此一来,卫便成了潜在的敌国,无恤他们从其南境穿过时便多长了一个心眼。

但或许是人手带的充足,足足有三四百人,或是卫人无胆,不敢掠武卒锋芒。赵无恤等人在卫境内的武装行军没有遭遇任何阻拦,平安回到了郓城。

等无恤又从郓城去到作为要塞城邑和手工业中心经营的廪丘时,齐国开始征召邑民,集结乡鄙之兵的消息也传到了周边各国。据传闻说,这次他们攻击的目标,很可能是鲁国的北境和西鄙!

……

“这消息不知是谁先放出来的,但已经得到商贾和探子证实,齐国虽然自以为行事隐秘,寓兵于政,但他们与邻国的边界漫长,往来没有太多限制,所以这次治是瞒不住的。之前我料想齐人或许会攻对晋齐争雄更加重要的夷仪,但现如今矛头却指向了鲁国,在下臣看来颇为不智,或许是受了阳虎奔齐的影响?”

廪丘邑寺,刚刚交接完这半月来的政务后,赵无恤和张孟谈便开始讨论即将到来的战事,看着河济之间的地图,张孟谈陷入了沉思中。

离开晋国已经一年多,张孟谈年近二十,也开始留须,颔下淡淡一点,佩上雪白深衣,看上去多了几分羽扇纶巾的味道。

他也到了婚娶的年纪后,领地里最大的氏族甄氏开始托赵无恤说项,希望能将嫡女嫁与张孟谈,附赠千亩田地作为嫁妆。不过张孟谈以婚事不敢做主,还要禀报在国内的父亲为由婉拒了。

甄氏女儿赵无恤也见过,十分美丽贤淑,但却不是无恤的菜,虽然他婚姻观念受这时代潜移默化影响,但若见一个女子就要收入后宫,实在是有些吃不消。可与地方势力的结合,有时候必须以婚姻为纽带,所以赵无恤倒是支持手下的属吏们与各氏族联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是,若轮到张孟谈,这个三邑的二把手,无恤却有些瞧不上甄氏的势力了。

“甄氏只是上士之家,他家的女儿若是作正室夫人,倒是屈就孟谈了。”

“下臣也只是张氏庶子,何谈屈就?”

无恤瞧了他一眼:“孟谈现在虽然名为邑宰,但实际上权同大夫,日后的前途当不限于此。”

张孟谈虽然心境平和,随着年岁增长,对名利看得倒是越来越淡,心思放在三不朽之一的“立功”上,但这句似有似无的允诺依然让他大为感动。

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他自然也愿意用己身为赵无恤的势力巩固扩张做些贡献,赵小司寇日后谋划卫国的濮南之地,少不了这些卫人氏族的辅助。

“若是父亲同意,等战事终了,我倒是愿意与甄氏联姻。”

几个守备军吏里,羊舌戎驻守甄邑,虎会驻守郓城。在廪丘的则是被赵无恤认为有“将才”的冉求,他除了能严格履行命令外,心中还有一套战争方略,有他在,可以填补无恤和张孟谈的一些不足。

此外,与会的还有阚止等人,众人面对齐军可能来袭的消息,颇有些紧张。这倒不是害怕,只是赵无恤的势力和整个齐国比起来微不足道。

本来齐国兵制,万人为一军,随着人口经济的发展,三军至少能征召六万之众。加上卿大夫的私属,凑个战车两千乘,兵卒十万观兵濮上是没问题的。即使只派一军两万人,也足足有三邑武卒和邑兵、乡亭兵加一块五倍之多,所以众人只感觉泰山压顶,小城欲摧。

谁知在探讨军情时,赵无恤和他的谋主张孟谈还能轻松地聊起战后结姻之事,叫他们哭笑不得,同时也情绪一松,暗道司寇和张子大概已经有了万全之策罢。

赵无恤说道:“还不能算万全,只是一国之众的集结费时费力,吾等有的是时间以逸待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春秋时期的战争准备过程极其漫长,且不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就如孙子总结的:“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

就说兵贵神速,指的不仅是行军,还有集结……

战前军队的集结过程,被称为“治兵”,春秋诸侯的兵制基本是农兵结合,以都邑国人为主,乡鄙野人为辅。一个千里大国,从朝堂发出开战命令,到各层卿大夫封邑主带着自己的领民、私属集合于郊,其后是划分阵列建制,最后训练开拔,一般需要两月到三月的过程。

比如说被视为兵家经典的晋楚城濮之战,看似剧烈无比,其实是一场慢吞吞的战争。

鲁僖公二十七年秋八月,楚成王做出了“将围宋”的决定,让令尹子文治兵于睽地,司马子玉复治兵于蒍地。到了冬十月时,楚人才走出国门,十一月,才纠结了陈、蔡、郑、许联军围宋,时间跨度三个月。

北边的晋国效率更高些,在冬十一月才接到楚国围宋的情报,十二月,晋人便在被庐集结完毕,作三军,谋元帅,颁布《被庐之法》。鲁僖公二十八年春一月,晋三军开拔出国,准备攻击卫、曹,时间跨度两个月。

至于两国在城濮决战,那已经是四月份的事情了,距离开战足足有大半年,这也是春秋时冠带诸侯们在职业兵尚不普及的情况下,征召农兵能承受的极限了。若是小规模征召,还可以轮番调换前线兵卒,或者拆东墙补西墙。若是举国而战,就会耽误农时,当时楚成王不顾子玉的请战忙着想退兵,也有这方面的缘故。

一直站在边上的冉求补充介绍道:“然,齐国自从管仲改革兵制,司马穰苴又加以调整后,治兵效率比百年前的晋、楚高出了不少,但也不容高估。”

管夷吾当年对齐国的军事改革,其原则是“作内政而寄军令”,其措施是“参其国而伍其鄙”,内容为:将全国分为二十一乡,工商之乡六,士乡十五。工商之乡不从事作战,实际从事作战的是士乡十五。

齐国以五乡为一帅,有一万一千人。由齐侯率为中军,两个上卿国、高各建鼓率五乡为左右军,是为三军,就是“参其国”。

一乡征召二千人一旅,乡良人帅之。乡有十连,二百人为卒,连长帅之。连有四里,五十人为小戎,里有司帅之。一里有十轨,五人为伍,轨长帅之,一轨则有五家。这就是“伍其鄙”,轨中的五家,因世代相居处在一起,因为利害祸福相同,所以他们“守则同固,战则同强”。

这是一种社会与军事相结合的战斗体制,算是领先时代的创举了,所以当年齐国才能以三万之众四面出击,做出跨越千里远征山戎,灭孤竹国的举动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后随着齐桓公和管仲的死,这制度一度败坏,但司马穰苴又将其恢复。他作《司马法》传世,使得齐人春以蒐振旅,秋以狝治兵,乡鄙的卒伍集结于里,都邑的军旅集结于郊,效率比百年前的晋楚要高得多。

但或许是赵无恤站的起点太高,当他将齐国人引以为傲的“参其国而伍其鄙”与他的“乡亭什伍”制做了对比后,反而觉得齐人的治兵慢如龟速……

“子有说的没错,现在是七月中旬,齐是大国,南北五百里,东西一千里,边鄙的军队半月能够在边境集结好,中心都邑的或许得一月之久,等到三军全部开拔攻鲁,或许得八月底了。”

比起转身困难的大块头,三邑这只五脏俱全的小麻雀在这方面反而更占优势,尤其是军令政令的效率极高。民心已经渐渐归服,自从有了赵无恤山寨秦汉的乡亭什伍制度后,更是将统治的触须深入了基层。

司马法云,好战必亡,忘战必危,所以无恤时刻让领邑绷紧神经,大野泽的盗跖就是个很好的征兵训练借口嘛。

计侨统计过,过去大半年里,三邑至少有过两次治兵的演习,因为什伍自有所属,亭长、求盗自是军吏。所以一天时间能集结完一个乡、亭,三天内乡亭卒就能到邑郊和邑兵汇合,五天就能合军为数千之众!

“没办法呀……”无恤想道:“毕竟咱的制度领先时代两三个世纪。”

这一对比,让属吏们稍微松了口气,因为能够及早治兵防备,至少不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何况,攻的方面,在卫国濮南那些暗子已经埋下许久,只欠东风了,因为南子的事情,赵无恤近来特别想找卫国的不痛快。守的方面,齐人集结的这段时间里足够让三邑训练好兵卒,修缮好墙垣,做好万全准备以应对战争阴云到来。

何况,无恤和张孟谈的脚步并未止步于坐待,短短数日,他们便敲定了一个“以进为退”“以邻为屏”的《西鲁联防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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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卒虽然擅长野战,但齐人众而我寡,一千武卒外加三千邑兵、亭卒恐怕连齐国半军之众都抵御不了,再强的军阵面对海一般的人潮也会被拍碎。何况廪丘原本就是齐邑,若是野战不利则城内容易生变,故届时若齐人长驱城下,只有守城,才能御数倍之敌。”

针对齐国可能发起的进攻,实力有限的赵无恤决定,以守为主,但如何防守,就有很多花样可以玩了。守城方略不能光凭嘴上说说,还得有具体的细节,这种事情赵无恤只在前年成乡的小打小闹里经历过,但好在军中自有专家。

虎会是赵氏资深家臣,在晋阳的小邑抵御过戎狄攻城,在卫国也打过拔廪丘之战,所以颇有经验。为此七月中旬时,在郓城的他接到通知,与冉求换防,专程被招到廪丘参与公议,负责筹划细节。

虎会是赵氏老卒了,面对齐人的泰山之势却浑然不惧,提的第一个建议却不是如何守城。

他说道:“要下臣说,作战和六博一样,齐侯倒是个赌徒,偏偏挑着秋收时节开战,真是孤注一掷。齐人或是不打算过明年的日子,三邑的民众还得过,食兵,食足,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司寇在战前就得先想好如何蓄粮,守城有时候会长达数月半年,六万人马吃穿嚼用,可不是小数目。”

这倒是点醒了赵无恤,《尚书》也说过,治国之法,一曰食,二曰货。守城的第一件事就是积蓄大量粟米,最好能做到“粟支三年”的程度,同时压制民间粮价飞涨,以安定人心。守城之战的长短,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守方有多少粮食,同时代也只有宋人那样执拗的性格,才能坚持到易子而食尤不投降。

至于几十年后悬釜而炊的晋阳之围,赵无恤不打算让那发生。

“然,如今三邑的春麦和粟米渐渐成熟,就算是十万大军压境也不能耽误,正好让各亭、里组织亭卒收割粮食,运入仓禀,何如?”

虎会笑道:“善,待秋收后再将其中一半亭卒调拨到邑郊训练,农事与治兵两不耽误,此乃妙法。亭长、求盗则领着剩下的人和地方宗族配合,维持治安。至于邑中不务农事的邑民则先充当劳役,负责修补加固墙垣,门楼、岗哨、水井等要加速修建。”

无恤补充了一句:“还有厕溷,让工匠按照邑内的公厕修建,要做到城中每个里闾都有,排污要合理,切勿沾染水源!凡是有病症者,俱送至医官子豹处隔离治理。”

历史上类似的战例极多,到时候别城墙没被攻破,邑内却被滋生的疫病击垮,那赵无恤曾经“指导”神医扁鹊的名声就成大笑话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虎会称善,继续说道:“守城之法,在城外箭能射到的地方,要把房屋和门楣统统推倒,以免被敌人利用来作为防御工事。十里以内,所有柴草树木一律砍伐运进城内。在城内,凡是城内可能射入箭的地方,一切屋顶都要抹上一层泥防火。还有一月时间,众人见寇久久不至,未免会懈怠,还要让各邑的守吏每日视察岗哨,巡视河沟城防。”

“此外,所有氏族要供应部分战争所需的粮饷钱款,一切有手艺的工匠都要各施所长,打造守城器械。还要加强亭舍的过往行人检查,防备齐人奸细混入。让骑从斥候四散领地,阻塞和监视敌人可能会经过的偏僻小道。”

这些事情,无恤不必亲力亲为,交予邑大夫和邑守们去组织即可。在有了这些准备后,他更有信心了。

“有句话叫做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齐人不攻西鄙则好,若是敢来,准保叫他们在城下枯耗,只要入了冬,他们就算是不想走,冬日的雨雪天气也会赶他们走!”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众人闻言后愣了半响,虎会过了一会直赞此言精妙。

“司寇此言总结得极好,的确,比起谋略和外交,还有武卒最擅长的野战来说,攻城的确是最下乘、最伤人也伤己的作战之法。下臣在军旅多年,所见过闻莫不如此。”

“这倒不是我说的,而是孙武子的一句话,之前在陶丘听吴人们说起过……”无恤暗暗吐了吐舌头,心想孙子兵法上人尽皆知的这一句还没流传开来么?

这只是应对齐人兵临城下的最坏情况,除此之外,他与张孟谈还备下了伐谋、伐交、伐兵三种计策,有的已经完备,只待事起,有的还在策划中,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慢慢实施……

……

除了在内部做好长期守城的准备外,赵无恤还让人彻夜兼程去晋国新绛送信,向赵鞅通报此事,让老父做好应对之策,这便是“伐谋”之策。

齐国再次发难,短期目标是为了夺回卫国,惩戒鲁国,但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和晋国争霸主之位。六卿即便内斗再严重,面对外寇也得捏着鼻子共事,好歹做出点反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赵无恤观察晋国内部形势,觉得像去年那样中军、上军直趋濮上,将齐人吓退的场面可能无法再现了。他也不希望赵氏主力被抽调出国,但若是齐人攻来,赵鞅以温县少量兵卒东进威慑卫国,让他们无法从西面骚扰甄邑是完全可以的。

同时还可以遥控邯郸氏,试一试他们作何反应。

“光有这一计策还不够,等消息传到晋国,晋国六卿再商量出决议,集结好军队,或许都到九月底了。在齐晋出兵的一个月时间差里,齐师指向哪儿,哪儿就得承受巨大压力。虽然三邑做了充足准备,但兵灾若起,民众死伤,田亩荒废,商旅百工之业凋零是少不了的。必须设法御敌于邑外,避免司寇的领地成为主战场。”

张孟谈还是老样子,谨慎持重,想出一个计策后又接着冥思苦想另一个,这,便是“伐交”之计了。

无恤这几天看地图看得眼睛都花了,他如今闭着眼都能背出鲁国地势和城邑情况。

“齐人主攻的方向无非是西、北两处,北境的郕邑和灌城现在是公敛阳主事,阳关一带则是子路在守,那边就交给三桓自己操心去罢。西鄙这边,以我对三桓的了解,恐怕无法指望他们半分,只能靠自己。但北面的秦邑、范邑、郿邑、须句,还有廪丘和郓城之间的高鱼,乃至于汶水以南的中都,都不是我的属地……”

张孟谈颔首道:“秦邑在甄之北,范邑在廪丘之北,郿、须句在郓城之北。齐人若来,最先承受冲击的不是吾等,而会是以上诸邑,若是不能协调好,彼辈投降资敌,反倒会成为司寇的累赘。”

无恤却成竹在胸:“过去半年里,让计先生心疼不已的一车又一车礼物可不是白送的,给西鄙各邑大夫的消息已经传过去了,孟谈且看好了,不出数日,他们必慌不择路,纷纷来向我求助!”

张孟谈道:“鲁城那边,司寇也得放低姿态,假意向国君、三桓求助一番……”

无恤点头:“吾知之,无论如何,尊君的态度要做足,一定要先让三桓不仁,吾等才有理由不义!”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七月底,不同于赵无恤势力的有条不紊,在齐国开始集结乡鄙之民,欲观兵于鲁国的消息传到鲁城后,曲阜公宫内外,朝堂上下是极其慌乱的。

最后还是小宗伯孔丘一席话让鲁侯和三桓镇定了下来。

“君上!齐桓公时齐师何其强大,尚且在长勺被鲁人击退,鲁国昔日与齐国的龌龊都是阳虎之过,如今齐人却听信那叛臣之言来伐,是为不仁不义之师,必败。鲁国虽小,却有持戟数万,虽是周礼敦敦之邦,却不可轻辱。还请君上令诸卿大夫各守其境,集结左右二军分别待命北境、西鄙,则齐人可御。”

按照宗周时的旧规,是“天子六军,大国三军,中国二军,小国一军”。鲁本是二军,襄公十一年,自命为“周公之国,姬姓之长”的鲁国大概是觉得自己国际地位较高,在周遭滕、薛、郯、杞等小国的朝见下一时头脑发热,便“作三军”,季武子、叔孙穆叔、孟献子各主一军之征赋。

但弭兵之会后鲁面对晋、楚两边同时逼贡,渐渐吃不消军赋了,鲁昭公五年,三桓又决定“舍中军”,回归二军编制,四分公室国土以供赋税。季氏主右军,孟氏和叔孙各自主半军,其实和晋国情况一样,都是用私属族兵凑数。

孔子的这番话,三桓听进去了,北境和西鄙一向是齐人往年攻击的主要目标,但自私的他们却不乐意调拨人手去西鄙守御,因为那边的大夫们比较独立,少有三桓领地。

孟孙何忌想起家臣公敛阳交待过的话,第一个推脱道:“灌城初破,周遭可能还有阳虎遗党残部,郕邑扼守鲁国北境,若是被攻破,齐人便可以沿着泰山南麓直趋鲁城,不可无备,故孟氏的半军得在郕邑、灌城一带迎击。”

季孙斯被少正卯暗示眼色,也不落下风:“余乃是鲁国执政,必须坐镇都城纵览全局,故季氏的半军得驻防鲁城,以备不时之用。至于另外半军,一向是从费邑征召,如今公山氏不听调遣,余也无可奈何。”

他唉声叹息,鲁侯目光只好看向了叔孙州仇。

“大司马?”

叔孙州仇作为三桓实力最差的一家,自然也不愿让好容易恢复点元气的叔孙族兵去和齐人硬耗。于是就顺着季孙斯的话头,主动请缨带着半军之众去监视费邑,以免“公山不狃和阳虎里应外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是乎,孟氏因为郕邑的地理位置所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得承担北境的一半防务,另一半就压到了阳关司马子路的肩上。

孔子为弟子忧虑之余,也放心不下西鄙,他与赵无恤,还有汶上的几位大夫关系不错,曾经就职过的中都邑也在那儿。

“西鄙呢?西鄙数邑是往年齐人的主攻方向,该如何是好?”这几日,鲁侯都愁得白了几根头发,此刻声音疲惫。

叔孙州仇大概是觉得自己的理由最说不过去,便一拍大腿补充道:“君上忘了,西鄙不是有赵小司寇么?”

孔丘提醒他:“大司马,你莫非忘了,方才君上才展示过赵小司寇的求援信,说是卫国、大野泽盗跖似有异动,若是齐人来犯,兵卒恐怕不够,还望发兵来援。”

大夫少正卯则笑道:“谬矣,小司寇太过谦虚了,赵氏武卒乃是鲁国少见的强军,抵御齐人的重任,自然该让他来承担。”

季孙斯和孟孙何忌对视了一眼,又移开了目光,如今季氏、孟氏和赵无恤都是防备加相忍的关系。其中季氏因为上次被孟氏利用孔子大礼议一事捅了一刀,威望大损,所以对赵无恤多是求助,只是总忍不住暗地下黑手。孟氏则因为公敛阳恶于赵无恤的缘故,算是公开的敌视。

叔孙州仇想到的事,他们又岂会不知?排外的三桓对赵无恤这个晋人一直有所排斥,平日里只想赵无恤履行剿盗的义务,却不给更多权利。

现如今国难当头,他们却摆明了不愿给赵无恤任何承诺。待齐军攻西鄙,为了保卫领地,赵小司寇自然会出兵,事后口头安抚一番即可,若是能让齐、赵两败俱伤最好!谁让他当初夺甄城、廪丘时不想想今日的危局!

他们恍然忘了,去年鲁国被齐国围困郓城时,恰恰是赵无恤夺甄地,引赵鞅攻齐廪丘,这才加速了战争的结束。

孔子入都城大半年也看明白了,鲁国朝堂无事则已,遇到事就找不出几个敢担当的人,一时间众人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愿意站出来背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虽然地位提升,得以参闻政事,可作为小宗伯,专职是参与礼仪祭祀,以及规正卿大夫朝堂上有无失仪,对戎事建议则可,过分干涉则不可。

“为政者果然皆斗筲之人!”信奉中庸之道的他难得产生了一丝愤怒。

面对依旧在继续扯皮的三桓和诸大夫,孔丘一时间感觉有些疲惫,开始想念在中都与众弟子齐心协力的时候了……

他事后对老友柳下季诉苦道:“若是吾弟子中知兵有勇力者仲由、冉求、樊须、公良孺俱在此,丘自可请命领军去西鄙御敌,何须听此辈争执!只希望赵小司寇能渡过这次危局。”

……

事到如今,鲁城那边的情况果然不出赵无恤所料。三桓临事缩头,为如何分配防区吵翻了天,西鄙的安危除了孔子等几个在戎事上说不上话的,竟无人理睬。

其余各邑大夫、邑宰们也陆续得知了齐国的动作,告急书信像是雪片似的飞进了鲁城,得到的却是一些毫无营养的空话。

于是乎,部分求援信便开始朝廪丘飘来了。

这正中无恤下怀,他一改向鲁城“求援”时的焦虑模样,在给秦邑大夫的回信里大义凛然地如是写道:

“如今鲁国政出多门,为政之人弃西鲁如同草芥,无恤知大夫惶恐。吾乃小司寇,有职权曰‘小师,莅戮’,其意是遇戎事,就得亲自监军,察刑罚之事。所以此次西鄙抵御齐军,我有协调监军之责,自然不会坐视齐人进攻秦邑。还望大夫能知会友邻,吾等被逼无奈,只能互保,以无恤为主,共同联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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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八月初,以上六邑大夫的反馈陆续传了回来,面对齐人越来越热闹的治兵动作,对于赵无恤倡议的“联防”之事,他们的反应各不相同。

像高鱼、中都两处,早在大半年前就和赵无恤暗通款曲,高鱼的鱼氏大夫是唯一一个出兵帮赵无恤围剿盗跖的,他的领地又夹在廪丘和郓城中间,两家鸡犬相闻,声息互通,关系处得极好。

至于中都邑的宰予,他原本就是受赵无恤推举才得到邑宰之位。此人在孔门弟子里是个特例,有野心,有能力,在老师眼里却是个失败的学生。

但这并不影响他为自己谋划前程,在军事上有武卒庇护,手下还有不少孔门弟子留下辅佐。所以中都去岁被盗跖破外郭后虽然残破,大半年时间居然恢复得差不多了,这也证明了宰予的能力。

孔子不待见这位叛逆的弟子,但宰予自有靠山,他在无恤的再度推举下,从假邑宰转为正式任职。

宰予升迁,自然要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中都在政治上对赵无恤一向亦步亦趋,不知道的,还会以为无恤才是中都大夫呢!

这两邑虽然不必直面齐人攻击,其邑主却第一时间答应,愿意亲至廪丘盟会。

但接下来,赵无恤收到的却是须句城义正言辞的拒绝!使得这次计划平添了几分波折。

须句原本是个独立小国,和任、宿、颛臾一样,都是风姓太昊氏的后裔。进入春秋后任、宿陆续灭亡,只剩下须句和颛臾一西一东。他们理论上是子爵的夷人小邦,但削弱不能自守,实则是鲁国私属,不能与其他诸侯来往,每年都要向鲁侯朝贡,满足鲁人“憬彼淮夷,来献其琛”的虚荣心。

百年前,须句曾被邾国灭亡,须句子奔鲁求援,鲁僖公认为“崇明祀,保小寡,周礼也;蛮夷猾夏,周祸也”。于是次年伐邾国取须句,让须句子得以返国。

过了几十年,倒霉的须句又被邾国所灭,这次是亡得干净了。鲁文公再次夺回须句后,就干脆让自己的儿子做大夫,所以须句大夫也是鲁公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须句在西鲁位置最为靠北,它位于济水、濮水下游,也就是后世的梁山泊一带。地势较低,一旦到了雨季,周遭常常会变成湿地沼泽。

正因为这糟糕的交通状况,让这个小不点能保持独立千余年。虽然齐人的东阿、平阴之师朝发而夕可至,往年却不太乐意走须句的烂泥路,更愿意绕道秦邑,先至廪丘,再攻打郓城等地。

须句的这种地形极易防守,它好歹曾是一个子国,都鄙共有户数四五千,若是全民动员,一师之众是拉得出来的,也是赵无恤最希望争取的一家。

但让他失望的是,须句大夫生性多疑,平日行为就极为乖张孤僻,窝在领地里闷闷不乐,总觉得有人要谋取他的祖地。过去赵无恤送去的礼物便总得不到回馈,此次更一口回绝!

收到信后,看着那高高在上的语气,无恤气极反笑:“须句大夫自视甚高,自以为是鲁文公之后,看不起周围的邻居。觉得就算齐人来了,碍于周边的湖沼也奈何他不得,反倒会先攻打其余几邑。声称除非让他这个公族做主盟之人,否则不愿屈尊于我之下。”

西鲁联防之事,前提条件是以赵无恤为首,这点绝不容于动摇,所以赵无恤也不打算示弱。理论上,须句大夫的身份地位和他是相当的,无恤拉拢诸邑联防的借口“小师,莅戮”本就十分勉强,无法逼须句加入联防计划。届时各自为战,这种以邻为壑的举动,只能日后再与他算账了。

希望到那时,须句还没被齐人攻破,虽说那里有湖泽作为屏障,但连邾国、鲁国都能两度破城来看,其实一点不保险,只是可怜须句的芸芸众生。

不过好在其余三个邑秦、范、郿陆续同意了这份《西鲁联防》的提议,所谓的联防,就是各邑主政之人歃血结盟,共享情报,邑兵归赵小司寇统一指挥,让鲁国西鄙联合起来,好渡过此次危机。

三桓各自为政,对西鄙的不管不顾让大夫和邑宰们伤透了心,他们原本一盘散沙,打算能抵抗则抵抗,不能抵抗则请降,谁料赵无恤这边却给了他们最后的希望。

因为就算投降,也不一定能保住领邑,齐侯那边也有一堆士人眼巴巴等着拿封地呢!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在“西鲁互保”之事顺利发展的同时,公西赤这些天却过得不太舒心,在赵无恤手下做家臣就这点不好,他总会遇到一些前所未有的问题。上次是竹简纸张之争,这一次,则是无法逾越的道德障碍。

公西赤字写得好,所以往常赵无恤要写奏疏,一般都召他去撰写,这次也不例外,但无恤口述的内容却让他停住了笔。

无恤问道:“子华,是我的话有何不妥之处?”

公西赤迟疑道:“司寇,虽说与诸位大夫同声通气是因为三桓的不作为,但周礼云,卿大夫间不得私下盟会,只能行相见礼。这所谓的廪丘之会,恐怕不妥当吧……”

对这点赵无恤绝不相让:“无盟会不足以使敌畏惧,无歃血则不见信义,不足以托付兵事,吾等也是被逼无奈。”

公西赤讷讷地说道:“但这不是一般的盟会,而是撇开国君和执政商议与齐人动武,是私下串通结党,夫子也说过,君子不党的。”

赵无恤脸色沉了下来:“为学切勿断章取义,是君子群而不党!吾等做的事情,就好比泉水干了,搁浅的鱼得吐沫互相润湿,事急从权也,并非结党营私,更不想割裂鲁国!”

这番训斥将公西赤镇住了,一旁对所谓尊卑礼法一向不以为然的阚止站出来开导他。

“子华迂腐,早在晋灵公元年,晋君尚幼,赵宣子就代表晋君与齐、宋、卫、郑、曹、许君盟于扈,此为大夫主盟之始。当今之世,这种事情已经屡见不鲜,既然大夫盟诸侯都可以,大夫盟大夫又何必奇怪。何况君待臣以礼,臣事君以忠,为君者、主政者自有保护属下大夫的职责。如今鲁国的主政者抛弃了西鄙,让各邑自生自灭,难不成吾等要碍于礼节,连相互自保也不许,只能引颈待戮不成?”

这话让公西赤无言以对,是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究竟该怪谁呢?

在鲁国,上下异位已经持续了百余年,三桓自家的领地都说叛就叛,连国君昭公也做过带着城邑奔齐的事情,就更不用指望大夫们有多少忠君忠国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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