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2章 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上)(1 / 2)

('一对结义兄弟打了照面后,寒暄了一番,赵无恤看着韩虎身后的那千余人,笑道:“这就是子寅带来的州县韩兵了?”

“然。”

无恤摇了摇头道:“恨少啊。”

韩虎解释道:“虽说一县能出一师之赋,但总得留些人守城吧,故只带来了这么多。不过子泰勿忧,野王、怀县两处亦能出兵,不日便可抵达,我会带着四千韩卒加入中军佐的讨逆大军!”

反正现在赵魏韩三家已经异口同声地咬定范、中行阻挠赵氏处理家务,是首祸者,是叛逆了。这边打得热闹,新田那边韩不信和傅叟也在不断向晋侯告状,力求在获取军事优势的同时,也在朝堂争取舆论。

末了,韩虎还打趣道:“这里面弓弩手居多,这还得感谢子泰赠予的两千张弓。”

赵无恤扫了一眼,果然如此,韩氏之兵的特点是远程兵种多,几乎占了一半,能起到坚实力量的前排少,这一家的技能点,果然点歪了啊……

他知道,韩氏是留了几分气力的,但也聊胜于无,只要许诺将范氏的土地分予他们,彻底把韩氏也拉下水,赵氏的补给线便更加安全,胜利的步伐也又加快几分。

赵无恤寻思着,可以将范吉射围困在雍邑,然后故意放信使去朝歌求援,届时朝歌剩余的范兵和中行寅很有可能来救援,将他们引到这边来一战败之,则大事可定矣!

然而后来发生的事情,也是他们未曾料到的,等赵韩二人抵达雍城外时,正值赵兵猛烈攻城,遍布原野的兵卒们扛着木梯向城门和墙垣发起冲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怎么不等吾等合围,这就打起来了!?”杀声震天中,赵无恤大惊,打马入营,抓住一个赵氏家臣问道。

那家臣抬眼一看,连忙行礼道:“禀君子,事情有变,范吉射已弃城北上了,此城人心惶惶,正好可以顺势而下!”

……

沁水一战后,范吉射只带着两千不到回到雍邑,他已经失去了野战的勇气,在王生的建议下,选择留部分兵力在雍据守,他自己则继续北逃。

赵鞅想要让全军绕城追击,但面对这种情况,阳虎提议道:“范吉射已经走了一天半,轻车速度很快,不一定能追上,我以为,上策是先围雍邑,设法攻下它。”

“为何?”

“如果绕过雍城北上,对这座县邑置之不理,赵军一旦前进不利,就会面临腹背受敌的危险。而一旦我部攻下雍邑,这里将成为吾等前进的基地,前方百里之内,便再无大邑阻隔,可以横行无阻。”

赵鞅允之,雍邑守军不过千余,又被主君遗弃,故只是做了象征性的抵抗,一天时间,便被赵兵攻破了。

赵无恤正好赶上了整个过程,入夜时分,踏入这个范氏县邑,无恤首先感到的是民众们透过门缝看向他时,眼中那深深的敌意。这种眼神,在他占领牧邑之处也见过,对于这些范氏之民而言,赵氏是杀害他们子侄,抢掠他们粮食田宅的入侵者。

前来门口迎接的周舍似看出赵无恤在想什么,他叹了口气道:“六正名为晋卿,实为六国,范吉射虽然不如其父远矣,却也是个守成之君,还能听进家臣劝诫,何况范武子、范文子、范宣子、范献子四代人的遗泽,岂是随便就能抹去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的确,范氏家族历代家主,没一个是简单的,这也是他们如今掌握的资源和土地极多的原因。赵无恤想道:“这些范氏的城邑不好守啊,民心依然向着范氏,以春秋之士的刚烈性情,想用小恩小惠降服他们恐怕不易。”

更何况这是战争,赵氏想撑下去,就必须从敌方民众身上割肉,此消彼长。

但也得注意程度,若是在此时一时脑抽,玩对待异族的屠城洗地,恐怕会引发朝歌等地范氏民众更大的抵抗,甚至让新田国人敌视赵氏。

他最后在烧得一片焦黑的雍邑府库处找到了赵鞅,赵卿正望着地上那些烧焦的粮食和器械皱眉。

“范吉射前夜回到雍邑,昨日便走了,临走前不仅带走了能动的兵卒,还带走了大多数青壮男丁,而留下抵抗的人在投降前,竟连府库也一把火烧了,看来他们是不打算留什么东西给吾等……”

赵无恤默然半响,猛地下拜稽首道:“小子认为,范吉射这是想放弃孤悬在外的雍,北上城邑密布的凡、共等地,妄图与中行汇合,收缩兵线,则进可攻退可守。若叫他得逞,战争恐怕会变得极为漫长,小子愿意帅兵作为先锋,先行进攻那一带!”

赵鞅冷笑着看他道:“怎么,现在不觉得累了?”

赵无恤额头冒出了冷汗,前夜他的确太累,加上整场战争里就自己东奔西跑,赵鞅等在沁水边什么都不做,还对他指手画脚,竟有些火气上头了,当众忤逆了父亲。

也是无恤在鲁国当一把手习惯了,忘了屈于人下的感觉,想回去,虽然的确是赵鞅欠考虑,自己也得忍耐才是。

“小子知错,甘受处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鞅脸上阴晴不定,换了过去,自家儿子胆敢这样,他肯定会狠狠打他一顿,再撵到马厩里反省,或许就一辈子不起用他了。

然而现在他却做不到,赵无恤的地位和名声几乎能与他比肩,麾下的兵卒比自己还多,在家臣里也呼声极高。

于是赵鞅的脚高高抬起,轻轻落下,将儿子一脚踹倒在地后,又用马鞭狠狠抽了他几下,笑骂道:“我看你是自己翅膀硬了,想与为父各飞一边,自立门户!”

赵无恤头皮发麻:“小子不敢……”

“不敢?我看你在鲁国的作为,除了篡鲁侯之位,恐怕没有什么是不敢的了!”

赵无恤也不反驳,他舔了舔渗出血的嘴唇,垂首暗自发笑。

骂完后,赵鞅盯着看上去在垂首认错的赵无恤,心又软了下来,哪家小子没个忤逆的时候呢?自己年轻时候,性情任侠,也是将父亲赵景子气得不行啊。

他气渐渐消了,冷哼道:“也罢,你此番大败范、邯郸,立有大功,我也不追究你了,追究也追究不来。既然你主动请战,那这先锋之职,便交给你了,从这里去凡、共不过百余里地,运气好还能逮到范吉射的尾巴!”

……

换乘赵鞅和韩氏提供的马匹,赵无恤帅三千兵卒作为前锋连夜出发,他的确逮到了范吉射的尾巴,当他追上御龙旗时,已经是两日后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里已经深入范氏的领地,城邑遍布,里闾间距离很短,密密麻麻连成一片。那些篱笆从背后,阡陌的沟壑里,一不小心就会有范氏的死忠埋伏着。

那个范氏的家臣王生的确不是简单人物,一路上都有安排人留在乡邑监视赵氏行踪,能阻击则阻击,虽然那些阵型松散的范氏民兵都被轻松击溃。

“范吉射舍弃了汝等,自己奔逃回去,为何要留在这里送死?”

在名为“宁邑”的小城被赵兵冲入攻克后,赵无恤板着脸盘问那个留在这里守御,打光了最后一个兵卒也坚持呆在哨塔上放箭的范氏老家臣。

那名范氏老臣眼中带着理所当然的坚毅:“我高祖父服侍范武子,随他去过秦国,我曾祖父服侍范文子,随他在鄢陵打过仗,我祖父服侍范宣子,为了保护他,在栾氏叛乱中丢了性命,我父亲服侍过范献子,劫持魏氏家主时就站在身侧持盾护卫。到了我,也要为范氏尽忠!”

三世仕其家则君之,再世则主之,事君以死,事主以勤……六卿家臣的忠心,比鲁人对鲁侯的忠心强了不知多少倍。赵无恤竟无言以对,只能一剑斩了那人,送他尽忠去。

每个卿族都有自己的死忠,这不仅是两家宗主的对抗,也是麾下家臣妙计百出,奋勇相争的缠斗。

这就是战争,赵无恤自来到春秋后,遇到了真正意义上的战争,这已经不是旧贵族间的小打小闹了,而是不死不休的灭族之战!

这种情况下,周围处处是敌人,听闻赵兵“入寇”的消息,除了王生留下挡道的范兵,还有许多扶老携幼往北赶的民众,他们或畏惧兵祸,或寄希望于能到朝歌得到庇护,殊不知范吉射都自身难保。

这些人也给赵无恤追击制造不少麻烦,在举起屠刀驱散他们之余,无恤也恍然明白,当年周公愤怒地将桀骜不驯的殷商遗民称之为“殷顽民”,恐怕也曾面对过相似的情形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直到抵达距离凡邑很近的一处土路上,望着范吉射的御龙旗已在这座高达数丈的县邑上飘扬,他才让众人停下了脚步。

还是迟了些。

“虽然没追上范吉射,但凡、共一代的情况都摸清楚了,道路上的阻碍也肃清了,我父所帅的大军不日将推进至此。范氏的主力应该还在朝歌集结,吾等继续拔除那些碍事的小邑和里闾,接下来就必须面对依托凡、共两座坚城的范吉射,还有他麾下那些像苍蝇般讨厌的顽民了……”

此时已经是五月初,开战已经一个月了,赵无恤迫切想知道,朝歌、棘津那边的状况如何了。

后续部队中不但有一师鲁中军,一师鲁左军,一师流民兵,还有一千武卒。若能与这边汇合,仅在太行以东,赵氏兵力将超过范、中行!

他们撤离凡邑,夺取了一处小邑作为威胁敌城的桥头堡,然后开始四处去搜集粮食,为大军到来做准备,途径自然不是友善的购买,而是横征抢掠。

这是为了胜利,为了让南阳之地的流血快些止住,赵无恤无奈地对自己说道,这就是战争。

然而两日后,他们等来的不仅有赵鞅、韩虎率领的万余主力,还有一支旗帜歪斜的鲁兵。

“大将军,棘津失守了……”胡子拉碴的盗跖一脸的阴郁,自诩为善战的他,给赵无恤带来了这个坏消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盗跖是个极骄傲的人,他早年在大野泽落草为寇,麾下从卒九千人,横行东国,侵暴鲁、宋、曹、卫等诸侯。所过之邑,大国守城,小国入保,万民苦之,也算一方豪杰,自以为天下无敌。

直到被赵无恤带着武卒几顿胖揍后,他那颗桀骜不驯的心才稍微安分,勉强屈尊其下。

可这几年下来,盗跖的武运又开始昌隆起来,先是在济水、濮水、午道追得齐国商贾鸡飞狗跳;又在大河上给齐国陈氏制造麻烦;前年的宋之乱中,他更凭借一支奇兵立下大功。当然,在那里他也碰上了这辈子第二个心服的人,便是在草泽中引路的神秘渔父。

总之,盗跖又开始骄傲了,又觉得自己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

结果这次兴致勃勃地被调来晋国,刚在棘津露了个头,就遭遇了一场大败。

他很郁闷,此刻在赵无恤的审视下,摸着一脸胡子拉碴显得很不好意思。

赵无恤盯着这个一向不惧权贵的部下:“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盗跖张口数次,才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数日前,吾等抵达棘津南岸,便准备北渡大河。因为斥候和探哨说,中行氏急行军往西去了,所以吾等信以为真,放心渡河,直到此时,还算一切顺利。”

“棘津北岸虽建有小邑,但占地不广,大部分码头在墙垣之外。就在吾等刚刚渡过去一半人时,突然得到消息,有一支大军在逼近,中行氏与范氏万余人突然进攻了棘津,故吾等猝不及防。”

赵无恤听罢哑然:“这不就是我之前用过的声东击西之计么,中行氏里也有人才啊,竟偷师过去用在汝等身上,居然还奏效了?”

他有些失望,虽然后续部队中精锐没法和前锋比,但也有一千武卒压阵,加上羊舌戎善守,盗跖善攻,这两人配合,本应万无一失才对。孰料还是打了一场败仗:武卒成军以来,遭遇的最大一场败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盗跖惭愧地说道:“敌军时机选的很好,八千人渡河要两天时间,河水又把南北互相切断,先前做的防备远远不够。当时我带着流民师和左军的人已在北岸,羊舌司马则在南岸。当敌军攻来时,他也想过来增援,但船只多在北岸,加上水流湍急,直把载援兵的木筏往下游冲,很难策应,结果便剩下吾等以寡敌众。”

“说下去,究竟损失了多少人,这才是我最关心的!”

盗跖言道:“遇袭后我方损失近千,下臣眼见相邻的阵地纷纷失守,觉得北岸码头和小邑恐怕难保,便带人掩护众人撤离。我足足顶了几个时辰,让武卒和中军顺利撤走,只剩下左军……”

左军,是由东鲁大夫的属民组成的杂兵,这些人本就是拉出来当民夫用的,赵无恤已经能猜到结果了。

盗跖恨恨地说道:“那些统帅左军的大夫也不含糊,在中行氏的徒卒冲过来时直接砍断旗帜投降了,我的侧翼就这样崩溃。”

结果是,武卒和中军的部分虽有死伤,但主力顺利撤回南岸,在羊舌戎的指挥下驻于廪延,这或许是不幸中的万幸。左军则泰半投降敌军,赵无恤虽不可惜,却也有些不快。

“最终,我只能自己杀出一条血路,带着手下从滩涂和芦苇荡中突围出来,也不好再去南岸了,便沿着河岸向西开拔,希望找到将军主力……”

还好河边是盗跖熟悉的地形,这次共带了千余人逃出来,这些由盗寇和流民杂处的乌合之众,平日是屯田的隶农,训练一般,待遇一般。居然冲破了中行氏的重重包围活着出来,又西行两百里与主力汇合,的确很了不起。

“下臣丧师辱君,还请将军惩处!”盗跖脸上烧得不行,他平日眼高于顶,可在赵无恤横扫范、邯郸的时候,自个却打了一场可耻的败仗,真是丢人到家了!

赵无恤却问道:“你说你抵抗了数个时辰,那敌军损失如何?”

盗跖大声道:“吾等也没让他们好过,中行和范氏攻克棘津至少付出了两千人的代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千人……赵无恤不知这个数字可不可靠,姑且相信作为参考吧。

“丧师,于军法当诛……但你也有掩护之功,就连我也没料到,中行劲卒居然如此善战,而且中行寅身边还有高明的谋士辅佐……”

赵无恤回头问道:“莫非是先生之前提过的齐人高强?”

坐在赵无恤身边细听的杨因一直没说话,此时才拱手道:“也只有高强了,此人曾是齐国正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一夜之间失去了一切,俗言道三折肱而为名医,他既知高处之寒,又知低处之苦,他三十年来痛定思痛,阅书千卷,是中行氏的第一谋臣。”

无恤慨然道:“范有王生、张柳朔,中行有高强,这两家的确不能小觑啊。”

见众人必胜的信念有些动摇,他又徒然抬高了声音:“但我赵氏却更加人才济济!有董子稳定晋阳后方,有尹先生镇守长子,有傅先生在新田奔波,有阳子狠计百出,有杨先生无所不答,有邮司马将兵涉险,有郑司士扈卫左右,还有周先生直言进谏……”

最后赵无恤走到盗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麾下也不乏人才,就说子石,便是一名不世出的将才,你此战虽败犹荣,先前被东地左军拖累受的憋屈,就在下一战里讨回来罢!”

“唯!”盗跖得到理解后十分感动,他大声应诺,却不知赵无恤暗想的是,对于桀骜的盗跖来说,输上一场也不是什么坏事。

“对了,中行大军现在何处!?”

盗跖严肃了起来:“中行氏一把火烧了棘津码头,又留千余人看着对岸,然后回牧邑休整一日,便倾巢而出,往凡、共一带来了,大概就在我身后百里之外!”

赵无恤看了看地图,面色变得凝重:“高强和王生倒是默契,范氏退守,中行打掉后顾之忧后驰援。如此一来,战场便北移到了这里,到了吾等陌生的客场了……不过,我就怕他们不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闭目思索片刻后,赵无恤睁开了充满战意的双眼,语重心长地说道:“二三子勉之,真正的战争,恐怕才刚刚开始!”

……

这是赵无恤的营帐,赵鞅却在外面静静地听着,一旁执勤的东赵兵卒则不敢吱声。

说来也怪,在做爹的不轻不重地打了儿子一顿后,东西二赵间泾渭分明竟被打破了,隐隐的排斥和敌意消失。

再度合兵后,赵无恤经常向赵鞅的食客们咨询问题,越发得到西赵家臣们认可,赵鞅也时不时在东赵兵营里走动,他的人格魅力再度显现,连鲁、宋异国籍贯的兵卒也知道,这是老主君,必须像侍奉大将军那样服从他。

听到赵无恤在里面激励旁听的众人后,赵鞅微微颔首,为赵无恤越发娴熟的御下之术而赞许。他的确是一个好嗣君啊,若自己像上次风卒一样不能理事,亦或在战争中遭遇不幸,无恤应该能顺理成章地接管整个赵氏,彻底让东西二赵合而为之一罢……

至少在这一点上,赵鞅可以放心了。

他为儿子的成长赞叹,听完最后一句后则皱眉不已,他也不进去,而是背着手在营内踱步走了起来。

哨楼处,预示一切无事的低沉号角高奏,搅动了黄昏忧郁寂寞的空气。

说实话,这才是赵鞅喜欢的生活。在沙场上,走在士兵中间,比待在朝堂和庙宇中舒服多了。东西二赵的部下都很爱戴赵鞅,一堆营火前,三名弩兵斗胆邀他共享刚逮住的野兔,一名年轻的骑从则红着脸,下拜稽首自述自己的来路,他祖上是服侍了赵氏几代人的家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绕了小半圈后,夜色渐至,凛冽的夏风穿过柳树丛,枝条翻腾,低语沉吟。

郑龙扶着剑,周舍捧着笔和纸,一直默默地跟在赵鞅后面,一个要保证主君的毫发无伤,一个则想记录下主君的每一句话,天色彻底暗了,几只流萤,已翩然在他们的身边飞舞……

这是大决战前的沉寂安静啊……

直到这时,赵鞅才望了望东方,百里之外,中行氏的大军正在朝这边开拔。

赵鞅仿佛能看到,广袤的河内平原上,风起雷动,中行氏的熊罴旗遍布四野,正齐齐指向西方,随后是黑压压的一片,一万东阳劲卒在朝歌派出的战车扈从下,徒步跋涉在大道上……

他们与己方人数相差无几,还有凡、共的范氏守军策应,这场仗,不太好打啊。

但却是决定整场战争胜负,晋国命运的碰撞!

“无恤说的不错,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ps:第二章在晚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因缘际会,一个现代人的灵魂附身到了历史上着名的“逃路天子”永历帝朱由榔身上。

这一次,他要对张煌言说:先生,坚持住,我挺你!

这一次,他要对李定国说:李将军,咱们并肩作战,一起收复河山!

这一次,他要对满洲鞑子说:汝要战,吾便战!

甲申之年,国破家亡,且看“新永历”如何改天换日,重振大明国威!

名字和春秋我为王一样烂,不过内容不错

', '')('“本以为赵无恤的兵如吹嘘中的那样强大,纵横天下无敌手,其实不过如此。”

在棘津将渡河的赵兵击退,斩首一千,俘虏两千后,中行寅觉得已经报了被赵无恤用一座空城幌住的一箭之仇,顿时志得意满起来。

高强却在旁边给他泼了一瓢凉水:“主君,仆臣在俘虏中问了一圈,其中赵无恤的精锐武卒极少,多数是所谓的鲁国中军、左军。何况此战吾等也有千余伤亡,这还只是其偏师,赵氏战力,不容小视啊……”

“我知之……”中行寅这才稍微冷静下来,点了点头。尤其是那支像泥鳅一样狡猾的杂兵,看上去就像一群没什么组织的乌合之众,可打起来却奇招百出,最后还杀出重围,沿着河岸滩涂、芦苇荡逃了。

他询问道:“范氏在沁水边被两面夹击,落得大败,虽然吾等在此小胜赢回一局,但范氏主力已经丧了近半,先生以为,我中行氏接下来应该如何对敌?”

高强道:“范伯北奔凡、共,想来赵氏大军不久便会兵临城下,范伯发来了求救信,如今的形势,无范,则无中行氏也!主君必救范伯!在大河北岸留点人看着南岸赵兵,然后带朝歌范兵向西趋行,必须在赵兵攻下凡、共前抵达!”

“有人建议说,凡、共两城一时半会是无法被攻克的,说我不如退回朝歌,等待雨季到来,拖垮赵氏的锐气……”

高强反对道:“这是胆怯避战,会让中行氏自己也失去锐气,好容易破了赵军不可战胜的传言,怎能如此浪费?不错,赵氏是希望速战的,因为国内尚有知伯观望,而国外,赵无恤入鲁不过数年,我从那几个被俘虏的东地大夫口中得知,鲁人虽然得了他的小恩小惠,但口服而心不服,他一旦久久在晋国逗留,鲁国恐会生变。何况他之前与齐、卫都结了仇,一旦拖久了,东方也要起战事了。”

中行寅不解:“既然久战对赵氏不利,那为何不按照这计策,拖住他们?”

“主君,不单赵氏拖不起,我中行氏也拖不起啊!”

“此言何意?”

高强道:“赵氏担心的是国外,但范、中行担心的则是国内,知伯态度暧昧,国君如今也是偏向赵氏,支持他们讨伐邯郸的……”

“这个老贼……”中行寅恶狠狠地咒骂自己的堂兄知伯,“之前信誓旦旦说知、中行依然是一家,若与外人起了冲突,一定会鼎力支持,如今都抛到脑后了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高强叹道:“知伯心思揣摩不透,也不能判定他是铁了心要助赵氏,但吾等也不能指望太多。我更担心的是魏、韩两家,他们在太行以东没什么力量,但太行以西,却能给范、中行的领地制造很大麻烦,一旦魏韩派大军来支援赵氏,到那时,我两家便大势已去了。所以只能乘兵力尚有优势时搏一搏,希望在会战里击败赵氏!不要给他们奇袭的机会!”

就高强而言,他觉得赵氏精锐或许和中行劲卒差不多,牧野一战、沁水一战能轻松击败范氏,都是靠了抢夺进攻先机,若来一场两军对垒的堂堂正正之战,胜败尤未可知。

如此一来,战场几乎确定下来了,就是凡、共一带。

不过等万余中行大军和五千朝歌范氏兵卒向西进发,抵达目的地时,他们却惊闻范氏一路败退,甚至连凡城都放弃了,只据守共城。

惊闻此消息时,高强气得在车上猛拍车栏,仰天叹息道:“范伯和王生糊涂啊,凡、共一南一北,互为表里,缺一不可。如此一来,赵氏有凡城作为退路,即便吾等胜,也无法将其彻底打败;共城成了赵氏通往朝歌的最后一道阻碍,若吾等败,范氏的河内地恐怕要全境陷落了!”

……

凡、共两城耸立在河内平原上,西望太行,东扼朝歌要道,两城相距不过二十里地,天气晴朗时甚至能遥遥相望。

凡城在南,这里是周公之子凡伯的旧国,直到春秋初年还残存,后来在诸侯吞并的浪潮中灭亡。

共城在北,最初是卫国城邑,郑庄公那不肖的弟弟公子段出奔共,被称作“共叔段”。

不过现如今,都是范氏的县邑。

和牧邑一样,这两邑是保卫朝歌的屏障,范吉射和王生舍弃凡城,其实也有自己的苦衷。

赵无恤带着三千前锋,在范吉射北逃过程中穷追不舍,沿途小战十余,将范氏征召的民兵冲得稀里哗啦,又攻陷了不少乡邑、里闾,范吉射颇有些惊弓之鸟。

加上韩氏已经参战,赵、韩万余大军紧随其后,来势汹汹。范吉射逃入凡城后惊魂未定,见凡邑的墙垣不过是夯土所垒,高两丈而已,甚至连外郭都没有,城内的府库和青壮也不如北面的共邑完好,便果断带着兵卒和壮丁夜遁而去,和弃守雍邑时一样,只留下一点人阻拦赵军脚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盗跖一心戴罪立功,请命攻城,赵军以他为前锋,花了一昼夜时间就拿下凡城,如此一来,又有了一处进取的基地。

但城内府库被烧,井水被填,他们的补给线也拉长了几十里,范氏则将左右城邑的兵卒集中到了共城,合计五千余人。共城不比凡城,是范氏重点经营的要塞城池,不费一番气力无法攻陷。

何况,中行氏的大军也已抵达了,他们横亘在凡、共两城之间。

两军势均力敌,又都是初到此地,加上之后天公不作美,下了一两天雨,都未敢轻动。

对峙两日站稳脚跟后,他们便开始了试探性的进攻。

这一日,骤雨初晴,赵无恤登凡城楼阙,远望共城,只见共城内外皆有敌兵,城头守备森严,城外连营数里。

他对身边的项橐问道:“你年轻眼力好,能看出中行氏的布置如何么?”

聪明的项橐也读过不少兵书:传闻是太公望所著的问对,从齐国重金购来的司马法,他都有涉猎,加上平日里跟着赵无恤南征北战,耳渲目染下,也能参赞军机。不过赵无恤对他,口头上一向是贬多于褒,此子性格骄傲,加上才干极高,他可不希望培养出一个杨修来。

项橐望了望,说道:“中行氏的家臣中肯定有懂兵事的,知道‘守城必守野’的道理,虽然配合范氏守城,却没有一味地龟缩城中,而是派出了万余人驻扎城外,与城中成犄角之势。”

没错,中行氏还在营外挖了沟壕,沟壕内栅栏高耸,看上去很像回事儿。

“扎营对阵,看来中行寅赢了棘津那一仗后信心大增,想要与吾等来一场堂堂阵阵的对垒了。”赵无恤嘿然冷笑道:

“不过中行氏还是缺少和我军交手的经验,他们不知道,赵氏武卒,能奇,亦能正!”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赵伊是赵鞅的弟弟赵朝之子,现任马首县大夫。

虽然名字听上去温文尔雅,赵伊实则是个善战的武夫,相比邯郸的桀骜不驯,马首一系对赵氏大宗很是顺从。这或许是因为马首邑本就在晋阳眼皮子底下,没多少独立空间,同时面对戎狄的威胁,与大宗利益一致的缘故。

赵鞅南下温县时,赵伊带着两千马首兵卒随行,赵无恤的婚礼他亦有参加,邯郸叛赵后,他第一时间站出来进行谴责。

“晋阳,干也,邯郸、温、马首,枝叶也,枝叶离开树干,则必定枯萎死去,故枝必从于干,岂能本末倒置?不需要多少时日,邯郸必亡!”

赵伊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实则却是个明白人:邯郸背叛了赵氏,结果邯郸稷死于牧野,这对其余小宗是一个震撼和警醒,战后赵氏大宗对小宗的管理恐怕又要收紧几分,日子不好过啊。不过对顺服的小宗,赵鞅父子也不吝啬,南方的温县一系就得到了在卫国占领区发展的机会。

所以赵伊也想在战事里立下功勋,让赵鞅,还有几乎板上钉钉会成为下一代家主的赵无恤看到自己的忠心和表现。

因为就他观察,这场战争,赵氏还是占优势的,眼见韩氏也加入进来,胜利也许并不远了!

赵伊在沁水之战里负责作为疑兵,调动范氏兵卒,但他尤不满足。眼见赵氏已经连胜数役,开始进逼河内北部,与范、中行对峙于凡、共之间,他却没什么亮眼的大功,顿时有些急了。

这天诸将聚於赵鞅帐中,商议战事,有斥候来报,说中行氏派了一师之众来到凡共之间的旷野上挑战。

赵、韩联军将近两万人,而范、中行的联军亦有两万余人,在凡共间二十里对峙,营垒连绵数里,调度集结也需要半日时间。

这种大会战放在春秋算是灭国级别的了,早年的晋楚城濮之战,也不过是这种规模。如此多的人,虽然进行的是所谓的“堂堂正正之战”,但若是以为只是两边约好会战时间,将兵卒一字排开干巴巴地厮杀,那就太小看双方主帅的智慧了。在决战之前,势必会有许多次试探,两边都试图挫败对方的勇气,都希望靠各种方法削弱对方,等待最佳的决战时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中行氏此举便是如此,因为高强认定范与邯郸是吃了后手的亏,所以建议凡事都要主动。

“宗主,请以伊为前锋,必破敌军!”

赵伊听闻对面人不多,便踊跃请命,愿意作为先锋去迎击敌军。

马首的邑兵常年和戎狄作战,民风彪悍善战,仅此于赵鞅手下的晋阳兵。赵鞅和赵无恤商量了一下,便允了赵伊的请命。

和对面一样,赵兵也是在凡城内外皆有营地,以为策应。

这日午后,娴熟骑射的赵伊骑着匹乌骢马,披甲持矛,带着马首的两千兵卒,出营两里后停了下来。在旅帅、卒长等军吏的调度下,两千人列成了两凸两凹四个方阵,盾牌在前、弓弩在中、矛戟在后。他们列成阵势后,随着战鼓之声,复又缓缓向敌兵前行。

在其后,是赵无恤率领的五千兵卒,只行了两里就停了下来,没有再往前走,而是布阵等待。他的任务是策应,若赵伊败敌,那他们就掩杀上去,趁胜攻营,如果赵伊失利,那赵无恤就负责接应他回营。

见赵无恤亲自来压阵,还派数百骑兵在自己侧翼扈从,赵伊心中大安。他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对这位堂弟十分佩服,习骑射便是受了赵无恤事迹的影响,这种法子在太原盆地征伐戎狄时很有效。

赵无恤也在眺望对面的中行氏,这还是他第一次和这一卿族交手。

中行氏的先锋是两千余甲士,布的是标准的“五阵”。这是魏舒的发明,却用在了中行氏兵卒身上,方阵的总体由五个互相掩护的大方阵组成,各有一旅之众,其中最前边的一个方阵前拒是为了诱敌而设,所以它的本体实际只是四个方阵,按前、后、左、右配置,中间是空的。这大体就是当时战车部队的行军队形,带有浓厚的车战色彩。

纵然如此,较之先前打过的范氏、邯郸氏,却是天壤之别。中行之兵严整而缜密,当年楚人以“好整以暇”形容晋军,其实指的就是他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从这一点也可看出中行氏的战斗力要比范氏强许多。

不过让赵无恤眼前一亮的是中行氏的侧翼,左边有百乘战车,右边竟是一些单骑走马的……骑兵!?

……

赵无恤唤来盗跖,指着敌人侧翼的两三百骑兵道:“这可是那天追逐汝等的中行骑兵?”

盗跖只看了一眼,便点头道:“然,就是他们。”

阳虎在旁边说道:“数年前君子以骑兵袭破齐人粮道的事迹传开后,中行氏也有意效仿,但他们没有自己组建,而是在东阳地区的戎狄中招募。和晋阳一样,鼓、肥、柏人等地华戎混居,故颇有能骑马射箭者。”

的确,那些骑兵没有像赵无恤的轻骑一样排成明显的骑兵阵,而是散乱地跟在步卒侧翼,马匹大小不一,装备也层次不齐:有的人用矛,有的人用剑,有的人则持弓矢。

赵无恤点了点头,心中则想道:”虽然看上去没什么秩序,可也是一个隐患,要在决战前,想办法歼灭这支戎狄骑兵,打掉敌军的机动力!“

话音刚末,那边却已经开战了。

赵伊挥动大旗,奋矛催骑,率部众向中行氏的军阵杀去。

无恤所在的位置离战场的中心有半里多远,阵中敌我两军数千人的奔跑、喊杀声却清晰入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见双方步卒很快就短兵相接,尽管凡、共之间一马平川,但数千人马撞击到一处,却也是人山人海。

这是双方的初次接战,赵兵经历了沁水和之后轻取百里之地的胜利,士气正旺,而中行氏刚在棘津胜了一场,也是卯足了劲的时候,所以双方都没有打的很谨慎,而是剧烈地拼杀在一起。

赵无恤和手下的项橐、穆夏、田贲、颜高等人屏息远观。

数千兵卒厮杀在了一块儿,占满了两军营间的交战之地,入眼遍是矛起剑举,入耳皆为呼喊厮杀,人与人拼搏奋战,鲜血四溅。

“马首大夫果然很英勇,其兵势不亚于鲁国右军。”项橐如是说,言下之意则是,比起武卒嘛,还差了一些。

赵无恤道:“中行兵也不弱,你看……”

只看到赵伊的军旗在敌军阵中稳定地向前推进,却越来越慢,看得出来,他遇到了巨大的阻力。

果如盗跖所描述的,中行氏的东阳劲卒当真骁勇非常,面对两千赵兵的进攻,他们竟丝毫不惧,敌方将领率部众正面迎敌,身先士卒,驱车扬尘,持矛奋战,呼喝不断。

看着赵伊部与敌兵厮杀,田贲难以按捺,牧野一战,颜高立下了阵斩邯郸稷的功劳,虞喜的骑兵次之。沁水拔营一战,大功被弓弩兵占去,破凡城一役,则是盗跖先登,戴罪立功。田贲的悍卒自牧野一战后就没遇到什么硬仗,早就憋坏了,此刻背着投掷用的短戟,提着把环首刀,手指在刀柄上摩挲,一心想要参与其中。

他离开本旅队伍,小跑到赵无恤所在的大旗金鼓处,叫道:“主君!吾等也上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无恤骑在马上,板着脸训斥他道:“你身为一旅之长却擅离职守,离开你的属下跑来我这里作甚?军法有规定,若有事要请示主君,可遣传讯的骑从来报,这不是你头一回触犯我军法了,想再挨鞭笞,被降职么?”

田贲满不情愿,口中犟道:“可马首大夫眼看就要将他们击穿,我等若加入进去,就凭武卒的勇武,必能扩大战果,说不定还能把眼前这股敌卒彻底击溃,趁势攻入营中!”

项橐道:“哪有那么容易。”

他指着烟尘后的密密麻麻敌军道:“敌军亦有压阵的兵卒,人数不比吾等少,若吾等上前,彼辈也会上前。出发前中军佐也说过,今日只是试探敌军虚实,我军见利则进,不利也无须强求……”

田贲哑然,这些东西他不太懂,不过听上去好像很有道理。

见田贲有些气馁,赵无恤却心生一计道:“你想要参战,肯定会有机会,今日便饶过你,且先下去准备着!”

田贲这才转忧为喜,他对赵无恤的命令向来无条件服从,便跑回自己的位置去了。

项橐眼珠一转:“主君有破敌之策了?”

赵无恤一笑:“有了。”虽然,可能有一点阴损……

他也不当众挑明,而是继续望向对面,今天的鏖战恐怕是分不出什么结果了,不但中行劲卒十分勇猛,而那些戎狄骑兵和侧翼的车兵,也居外策应,非常难缠。不过这边亦然,赵氏的骑兵也很好地守护着侧翼,每当赵军被中行攻出一个破绽,他们便率众疾击,将之打退,还攻入中行军中,斩一旅帅而夺其旗,可惜随后中行的压阵大军立刻逼上来了,而对面的戎狄骑兵只是做战术策应,没有给虞喜抓住他们一阵猛打的机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从下午战到黄昏,赵军未能占到什么便宜,中行氏军也没打胜,眼见天色将黑,已经将中行氏战术看得七七八八的赵无恤鸣金,对面亦然,双方各自收兵归营。

战了数个时辰,赵伊已经满身是汗,还有几处箭矢擦伤的伤口,他入营后下拜请罪道:“下臣未能攻破中行方阵,有罪,请宗主处罚!”

赵鞅却未怪罪他,双手虚抬道:“今日与侄儿交战的可是闻名天下的东阳之甲,能与之打得不分胜负,你已尽力了,何罪之有?起来,快起来!”

赵无恤到堂下亲自将赵伊扶起,安慰他一番后让他会去休憩。

随后众人继续商议破敌之事,家臣杨因蹙眉说道:“中行势盛,东阳之甲勇悍,仓促之下难克,不如徐徐图之,等待韩、魏及长子、晋阳之兵到来,再会战不迟。”

赵无恤却反对道:“此战利在神速,不可徐图!范、中行在太行以西也有领地,分别有兵卒近万,援军很难迅速到来,更何况,赵氏是最拖不起的!”

赵鞅道:“无恤所言甚是,但敌兵众而勇,范氏虽然已经失去斗志,但中行氏却仍然士气旺盛,如何取胜?”

赵无恤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请命道:“父亲,小子今日见中行氏之兵勇则勇矣,却一心想着主动发起进攻,逞勇则无备。我有一计,纵不能攻破敌营,也能让彼辈大败一场,挫其锐气,为决战赢得先机!”

ps:第二章在晚上,12点前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共城周长数里,城的南侧有连绵数里、营帐近千的中行氏大营。

夜半时分,时至子时,中行军兵营中的火光大多熄灭了,周围漆黑一片,偶尔在营中有一两点火光闪耀,可能是巡逻的兵卒,也可能是尚未安寝的统帅。

“多亏了中行伯,不然我连这共城也无法保全,恐怕要败逃回朝歌了……”在灯火通明的中行寅大帐中,范吉射欠身下拜,唏嘘不已。

白天那一场战斗范吉射在城头观看了全程,见中行氏的东阳劲卒与赵氏不分伯仲,他心安了不少,看来赵氏并非不可战胜。他傍晚时亲自出来****,至少在伙食和补给上,中行氏是能得到保证的。

中行寅胖脸上面带微笑,坦然受了范吉射这一拜,虽然两人从小便是朋友,但他年纪比范吉射大几岁,还是吉射的姐夫,乃是长者。在六卿中论资排辈,范吉射只是排第六的下军佐,他则是排行第三的上军将,乃是尊者,故当得起这一拜。

何况这次与赵氏的大战中,范氏屡战屡败,拖了中行氏的后腿,中行寅心中还是颇有些不满的,受范氏感谢怎么了?

不过想到范吉射连丧两子,大军折损过半,他本人也苍老了快十岁的惨状,中行寅也不好过多责怪他。

“范伯言重了,还是赵氏诡计多端,也不知用什么法子调兵如此迅速,这才让范氏措手不及,但如今你我既已会师,背后依仗共城,与之正面交战,赵氏父子的诡计,便无处施展了!”

中行寅的谋士高强给他算过一笔账,中行之兵有整整一军,一万两千余人,带来的朝歌范兵则有五千,加上范吉射聚拢在共城的五千兵卒和青壮民众,还是可以和赵氏一战的。

“河内是范氏的百年领地,民心向范,丁壮们拒绝为赵氏所掳,纷纷扶老携幼跟着范伯北狩。韩氏虽然也卷入了战争,为赵氏提供后勤和辎重,但这一族战力一向不强,不为为患也。只待看准时机,便可以逼迫赵氏决战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此则好……”范吉射心情好了不少,开始与中行寅交杯接盏起来,憧憬战胜赵氏后如何弥补范氏的损失,一定要将赵、韩的南阳地统统吞并,让范氏拥有整个河内平原,而中行氏则可以将邯郸化为自己的家臣。

正喝到酒酣,门外却有个穿葛麻深衣的范氏官吏匆匆趋行而入,下拜道:

“二位主君,营外出事了!”

“何事?”范吉射一惊,站起来问道,沁水一战敌军的夜袭让他记忆犹新,那些在夜色里口咬兵器渡河的赵兵,那些划落夜空的火雨流星,那些在翻腾的火焰中跳跃疾驰的骑士,在北逃路上,这些情形好几次让他在噩梦中惊醒。

中行寅也有些紧张,若是兵营夜间遇袭,很可能会引发营乱。

那僚吏却答道:”不是,是百余赵兵在营前叫骂挑战……“

“挑战?”中行寅和范吉射对视一眼,同时冷笑了一声。

范吉射道:“夜半时分前来挑战,或许是想让我军惊惧疲惫!”

“不错,凡、共两城间一马平川,白日里并无能埋伏的地方,但夜晚却不同,我军不少兵卒夜间不能视物,更别说作战了,他们这是想要诱吾等出去,好落入他们埋伏中!”中行寅也点头称是,笃定了这是赵氏的陷阱。

他吩咐道:“加强戒备,休要理会就是!他们声音再大,也不能传遍整个军营!让兵卒们好生休息,明日再与赵氏计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

那范氏僚吏名为公孙尨,本是雍县税吏,在范吉射出逃过程中提着剑随其左右,王生见他勇敢而聪慧,颇有一些中肯的进言,便提拔到身边参赞军务,公孙尨看着自家主君,犹豫着要不要说。

“还有什么?”

“但那些赵氏兵卒手持长矛,挑着一个戴胄的首级,声称是君子的……”

“什么?我儿的首级!”范吉射眼睛瞪大,这句话让他差点气煞,一口和着血的酒顿时喷了出来。

……

“我家主君仁义,特地让乃公将范禾的首级送回,营内为何不派人来迎接!”

田贲今天毫无武卒的军人气质,恢复了没跟赵无恤前,在下宫附近欺男霸女的凶恶模样。他腆着肚皮,在离中行氏兵营前数百步外铺开了一张席子,箕坐在上面,两手扶着膝盖,用他那赛过后世喇叭的嗓门大声叫骂。

而他身后,则是一百敢死悍卒,这些人参军前就不是什么良民,或是刑徒,或是氓隶,或是潜逃的盗寇,或是欺行霸市的轻侠恶少年。反正物以类聚,这群人是武卒中军纪最差,也是最敢于冲锋陷阵的。

他们和田贲一个打扮,都是将甲胄解开扔在一边,嘻嘻哈哈地在敌营前一字排开。其中几个手持铁矛,插在铁枪尖端的是数颗首级,矛尖面朝敌军营地,下面还有人打着火把,好让营内的人能看清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田贲骂得累了,又回头如数家珍般介绍起了这些首级:“这颗脑袋是乃公在牧野砍的,似乎是一位邯郸氏的师帅,断口是不是斩得很漂亮?”

在手下们起哄的声音中,田贲唾了一口道:“可惜腌制得不好,首级的下巴已经整个烂掉,乌鸦吃掉了大半边脸颊和一只耳朵。还有这颗,是从沁水战场上捡来的范氏军吏首级,啧,已经被火烧焦了,很难辨认,当时还散着一阵肉香……”

首级已经砍下许久,虽然用石灰腌制过,但多数都变得难以辨认,不过,他们已足以让中行氏的兵卒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还有这个!”田贲踱步到了最高的那杆旗杆旁,锦旗迎着夜风飘扬,上面同样拴着一颗首级,它戴着用长长鸟羽装饰的铜胄,预示着身份高贵,口齿微张,只是缺了舌头。

“这颗倒是腌得极好,正是范氏世子,范禾的首级!至于尸身,已经剁成肉泥喂犬彘啦!”田贲说完后大笑起来,他身后的众悍卒也一起张狂地哈哈大笑,大声呼喝道:

“吾等前来送归贵君子头颅,范伯何不出来迎接,再请吾等吃一厄酒?食一彘肘?”

百人齐呼,声音直达营内,气得中行哨兵们直咬牙,可惜那些赵兵呆的位置在射程之外,弓矢不能及也。

而营中哨塔上,好容易缓过气来的范吉射望着那火把映照下,面容狰狞的头颅,的确似曾相识,真是儿子的脑袋,他顿时捶胸顿足,大喊道:“我的禾儿啊!”又差点昏死过去了。

……

人生最大悲剧之一便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范吉射虽然还能生育,但两个爱子连续死去,本就是伤心事,如今再度被勾起,顿时老泪纵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等我击败赵氏后,定要将赵无恤千刀万剐,将赵氏的女眷统统变为军中女闾,再将赵氏宗庙夷为平地,将赵三代家主掘出来鞭尸,再碎为万段!”仇恨之下,他竟然立下了这样的誓言!

那是后话了,范吉射擦干眼泪后气不过了,这就要点上兵卒,出营门去把那些无德的赵兵斩尽杀绝,将爱子的首级夺回来!

但他让人给自己披上甲胄,身后的人却一动未动。

范吉射回头大骂道:“还不快点!休要让他们跑了!”

公孙尨却下拜顿首道:“赵兵深夜前来挑战,行事妖异,其中有诈!还望主君三思!”

“我儿首级就在那里,你让我如何三思!”范吉射是家中最小的儿子,却最为聪明,从小到大,他都在父亲范鞅的庇护下成长,从未吃过什么亏。唯独连丧二子,连续败于赵氏是他此生最大的痛楚,如今怒气冲头,哪里还忍得住?

他不等侍从帮他披挂,自己开始穿戴甲胄。

公孙尨只能连连稽首劝阻:“还望主君以大局为重!”

范吉射重重地往腰间挂上佩剑,怒目而视道:“天地之义,君臣、父子,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杀子又辱其尸身之仇能共戴天焉?嘉、禾二子身上流着我的血脉,日后将继承我的家业,我已经没了嗣子,嘉儿沉在大河中,连尸体都寻不到,若连禾儿的头颅都夺不回来,枉为人父,还谈什么大局!范氏,可以分崩离析了!”

公孙尨无言以对,口中苦涩不已,暗想要是王生先生在此就好了,不过那位范氏的顶尖谋士在城中留守,再去寻他过来,恐怕也来不及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主君若是出去,肯定会中了赵氏的诡计啊!今夜阴云密布,没有月亮,伸手不见五指。范兵中能在这种能见度下作战的不超过一成,搞不好非但夺不回来首级,连主君也死于外面,那范氏就真完了!

就在这时,却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后面说道:“范伯舐犊情深,他是年轻人不能理解,老朽却能体会。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范伯身系硕大范氏,数十万生民还指望你驱逐赵寇,可不能有闪失,不如让中行氏助一臂之力,与范氏军吏一同出去夺回首级,何如?”

原来是中行氏的家臣高强,见这位智者支持出去夺回首级,范吉射稍微冷静了一点。

公孙尨乘机再劝:“然,下臣愿意为主君代劳,去将君子的首级迎回!”

范吉射望着外面张狂叫骂的赵兵,咬了咬牙,将佩剑交给公孙尨,重重地说道:“子龙,此事便拜托你了!”

……

“高子明知道赵氏此举是想诱吾等出去伏击之,为何还答应出兵?”

穿上一套皮甲,带了数百勉强能夜视的范兵,以及几十名朝歌剑宫出身的死士,公孙尨不解地问高强。

高强抚着苍白胡须,望着深沉的夜色,叹息道:“我岂能不知?但你毕竟年轻,只看到赵无恤想诱惑吾等出击设伏的诡计,却未看见这阴谋背后的阳谋啊!吾等,不得不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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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光映照在那株大木上,能看到上面的树皮被剥去,用粘稠的血写着一排篆字。

“邯郸授首,范禾身死,二卿已葬送万人性命,与赵氏为敌者,亦如是!”

火光也映照得两名师帅脸上阴晴不定,随即让人将这些字尽数抹去,但等他们无功而返后,这场全军覆没的遇伏,还有这些触目惊心的血字,便迅速在范、中行氏的军营流传开了。

对于这件事,范吉射自然是气得七窍生烟,中行寅听闻失了翟封荼和狄人骑兵,也是破口大骂不已。

大营中普通将士对此事态度差不多,范氏因为沁水一战输得太惨,一路奔逃早已成了惊弓之鸟,如今更是惊惧不安,只觉得除了城池和营垒之内,哪儿都不安全了。

若说昨日午后的鏖战时,中行氏气势正盛,能和赵兵斗个五五开的话,今夜过后,他们不但损兵折将,而且连范禾的头颅也未夺回,锐气已失,一个个有些泄气。

赵无恤打击他们士气的战术目的,已经达到了。

高强听说公孙尨的尸体未找到,或许被俘虏,不由为之惋惜,他凭着一双慧眼,将营中百态一一看在眼里。

“这样下去不行。”

于是高强当即入二卿大帐,献策道:“军无常势,贵鼓其气,不如大肆宣扬君辱臣死,君辱臣忧之义,调动将士们同仇敌忾的心情,让士气恢复,才能与赵氏一战!”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夜色褪去,太阳照常升起,遥远的地平线上,初起的红日喷薄着炫目的光芒,赵无恤和麾下众人也押送着俘虏踏上归程。

一路上,无恤便颇有兴趣地观察狄人们的相貌,那个带头投降的狄人骑吏膀大腰圆身材健壮,一脸的络腮胡子,两只眼睛也颇大,浓眉,一副相貌堂堂的好汉模样。

更重要的是,就相貌而言,狄人和晋人其实没多大区别,只是圆脸比较多。

他暗想道:“白狄果然是其旗号、服色尚白,且习俗颇受华夏影响,比起其他戎狄要开化,故称白狄,而不是所谓的白种人……”

回营后,赵无恤在营门口进行了一场押送俘虏的仪式,看着范兵和白狄士兵垂头丧气地列队从营外经过,赵、韩联军的士卒们顿时士气大振。

赵无恤向赵鞅报功后,径直将俘虏的那个狄人骑吏带到了帐内,他对这个担任“旅帅”,算是中层军官的家伙所知的东西很感兴趣。

胜利者坐在铺着虎皮的坐席上,失败者则被五花大绑,翟封荼低垂着眼睛,作出一副顺从的模样。

昨夜的鏖战里,在翟封荼弃械投降后,他的族众也纷纷效仿,只有不属于他这一族的几伙狄人仍在反抗,自然被轻骑围住分尸。

翟封荼对失败并不陌生,他今年也有三十岁了,三十年前,中行氏灭肥国,二十年前,中行氏又灭鼓国,他算是在中行氏统治下长大的第一代白狄人。

他清楚这些晋人的性情和喜好,他们征伐戎狄,感兴趣的是土地、人口、兵赋、财富以及胜利者的荣誉,而不在于赶尽杀绝,比起戎狄部落间的仇杀温和多了。

所以翟封荼此刻拼命开动脑子,暗想自己要如何做才能免除一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却听赵无恤问道:“你叫什么名?”

翟封荼一个激灵:“小人乃是鼓城白狄,故以翟为氏,名封荼。”

“我素问狄人轻死易发,你为何要投降?”

“上国骑兵远胜吾等,自知必败,故而只能投降。”

赵无恤道:“说起投降,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三十年前,中行穆子出兵伐白狄,包围了鼓国的都城。鼓国形势严峻,城里有人偷偷告诉中行吴,说愿意投诚,但却被中行吴拒绝了。他的儿子中行寅不解地询问:‘这种不用兵卒劳苦攻城就能达到目的的美事,父亲为什么不干呢?’不善言辞的中行吴说了一些叔向教他的漂亮话,随即,居然把鼓国叛徒出卖给鼓国人,让他们杀死叛徒,并修缮工事……我初闻时很不相信,所以想问问你,可有此事?”

翟封荼咽了一口唾沫,说道:“有,那时候小人的父亲和叔父正好在鼓城中,见证了此事。当时中行氏大军围鼓三月,鼓国又有人带着部属出来投降,中行穆子吴看了看投降者的部属,说:‘汝等脸上还没什么饥色,还是回去好好守城吧’,再度拒绝投降……”

赵无恤摇了摇头,当时那些白狄人的表情一定是沮丧而无奈的,之后又过了段时间,鼓国人再次来告:粮食尽了,力也竭了。中行吴这才光明正大地开进城去,期间没有杀戮一个鼓国人,只是带着鼓子凯旋回国。在绛都举行献俘仪式后,又把鼓子放了回去,继续做他的鼓国国君……

以赵无恤想来,中行吴这是在讨好鼓国的狄人,为自己家族在东阳地区的长久统治做准备。当时晋国六卿各有自己的势力范围,世代统治,根深蒂固,如赵氏家族对晋阳的苦心经营。因为六卿都知道,这样下去,六族难免大打出手。

果然,后来那位鼓君不领情,降而复叛,但鼓国的白狄人却心念中行穆子的好,心甘情愿投靠他,鼓地从此便成了中行氏的领地,虽然华狄混杂,却没生出什么大乱来。

“那么问题来了,我听说因为中行穆子的恩泽,鼓、肥的狄人对他心服口服,将自己视为中行氏的领民和家臣,愿意为之效劳,可为何你却说降就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见翟封荼一脸紧张,赵无恤道:”你放心,我与中行氏已是生死之敌,绝不会效仿中行吴,做出出卖投降者的事情来,我只是想知道,汝等白狄人是怎么看待中行氏,看待这种君臣关系的。”

翟封荼松了口气,说道:“不错,因为中行穆子的余威,许多白狄部族在为中行氏效力,但这更多是被迫的,并无外人看起来那么心甘情愿,若非中行氏强大,吾等说不定就叛逃到鲜虞去了!何况白狄之俗,只要有利可得,就不管礼义是否允许,背叛家主,在晋人看来不可容忍,对于吾等狄人而言,却不算什么。”

他诚恳地说道:“我不但会舍弃中行氏,还愿意为将军效劳,还望将军能放过我的族人。”

赵无恤暗道:“难怪常言道,戎狄豺狼,不可厌也;诸夏亲昵,不可弃也。夷狄无信,易动难安,的确不可以中原的观念理解。”

不过他巴不得中行氏内部多一些这样的人,就算没有,也可以用手段逼出来。和赵氏一样,中行氏的军队里也成分杂糅,只需要一点点猜忌之心,就够瓦解一支军队,一个邦国了。

但赵无恤嘴上却道:“哦?当年中行吴拒降时曾说过他的理由,鼓励忠臣,惩罚背叛,这是国家的大法。如果对投降的人不予奖赏,就是失信;如果给予奖赏,就是奖赏奸恶。狄人中有心怀不满的人,晋国亦有之。若招纳奸降,就是用鼓国的例子来鼓励家臣怀有二心。若因为想取下一座城而亲昵奸人,那中行氏的损失就太大了……由此看来,我若纳降,也要承担不少风险啊,你且说说看,除了已经残损近半的部众,你还能为我带来什么?”

“我观赵氏之志,不但在击败二卿,还在席卷河内、东阳,小人愿回鼓地说服白狄各部,一起投靠赵氏……”

想金蝉脱壳?那边山林密布,翟封荼若回去,就是鸟飞深林,他上哪寻去?赵无恤心中好笑,摇了摇头道:“这件事太远,日后再说不迟,你可有立刻就能为我效力的事情?”

翟封荼自知脱身之计被赵无恤识破,暗道面前之人虽然年轻,却是白手起家在鲁国混成正卿的人物,自己失策了。

他心虚地低下头,被赵无恤盯着冷汗直冒。对翟封荼来说,比起自己和族人的性命,对中行氏的那点儿忠诚,是随时可以摈弃的东西。

思索之后,他终于咬着牙说道:“小人还知道中行氏营寨的虚实,以及他们行军布阵的弱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在请降后,翟封荼的待遇得到了改善,赵无恤亲自来给他松绑,还安排案几就坐,让他将中行氏的虚实一一道来。虽然旁边还有亲卫死死盯着,但翟封荼觉得,这是情况好转的征征兆,至少,自己不会因为一言不合,而被推出去砍掉脑袋了。

“中行大营背靠共城南墙,其南部防备严密,但也有一段超过了城墙,深入到西面的溪流去,因为有流水阻隔,所以没有设置太多的兵力,南重而西北轻,这就是中行氏营寨的虚实所在……”

“我记得那些溪流是从百泉一带流出来的……”赵无恤目光北移,他的关注点不仅是中行氏的营寨,而是整条河流的形势走向。

聊了一会后,日上三竿,赵无恤便让翟封荼下去歇息,等到飨食时再带他去面见赵鞅,陈述中行氏军阵的弱点。

“下臣一定为赵氏尽心尽力,从今日起,中行氏便不再是我的旧主,而是我的仇敌!”

翟封荼表了一顿诚意后躬身退下,他过了这一关,心情大好,在侍卫指引下昂着头走出营帐。

进来时,他是阶下囚,出去时,他便是坐上宾了,翟封荼心中,还是有一丝得意的。

然而他刚出营帐,被赵无恤侍卫刻意指引下绕到一条小道上,又“恰巧”碰上了一个浑身是绷带和伤口的青年军吏被人推攮着往这边走来,正是在伏击中被一箭击晕的公孙尨。公孙尨看了看被松绑的翟封荼与赵氏黑衣谈笑风生,不由大惊,隔着老远大声质问道:

“翟封荼,你这是背叛中行氏了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ps:七月最近有个坏习惯,就是喜欢前后改文,qi,dian的会实时更新新,但盗文就不行了,所以看盗文的读者觉得前后矛盾,看懵了也别怪我,第二章在晚上。

……

“翟封荼是否叛中行氏?恕我无可奉告。”

营帐内,面对被审问者的反质问,赵无恤一概不答。

“此事暂且不提,但外臣久闻赵氏君子招贤纳士,在鲁、宋、卫也做出了一番大事业,甚至逼得齐、郑不能与敌,本以为是位坦荡豪杰,孰料却是个阴谲之人!居然做出侮辱死者,半道埋伏之事!”公孙尨狠狠地说道。

翟封荼先自称“小人”,投降后又称“下臣”,但公孙尨却坚持称“外臣”,表明他的不降态度,但赵无恤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

“侮辱死者?这是怎么回事?”无恤故作疑惑,询问身边的侍卫漆万,漆万附耳说了如此这般,他这才颔首:“原来如此……”

他对公孙尨说道:“我虽与范禾有仇,实则好好收敛了他的尸体,在安全的地方掩埋。其余范、邯郸的将士尸身也没有加以残害羞辱,甚至连首级都不砍,只让兵卒们割左耳计功,毕竟大家都是晋人……“

公孙尨愕然:“那赵兵在营前公然挑衅时,插在矛尖上的头颅是怎么回事?”

“那些所谓的头颅,多半是假的,从普通兵卒的尸身上取下伪装的。”

“假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我只是让我的部下去挑战,至于他用什么样的手段,就任由他发挥。”无恤笑道:“田贲本是轻侠恶少年之辈,做出这种事情也不奇怪。”

公孙尨却不依不饶,怒目道:“那还是赵将军约束不力之过!即便你如此狡辩,还是掩盖不了赵氏的做法下作!”

赵无恤大笑:“那当年邲之战时,中行桓子为主将,赵旃借请平之名,前往楚军大营前挑衅,在门口铺开席子破口大骂,极为不雅,这应该怪中行桓子无礼、下作了?”

公孙尨无言以对,赵无恤继续道:“何况要论起来,数次遣死士刺杀于我,又陷害栽赃的中行氏、范氏更下作!你说我阴谲?不错,我父亲主之以正,我便要辅之以谲,只有这样,才能战胜更加卑鄙的范、中行二卿!”

公孙尨不说话了,但和翟封荼不同,赵无恤也无法劝降此人,只能让人再将他押下去。

“主君其实是和当年中行吴一个性情的人,他颇为欣赏公孙尨的忠诚,大有在此战后将其放归之意……”从帐篷后露出真容的杨因听完了全程,此时对赵无恤说道。

赵无恤道:“无妨,就算放他回去,我还是能让公孙尨变成一枚棋子,扰乱敌人军心的棋子。”

他与公孙尨说这么多废话,还让此人“碰巧”撞见翟封荼,自然不是平白无故的。

从翟封荼处,他得知中行氏大军里,至少有四分之一兵员是征召来的白狄人,其中不少部族酋长还是他的亲戚。戎狄无亲而贪,指望他回去劝降这些人为时尚早,但在适合的时机把公孙尨放回去,再在合适的时机让翟封荼在我军中露面。中行寅必然对手下的狄兵疑心大起,不敢放心使用,狄人们也会惊疑不定,人心一旦散掉,作战时就没法齐心协力了……

然而就在这时,却突然有人来报,说是范、中行氏又遣人来挑战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赵军大营,望楼之上。

赵鞅、赵无恤等人正在观望中行氏和范氏的邀战。

和昨日一样,也是前头一师之众逼近赵氏营垒,后头近万人压阵。

赵鞅问道:“昨日我侄儿去迎战,不分胜负,今日不知谁愿出战?”

家臣们纷纷请战,赵无恤却道:“父亲,小子认为,今日不宜迎战。”

赵鞅微微皱眉:“为何?”

“昨夜二卿被小子派去挑战的人羞辱,一怒之下派兵出来追击,结果遭我埋伏,全军覆没,本应该士气低沉才对,可父亲你看那旗帜……”

众人放眼望去,那里虽然离赵兵大营比较远,有好几里地,但身在望楼之上,居高眺远,又是晴天,兼且敌人的兵卒不少,所以远望过去也能看个大概清楚。

中行氏的熊罴旗,英武威猛,范氏的御龙旗,张牙舞爪,皆迎风飘扬,昂扬向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再看那些兵卒……”

二卿今日派出的兵卒想必是精锐中的精锐,竟人人披甲,武器整齐精良,而且一副赵兵出营就要往前冲的架势。

杨因吸了一口凉气:“敌军士气旺盛啊……”

赵无恤道:“不错,肯定是敌军中有看破我计谋的家臣,想反过来利用范禾、赵稷战死的事情大肆宣扬君辱臣死之义,导致二卿的精兵一心要为主报仇,此时若出战,若胜了则好,若是受挫,恐怕会涨了敌军士气。”

“那无恤你的计策,不是起到反作用了么?”

“并非如此,能同仇敌忾的人只是少数,父亲再看那些压阵的大军,虽然努力摆出阵型,但其旗帜低垂无力,兵卒似是扛不动兵器似的,而且人人脚步迟疑不前,若真心想要决战,他们只要逼压大营,逼迫我军出击即可……”

赵鞅放眼望去,果然如此。

无恤道:“所以挫敌士气的计策还是有效果的,如今就要再接再厉。”

赵鞅问道:“如何再接再厉,且说来听听?”

“很简单,那就是在敌人欲战的时候,不要出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有人出言反对道:“岂有不出战而让敌军气泄之理?”

无恤解释道:“兵法,敌人早朝初至,其气必盛;陈兵至中午,则人力困倦而气亦怠惰;待至日暮,人心思归,其气益衰。善于用兵的人,敌之气锐则避之,趁其士气衰竭时才发起猛攻,这就是正确运用士气的原则!所以,吾等要让卯足了气势的敌人精兵扑一个空!待到他们士气丧尽,反复几次。再让公孙尨回去下战书,约定时间进行决战,何如?”

……

于是,这一日的挑战,因为赵兵的杜门不出,高强挑选出的那些精兵从中午等到傍晚,士气渐渐衰竭,失去了战心。

“赵氏父子不接这招啊……”高强望着坚如磐石的赵兵营寨,苦笑着摇了摇头。

随即他便惊闻,范吉射气不过赵无恤对他二子尸身的残害,竟向中行寅讨要了百名在棘津中俘虏的鲁国人,在太阳落山前,押送到赵军营门外数里处,斩首杀害!

高强气得直跺脚:“范伯糊涂啊!他以为杀了那些鲁人能打击到赵兵士气么?这是给对方送去了同仇敌忾的理由啊!”

……

望着夕阳下在阵前被斩首的那近百鲁人,赵无恤露出了一丝冷笑。

可当他回头面对一众来自鲁国的家臣、将士、兵卒时,却带上了一丝悲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对不住二三子啊!”

“无恤乃是鲁国执政,但我还有另一重身份,我还是赵氏子孙。何况过去对齐国作战,赵氏没少对鲁国帮助,于私于公,赵氏有难,我都得参与进来。但二三子都是鲁人,与晋国的内乱无涉,将汝等带入战祸,我心中很是忐忑不安。幸好自从入晋时,只要有我在场的战事,都屡战屡胜。”

“只可惜,棘津一战,鲁军不幸受挫,不少东地的鲁大夫和兵卒被俘,我身在营内,心里却时刻关心着他们的安危,本以为是诸夏的交战,范、中行作为百年卿族,应该会讲究礼法,善待俘虏。鲁国有一道法律,如果鲁国人在外国见到同胞遭遇不幸,沦落为俘虏和奴隶,只要能够把这些人赎回来帮助他们恢复自由,就可以从国家获得金钱的补偿和奖励,无恤不才,是很想用对方的俘虏,亦或是金钱赎回被俘者,让他们早日归鲁的……”

“但!”赵无恤愤怒地指着夕阳下血淋淋的场面道:“我却没想到,范氏与中行氏,竟然做出了这么惨无人道的事情,他们屠杀了被俘的鲁人,让他们死在同乡、袍泽的眼下!杀人者则在旁边哈哈大笑,简直是禽兽行也!”

一时间,鲁人们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赵无恤很清楚,虽然武卒的士气旺盛,但随军的鲁国右军对于这场发生在远离家乡外的战事,多半是有些懈怠的。只是出于主君命令,不能不从而已。他们的心思,还是放在鲁国数月后的秋收上,对敌人却很难生出仇恨之心。

然而今天,二卿不理智的杀俘行为,却给赵无恤送了一个激励兵卒的大礼包。

兵法有言,合军聚众,务在激气,而要激励鲁人,最好的方法除了军功授田外,就是利用他们的乡党情谊,以及隐隐约约的国别意识了。

范、中行在屠杀鲁国降兵,在杀害自己的乡党!

那他们就不单是赵无恤的敌人了,也是所有鲁籍兵卒的敌人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且如今看来,作战不利时投降活命这条路,基本被封死了,除了拼死一战,别无他法。

赵无恤的这番话很是诚恳,直让鲁人们声泪俱下,士卒们坐着的泪水沾湿了衣襟,躺着的则泪流面颊。把军队置于无路可走的绝境,就会像专诸、曹判那样的勇敢了。

颜高捏紧了大弓,大声宣扬复仇之义,其他人也满腔怒火。

对此,无恤心中很是满意:杀敌者,怒也,取敌之利者,货也,如今这两者都齐全了。

万事俱备,只待东风。

两天后,范、中行屡次挑战未果,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精锐们的士气渐渐低垂。

而赵无恤等待已久的“大风”,也终于到位了。

“明日与贼决战!汝等各归本营厉兵秣马,今晚三更集结,鸡鸣出兵!”赵鞅亦下达了作战的命令。

众人领命而去,决战,将在明朝打响!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ps:咳,上一章的结尾又小改了几句话,不影响剧情。

……

是夜,赵、韩两军的大营处。

虽然昨天说好了三更才开拔,但二更时分,众人便起来了。营内没有点太多火,而是静悄悄地集合,各营都提前备下了饭食,兵卒们席地吃饭,军吏们则踏着月色星光,聚集到中军处领军命。

赵鞅已经披挂整齐,他登上特地筑起的将台,各营的将领、师帅、旅帅、卒长皆受召唤,目光盯着主君。赵无恤也在其中,他不知道在这决战之日里,赵鞅是怎样的心情,昨夜是坦然安睡,还是在辗转反侧?

去年,效仿东赵的“军功授田”,加上有邓析规正法度,西赵也有了一个系统的赏罚之法。胜利后许诺什么的不必说太多,但所有人都以为,赵鞅除了重申了一下军纪外,还会发表一番激励士气的演说。

赵鞅的话却极其简略。

他慨然言道:“二三子勉之,从今天以后,就没有范氏、中行氏了!”

虽然话语寥寥无几,却嘹亮雄壮,让所有人都头皮酥麻,精神一振,连赵无恤也忍不住握紧了腰间的干将剑。

“这就是赵鞅啊……”无恤想道,不用靠太多手段,光是人格魅力和气度就能将赵氏凝结在一起的英主,历史上的”简襄之烈“,若无简子打下的基础,亦无襄子的全盛。若自己骤然取代赵鞅的位置,在许多方面也不一定能做得更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之后赵鞅便令诸将归回,预备作战,但却唯独喊下了赵无恤,对自家儿子,他还有几句话要说。

“勉之啊,无恤,行百里者半九十,先前做了那么多事情,只剩下最后一战了。赵氏是输不起的,你我前面不但有范、中行在,后面还有知伯心思叵测,一朝落败,则满盘皆空,只能落到亡族亡家的地步。此战不但是为了争夺权势,为了长久积累的仇怨,也是为了你的妻儿,为了你的阿姊,弟、妹而战!”

“小子明白!”赵无恤郑重下拜后,也抬眼盯着赵鞅道:“我会尽全力,也希望在二卿彻底灭亡,知氏再也无法胁迫赵氏后,父亲能答应我一件事!”

……

三更将至,众将领命返回本营后,便将赵鞅的话让人传播出去,不一会,整个大营都在重复它。

“从今天以后,就没有范氏、中行氏了!”

随后,依据众人各自不同的领兵风格,各营分别展开战前的动员。

郑龙对黑衣亲卫门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贪功冒进,而是要好好保护主君的中军大旗。

马首大夫赵伊受赵鞅所激,回忆前些日子的小战,觉得其实中行劲卒也不过如此,只要加一把力就能击败,于是他豪言壮语,宣扬建功立业之事。

而作为此战配角的韩虎则温言勉励韩兵,让他们既不要怯场,也不要太过于冒进,平白损失了性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赵无恤则带着数十亲卫,威严地按剑巡行,检查各旅的战前准备。

对盗跖这样的勇壮之士他以豪言鼓励;对虞喜这种利禄心强烈的人他许以功名,对穆夏这样的忠实之人不需多言,只亲热地拍拍他的肩膀;对桀骜不驯的田贲,则用军法吓唬;对尚存有疑虑的鲁国大夫,他则温和地表示:临战,你只要跟着我的将旗就行了。

他对晋国籍的军吏们许诺道:“汝等是晋人,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故而在鲁国未得封地。可这硕大的晋国,硕大的河内、东阳,都是膏腴之地。此战之后,恐怕要多出不少无主的城池宅地,能不能在战后得到那些地方的赋税和钱帛,就看今日的表现了,二三子勉之啊!”

至于普通士兵,武卒的士气不用愁,他们虽然是拿军饷的募兵,但几年下来,已经不全然为了钱帛和田宅战斗了,赵无恤在他们当中建立了个人崇拜和无比的忠诚。

至于鲁国右军,则要依靠前几日鲁人俘虏被残杀一事,来刺激他们的愤怒和乡党团结之情,让他们不要将这场晋人的内战当成分外之事,兵卒们受到宣传的引导,纷纷发誓与范、中行不共戴天。

赵兵士气大振,众人皆言:“军心可用!”

……

今天的赵营极其热闹,从两更起就没消停过,公孙尨被关押在特定的营帐中,心里忐忑不安。

“前几日还不是这样,赵氏这是要夜遁,还是要发兵去逼营,开始决战了?”

思来想去,还是后者的可能性要高一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公孙尨不太担心范、中行氏会遭到偷袭,因为这万余人的动静是很大的,而且大营外也有外围的障碍和巡逻的岗哨,恐怕不等他们靠近两三里,就会被发现。

他只担心一旦开战,先前屡战屡败的范氏还能不能鼓起一战的勇气,这一次,主要还是得靠中行氏的东阳劲卒……

就在这时,他却被数名守卫走进来提溜了出去,一路带到了中军处,再度面见已披挂上甲胄的赵鞅。公孙尨心中顿时咯噔一下,连主帅都一身戎装,看来这场决战是避免不了了!

随即赵鞅出乎他意料地宣布道:“我要放你离开。”

“中军佐,这是……”公孙尨一惊,有些不可思议。

前日在赵无恤帐中时,他虽然当面说赵无恤卑鄙、阴谲,但对赵鞅,他却是满心的敬佩。

在公孙尨被俘后,他遭到了严厉的审讯,面对死亡的威胁,他亦闭口不答,于是那个戴着面具,手段歹毒的赵氏家臣觉得撬不开他的嘴,便建议道:“不如杀之!”

可赵鞅却颇为欣赏公孙尨的忠诚和勇敢,摆了摆手道:“各为其主,何罪之有?”便做主放过公孙尨一命。

现如今,在大战前夕,他又要放自己离开?

这才是大国之卿该有的气度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公孙尨一阵激动,随即觉得自己心态不太对,他竟身出了一丝不该有的感激。

于是公孙尨镇定心神问道:“敢问中军佐为何要放我?”

赵鞅大度地笑道:“反正你半句话也问不出来,留你在此也是浪费我赵氏的粮食,不如让你发挥点用处,替我向范吉射送一封信,送一封战书!”

……

“今日之战,你和能走动的狄骑要随我一同上阵。”

抚慰完将士们后,赵无恤又唤来了自称愿意当带路党的翟封荼,说今天要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

翟封荼大惊,这跟他预想的可不一样啊,他连忙推脱道:“虽然有心为将军效力,可惜吾等狄人不识赵军的旗号、金鼓,恐怕无法统一指挥,反倒会乱了将军的阵脚啊!”

赵无恤大笑道:”能乱我阵脚,那也算是汝等的本事,人不需要多,有十余人在我亲卫附近即可。”

见翟封荼依然犹豫不决,赵无恤指着擎旗者道:“休要推辞,你熟知中行战法和弱点,等会少不了要你在旁参赞。瞧,我还为你修复了那面鼓地狄人的旗帜!”

翟封荼知道赵无恤这是一定要他随军去露面了,只能装作欣喜地答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三更时分,各营纷纷出发,翟封荼也跟在赵无恤身侧,他能感受到黑衣侍卫们鹰一般的目光,若他敢有异动,肯定会被手弩射穿,或者被那些锋利的武器砍掉脑袋……

然而在经过赵鞅中军大营前时,他却再次遇到了一个万万不想遇见的人!

公孙尨垂首坐在一辆安车上,似乎也觉察到了目光,便抬眼一看。一眼就见到披挂甲胄的赵无恤,英姿勃勃,而老熟人翟封荼,也衣着鲜艳,正骑行在赵无恤的身侧,笑容谄媚,俨然一副赵氏家臣,无恤亲信的模样!

他惊讶地张了张嘴,随即怒目而视翟封荼,这个人,果然叛了!

翟封荼也只能硬着头皮迎着公孙尨的目光走过,然后目送公孙尨在一些赵兵的押送下,乘坐安车第一个出了大营。

“将军,此人要去做什么?”翟封荼故作随意地问道。

无恤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我父亲欣赏公孙尨的忠勇,决定放他回去,顺便给范吉射下一封战书。不过等他到达敌军大营时,我军已经兵临营前,留给范、中行氏的时间,可不多了。”

翟封荼暗骂不好,这样一来,他的后路相当于被封死,只能死心塌地服侍赵无恤了。

也不知道中行伯听闻自己降赵,还跟随在赵无恤身边后,会不会对营中白狄部众生出耿介来……

想到这里,他更是觉得自己彻底中了赵氏的套,不但自己遭殃,还得连累不少人,但事已至此,他只能勉强笑道:“是啊,赵军强盛,我看范、中行剩下的时间的确不多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就在公孙尨前脚离开的同时,赵军也在进行最后一项战前仪式,他们开始了每次大战前例行的卜算。

春秋时代的“军礼”包括了交战的规则,虽然那些规则现在已经分崩离析,没多少人遵守。此外也包括祭祀礼,这种仪式却一直流传后世,战前进行占卜,祈求神灵保佑战胜,是用来坚定将士的必胜信念。

所以春秋时期,诸侯在发动战争之前,大多要占卜。

就赵无恤所知,最著名的,莫过于秦晋韩原之战前,秦穆公占卜决疑,卜官徒父卜之,得《蛊卦》,卜辞曰:“千乘三去,三去之余,获其雄狐。《蛊》之狐,必其君。吉也,三败晋师,必获其君。”

果然,在韩原之战中,晋师三战三败,晋惠公也被俘。

而到了晋楚鄢陵之战时,晋厉公为此占卜,史官得《复卦》,卜辞曰:“南国窘,射其元王中其一目”。果然,在此战中,楚师大败,楚共王被射中一目。

这都是正面的例子,虽然有的听上去太过玄幻,其真假赵无恤不得而知。如今,博学的赵氏家臣周舍,自然是主持占卜仪式的不二人选。

赵鞅让阳虎一同登坛协助占卜,当周舍得出占卜结果,喃喃张嘴说了一句话后,化名“乌有先生”的阳虎微微一怔,只可惜他戴着面具,旁人不知道他的表情。

但随即,阳虎便将占卜的结果接过,手捏成拳,对赵鞅父子说道:“此战大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随即他又朝所有人大声宣布:“此战大吉,战则必胜!范、中行当灭,赵氏当兴!”

欢呼声响起,那些信这个的军吏和士卒安下心来,对有的人来说,这区区一句话比任何激励和誓师更要管用。

赵鞅正式下令,出营,朝着北方开拔!

为避免中行氏提早发现,他们也没有举火。各部出营的先后顺序以及中军、两翼等各个阵地的组成部分在昨夜的军议时就定下了,赵无恤的武卒是前锋。

赵无恤骑行到了阳虎身边,轻声问道:“先生,真的是大吉么?”

阳虎看着赵无恤的眼睛:“是吉是凶重要?我纵使说出来,君子信么?”

无恤微微一笑:“不信,聊胜于无的心理安慰而已……”

占卜到底是吉是凶他无所谓,只要将正确的结果宣布,让迷信的士卒放心就行了。

作为全军的前锋,赵无恤带着翟封荼等人纵马向前走去,也不回头,只是对身后阳虎道:“我相信的是,赵氏之命,由我父子,不由龟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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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大军抵达凡、共之间的原野上时,天空已露出了鱼肚白。赵兵虽然悄悄集结没有点火,但近两万步骑行动,铺天盖地,烟尘弥漫,动静还是很大的,范、中行的前哨在他们尚在十余里之外时,便及时发现了异常。

所幸这些天高强和王生两位谋士也料到赵兵可能来攻,夜夜派人人值守。共城外大营中的师帅、旅帅们急忙叫醒兵卒,匆匆出营列阵。

不过他们首先迎来的,却是一辆安车,先前被俘虏的公孙尨端坐于车上,抵达营外叫门。

高强站在营门望楼上,见公孙尨回来顿时又喜又惊。

喜的是这个年轻人是个可造之材,范氏正经历最困难的时刻,急需这些肱股之士出力,惊的是他竟然充当赵鞅的信使,莫非是背叛了?

他俯视着营门外的范氏税吏,“子龙,你忘记家臣之义了么?”

公孙尨大声为自己辩解道:“小子虽然鄙陋,但岂敢背主降敌?是赵卿放我归来,让我送战书给主君和中行伯!”

入营后,公孙尨将赵鞅亲笔下的战书献上,随即在高强耳边轻声说道:“高子,还有一件事,翟封荼,他带着狄骑降赵了!”

……

“果然是戎狄豺狼,不可厌也,翟封荼既已降赵,那营中的白狄兵卒们,也不可信任了!不如……”谴责翟封荼的背叛不难,但说起对营中白狄人的处置,那名之前还口若悬河的中行氏家臣却突然缄默了。

中行寅也感到很头疼,他的东阳领地华戎混杂,中行氏万余大军中,至少有三四千人是从鼓、肥各狄人部落里聚征召来的仆从兵,这些人也是东阳劲卒的重要组成部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本来还期待他们出力的,如今出了翟封荼的事情,众人便对这些异族生出了一丝耿介来,觉得他们不可信任。可白狄兵卒人数这么多,大敌当前,杀之不可,弃之不用也不行,留他们在营内也不保险。

最后,还是高强说道:“大敌当前,不可再生内讧。此战可以让狄人上阵,但每个部落都要送昆父兄弟来中军做人质,同时还得在他们旁边布置忠勇的师、旅监视之。”

其实高强此计也是出于无奈,赵兵全军逼营,范、中行除非退入城中,否则不能不战。若是要摈弃白狄兵卒,他们的兵力优势就会消失,胜算就更小了。

将此事商定后,共城内外的兵卒也差不多集结完毕了,而赵兵,也已经逼近到六七里之外了!

高强明白,留给二卿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对狄人的处置,也只能暂时如此……

……

营中望楼上,看着数里外铺天盖地的赵氏大军,范吉射也感到了一丝心悸,这才是赵氏使出全力的模样么?

他说道:“赵兵这是在学鄢陵之战里的楚军啊,凌晨出发,趁我军不备,突然迫近营垒布阵,如此一来,我军列阵的空间就小了……”

范氏家臣王生也帅领城内的范兵出来汇合,此时他献计道:“主君勿忧,还记得鄢陵之战时,范宣子的计策么?”

范吉射恍然,连忙让人下去安排布置。

原来,鄢陵之战时,晋厉公采纳郤至的建议,决定统军迎战楚军。又采纳范文子的儿子范匄的计谋,在军营内填井平灶,扩大空间,就地列阵,既摆脱不能出营布阵的困境,又隐蔽自己的部署调整。

如今范、中行也效仿之,总算缓解了被占了先机的劣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在赵兵人众,赵营距离本营也有一段不近的距离,行军十余里后列阵需要时间。更何况,这些天二卿也没有闲着,先前派人在共城和大营数里外挖掘了沟壑、竖起了篱笆,在没有战事的时候,这些沟壑、篱笆可以阻碍赵兵,尤其是骑兵如那一夜般突然靠近,而在赵氏发起总攻的时候,这些就会变成他们前进的障碍。

赵无恤早有预备,在赵兵主力列阵时先遣派了千余随军的丁壮,背负土囊直奔堑围,没用多久就填平了足够大军通过的沟壑,并推倒了大部分的篱笆。

但如此一来二去,倒是给中行寅和范吉射争取到了一点调整队列、组织阵型的时间。

……

天色渐渐亮了,范、中行营外,步卒阵型直到此时仍还没有列好,车骑也刚从从步卒的人群中分出来不久,正在有条不紊地布阵。其中范兵主要从共城内开出,在右,中行兵则在左,他们结的是左右两翼的阵型,其中以左翼为主力。

反观赵韩联军这边,则是传统的左中右三翼,外加一部靠前作为“前拒”。阵型虽成,但鏖战前需得让兵卒先歇一歇,定定神。他们人员杂糅,有精兵也有没受过多少训练的丁壮。不是每个人的心理素质都很好的,激战在前,兵卒中定有心慌腿软之人,若是刚列成阵就命他们出击,很可能会造成阵型混乱,乃至出现临敌怯战的情况。

赵无恤手下的数千步卒是“前拒”,位于全军最前方,望着范、中行那边的忙乱,却有心要给他们再添一点乱子。

他下令道:“让翟封荼打着鼓城白狄的旗号,去两军阵前跑一趟!”

翟封荼心里那个苦啊,但人为刀俎,他为鱼肉,只能听命,在几名赵氏轻骑的左右“护卫”下,他擎旗向前,到了离二卿大阵数百步的距离外,大声喊话。

他用尽全力叫道:“我乃翟部的翟封荼!”

一时间,中行氏军中的狄人们莫不色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吾等狄人被中行压迫了数十年,居住在狐狸所居,豺狼所嗥之地,或为中行的贵人们追捕猎物,或辛苦耕耘出粮食上贡,要么就是被强征出来为中行氏的贪欲填沟壑,吾等受的屈辱,伐尽东阳的木材做木牍,也无法写尽……二三子不如降赵,赵氏宽容,赵卿与赵将军已授我高位厚禄!休要再助中行为孽了,倒戈一击,报二世之仇,就在今日了!”

……

“糟了!”听着翟封荼的叫嚣,高强暗暗叫苦,虽然他已有防备,却没料到赵无恤竟然在阵前玩这一出。

中行寅则怒而大骂:“公孙说的不错,这卑贱的狄奴果然降赵了!”

他担心地回头看了看那些夹杂在范兵、中行兵中的白狄部众,面色阴晴不定。

翟封荼声音本就洪亮,此时在两军阵中呐喊,倒是颇有气势,直叫刚刚完成布阵的范、中行之兵面面相觑,而那些还蒙在鼓里的白狄人见到同族人翟封荼如此作态,就更是惊疑不定了。

“如今白狄兵卒肯定生出了疑惑,甚至会有人受到诱惑,尤其是翟部的人,现在该怎么办?”

家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中行寅的问题。

就在众人迟疑不决时,却有狄人的族长来中军请罪了,却是名为“小王桃甲”白狄小帅。

小王桃甲来到中行寅的车驾前长拜及地,自述道:“从前中行穆子攻略鼓、肥二国,展示了他的仁德,认为我们各部狄人不该这样抛弃灭绝,让吾等继续留在当地。从此吾等成了中行氏不内侵也不外叛的臣属,至今忠诚不二。从那时以来,中行氏多次出兵征战,我狄人各部从来紧跟其后,时时追随家主,切勿因为吾等当中出了一个叛徒,而疏远所有狄人?”

中行寅颔首道:“你说的不错,中行与白狄的关系,密不可分,此次伐赵更是要齐心。这就如同捕鹿,中行抓住它的角,狄人拖住它的后腿,才能协力把它掀倒,你不必忧心,大战在即,我还得仰仗汝等尽力,岂能随意怀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话虽如此,但小王桃甲下去后,中行寅又满腹狐疑地看着高强:“真的还能信赖白狄么?”

高强道:“狄人其实也并非铁板一块,一些部落之间有姻亲,另一些部落里则有仇怨。小王部还是可以信赖的,他们是中行氏得以统治肥县的助力,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和翟部有世仇!”

他又强调道:“小王桃甲不是来表明清白,声称狄人忠诚不变吗么?不如顺水推舟,让他带着白狄步卒为先锋,先与赵氏精兵交战一番,以证忠心!作为嘉奖,可以许诺他事后能吞并翟部!”

……

“将军,敌军派出前锋来接战了,约有三四千人,以步卒为主,夹杂着一些车骑!”

完成扰乱敌人军心阵脚的人物侯,翟封荼跟再度被赵无恤唤到身边,让他指出来者为哪一部。

翟封荼在马上直起身子,眺望片刻后道:“来的应该是小王部!”

“小王部?也是狄人么?”

“然,中行氏统治的东阳之地,一共有三部,翟部在鼓县,小王部在肥县,析部在大陆泽一带。”

“各部间的关系如何?”

“小王部与我翟部有仇,与析部友善,其族长名为小王桃甲,对中行氏最为死心塌地,这次被中行寅征召的白狄中,以他们人数最多,共有一师徒卒,而我翟部和析部,则各有半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有狄骑数百,大多随你归降于我,如此说来,在中行军中,还有一千翟部的兵卒?”

“正是如此!”

翟封荼指着刚才他出去劝降时,中行大军中产生混乱的地方道:“可惜被分割为数部,被范、中行的老卒夹在中间,暂时无法策应……”他同时悲戚地想道,因为自己降赵的缘故,此战若是中行获胜,自己的部落肯定会遭到严厉的惩罚,或许会被小王部吞并也说不准。

“无妨。”赵无恤笑道,乱中行氏军心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风起于青萍之末,止于林莽之间,我不指望他们一开始就起到作用。能成为敌军中的不稳定因素,需要敌人分出精力监视就够了,如此一来,二卿的兵力优势几乎就被抵消了……”

无恤心中则想道:“通过翟封荼,我也算弄明白这些狄人的性情了,他们无亲而贪,就跟中山里的狼一样。被中行驯服后,野性却未消,若中行强势,他们就是乖巧的家犬,若中行失势,他们就会对原先的主人亮出牙齿来……”

猜疑一旦产生,就无法消失,只希望这一次,能将中行氏在这里击垮!让他们虚弱到连手下的忠犬也会反咬一口的程度!

小王部的狄兵出动了,而赵鞅的中军占据了一处小丘,将旗挥动,战鼓擂响,赵无恤所在的“前拒”也闻令而动。

武卒迈步前行,而数百骑兵则齐齐上马缓行,保护侧翼。行出阵外后,赵无恤拔剑前指,穆夏、虞喜等中层军吏麾旗为先驱,数千步骑挺矛持刃在手,尽皆鼓噪,疾行向前,不动如山,其疾如风。虽为先发,独对敌众,却人人唯恐落后。

他们,将掀开这场决战的序幕!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交战场选的是平原地带,有利于大兵团会战,赵无恤麾下的数千步骑很快就提上了速度,奔腾雷动,尘烟翻滚,很快便攻向了敌军!

而对面的数千狄人,似也不俗。

其实中原诸侯的步卒成为主力的时间较晚,长时间以来都是以车战为主,这在中原尚能勉强,但一旦深入到周边的边鄙之地,那里战场地形复杂,道路险要,战车难以施展作用,对以车兵为主的晋军极为不利。

而在这些环境里生存的戎狄则多为步兵,以少数单骑杂之,这样能适应复杂多变的战场环境。所以最初,反倒是中原人学习戎狄,开始在边境作战时将徒卒作为兵种,中行吴和魏舒的“毁车为行”正是这种情况下的产物。

所以白狄亦有悠久的徒卒传统,且兵卒凶悍,吃苦耐劳,一直是中行氏军队中的一大支柱。赵无恤不知道的是,他对面的这支狄兵,曾在历史上的六卿之乱里,在范、中行已经败退朝歌、东阳,大势已去的时候,竟凭借一己之力奔袭数百里,跨越太行山杀入绛地,一度威胁到了晋都的安全,几乎将局面扭转。

可在这个历史线上,因为赵无恤的出现,他们注定不能有那样出彩的表演了。

赵无恤俘获翟封荼后,也得知了这支狄兵的弱点:他们虽然勇敢善战,却容易冒进,而且军纪不好,只强于散斗,而不擅长列阵厮杀!

交战伊始,在小王桃甲和析成鲋两名狄人小帅的带领下,白狄人象涨潮的海水一样涌到武卒的防线前面,他们靠前的人身披兽皮甲,披头散发,后排则是一些精于狩猎之道的狄人弓手。

突然间,无数的号角吹响,狄人中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手里的剑、矛猛地敲击蒙着兽皮的盾牌,狂飙一般冲了上来。

小王桃甲和析成鲋带着所部狄兵们浴血而前,他们被征服的时间较早,已效忠中行氏三四十年,得到的好处不亚于还独立时,所以比较忠诚。

他们作为部族之长,同时也是第一流的猛将,尤其小王桃甲简直就是为战争而生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手中的长殳乃“五兵”之一,作为一种锤击武器,长度和短矛差不多,不是很长,却又重量十足,从晋地购铁铸造的铁殳重三十斤,配上他的神力,挥动起来无坚不摧,敢挡在前边的赵卒尽被摧折。不是戈矛被砸断,就是皮甲被砸瘪,要么趔趄后退两三步颓然倒地,要么直接被砸飞,一个接一个地给他腾开前进的道路。

而析成鲋也不俗,他虽然与小王部是姻亲,但一直争强好胜,处处与小王桃甲争风,见其这么勇猛,他也不甘落后,带着部众奋力前击。

一般而言,中原诸侯的军队对这些狄人的战术是比较陌生的,通常会被他们的勇猛吓一跳,然后阵线被冲破一个窟窿。

今天似乎也一样顺利,在狄人的迅猛攻击下,那些赵兵松散的阵线一触即溃,开始缓缓后退。

然而,当狄兵们凭着一股勇气冲杀,开始深入到武卒偃月型的阵中,正打算大杀四方时,一头撞上的却是赵无恤铺开的坚阵!

……

正前方,两千赵氏矛兵列成横阵,组成半月阵形,他们躲在高大的松木盾后方,矛尖向前,严阵以待。

那些由黑铁铸造的矛头,在阳光下显得冰冷而粗糙,它们的光芒或许不如青铜耀眼,却更为致命。

狄人们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矛头,勇猛无前的气势一下子就停顿了,这就像在山里逮到了一只刺猬,却无从下口,他们有些不敢冲上去。

然而对面却不等他们考虑清楚,矛阵开始缓缓移动,朝他们扑了过来!

因为方才冲的太狠太靠前,这些居前的狄兵仿佛进入了一个大口袋,不好后退,在小王桃甲的催促下,只能硬着头皮往里继续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下一刻,敌我两军相撞。

赵氏武卒的长矛长达一丈!而狄兵们则顶多是七八尺的戈矛,他们只能用血肉之躯去抵挡矛阵前进,血花迸溅,矛尖贯胸而出,当场死亡,十来个人因此倒地。

“冲不动啊!”

狄兵们纷纷如此抱怨,他们的勇敢已经消退,松散的阵线在不断被压着往后退。恰在此时,方才被落在后面的狄人弓手才气喘吁吁地赶上来。

“快放箭!”析成鲋大声命令道。

然而就在狄人释放了稀稀疏疏的箭矢后,对面却已经还以颜色了。

一阵密集的弩矢从两侧射来,刺穿了更多的人,而箭雨从天而降,洒在他们头上。

赵兵的远程火力太猛烈,几乎是一瞬间,战场形势异变。狄人尸体倒满原野,又被向前移动的矛阵踩在脚下,叫未死的人心悸不已。

“事到如今,如果冲不开,就会被赵兵碾平,杀死!”

见部众胆气渐丧,小王桃甲大声呼喊,勇敢地向前,手中的重器猛地砸碎了一块盾牌,又扫开数名矛兵。

他在赵兵坚阵面前憋屈了半天,早就忍耐不住,等不及了,只见他嗔目横殳,突破一个缝隙后,带领狄兵们,挥动长殳,将对面的赵氏兵卒敲死、砸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乘着那个裂缝还来不及合拢,他冲了进去,小王部的人众紧跟在后,这些人是他的亲族,人人披着甲,用的长矛,属于小王部的精锐。

析成鲋大喜过望,高叫:“析部!跟着冲进去!”不过他们受小王桃甲鼓舞,大都已冲到他前面去了,而他落在后面,也因此逃过一劫……

……

发狂的小王桃甲凭借一己之勇跃入敌阵,盾墙也同时在他的重压之下瓦解。但赵兵岂能轻易让开?长矛自四面八方向它捅来,他长得高大却不影响身手灵活,手中长殳左击右击,将这十余支长矛的矛尖悉数摧折,赵兵们脚步踉跄地闪避这名狄人猛将的攻击。

小王桃甲斩杀的赵卒虽不少,却始终无法突破他们的第二层阵线,只能拼命战斗,维持身后的破绽,只要此人不倒下,赵兵阵线的缝隙是合不上的。

他想着,若是能找到赵无恤的所在,一阵猛冲猛杀,将无恤杀死,便能赢得这场交锋的胜利。

只是在千军之中,他找不到无恤的所在,于是小王桃甲朝前方似还有无穷无尽的赵兵大呼:“我来取赵无恤性命了!”

……

“果然如翟封荼所言,此人极为悍勇,不亚于齐国的三勇士……”

小王桃甲的怒吼被帅旗下的赵无恤听得清清楚楚,他惊异于此人的凶猛和顽强,却并未表现出惧意,而是指着那狄酋道:”谁能替我取此人性命?赐百户食邑!“

“我在棘津见过此人,当时未能与之一战,如今便由我去,还望将军准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有人立刻请命,而赵无恤看了面前的人一眼,因为知道他的本事,便允了。

小王桃甲依然在浴血奋战,他骁勇敢战,此刻杀了好几十个赵兵,加上身上甲厚,虽有小伤却没有影响动作,加上身后源源不断的狄兵进来助阵,尚能在阵中站稳脚跟。

就在这时,一名穿着普通的赵兵军吏背着弓箭,手持铁刀,绕着难以捕捉下一步的曲线朝他冲来。

小王桃甲已经杀出了血性,没把这个穿着普通的赵兵军吏放在眼里,正好整以暇地准备迎上,对面的人却突然挽弓,对着他连射三箭。

他猝不及防,连忙护住关键部位,只是让大腿和肩膀中箭,那人弓术极佳,而且力大无穷,竟然穿透厚甲,几乎伤到了小王桃甲的骨头。

随即那人一晃眼就奔到了他的跟前,像只鹰隼般一跃而起,抡起手里的铁刀劈头盖脸地砍了下来。

小王桃甲横举长殳相迎,心道着且挡一下,然后再出腿横扫,把他扫落在地,一下砸死!

然而尚未缓过神来,却听到“咔嚓”一声,兵器断了。

他也是个有勇力之人,用的不是寻常兵器,殳头用的是铁,殳柄也不是木质,而是用青铜铸造,寻常武器是无法伤及的,却竟被对方给斩断了!这气力,该有多大啊!这口环首刀,该是有多锋利啊!

兵器折断,小王桃甲站立不稳,单膝跪倒在地,又见那人将刀再度举起,对准他的脖颈,又一次劈下。他暗道不好,连忙伸出手臂去阻挡,只觉得肘上一阵凉意,那把刀一下就划破了他的厚甲,又将他的左臂整个斩飞!落在数步之外!

鲜血如注,小王桃甲痛叫一声,也透过阳光,看清那人的面目,是个英俊高大,浓眉大眼的中年汉子,眼如鹰枭,嘴里带着一丝鄙夷的浅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凭你,也想冲破将军的阵?”

小王桃甲一个翻滚,躲开了下一击,但就在这防备的空隙间,无数铁矛从四面八方刺来,弩矢和弓箭也在寻找刁钻的角度瞄准这位勇士。

而他身后被破开一个大窟窿的矛兵阵线,也在慢慢地弥合……

赵无恤不亲自下场,他只是像指挥自己的手臂、肢体一样指挥战线的各个部分,让他们分别诱敌、合围、包抄。

他当然清楚,在这冷兵器时代,个人勇武还是很重要的。一名十人敌、百人敌起到的作用是很大的,有时候甚至能以力破巧,让严密的战术出现纰漏。

小王桃甲想要身先士卒,冲入敌阵,站住脚后寻找敌将进行斩首,以他这数十人的勇猛,加上后面狄兵的配合,可能还真会让赵兵吃点大亏,只是他唯一失算的却是,赵氏武卒居然如此坚硬难敌,而赵无恤麾下,亦有十人敌、百人敌的勇士!

此时此刻,小王桃甲已经浑身浴血,武器已失,连左臂也没了,他红着眼朝身边展开疯狂攻击,但一回头,却发现他唯一的出路,已经彻底闭合了,无数盾矛挡在他的前方……

当析成鲋透过层层叠叠的盾牌和长矛,最后看见小王桃甲那巨大无比的身影时,这位狄人统帅背上像豪猪一样钉满箭羽,双腿和胸腹也被刺得满身血窟窿,他伟岸的身躯终于撑不住,摇摇欲倒。

那名赵氏军吏也给了他最后一击,他再度挥刀,斩下了小王桃甲的头颅,随即拎在手里高高举起,大声喊道:“敌将已死,斩将者,鲁人柳下跖是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小王桃甲被柳下跖斩首,那数十突入武卒阵中的狄人勇士已是强弩之末,如今更是失去了主心骨,疏忽之间便被武卒一拥而上,统统杀死。

而阵外的狄兵们也被小王桃甲之死震撼住了,他们有的呆滞,有的大惊,都还没缓过神来,这是在战场上,动作快一分或慢半分,就是生与死的区别,惨叫声连连响起。

一时间,局势反转,武卒的方阵弥合了缝隙,继续向前推进。两个部族的狄人见族长已死,胆气俱丧,再也不敢前冲,交战的这一刻里,他们伤亡惨重,又无法攻破赵兵的方阵,便陆续退了回去。

追击狄人的是赵兵的弓箭和弩矢暴雨一般的攒射,在这场战役的前锋交手中,狄人至少在原野上留下了一千具尸体,剩下的人或在析成鲋的带领下撤离,或四散星逃。

盗跖则从容割下了小王桃甲的首级,提着他的人头驰回到赵无恤身边。

“将军,我想我能多一个百户邑作为食邑了!”

作为一种过渡,东赵现在实行的最高封赏是“税邑制”,封邑的行政权仍由赵无恤任命的地方行政长官管理,受封者既不临土也不治民,当然也不能征发徭役。他只是把那一地的名义统治权,以及赋税赏给受封者,作为俸禄,就跟汉代的侯国差不多,但这已足以让出身低贱的东赵士人和军吏们趋之若鹜了。

赵无恤首战便胜,挫败狄人的同时也可以让赵军向前继续推进,压迫敌人的布阵空间,而己方伤亡不过数百,心里自然欣喜,但他却勉励盗跖道:“子石休要满足,区区一个百户邑算什么?这小王桃甲只是宴飨前的开胃菜,若二三子能阵斩或俘获范、中行二卿,我又岂会吝惜一个千户邑?”

众人闻言大喜,纷纷请命说愿意拼死作战,得此大功。

话虽如此,但接下来,赵无恤他们却能暂歇一会,战前就已经和赵鞅说好,他将作为前锋破敌锐气,随后便退到后军当预备队。这是一种交替轮换作战的方法,可以在持续数个时辰的决战里让将士们的体力得到恢复。

其实回想起来,赵无恤觉得,自己和父亲还是交流不够,只要说开了,他也不至于一直让武卒顶在前面流血……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中军处,赵鞅乘坐在戎车上站直了身,他按住扶手,倾身向战阵中远观,望见赵无恤的军旗在受阻片刻后,便开始继续向前突击,狄兵挡者披靡,看来是胜定了。

他由衷赞叹,对左右的人叹道:“吾子不但精于兵略,也精于兵势,每一次打仗都头脑清晰,他日后的成就或许远胜于我,将来能兴旺赵氏者,此子乎?”

家臣和小宗们纷纷附和,这场与范、中行的战争,赵无恤的确是出了大力,他们也不由后怕地想,若是君子没去鲁国,没有把持千乘之国,这场仗,己方还能如此顺利么?

前拒的交战不仅能挫敌锋芒,也能给后面的本阵留出准备的时间。

此时若从半空望下,可见赵韩联军万余人由五个大阵组成,分别是晋阳赵兵三千,以赵鞅为主帅;马首赵兵两千,以赵伊为主帅;韩兵四千,以韩虎为主帅;温县赵兵两千,以赵罗为主帅;此外还有鲁国右军三千。

其内部又有很多排列整齐的小方阵,或百人一阵,或五百人一阵,他们是交战的基础单位。

万人布阵的速度快不起来,随着中军的鼓声和赵鞅的将旗指挥,阵列里的五个大阵的统帅时而调整本部的位置,或向外去一点,或向内靠拢一点,时而随着将旗和鼓声向前、向后小步移动,已经做好了前进交战的准备。

对面的范、中行兵卒在二卿的指挥下也组成了数个相应的方阵,他们人数较赵韩联军要多,但阵列却有些纷乱松散。

因为范吉射和中行寅没料到,狄人败退得如此迅速,还被阵斩了主将,士气大衰下,残余的两三千狄人成建制撤离的少,多数四散星逃,竟一头撞进刚排好阵列里,直到被射杀数十人后才停止了无头苍蝇般的乱跑,但场面却更加混乱了。

“好机会!”战场上机遇瞬息万变,赵鞅捕捉到了敌方的混乱,他拿过鼓椎,亲自擂响了总攻的鼓声。

“轰隆隆!”战鼓敲响,赵兵的步卒在鼓声中从地上站起身来,拿起戈矛列阵向前。为了节省体力,在战前,就像骑兵不骑马一样,步卒也不站着,都是坐在地上的,传说司马穰苴叙述兵法,还有”坐阵“一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接着,赵鞅又让人在中军处摇旗,让赵无恤的兵卒撤下来。这种规模的决战不是瞬息冲杀便能决定胜负的,他们就像是两个角抵的大力士,你来我往,战役或持续一天,甚至数日……

至此,中军也要开始开动了,赵鞅大声对周围众人勉励道:“范氏中行氏叛国投齐,斩艾百姓,欲擅晋国之政而灭赵氏。二三子从我伐之,顺应天意,遵君命,经德义,除往日诟耻,就在今日了。不要心存畏惧,当年毕万只是个匹夫,七次战斗冲杀在前却未死,后来有了四百匹马,在家里善终。二三子努力吧,奋勇杀敌,未必就会死在敌人手中。传我将令,克敌者,上大夫受千室,下大夫受百户,士田百亩,庶人工商遂参政,人臣隶圉免免除身份!”

所有人都听着,血脉贲张,只有周舍分快地在简牍上记录,此为《共之誓》!

……

再往前就是近两万敌军的阵列了,想靠手下的三四千人去冲击是送死行为,赵无恤便遵从赵鞅旗号,带着武卒们让开旷野,撤到侧后方休息。

让医者诊治伤员,同时也密切关注着战场,他们将作为精锐和生力军,看住敌方的预备队,随时准备替换上去。

一个又一个友军方阵越过赵无恤向前进发,经过时无不侧目投来崇敬的目光。

而赵鞅的将旗就在中军处,插在戎车上,高高耸立在阳光中,迎风飘扬,白底,金日,玄鸟。以此色调为基础,中军的晋阳赵兵皆着白裳、白髦、素甲、素羽之矰,望之若荼。其余三阵赵兵则多穿黑衣,如阴沉的水,唯独韩氏是浅绿色的。

对面的范、中行则多穿绛衣和土黄色的衣服,两边色彩分明。

赵无恤放目向前望去,可以看到对面范、中行联军御龙旗、熊罴旗帜飘扬,在让败退的狄人绕去后阵后,一辆戎车在阵前驰马而过,车上的人一边驰奔,一边举剑,大声地吼叫。隔得远,赵无恤当然听不到这个将领在说,但想来大概是在传递军令,就是在鼓舞兵卒士气。

但在前锋被击败后,范、中行的士气已经很低了,而那些亲眼目睹了小王桃甲这种勇士战死的白狄人,更是失去了继续作战的勇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无恤嘴角露出了一丝笑,这些狄人或许会成为这场战争里,敌人军阵里最不稳定的因素。

反而是赵兵这边,在赵鞅的勉励下,锐气正盛,人人皆摩拳擦掌,想要立下功劳。

鼓声阵阵,左中右三翼五阵开始缓缓压上,万余赵韩兵卒齐动,声势惊人。

寻了一处稍高的小土包远眺,赵无恤见前边的阵地上一望无际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头,湛蓝天空下长矛如林,甲胄如云,当一个个方阵相继向前移动时,就好像是朵朵乌云遮掩住整片原野。

对面范、中行主阵比赵军还多,足足两万人,此刻也跟着动了起来。

“先破敌方车骑!”

赵鞅中军处旗帜挥动,集中在右翼的骑兵见状,便纷纷吹响号角出击,只瞬息的功夫,他们就已冲出了一里多地。

赵无恤带来了了八百骑兵,进入河内后经过前后数战,伤亡了百余骑,现还有六七百骑,加上赵鞅从晋阳带来的,总共能凑出千骑来。他们最大程度保存马力,还临时喂了粮食,如今正是力健之时。

赵兵是五阵步卒在中,车骑集中在右翼,范、中行也是这样的列阵,只是车骑分为两翼,骑兵们冲击的目标正就是敌人的左翼车兵!

见到赵氏骑兵首先发起进攻,刚刚成阵的范氏车兵为之慌乱,范吉射急忙命令,先遣了一支约三百乘的车兵,混杂着少量狄骑匆忙出阵,希望能顶住他们,保护侧翼。

可车兵出来得晚,速度提得慢,刚行不远,赵军的骑兵就冲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虞喜一边驰骋,一边观察敌阵变化,间或呼喝传令,一千轻骑按照命令,在奔驰中调整队伍,逐渐形成了一个三叉戟形状的冲击阵型。先是娴熟者开始骑射,随后是突骑冲锋,很快,这股骑兵毫无阻碍地撞入了范、中行的车阵中,其势甚锐。

他们养精蓄锐已久,马快刀利,敌人的车骑很快便陷入各自为战中,抵挡不住,悉数被杀败。

不过片刻,范氏引以为傲的车兵便败退下来,他们的侧翼为之一空!

……

敌军车兵败退,侧翼顿时失去了保护,范吉射和中行寅大惊,连忙挥动旗帜,让大军压上。

赵军这边亦然,步卒向前,距离渐渐进入远程武器的射程。

弓手和弩兵们张弓拉弩,彼此射箭,箭如雨下,双方都有大片大片的兵卒中箭摔倒。从赵无恤处望去,艳阳高照下,只见敌我各自绵延数里的阵型中,突然有成片成片的空当出现,这是有兵卒中箭倒下,像是密密麻麻的麦田被风吹得伏倒了几处似的。

不过很快,就有更多的兵卒从后边顶上来,补充到这些空当里。

通常情况下,临敌不过三矢,没射几箭,敌我前部的步卒接近了。弓弩手向后,戈矛手顶上。敌我双方的战斗好似斗犬,现在顶在前边的密密麻麻的戈矛就是这两只恶犬的锐利爪牙。

在彼此还有数十步远时,士气正旺的赵兵率先发起了冲锋,呐喊震动远近,赵无恤隔着两里地都觉得震耳欲聋。

数十步距离转眼即过,两军的前拒撞上了,长矛对甲胄,盾牌迎刀剑,血腥的步卒肉搏厮杀开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无恤目不转睛地看着战况,因为只要一闭眼一睁眼,战场上就差不多出现了上百个敌我兵卒的伤亡,形势也会有小小的变化。

此时已日上三竿,热浪卷起了风,迎面吹来,嗅入鼻中是一股股浓重的血腥气味。敌我所有的兵卒,不管战前是勇敢还是恐惧,当与敌人相碰时,当被推攮着向前,再也无法退后时,他们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杀死敌人,或被敌人杀死!

战场上,赵韩联军人少些,范、中行联军人多些,论装备战术,双方其实相差无几。多亏了赵无恤在战前数次打击敌军士气,提升己方锐气的行为,才让赵军有了一战之力,渐渐占据了优势。

但战线的推动还是极其缓慢的,有时候赵兵勇锐的一部突进,旌旗向前,有时候却是他们一头撞在坚阵上,退了回来,战阵上场面极其焦灼。

仗打到现在,车骑已决出胜负,步卒也陷入了鏖战多时,敌我投放到战场上的部队已无潜力可挖,这个时候要想取胜就得派出压箱底的精锐了,中行氏驰名已久的东阳死士尚未拿出来,而赵军这边,武卒也休憩够了。

观看良久后,赵无恤笃定地说道:“只要吾等加入进去,赵军必胜!”

不但赵无恤如此认为,赵鞅也这样想,然而就在他挥动中军大旗,准备遣派赵无恤和武卒上阵的时候,前边战场上却出现了一阵骚乱!

如今是五月的艳阳天,正午恰恰是容易起大风的时候,不偏不倚,就在双方鏖战之际,四野里突然起了风,卷得尘土扑扬。

风从东北面来,往西南面吹,正对着赵兵。风沙迷眼,尘土入口,赵军猛烈的攻势为之一滞!

ps:今天只要这一章了,明天两更,以后会恢复一早一晚的固定时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绝望,中行氏的谋士高强在战斗进入焦灼状态后满心绝望。

此战实非情愿,赵军逼营,他们不得不战,战前又被翟封荼那叛臣一嗓子劝降动摇了军心。幸好狄人自己也不团结,高强便请中行寅让小王桃甲上阵为先锋前拒,为主阵抵挡一时间。

一开始出奇的顺利,接战至今不到半刻,小王桃甲的军旗就已经深入到了敌阵中间,看上去至多再过一刻,他就能把赵无恤的方阵贯穿!中行寅喜极,连说:“这是我军急击之时!若能尽起大军攻上,就能将赵无恤彻底击垮,趁胜攻入敌军主阵中。”

只是,高强却看出了几分猫腻,他请中行寅稍安勿躁,又派去范氏主阵那边询问,范吉射也想出击,但在谋臣王生的劝说下,却没有下令把后继部队投上去。

那边传话道:“赵军的战斗力很强,尤其是赵无恤的武卒,连败范军,前些日子伏击中行军也取得胜利。今日却突然如此疲软,竟被白狄在半刻内突入百步之远,眼看就要溃散战败。就算小王桃甲勇猛,也不可能胜得这么轻易,其中肯定有诈!”

果然,片刻后形势异变,小王桃甲陷入敌阵,在他被杀后狄人也纷纷溃散。

这之后便是两军的对阵,先是范氏的车兵被赵氏轻骑打得落花流水,相当于联军在接战前就残了一臂。之后的战线推进中,赵军也处于进攻位置,事到如今,除非让后阵的生力军全部上前,再将雪藏已久的东阳死士摆上去才能有转机了。

但赵军那边,方才击溃狄人的赵无恤部一直在旁休息,而骑兵们也回到了侧翼,下马等待,赵鞅显然是忌惮东阳劲卒之名,在预防中行氏的后手。

现在无论高强如何做,这一场仗都很难不败,一旦落败,营地也不可能守得住。高强已经寻思着,要如何做才能让二卿顺利撤入共城,尽可能保全力量了。

然而就在他对胜利感到绝望的时候,却突然感到身后凉意袭来,一回头便吃了一口黄沙,西北面忽起大风,而且风向是正对赵军的!

“机会,主君,这是天赐的机会啊!”高强不顾风沙入眼,他大喜过望,连忙冲到中行寅的戎车前,却见方才面色越来越阴沉的晋国上军将也已经泪流满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中行寅老泪纵横,他在车上双手高举,感受着漫天大风,大声说道:“这是从大陆泽吹来的风,是我先祖中行桓子、中行宣子、中行献子、中行穆子历代先祖的英灵在护佑啊!昊天上帝,是站在吾等这一边的!赵氏必亡!”

战争中风向的向背十分重要,不但弓箭等远射武器很容易受影响,顺风的一方在冲杀时是很占优势的。早到传说中的逐鹿之战,蚩尤请风伯、雨师相助,一时狂风大作,黄帝军队陷入困境,几乎落败,直到黄帝请下天女旱魃阻止风雨,天气才突然晴霁,方能反败为胜。

如今忽起大风,这是作战双方都没想到的,范氏和中行氏又怎能不抓住这个机会?他趁机尽起后阵,数千兵卒呼喊涌上,皆呼“这是范氏、中行氏的祖灵显圣,是昊天上帝在助阵”,声震四野!

范氏和中行氏前排的兵卒正在苦战,得了生力军的加入,顿时声势大振,借这股大风之助,本来几乎跌到冰点的士气猛地回升,他们一个个狂呼大喊着,发起了反击。赵军则久战之下,兵卒多疲,既受大风之阻,又被范、中行的生力军反冲,支持不住,一时间有些吃不消了。

……

赵军后阵,赵无恤处,当大风从西北方刮来时,他也一时大惊。

忽然起风,对赵军不利,按说现在该徐徐后退,拉开距离等风停再战,可范、中行已将后阵的数千兵卒调出,开始先前逼迫缠斗。而赵军因为人少,又在前阵久战,士卒多疲,若轻易后退,必遭大败!

所以现在万万不能退啊!

他一面派人去请战,一面死死盯着赵鞅的戎车,盯着赵鞅的帅旗,这时候,就看做主帅的能不能稳住心神了。

赵鞅的中军处,见忽起大风,尘沙扑卷,又听闻范、中行联军震动天地的大呼,二卿调出后阵数千人发起反击,赵军前阵抵挡不住,开始节节后退,尤其是较弱的温县赵罗部和韩氏韩虎部退的最快。

他的几名家臣相顾骇然,纷纷说这是不祥之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周舍更是想起凌晨时占卜战争的吉凶,龟甲烤焦了,而筮草得到的更是“龙战于野,其血玄黄”的凶兆!

他本待要说改日再战罢,但那位“乌有先生”却强词夺理说:“《诗》曰,爰始爰谋,爰契我龟。先行谋划,然后才是占卜。龟筮若和谋划的不一样,那就相信谋划即可,我军的谋划是此战必胜!何况龙战于野之兆,若以上伐下,是为凶,但主君和二卿地位相当,应当为克敌制胜之卦!”

于是他们向三军宣布时,便声称是大吉之兆,如今忽起大风,难道是曲解天帝意思,惹怒鬼神了么?

心生畏惧下,周舍等人便对赵鞅说道:“主君,事急矣!忽然起了大风?逆风对我军不利,这仗打不成了,要被敌军趁势反击得利,我军必败,还是快传令前阵后撤,且战且退吧!”

同车的郑龙偷眼回头看赵鞅,却见赵鞅在车上扶着长剑,站立不动,对家臣们的话置若罔闻。

他们还待劝说,赵鞅却板起了脸,将手中长剑拔出,虎目一扫,尽显威严之色,那几名家臣就不敢再说撤退了。

赵鞅说道:“我来此是为了讨伐叛臣,报复旧怨的,从三月底开始鏖战月余,死伤数千,方有今日决战,岂能功亏一篑?胜败在此一举,再有言退者,斩!”

众人缄默,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去了,郑龙则出言道:“主君,后阵的敌兵多已加入战局,我军前阵这万人怕是要顶不住了,莫不如将后备投上去?”

赵鞅又看了看焦灼的战局道:“可!”

……

赵无恤方才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终于看到赵鞅处挥动旗号,示意各部坚持住,同时让他带着人上阵,这才松了口气,大声喊道:“出击!大丈夫建功立业,就在今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这一部人马本就是精锐,在赵鞅发令后他们陆续加入了战团,替换下了几乎要打散的温县兵卒,站到了鲁国右军和韩军侧翼。

此时若有人化身鹰隼,从半空中看下去,可以看到在这片战场的北半部,范、中行兵卒尽数从后阵中出来,加入战局。而在南半部,赵鞅的将旗在白色中军屹立不动,是赵军的主心骨,顶在前面的是六个大阵,六面军旗。此时,最弱的温县赵罗部已经撤退到了后方,在中军前重新聚集;韩虎部也且战且退,鲁国右军迟疑不前,马首大夫赵伊部因为大风吹拂,再也冲不动了。

唯独武卒的军旗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在向前移动。

这一幕被中军将旗下的人看到了,杨因惊叹道不愧是君子的属下,在这逆势之局里成了一枝独秀。

赵鞅也一直在看着无恤的军旗,此战,他只能寄希望于它了。只见那旗帜在风中飒飒招展,虽然缓慢但却坚定地向前推进,在数十成百面范、中行氏各部军旗的包围下,这支军队就像是一艘黑色艨艟,在绛色、苍黄色的大海中逆水逆风,亦逆天而行。

“此战若能胜,无恤当居首功!”

赵鞅亦暗自点头,为之赞许。

但自然的力量是强大的,仅有赵无恤的武卒,却尚不能阻止这场大风,不能逆转赵兵的劣势。

此时此刻,除了无恤一支人马外,其余的赵军都在不断地后退,并且已不再是起初的慢慢后退,赵罗、韩虎甚至逐渐变成了大步后退,已经差不多退回到了最初与敌军接触交战的位置,之前在战场上赢得的优势局面几乎被二卿全部夺回了。

“这样下去不行……”

赵鞅望着战阵,面沉如水,他下定了决定,从容对郑龙发令道:“御者,驱车向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主君!?”听闻此言,不但郑龙,连旁边的杨因,周舍也徒然变色,劝诫道:“主君要去阵前么?千金之躯,不可涉险啊!”

赵鞅慨然道:“两军相争,就像是逆水航舟,不进则退!士气低落,人心思退,但不能退,退了就是输,就是死!我必须让各阵看到,他们的主君,他们的统帅在冲锋,我要让士卒们听到,除了风声,还有我战车上的隆隆鼓声。去,告诉所有人,我不退,他们也不许退!我在向前,他们也必须向前!”

他又笑道:“何况,我的儿子在前面战斗,我岂能在后退缩,独善其身?”

君忧臣辱,数十个传令兵应诺,驱马出阵,奔至前方,策马在阵后疾驰,齐声大呼军令:“向前,主君的战车在向前!主君的大旗在向前!”

数万人交战,杀声震天,加上范、中行的大呼,又有大风疾吹助兴,这命令最初仿佛石沉大海。

不过不要紧,很快,听到声音后,本已是强弩之末的前军六阵兵卒纷纷回头,看到的不仅是并肩作战的袍泽,还见风沙中,高高飘扬的玄鸟大旗,以及苍白的中军战阵开始缓缓向前,越行越快,几乎是在冲向这里!犹如浑浊的大河中逆水而行的白色方舟!

“是主君,主君在前进!”

不知为何,他们突然心安了,突然热血冲头了,一个人告诉十个人,十个人告诉百人,百人告之千人,最终万人俱知。

“主君的战车,在朝前阵冲锋,吾等要护翼住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无恤统帅的数千武卒厮杀之余,最先大呼赵鞅之令:“向前,主君的战车在向前!主君的大旗在向前!”

喊出这句话后,目光随着赵鞅的战车和大旗移动,赵无恤真的心潮澎湃了。赵鞅这位强卿啊,叫人头疼之余,更多的是爱戴和敬仰,他的个性是如此的桀骜不驯,他的心志坚如磐石,他的意念能率领赵氏,摧折大风!

这恰恰是自己需要学习的东西。

他心中想道:“没错的,只是区区一场风而已,怎能扭转胜负?赵氏之命,由我父子,不由龟筮,亦不由天!”

无恤效仿赵鞅,拔出干将剑,直指前方,怒吼道:“向前!赳赳武夫!”

“向前!主君腹心!”

片刻后,赵韩联军万人同声大呼,士气重新振奋,一下就压倒了战场上的刀剑碰撞声,喊杀声,乃至于范、中行兵卒的呐喊声!甚至压倒了依旧朝他们疾吹不已的大风!

“向前,赵氏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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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全军出击!五阵徒卒从正面击敌,畏缩不进者,斩!”

赵鞅的战车在阵后穿行,他舞动双臂不断擂响战鼓,鼓声轰隆,他要让前阵的兵卒们听到它,并受其鼓舞,这是反攻的信号。

赵无恤的武卒早已越过中军,增援前边的部队,从正面迎战范、中行的兵卒,骑兵也收到了旗号,赵鞅指示他们从侧翼进击。

这些赵氏轻骑在击溃敌军一翼的车兵后,奉赵鞅、赵无恤之令,没有继续发动进攻,而是转回后阵下马休憩,好节省体力和马力。赵氏父子之所以最先没有动用骑兵冲锋,目的是为了调出二卿后阵的那数千兵卒。如果上来就用骑兵冲锋,可能有机会提前击垮敌军,但骑兵也会损失较重。

二卿若保留了后备力量,在失利后却定会退回营中龟缩,这样就还得再进攻敌军的营垒,不如一举在战场上将之歼灭。

谁料途中忽起大风,本待用来收割胜利的骑兵,此时却成了稳定局面,发起反击的关键!是到了他们全力出击的时候了。

赵无恤跃马挥剑,率部在前督战,数千武卒的生力军投入战场中,遏制住赵军遭遇大风败退的局面。近千骑兵分为两部,从侧面进击,一下就突入到了措不及防的范氏侧翼阵中。两面使力,还在战斗的韩虎部、赵伊部、阳虎部、鲁国右军面临的压力顿时减轻。

这下,就轮到范、中行二卿再度发愁了……

……

看着赵军将逆风的局面一点点扳回,中行寅开始慌了。

他喃喃说道:“赵氏父子竟能在神助的大风下也能发起反攻,他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们还是人么?

他猛地回头问道:“高先生,如今数千后备都顶上去了,就算有大风助阵,仍不能击退敌军,吾等已经无兵可用,该怎么办?”

高强也幽幽地看着士气大涨的赵军,骑兵开始猎己方两翼,开始从侧面慢慢吞噬范、中行阵线,如此下去,战败是必然的,也许是一个时辰,或者二个时辰后的事情,至多能撑到天黑。

他盯着冲锋到阵后,大旗飘扬的赵鞅战车,咬牙说道:“非也,主君别忘了,中行氏还有一支奇兵没用!”

高强指向中行寅中军背后,那支自进入战场后就沉默不严,静静坐在地上的苍头兵卒。

这些人是柏人死士,是中行穆子传下的精锐,以青巾裹头,共约有五百人,乃是中行氏从领地的数万丁壮里精选出来的,世代受中行氏之恩,日夜演练五阵,悉为勇士,人人悍不畏死。

中行寅面露犹豫:“但他们是留在中军保护我的亲卫……”

“他们留在这也只是坐观成败,让彼辈上阵,或许有胜利的机会!”

高强指着为了鼓舞士气,越来越突前的赵鞅道:“赵军的士气系于赵孟一人,若能以五百劲卒直逼他的车驾,斩将夺旗,则敌军必溃!老朽不才,也是持过戈矛的,请主君让我带着苍头们冲一冲!”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军从晨雾朦胧时便开始交战,不知不觉,时间已近巳时。

前线的战场上,到处是剑盾碰撞的声音,到处是惨叫和呐喊。长达数里的战线上,要么是步卒们在奋战,要么是车骑在相互追杀。这根本不是《司马法》里尚温文尔雅的贵族战争,而像是纯粹的相互屠杀。

争城以战,杀人盈城,争野以战,杀人盈野的战国时代,已经在晋国内部悄然到来!

伤亡在增多,赵氏兵卒已经全部投入战场,原野上处处是尸体、伤者和挥动戈矛血战的兵卒,他们的热血浸透大地,让洼地成了血池,一些地方几乎能飘起盾橹。不但只有前部在厮杀,随着战局的发展,赵兵攻入了范、中行军的阵中,敌军也进入了赵军薄弱部位,阵线变得犬牙交错起来。

赵无恤为人谨慎,十分惜身,他没有亲冒矢石,而是在武卒方阵后观察着战场。不时下达军令调整局部的战况,不断调人去占据上风的位置争取更大战果。

照这样下去,胜利绝对是属于赵氏的。

不过他的眼睛也在瞥向赵鞅,晋国的中军佐现在位于韩虎部背后,他在激励韩氏那些意志薄弱的兵卒顶住压力,同时监督已经被击溃的赵罗部重整旗鼓。

但赵无恤觉得,他似乎有些太过于靠前,都快到敌方箭矢射程了!

无恤正要派传令兵过去请赵鞅远离前线,在后督促即可,却听对面突然再度鼓声大作,一阵猛烈的箭雨朝着韩虎部攒射过去,惹得他们一阵慌乱,随即,从敌军阵中,一支劲卒猛地冲杀了出来!

这数百中行氏的兵卒打扮实在古怪,他们全体戴着苍色头巾,穿土黄短衣,几乎与青绿色的大地融为一体。前排尽是个高的重装甲士,持盾剑,后排则悉数肉袒上阵,皆持长达六七尺的“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军激战之际,突然出来这么一群人,令人猝不及防,赵无恤远远望见也一惊,暗道:“这就是翟封荼说过的柏人死士么?中行氏雪藏已久,终于派他们上阵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这时韩虎部的徒卒也缓过神来了,开始战战兢兢地上前。然而对面的敌军抢先发动冲锋,在那数百死士后边是几列范氏的弓手,他们再度迎风放矢,箭矢如雨,韩兵有不少人避之不及,中箭倒地,韩氏的弓手虽多,但背风放箭效果极差,箭矢的矢道被吹得乱七八糟,没射死几人,甚至有误伤友军的。

他们相距太近,矢不过两发,冲在前边的韩兵已接触到了那些柏人死士。

这些死士虽然多数肉袒,可斗志高昂,齐齐举剑盾和大杖,同声大呼:“陷阵!”

五百人的呼声竟然震天动地,远在数里之外的轻骑战马都不安得嘶鸣起来。随后,这数百人持杖横握,伴随隆隆的战鼓,大呼奋击,不避敌众,虽死不退。

剑盾是用来顶住对面攻击的,那些人真正的攻击手段是手里的杖。杖是白狄喜欢用的一种武器,被中行氏学来,其内心用铜或铁铸成,顶端安有铜帽,外面包着涂黑漆的藤皮。翟封荼曾言,中行氏的死士操铁杖以战,所击无不碎、所冲无不陷……

这些死士的装备在战场上不常见,而一旦成建制的出现就会给人带来一种强烈的冲击感,效果也不差。

敌人没有把这些柏人死士投到赵无恤这边与武卒对垒,而是投到了联军最薄弱的韩虎部正面。

中行氏显然是想用柏人死士迅速击破这处摇摇欲坠的阵线,因为阵后百余步,就是赵鞅的战车大旗之所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厚重的大杖前,韩氏的矛戈虽长,却毫无用武地。赵无恤亲眼看到,只片刻功夫,只他的视线所及处,就至少有十余支韩兵的矛戈被这些中行死士的武器砸飞、斫断。死士随之挥杖向前推进,韩兵装备不差,皆穿有皮甲,可却根本就挡不住杖的敲击,顿时连连败退。

数百中行死士冲击三千韩卒,在大风和侧面友军远程火力的帮助下,居然尽占上风。中行寅也在主阵里战鼓擂动,随着军令,这些死士迈步向前,硬是在重重的韩兵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前行近百步而不止。

区区几百人,居然慢慢地搅乱了三千余韩兵的阵型。

最终,他们竟击穿了韩氏的阵线!

……

“跟我来!”当中行死士开始猛击韩兵阵列时,赵无恤预感到不妙,便让盗跖接管武卒的指挥,他自己则带着几百脚程快的武卒和骑兵,从阵后朝赵鞅大旗所在奔去。

放眼战局,阳虎率领的晋阳军,赵伊部和鲁国右军已经站稳了脚跟,开始缓缓反击。而赵无恤的武卒和骑兵,更是开始深入敌军阵线侧翼,完成了包抄,只待合力一击,就能将敌军合拢围杀。

但中行死士的陷阵,却让战局再度生出异变。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风,赵军已经将预备队统统投入进来了,而赵鞅也突进到了如此靠近前线的位置,若是中行氏的斩首行动奏效,后果不堪设想!

只要能阵斩赵鞅,赵军可能会有半数的人崩溃,二轻便能顺势席卷整个战场,待到那时,兵败如山倒,即使赵兵在别的地方还有占上风的也无济於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以这是一场和时间赛跑的较量,赵无恤必须快一些!

此时此刻,战线已经拉长到了数里宽,赵无恤位于最侧翼,而且已经深入到范、中行的阵中,距离韩兵的战列,足足有一里半之遥!

就在他匆匆朝那里奔去的时候,不出半刻,韩兵轻而易举地被中行死士击穿,韩虎临阵经验不太足,正在手忙脚乱地组织反击,却无济于事。

“快点,快点,再快点!”不仅是他,其余阵中也派出人往那边驰援,可都因为距离过远,鞭长莫及。

形势危急,赵鞅身边仅有百名黑衣亲卫,而他的大旗,是不能轻易后退的,一退就可能引发士卒惊恐的连锁反应,导致战局崩溃。

但赵无恤此时此刻却希望赵鞅能退一退,避开那些中行死士的锋芒。

如今,挡在那些中行死士和赵鞅大旗面前的,就只有还未重新整合的温县赵罗部了!

所有人,包括赵罗都知道,温县的部队,除了赵广德带去濮南那部分外,虽然装备精良,却脆弱如丝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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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在预料之中,又在预料之外,击穿韩虎部薄弱的阵线后,中行死士与赵罗的温县兵只一个照面,赵罗完败。

温县大夫赵罗一直是个胆小鬼,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温县的兵卒一向是鱼腩,此战也仅仅是顶在非关键位置凑数而已。方才交战没多会就被对面的中行兵卒击败,溃退下来,两千人散了一半,其余勉强在赵罗的将旗下重新集结。

但在前面迎着箭矢和戈矛呆了一会后,赵罗比他的兵卒们还要哆嗦,甚至没法在车上站立,他畏惧赵鞅之怒,又不敢撤下去,只能让御者用麻绳将他捆绑在车上,一动不动地做泥偶人。

方才赵鞅驾车过来督战,见状眉头大皱,让军吏询问原因,车御便回答说:“温大夫疟疾发作,只能如此。”这才蒙混过关。

如今,温县兵卒们才刚刚聚集起来,惊魂未定,前面的韩虎部却突然被击穿了,一群裹着苍头的中行死士冲了出来,直扑温兵!

温兵们虽然人数占优,但如今惊弓之鸟下,竟齐齐怔住了,敌人越来越近,他们回头想瞧瞧自家主君的命令,结果却发现,绑在车舆中的赵罗竟然催促着御者,驾车仓皇而走!不过片刻,赵罗的旗号就在烟尘中消失不见了。

他逃了!

将为军之胆,敌军看似势不可挡,而己方主君却玩失踪,这仗还如何打得下去?

温兵们胆气丧尽,还未等中行死士冲入,竟然齐齐溃散!

高强大喜,复又继续向前,无论前面有多少赵兵,尽数摧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军其他阵中的援军来不及抵达,很快,他们就逼近了赵鞅的战车和大旗数十步外!

近了,近了!中行氏的胜利近了!他如此想道。

身披戎装,身背弓箭,手持剑与盾的高强舒了一口气,他虽然年近六旬,可当年却也是齐国出了名的大力士,以智谋,也以勇力辅佐中行穆子。

如今,就算赵鞅驱车后退也无所谓,只要他的大旗后撤,中行死士便会大呼赵军败了,以此为突破口,引发赵军的猜疑混乱。就算无法彻底击溃赵兵,也可以逼迫他们后退,让范、中行全须全尾地撤退营中,撤入城内。

然而当温县兵卒们作鸟兽散后,出现在高强和数百中行死士,乃至于更多从韩兵阵线缺口涌入的范、中行士卒面前的,却是赵鞅那岿然不动的帅旗,以及持剑站成数排,向死而生的黑衣卫士!

高强深吸了一口战场上充满血腥味的空气,赵孟,事到如今,你还是半步也不愿意退么?

……

“赵罗,妇人也!”

赵鞅怒斥了一声,世卿世禄的宗族培养出了优秀的人才,自然也有稀泥软蛋。

韩兵的脆弱也就罢了,他们是外人,本就弓手较多,被敌人死士拼命一冲破开了缺口。但赵罗却是赵鞅委以重任的堂弟,却如此不堪,竟不能档对面一击之力。

“主君,驱车撤退罢!”家臣们面色肃然,纷纷抽出剑护卫在侧,而一个白须苍苍的老臣则如此劝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这一生纵横沙场三十载,你见我退过么?”赵鞅整理了一下甲胄,抬头望了望战车上的旌旗,对面的大风已经渐渐放缓,有朝微风转化的趋势。

“来人,将我的帅旗插到地上去!”

当亲卫将玄鸟大旗重重插到被无数双脚踩得硬邦邦的泥地上,赵鞅亲自将其展开后,亲兵们自然都明白了主君的意思!

这面将旗在地面上固定了,这只有一个意思,从此刻起,中军这百余人,寸步不退!

赵鞅拔剑慨然道:“我在占卜时曾私下祈祷过,说我赵鞅如果没有罪过,就请昊天上帝助我。如果鬼神认为我有罪,就让我战败,让敌人用绞索把我诛戮,死后用三寸厚的桐木棺,不要再有衬版和外椁,用没有装饰的马装运棺材,不要葬入本族的墓地中,以此作为我的处罚……”

“我若一退,战列必然动摇,无论是大风,还是敌人死士又如何?看!其余几阵已经攻入了敌军阵中,二卿在节节败退,只有这里遭到突击,破了一个小口……”

“既然如此,堵上不就行了!今日打赢了,名望也好,领地也罢,范、中行的一切都是吾等的。若是打败了,我便不再是什么卿士,尔等也便不是什么臣僚了,吾等只有一个身份,失败者,贼寇,亡家灭族之人……”

他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抬手指着北面道:“明日此时,我若不是站在对面营中,便已是沙场上一具枯骨,生死荣辱,在此一役!告诉二卿,我是赵鞅,是从不退缩的赵志父!

“没错,能顶住的!各阵的援兵很快就能到,敌军也是强弓之末了。”车右郑龙脸上浮现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仰首高呼:“遵主之命,死于此!”

“死于此!”黑衣侍卫们齐声高呼,随即拔剑挡在了前排,保护主君。

放眼看去,敌军的这支精锐从韩虎那破碎的阵线中蜂拥而入,撵着正在拼命朝南狂奔的温县兵卒砍杀,很快便冲到了他们的面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此刻从高空鸟瞰,在侧翼骑兵的冲击下,在武卒的向前推攮下,当面范氏、中行氏阵线接连被克,二卿的两翼深深地向内凹陷了一大块,几乎要被合围了。风起於青萍之末,而止于林莽之间,吹向赵军大风也已渐渐平息,胜利的天平开始慢慢倾斜向赵氏。

可在靠近中央的这一小片区域内,却是中行氏的精锐成功突破进来了,赵氏的主帅因为前方两阵的连续崩溃而险象环生!

中行氏的柏人死士,赵氏的黑衣亲卫,两个卿族最精锐的部队在这场决战中杀作一团!

双方虽然人数不多,战斗的惨烈却是前所未有的,一方前赴后继,一方护主心切,阵里鲜血四溅,断肢横飞。

在这个时候,赵鞅却依然是安全的,他岿然不惧,不仅是因为勇敢,也因为前后左右都有人护卫,郑龙带着黑衣侍卫们奋力杀敌,杨因、周舍等原本是文臣,此刻却也握剑在手,围在赵鞅左右。有这百余人牢牢保护,虽然有悍不畏死的中行死士兵冲上来,却根本到不了他的近前,伤不了他一根汗毛。

两方厮杀,矛戟相交,尘土蔽天,这场决定战争胜负的小小战斗进入了白热化的局面。

不断有兵卒倒地,却不断有人补上位置,缠斗不休。中行死士举起大杖砸碎了不少黑衣侍卫的脑袋。黑衣侍卫的剑折断了,便扑上去抱住了中行死士的兵卒,在地上翻滚,用石块砸,用牙齿咬。玄甲与苍头混杂,鲜血染红了黄衣,正似预言一般,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这种混战的局面下,众人谁也顾不上谁了,倘若分神就会被敌人杀死,他们的眼睛都盯着赵鞅,心里只有护住赵鞅,或者冲杀到赵鞅跟前两个心思。

黑衣侍卫们虽然勇锐,但毕竟人数较少,稍近的韩虎虽然有些派人来援助,但他刚被敌人击穿,兵卒心惊,而且被外围的敌军纠缠,无法抽身。更近的温兵则四散而逃,根本靠不住,仅有少部分自动加入了黑衣们的阵列,保护赵鞅安危。

所以总的来说,还是高强带领着中行死士,离赵鞅愈来愈近,他们甚至能看清晋国中军将那凝重的面容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包围赵鞅的中行死士外围突然骚动,众人隐约听到有人在远处阵中大呼:“赵氏无恤在此!贼子休要伤我父!”

赵鞅听了出来,这是赵无恤的声音!

……

赵无恤本来在阵线最南方鏖战,几乎就要击溃对面的兵阵,直到他看到中行氏对着薄弱的韩氏阵线发动了最后一击,这才察觉不妙,帅数百步骑过来驰援。

他不再吝惜马力,而是催骑疾跑。本来战了半日有些疲累了,可在看到韩、温两阵皆溃,赵鞅陷入险境后,他却抖擞精神,振作气力奋勇前行。也不管后边的步卒是否跟得上,勇往直前,眼睛只盯着那正在厮杀的两军精锐,和赵鞅岿然不倒的帅旗。

不要倒,不要死!

无恤心中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念头,驱使他抛弃了私心,忘记了恐惧和劳累。

虽然过往有许多次冲突,但这或许就是血脉相连,赵鞅的形象,已经与他前世长辈的形象重合起来,成为“父亲”。

一路上,尽是过去支援的人,阳虎、赵伊见状不妙,在继续与对面的敌军厮杀的同时,也派出了部分兵卒去驰援中军,他们本在赵无恤的前头,却很快就被抛到了后边。

终于,赶在赵鞅遇险前,他们及时赶到了战车和帅旗前。

他猛地大声喊道:“休要伤我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龙顶在最前方,坚持到现在,死在他手下的中行死士何止十人,这份勇武令人骇然,他此时已是衣甲尽血,皮甲上插满箭矢,像个刺猬,差点就被敌人砸倒在地。然而听到赵无恤的声音,却如有神助,突然跃起,挥剑狂呼,使得中行死士也惊骇不已,一时竟无人再敢上前。

与此同时,同样浑身是伤的黑衣们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纷纷一跃跳起,挺剑逼视周围想要杀上来的中行死士,再度战作一团。

两边的僵持只持续了片刻,不多时,外边的中行死士仿佛受到了巨力冲击,却见数十个骑士冲入阵中。当先一人玄甲白袍,和赵鞅几乎一模一样的打扮。

他手持环首刀,不断朝中行死士砍杀,正是赵无恤!他身后众骑,或夹着铁矛,或握环首刀,或操持弓弩,皆勇猛如虎豹,人人飞马突矛,弦弩挟弹,挡者披靡!

赵无恤带的都是护主心切的勇士,在他们的冲击下,中行死士正在与郑龙所带的黑衣侍卫缠斗,根本拦不住他们。

“援兵到了!”黑衣侍卫齐声欢呼,而那些围在赵鞅旁边的家臣也纷纷松了口气,赵鞅更是宽慰地哈哈大笑。

高强如同老骥伏枥,他念着中行氏收留他,信赖他的恩情,决定在此决战中释放自己的最后一丝光热,至此已经是强弩之末。见后方赵兵纷纷来援的呼声,而赵无恤更是冲杀进来后,便知道大势已去了。

望着十余步外在车上握剑而立的赵鞅,高强仰天长叹,难道今日还是功败垂成?

他决心最后一搏,在混乱中卸下大弓,瞄准了玄甲的卿士,高强带着必死的信念,拉满弓弦,一箭疾驰,以刁钻的角度射向赵鞅!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晋国中军佐高大伟岸的身躯是极佳的目标,而那箭来的又突然刁钻,赵鞅猝不及防,硬生生地挨了一箭!

他中箭后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看伤处,随即摇摇晃晃,从战车上跌落,像是屋顶上掉落下来的石瑞兽,周围众人无不大惊,连连大呼“主君!”

而中行死士爆发了一阵欢呼,黑衣侍卫则人人惊骇,呆在了原地。

赵无恤也察觉到那边的混乱,顿时心中一沉,随即大怒,他浑身浴血,挺刃直行,双腿踏着马镫催促坐骑快行,直取隐藏在中行死士中的射箭之人。

高强见自己这一箭居然得手,无心恋战,见有骑兵朝他扑来,便想躲到死士中去,却被赵无恤催马从后方追上了,有利于马上劈斩的环首刀挥出,从高强甲衣上划过,顿时皮开肉绽。

高强痛叫一声,扑倒在地,然后迅速滚动避开了第二击,他转头瞪着面前之人,却是位纵马扬刀的年轻小帅,他知道,这便是驰名已久的赵无恤。

他口中喷出的血染红了白须,哈哈大笑道:“老夫今日能击杀老赵卿,又能死于新赵卿之手,也算值得!”

“你这老贼!休要猖狂!”却是郑龙见失了赵鞅,心如死灰,大怒之下也挺矛冲了过来。

高强本就是轻弩之末,随着背后鲜血喷涌,力气消散,他缓缓坐倒在地,眼神渐渐消散。马下的郑龙拾起一根矛挑开涌上来的死士,而赵无恤也催马上前,旋即一刀斩下了他白发苍苍的首级。

敌将虽被斩首,但赵无恤心中酸涩,在此失了赵鞅,那赵氏这场大战即便胜利,也损失巨大,只能算惨胜了。

然而就在此时,大旗那边再度发出一阵惊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余未死!二三子尽力杀敌,休要犹豫!。”

赵无恤惊喜地回头,却见赵鞅本已倒下的身躯在众人搀扶下,摇摇晃晃地站立起来,嘴角流着血,手捂着肩膀处,脸色虽有些苍白,目光却依旧桀骜而自信,一边咳嗽一边告诉旁人自己无事。

无恤举刀向天,大声道:“我父自有昊天护佑,怎么会殒身于此!二三子,随我杀敌!”

至此,来自各阵的援兵也已经到了,他们各带人马,如出笼之虎,绕过前韩兵和温县兵破碎的阵线,扑向已成为浪涛里一座孤岛的中行死士。

赵无恤身后的众骑也冲过来助战,他们紧挨无恤左右,一边护卫主君,一边开弓挥刀杀敌,数百武卒也争先恐后,他们戮力向前,所过之处皆破。早先在韩兵、温县兵面前凶猛异常的中行死士,如今却没太多抵挡之力。

中行死士所恃的是勇,当他们的勇不及赵氏众人护主心切之勇,自然节节败退。

其余援兵也到了,中行死士节节败退,只坚持了半刻,在被围起来各自为战的情况下,纷纷被杀,留下了一地肉袒的尸体和断裂的铜铁长杖。

赵无恤方才一直想往赵鞅那边去,可周围之敌太多,只好先与众人肩奋力击杀面前之敌,等到扫清这一片的残敌后,他才打马过去,看望赵鞅伤势。

却见赵鞅被家臣们抬到了车上,坐在舆中,身上披着一件深红色的大氅。

“父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无恤到了旁边,一跃下马,在赵鞅跟前单膝跪下,哽咽地说道:“小子来迟一步,竟让贼子伤了父亲,伤势不碍事罢……”

或许是伤口流血太多,赵鞅脸色苍白,嘴唇发青,他仿佛浑身发冷般,整个人裹在厚厚的氅中,闻声后他抬头看了赵无恤一眼,又看了看周围面露关切的众人,面色一变,风轻云淡地笑道:“不碍事,只是伤到了肩膀,暂时无法提剑杀敌罢了……”

赵无恤说道:“不可大意,还是要速速处理伤口,止血包扎消毒才行……”

“这些事情不需你来关心。”赵鞅却不领情,他板着脸道:“我的伤势不打紧,自然有随军的医官处理,无恤,你的战场,在前方!”

“父亲,我……”

赵鞅紧咬牙关,将过来搀扶他的家臣杨因、周舍一把推开,靠自己的力量站了起来,痛得满头大汗,却一声未哼。

急促地喘息了一会后,赵鞅才自嘲地笑道:“我自认为不是个好主帅,勇而轻死,急而心速,刚毅而自用者,乃为将之大忌,因此才会遇险让三军震怖,如今恐怕得下去歇一会了……

“但战争尚未收尾,范、中行仍有反击的机会,也许下一刻,大风又会吹起。”

赵鞅伸出手来,指着前方绵延数里,已经战斗到最后关头的战阵。

“古人言,兵不两胜,亦不两败。兵出逾境,战不期十日,必有一方破军杀将!其在今日乎?从现在起,由无恤代我统帅三军,今日必克范、中行于此!”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无恤颇有些忧心地看着赵鞅的战车朝安全的阵后退去,但那面染上了无数点鲜血的大纛,还有赵氏的炎日玄鸟旗,却留给了无恤。

这是中军和主帅的标志,他们在哪,三军将士的目光和主心骨就在哪。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旗帜,根据用途和不同的身份,有多种颜色、尺寸、图案、装饰和形状。举青旗布直阵,举白旗布方阵,举赤旗布锐阵,举黑旗布曲阵,举黄旗布环阵。有的和鼓、金、角之类的器材互相配合,用作军中通信,保证上下联络畅通。

这些东西,都被交付无恤手中,回来驰援的中军将卒,以及骑在马上,驾驶轻车的传令兵,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从现在开始,他不再是其中一阵的偏将,而是掌控整个战场的统帅。

伴随着权力的,自然也有责任……

在宋之乱时,赵无恤曾指挥过孟诸之战,但手下不过万人,可这一场仗,是将近五万人级别的会战!而且是事关四个卿族命运的大决战,赵无恤能感受到肩上的担子很重。

这些本来被赵鞅扛住,如今,自然而然地落到他肩上了。

无恤暗自想道:“为将者的五材,勇、智、仁、信、忠,我又能做到几点呢?”

他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即放眼望去,却见范氏、中行氏阵线接连被克,二卿的两翼深深地向内凹陷了一大块,几乎要被合围了。可中央部分,因为中行死士的冲击,韩虎的阵线变得极其薄弱,随时可能被再度突破进来

他心中有了计较,很快,一个又一个命令从赵无恤口中发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中军留一旅人护卫,其余一分为二,一部作为预备,另一部四下救急。杨因,你去寻找温县大夫,收拢温县残兵,休要让他们乱我后阵,不从者杀无赦!”

他又指着前方道:“让晋阳县卒脱离混战,向中部移动,帮助韩氏君子堵住缺口。告诉韩子寅,我不强求他进攻,只要能让弓手挪到晋阳赵兵的后排,尽力射箭就行,如今大风已停,仅凭韩氏近两千人的弓手,便能让对面不得靠近!“

两批人应诺而去后,赵无恤眯着眼又观察了一会,开始像布置象棋一般,在广袤的战场上操控棋子。

身边的人是无恤的相、士,远处奋战的众人,则是赵无恤的车、马、卒!

一刻后,有了阳虎的支援,韩虎那边已经稍微稳住了,而两侧,鲁国右军和赵伊部在缓缓前进。己方最突出的几个部分,分别是两翼的骑兵,还有武卒,他们已经杀入敌方阵线内,开始朝深处突进。

“举旗,擂鼓!”

随着鼓声隆隆,赵军已经从方才中军被破的慌乱中站稳了脚步,再度发起反击。

战局首先从靠南的武卒处被开打,在盗跖带领下,他们不到两刻钟就击溃了正面的中行氏营垒,赵无恤立刻传了一道军令过去。

惨烈的战场上,年轻的骑士一手控着缰绳,一手指向北边,高声对盗跖说道:“将军有问: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师帅便是这样的人,敢问彼处敌阵,需多久才能攻破?”

渴望得到强者认可的柳下跖得了“善攻者”的称号,一时间大喜过望,他立马横刀,转顾北方,略微看了下那处阵地,正是赵伊部在奋力突破的中行劲卒,他应声答道:“两刻便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传令兵接了话,转马归去向新统帅赵无恤复命。盗跖则和田贲等人一起,带着武卒转击战场北侧,不多时便与赵伊部合流,开始以多敌寡。

武卒们像是碾碎敌方战阵的磨盘,在长矛和弩矢掩护下追撵砍杀,那股中行劲卒只勉强抵挡了一阵就四散而逃,果然只两刻钟便击破了这个阵垒。

而最北侧的虞喜处,他手下还剩四百骑,也得到了赵无恤的命令,开始转而向南,与鲁国右军配合,攻击范氏阵线。

虞喜持刀当先,率部下数百骑士击入这块战场,他运马如飞,挥刀如风,或劈或斩,从敌军侧翼冲入,杀散了数十范氏兵卒,余下的骑士趁势配合鲁国右军直击,转马四杀,势不可挡。如斧斤入林般势如破竹,一下就贯穿了对面的范氏步卒。

就这样,中部阳虎、韩虎率领的晋阳兵和韩兵顶住了敌人冲击。而赵无恤则调遣武卒和轻骑连续攻破敌人阵垒,尤其是骑兵来去如风,转战各处,他们每击必破,赵兵顿时士气大涨!

一处处顽抗的敌军阵垒被破,在武卒和骑兵接连不断的胜利下,战争的天平完全地倒向了赵军。他们拔除掉了二卿联军的两翼阵垒,一点一点的向前蚕食他们的阵地,逐渐地对中部最强的敌人步卒形成了包围之势。

赵鞅留在原地记述战况的周舍等人见此情形,不觉赞叹:“乌有先生曾言,君子目前只可为一军之将,我看不然,虽三军,亦能掌于手中!”

……

观对面的形势,敌军侧翼有武卒冲击,正面有阳虎督促的晋阳兵、韩兵坚守,外围更有虞喜为主的骑兵猛烈突击。方才死命一搏,中行寅已经把最后一点预备队拍出来了,这时无兵可用,已是左右难支。

“敌兵要撤了!”赵无恤身边的项橐眼尖,一眼就看到敌军士气已完全动摇,不少人开始自动离开战线,连续斩杀数十人也不能禁止,中行氏和范氏的两面帅旗亦大有向后移动之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因为范兵和中行氏兵多,而且背靠共城作战,所以在城中和营内还是有几千丁壮的,这些人只经历过短期训练,派上来自然是送死。但接应敌人撤退,却是能办到的,毕竟战斗到现在,赵军也人人疲惫,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

“照这样下去,很可能不能尽全功啊!”

项橐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赵无恤却笃定地说道:“放心吧,他们逃不掉的!你看那边!”

顺着赵无恤的手指,项橐看向了远离战场的北方,那是中行氏的大营,在翟封荼口述中,防守最为薄弱的西北角。

不知何时,那里开始冒出一阵浓烟,火焰在营中弥漫,伴随着惊呼与混乱,不断有人向外逃出来。直叫掉头想入营依靠栅栏、木墙营垒据守的范吉射,中行寅大惊失色,他们的后路,被这道突如其来疾风劲火摧毁了。

“将军,这……这是?”

项橐又惊又喜,却不明所以。

赵无恤在帅旗下张开双臂,替赵鞅迎接这场迟来的“大风”。

“敌人依靠的是偶然的大风,而我等依仗的大风,却是谋定已久的援军。来的是犹如天降的邮无正司马,他们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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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前,就在大风疾吹,赵韩联军与范、中行鏖战正欢时,毫无征兆,一支的军队却出现在战场的北面,中行氏大营西北方向的灌木林中。

他们人数千余,皆匍匐隐蔽身形,虽然人人衣衫褴褛,却精神气依旧。

尤其是带头的统帅,他双臂如猿,穿着一身紧身的皮甲,骑一匹尚能骑乘的战马,望着近处的中行氏大营,听着远方震天的杀声,他目光炯炯。

“跋涉一旬,吾等终于到了此处!”

邮无正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

一个多月前,赵氏与范氏在沁水边对峙开战,赵鞅带着主力大军顶在正面,邮无正则回长子县,带着征召来的一师之众直扑太行险关孟门。

“若能寻隙攻破孟门,则可以绕到范氏背后,发起致命一击!”

这战略虽然不错,但现实却很骨感,孟门险隘,那一带孔道如丝,蜿蜒盘绕,周围峰峦叠嶂,沟壑纵横,古隘丛峙,素称天险。别说邮无正这区区一师之众,当年齐庄公乘着栾氏之乱破朝歌,带着数万人登太行,却在孟门关栽了跟头,只能铩羽而归。

邮无正就在孟门枯等了整整一个月,付出了数百人的死伤,却拿这座险关一点办法没有。

可就在这个月里,太行以东的战局却风云变幻,等邮无正接到消息时,得知范氏已兵败沁水,东西二赵合兵一处,准备向北逼进,深入河内平原。

“主君在外苦战,我却只能在此枯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邮无正可是曾做出了五百里奔袭卫国的运动战高手,几时吃过这种憋屈?春秋之世,攻城为下,攻险更是下下之策,并不适合他。

恰好,附带着军情送来的还有赵无恤的建议:“余曾闻,攻其无备,出其不意。范氏连续大败,孟门守将必不敢出击,莫不如在孟门前留疑兵继续围攻,司马则帅轻兵寻觅山路越过太行。袭范、中行之后!”

……

赵无恤一语道破,邮无正如醍醐灌顶,是啊,太行虽然险峻,但也不是没有路。

于是他即刻按照赵无恤的计谋,留疑兵继续堵在孟门关,他则率半师之众携带七八日粮草,攀登小道深入太行大山。

这是一条险招,这时代的太行深处,还是一片荒莽。

他们最初沿着山间一条无名小路前进,这条山路是山中的戎狄、猎户在数百年的探索中勘察出的,十分险峻。它像极了一条灰白色的飞蛇,穿行在高山深谷之间。有时候,赵兵攀爬到山巅,左右两边都是浓浓的云气,道路只容一马通过,单骑走马者只能放慢速度,下马步行。有时甚至不得不用绳索将马匹前后相连,小心翼翼地相继前进。

有时候,道路又急速地向下延伸,从峡谷里穿过,密集的原始森林和山岩遮挡住了阳光,猿啼不断。遇到雨天,如柱的雨水在路面上漫流,使得道路湿滑,行进的速度更加缓慢,途中还有不少驮马带着辎重滑进了路边的深潭里,让他们受了极大损失。

他们花费了数日时间,越过近百里无人烟的险域。山高谷深,至为艰险,有时候根本没路,不得不伐林开路,修栈架桥,鱼贯而进。

最困难的时候,他们发现那条路断掉了,前方是山坡和悬崖,根本无处可走,一时进退不得。邮无正只能身先士卒,用毛毡裹身滚下山坡,被林木挂得衣衫破烂,伤痕累累。

途中,粮草不继,曾多次陷入困境,好在他们袭击了沿途的一个戎人小部落,将当地人屠戮一空后,他们再次得到了马匹、驴充作驮畜,同时还征集到了可维持二至三天的粮食补给,这才撑到了出山之日。

直到进山后的第九天,邮无正及其军队终于出现在淇水上游一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饱饮着清凉甘甜的淇水,望着眼前广袤的河内平原时,众兵卒已是热泪盈眶。

“总算是活着走出来了!”

出发时装备精良,现如今,他们手中只剩下剑和匕首等短兵,长兵尽弃,无一辆战车,只剩下几十匹廋骨嶙峋的驮马……

来的时候,一共有一千三百人,如今却有两百多人不知所踪,他们或是掉了队,或是受不了苦潜入山林潜逃,亦或是死在山中戎人野人的箭下,要么就丧命崖底,葬身野兽腹中……

因为这里是范氏的腹地,之后几日,他们昼伏夜行,花了两天时间走到了百泉这个地方,从这里沿着那些溪水南下十余里,便是正在对峙的两军战场了。

小心避开敌营和共城的灯火,邮无正派信使骑着几匹瘦骨嶙峋的马儿去到赵军大营处,告知赵鞅和赵无恤自己已经抵达,随时可以加入战场,随即得到了约定决战的日期。

这才有了他们今日在两军交战正酣时,却悄悄出现在敌人背部的情形。

主力攻其前,而邮无正则踵其后!

……

时值劲风疾吹,邮无正暗道不妙,这风向对赵兵不利,自己得快些加入战团,助主君一臂之力。于是他召集全军,看着浑身瘀伤,衣衫褴褛的兵卒们,大声问道:“二三子,还能一战否?”

众人应诺,但声音不大,邮无正又大声喝道:“敢战者,袒右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千人尽袒右臂,精神气也重新振作起来了。如今治理长子的是尹铎,他是仅次于董安于的治臣,一边让长子民众受惠,一边宣扬这是赵鞅的恩德,长子赵兵无不感怀。

这十多天里,他们正是靠着这种为主效命,向范、中行报复的强烈希望,才坚持下来的。

见军心可用,邮无正觉得事不宜迟,他让众人一半持兵器在前,另一半人在林木中束苣捆苇杆为火把,又带着燧石等物,开始朝敌军大营进发。

赵无恤已让信使将俘虏翟封荼的口供告知邮无正,范、中行大营虽然缜密,但各营寨都因为将领不同,也有区别,最松散的莫过于西北面,这里是范吉射一位庶兄的地盘。

这片营垒看起来像模像样,实际上只是个花架子。营外虽有沟壕、栅栏,看似严整,其实不然,甚至连遮挡视线的树木和灌木也未伐尽。

营内的警戒也并不森严,甚至较为松散。两军在正面缠斗,范氏和中行氏将营中军队抽调一空,只剩下千余临时征召来的丁壮看营。他们本应该登上营垒,挟弓持矛,一有异动便马上报告。可此刻双方交战正酣,守营的众人也看呆了,竟未发觉有近千人在风沙中偷偷接近。

等到发觉时,无数根绳钩已经抛上营墙,数十名长子赵兵一跃而入,与守卒短兵相接。

比起高达千彻的太行山,比起他们跋涉经过的那些险要,这区区丈余高的营墙算得了什么?

他们很快就将零零散散站在营垒上的守卒杀死,打开了北面营门,千余赵兵鱼贯而入。既然被发觉,邮无正便不再藏着掖着,而是让手下们发出了让人震骇的喊杀声,与此刻正面战场上,赵无恤指挥下的反攻遥遥相应。

空虚的敌营虽然发觉有人突袭,却无奈人数太少,而且训练不佳,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邮无正势如破竹,从营地西北角往里面冲杀,又派出持火把的小分队,二十五人为一组,沿途看见的帐篷、军旗、辎重、粮食等燃火之物就去点燃,力求将声势闹得越大越好。

于是乎,喧哗声便从范、中行的西北营地传来,初时声音并不太大,只隐约耳闻而已,但随着营中的火光越来越多,这喧哗声也是越来越大,不多时,传到范吉射、中行寅耳中时已是清晰可听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此刻,吹向西南方的风已经停了,在赵无恤组织的反攻下,范、中行氏的阵列开始全线崩溃,甚至有数千人被合围起来,不得突破。

两名卿士正准备先撤入营中,以营墙拖住赵军,他们再乘机入城,听闻声响后回头一瞧,但见浓烟漫天,顿时一颗心如沉冰窟。

“不好,赵氏派人包抄了吾等后路!”

营地越来越乱,特别是西面,火光撩天,整个营地都快被火给烧着了,黑烟腾腾,烟火中人叫马嘶。到了近处,并可看到在营中火光的映衬下,营中到处人影憧憧,似是在奔走逃亡。

入营据守的计划是泡汤了,当看到身后也出了问题后,二卿的军队再度士气大跌,这一次跌破了临界点,部分人在和赵氏缠斗,其余的则开始四散星逃。

死了高强后,中行寅已经失去了主心骨,而范氏的谋主王生也在城中留守,好在公孙尨还有几分主见:“如今之计,只有想办法撤入共城中,再作打算了……”

范吉射和中行寅身边只剩下数千可以撤下来的人,兵败如山倒,他们开始抛弃那些被赵兵五阵包夹围住的人,前队变后队,开始朝共城逃去。

望着在邮无正及时出现后,望风披靡的敌军,赵无恤发自内心地笑出了声,对身边的项橐道:“我预备下的‘大风’如何?”

“子良司马当是此战的胜负手!恭贺主君!”如今的形势,赵军已经是必胜的局面,而且将是一场大胜!

项橐说完后,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他皱了皱眉,望着重新开始飘扬的中军大旗,辨认了一下风向,再度喜道:“主君,又起风了,这次是南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今是五月盛夏,平原上近水的位置容易形成气旋,所以风或是从北方的大陆泽往南吹,或是从南方的大河往北吹,风向多变,难以预料。

赵无恤打趣道:“要知道,我赵氏的先祖飞廉,也是一位风神啊。看来不光范、中行有祖灵保佑,那魏地的诗怎么说的来着?南风……”

项橐有过目不忘的才能,而且思维极快,赵无恤带他在身边简直就是个随身小百科,项橐立刻接口道:“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这南风,如今亦解了赵氏兵卒的乏困疲倦!”

“不错,南风来的虽迟,却聊胜于无,正好便于吾等追击!”

赵无恤下令道:“派人告诉所有将帅,这一战不是击退,而是力求全歼敌军!非但要在战场上击溃范氏与中行氏,他们还要拔营,破城,斩二卿于野,为我父的伤做一个交代。”

他此刻雄心万丈,“今日,我要一战定冀州乾坤!”

半刻后,武卒和轻骑得令,他们让友军继续围攻被困住的数千中行劲卒,自己则迈步向逃窜的敌军发动了追击。

顺着南风,方才吃了无数风沙的他们士气高昂,一边追击,一边纷纷仰头大喊了起来。

“风,大风!”

赵氏扬起的黑色旋风,从今日起,不单要席卷河内!还要开始席卷晋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场大决战的过程可谓跌宕起伏,虽然有数次反复,但赵军最终占了上风。而邮无正那支奇兵的到来又给了中行氏、范氏最后一击,将敌军后方大营烧成一片裟婆世界,他们的军心顿时散了。

赵无恤所在的中军帅旗也向前不断移动,他站在戎车上环顾战场,现在战场上敌军只剩下了一处还在顽抗,便是那三千中行劲卒。这些人在两军对峙的第一天就上阵与赵伊部对峙,是敌军的中坚力量,故能坚持到现在。

如今狄人充当的前拒已四散而逃,翟部的狄人在翟封荼骑马不断招降下,甚至开始反戈一击,掀起了集体投降赵军的高潮。左右两翼的范、中行阵线也宣告被破,两翼残余部队和后军一起,近万人朝共城方向且战且退。

只有充当前阵的这些人被遗弃,犹如干涸退去的海滩上一条垂死挣扎的鱼儿。

阳虎所帅的晋阳赵兵,韩虎所辖的韩氏弓手,以及赵伊部的马首赵兵一共三阵将这些人团团包围。

阳虎用兵刚中带柔,觅到机会便毫无犹豫地将兵卒派上去,而不顾他们的伤亡,在这搏命厮杀的战场上却格外有效。

韩虎过去虽然也带兵剿过领地里的戎狄部落,打过几次小战役,但参与这种万人级别的大会战还是第一次,他据守的阵线方才出了大纰漏,导致赵鞅遇险,自身也损失惨重,心中大惭。怀着这种心情,他如今也奋勇向前,可惜这会能近战的兵卒几乎没有了,只剩下一些远射的弓手间或朝敌阵里放箭。

赵伊则是最敢冲杀的一部,他亲自负甲仗盾,击剑奋勇,进退迅捷,所经之处,中行步卒纷纷倒地,如同田间地头被压倒的麦苗。

三阵以轮换向前的车轮战消耗中行劲卒的箭矢和体力,不多时,这些中行劲卒便士气崩溃,降的降,死的死了。

至此,战场中再无成建制的敌军抵抗,他们都在疯狂地溃逃,想逃进两里外的城池里去。

这区区两里路程,平日里只用走两刻,如今却寸步难行,因为追兵死死咬着他们的尾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虞喜策马持刀,合南北两翼骑兵为一队,在后面紧追不舍。

数百轻骑气势如虹,他们杀气腾腾,手中矛刀并举,也不讲究鸦星四散,而是人人争进,一往无前。对面的范、中行败兵像是受到巨浪扑击的沙堡,瞬间被冲击得七零八落,甚至被从中击穿。

敌军遭遇追击后,从中分为了两部,一部约有三千人,是范吉射的本部族兵,他们试图通过尚未全部陷落的城外大营,逃入共城。

而另一部约为四千人,是中行寅仅剩的部队,他们因为追击骑兵的突然插入,反倒不好往那个方向去,迟疑了一会后,打着熊罴旗的核心转而向东跑,其余人自然而然地尾随其后。

见敌人分为两部逃跑,一阵追击下来,人和马都气喘吁吁的虞喜有些犯难了,他只能扭脸望向南边,等待赵无恤的命令。

过了不多时,却见那边红日下旌旗挥动,是赵无恤传达了指示。

“将军有令!步卒进逼敌军大营,骑兵则向东追击!”

虞喜骑着青骢驹,身当前冲,朝众人奋呼道:“主帅有言在先,克敌者,上大夫受千室,下大夫受百户,士田百亩,庶人工商遂。仇贼当前,志士奋勇,今日便是吾等为主杀敌立功的时候!”

数百骑兵本来已经十分疲惫,此刻却精神一震,同声大呼:“为主杀敌,建功立业!”

于是虞喜让伤者撤回,尚能骑马者全部再度上马,向东追击中行氏,他会按照自己的打法寻隙进攻,务必要拖住彼辈的后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轻骑们绝尘而去,武卒和鲁国右军则再接再厉,开始追上范吉射的败兵。

不知何时,南风愈吹愈烈,口中喊着“风,大风”,赵兵冲破了范氏留下负隅顽抗的军阵,紧随其后杀进了敌人大营中。他们和邮无正的奇兵合流,截断了范兵的去路,随即分成数部,追杀溃散的范氏败兵。

不过,范吉射却逃过一劫,他仅剩千余残兵败将,御龙将旗仓皇北逃,被从共城出来接应的王生救下,往城中退去。

“胜了!”直到敌军大营残余的抵抗彻底被扑灭,赵无恤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此时天上已是漫天的红色云霞,夕阳西落,这场鏖战从中午一直打到暮色降临,这才分出了最终胜负。

等到夜幕初升时,战场上已是尸体横陈,血流成河。却见赵军的将士们个个疲累不堪,有的拄着兵器勉强站着,有的则坐到地上,都是气喘吁吁,伤痕累累,但他们的脸上却都露出了战后获胜的快活笑容。

先前出彩的表现,手里的首级、耳朵、俘虏,都是军功,都是能换取田宅和奴隶的!

城内的范兵接应了范吉射入城,随即紧闭城门。赵无恤留了一部人马继续在城外监视他们,以防他们趁夜突围,分出余下的人追杀四散逃走的溃敌,收缴俘获。

战后粗略清点了一下,赵、韩联军伤亡约为三四千,不能说不惨重。可范、中行二轻损失更大,万余主力或死或伤或降,算是血亏,尤其是范氏,已经打光了河内地区的本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除此之外,尚有千余范兵和折部的狄兵随范吉射逃入共城,但他们已经被困在城内。还有数千中行氏残部随中行寅东蹿,虞喜正奉命去追击,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看着这可观的战果,项橐喜道:“此地离朝歌百里之远,虞师帅的骑兵距彼辈却只有咫尺之遥,中行寅哪里还能等到逃入城中?只怕天还没亮,他们就会被虞师帅给杀个干干净净。”

赵无恤道:“但愿如此罢,夜黑风高,道路不熟,骑之患地也。天黑时骑兵的战斗力比步卒高不到哪去,何况沿途也有不少敌军小邑、里闾。”话虽如此,赵无恤也相信以虞喜的能耐,就算追不上,也能狠狠咬一块肉下来。

接下来,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

“范氏的家主退守城池,不能弃之不顾。只要拔共城,再转而向东进逼朝歌,范、邯郸既残,中行氏也只剩下一半战力,已经失去了反扑的可能,吾等赢得的就不仅是这场战役,还有整场战争!”

回想自己从大河北渡,不过是月余前的事情,在这短短时间里一举击垮晋国的两大卿族,在这个时代,算是一场“闪电战”了。

这速度足以快到齐人来不及征召兵卒,快到让知伯那只惹人厌烦的老狐狸惊觉失算……

……

既破敌军城外大营,阵斩高强等首脑,赵军士气高涨,赵无恤决定休整片刻,将俘虏收拢看住后,便试一试趁夜攻城。

不过首先,他要带着今日的战果,去向父亲赵鞅汇报一番,同时看望他的伤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去的路上,赵无恤颇有些许自得地想道:得知如此大胜,赵鞅一定会十分高兴,伤势也能好得快上几分吧?

不过等他骑行到后阵临时搭建起的营地时,见到的却是一片匆忙急促的场景:郑龙为首的黑衣侍卫将此地防备得严严实实,他本人就箕坐在营地门口,膝上横着一把剑,面色坚毅,定定地看着前方。

“怎么了?”赵无恤心觉得不对,连忙下马问道。

郑龙朝他下拜稽首,赵无恤扶起他来时,却见他眼中却流出了几滴泪来,这个铁一般坚毅的侍卫长,就这么哭得像个孩子一般,问他事情时也不言语,只是连称自己“护主不力,罪该万死”。

无恤大感不妙,他绕过郑龙进入营地,却见营帐周围,随军的灵鹊医者们穿着白色的袍子出出进进,有的烧开水煮纱布,有的在火焰中将铜削烤红,有的大声斥责,说军中为何没有烈一点的酒?

“我父的伤势如何!?”

赵无恤眼尖,在这忙乱的场面里一把揪住了在赵鞅中箭时就在左近,之后又跟着回来的杨因,朝他如此吼道。

杨因也面色憔悴,他不敢看赵无恤,垂首下拜道:“先前主君怕军心动摇,怕君子挂念,便强忍着伤势不让吾等说。杨因却不敢再瞒君子,主君先前挨的那一箭,中的不是肩膀,而是……而是胸口啊!”

ps:那个说我是不是要把大风写到108的,你别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决战之后的第三夜,五月晦日,在击退敌军又一次进攻后,范吉射提着长剑,拖着疲惫的身体,从城墙上回到了内城高台处。

高台是范吉射在古老的共国宫室基础上建立的,月明星稀时,在这里可以纵观全城景致,甚至能眺望到城外的情形。

不过不用看也知道,外面已经被赵军围城三阙,只留出了北门。有家臣提议从那里突围,但范吉射却知道,这是常见的围三缺一之计,一旦出去,势必会面临赵氏伏兵的攻击。

范吉射很清楚,自己已经翻不了盘了,他在沁水边被赵氏父子大败后,回到共城又收拢了数千人,加上朝歌派来的五千人,凑了万人的一军,可决战后跟随他入城的范兵,十不存一。

三天前的大决战,尽管有大风相助,他和中行寅还是一败涂地,将兵卒全都丢在了凡、共之间二十余里的原野上,连城外大营也被突然抵达的赵氏援兵烧成白地。

他在王生的冒死接应下入了城,中行寅则仓促之下带着一些人往东边去了,也不知道算不算因祸得福,他不用被困死在孤城里了。范吉射只能祝这位姻亲老友好运,能逃过赵氏轻骑的追击。

这数日里,赵兵攻城不断,而且用尽了各种手段,共城虽然比凡城要大,要坚固,有护城河,有外郭,但仍然只是夯土垒成,在攻击下摇摇欲坠,加上敌军那些古怪的攻城梯子,谁也不知道哪天就会陷落。

但范吉射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突围,他说道:“我已让凡、共的民众失去了自己的子弟,如今岂能弃他们而去?何况,我宁可死于城中,也不愿将自己送到外面被俘,去受赵氏父子的羞辱!”

回到高台上,晋国下军佐已是气喘吁吁,他挥了挥手,让旁人统统下去。

等到侍卫和竖人都退下后,却只有家臣公孙尨迟迟不退,眼睛盯着范吉射手里出鞘的长剑,欲言又止。

范吉射知道这个家臣在想什么,他苦笑了一下,说道:“放心罢,我不会自刎的,还不到最后关头,蝼蚁尚且偷生,我也想多活片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主君,下臣没有别的意思……”公孙尨垂首,范氏会惨败到这种境地,实在是他先前没想到的。

“我只是想要一个人静静,从三天前的大败开始,那些陈年往事就不断涌上我心头。”

范吉射蔚然长叹道:“这,就是所谓的人之将死的征兆吧,你留下也好,我便将那些事情说与你听听……”

……

范氏家族古老而煊赫,文化底蕴深厚,世代能人辈出,特别是经过范匄、范鞅两代的积累,这个家族更是实力雄厚、人丁兴旺。不用说,范氏的新一代也自然有才智卓越的能人。

“我父献主诞有三子,分别是庶长子范维,庶次子范皋夷,还有嫡子,就是我范吉射了……”

说起来,虽然他现在与赵氏因为乐祁之死,因为二子之仇势如水火,根本无从化解,只有你死我亡一种结局,可回想年轻时候,却不是这样。

范吉射对公孙尨说道:“你或许没料到,那时候,我兄弟三人和刚刚升任卿士的赵鞅,关系着实不错。”

公孙尨愕然,这的确是他没料到的。

“有一日,我三兄弟受赵孟邀请,联袂到下宫赴宴,在绵上狩猎玩耍时,赵孟正为一件小事而发愁:他喜欢在自家园囿中乘马驾车,但园中树木繁茂,行车很不方便。见吾等来了,就问道‘奈何?’要吾等给他出个主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的长兄范维不解风情,他说园中乘马是无聊的事,明君不问也不做,乱君则不问就去做,如何抉择,君实思之……看似有道理,实际上什么也没说。”

“我的次兄皋夷则回答:想让车马在园中走得畅快,就要劳动百姓来伐株。爱马足则无爱民力,爱民力则无爱马足,志父二者择其一即可……虽有建议,但却会产生弊端,他也是个蠢笨之人。”

公孙尨斗胆问道:”那主君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我?”

范吉射笑了笑。他记得,当时他年轻得像春天的嫩草,却自视甚高,他鄙夷地瞧了两位哥哥一眼,开口道:“两位兄长的建议都不妥,我有一计,不但可以解决将军的难题,还可以让治下百姓享受三次恩德而无怨言!”

“当时我具体说了些什么,记忆有些模糊了,无非是借开放园囿之名,忽悠民众来伐树,伐下的树再贱卖给民众,以此得到民众三悦而无怨。”

“赵鞅大喜,立即依计行事,果然不但问题得到解决,下宫附近的民众也十分满意。”

公孙尨道:“主君聪慧,理应如此。”

范吉射大笑道:“聪慧?不,我的母亲,也就是献姬却不是这么看的。”

他继续说道:“我对自己的妙计也十分得意,回去告诉了母亲,不料母亲喟然叹息,她预言说,‘灭范氏者,吉射也。四下卖弄聪明,炫耀功劳,却不能布施仁德,像这般乘伪行诈之人继承家业,范氏安能长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公孙尨竟无言以对。

“刺耳吧?的确很刺耳,二十多年过去了,我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义愤填膺,母亲凭什么这样说我!”

范吉射自嘲地笑道:“直到今天,我才愕然发现母亲竟是对的,在父亲死后,我执掌范氏不过四年,便带着曾经显赫一时,持戟数万的强卿大族,走到了灭亡的边缘……”

外面赵兵攻城的喊杀声尚未平息,高台上却一时间鸦雀无声,也不知过了多久,范吉射才收住回忆,叹息道:

“这些事都过去了,如今我和赵鞅成了生死仇敌,恨不能吃对方的肉,而我的两位兄长,孟兄陷没于营中,被赵氏生俘,昨日还被逼着来劝降,被我让人一阵箭雨将他吓了回去,希望他能保住性命。”

“至于次兄皋夷,他因为立嗣问题,与我反目成仇,如今投靠了新执政知伯,在国都做上大夫,名为范氏小宗,实则无时无刻不想篡夺范氏家主之位……”

想到分裂了范氏,导致太行以西一大片领地不听号令的范皋夷,范吉射就满腔怒火,他从休憩的席上站起身来,咬着牙说道:“我若死在这共城中,孟兄也身不由己,那范氏的家庙和领地,恐怕就只能由范皋夷来继承了,却是平白便宜了他……”

恰在这时,东门位置却突然响起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呼啸声,包夹着喜悦,亦或是绝望,这些声浪穿透一里地,直达高台!

范吉射大惊,他带着公孙尨走到外面,却见东边城门的墙垣处火光大作,一道火龙突破了城门,从外郭朝内城涌来!

这当然不可能是援兵,范吉射很清楚,除非一直怀揣阴谋的知氏悍然涉入,否则范氏和中行氏暂时是无兵可调用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出了何事!”范吉射心中一惊,拉过旁人就问,直到半刻后,才有从那边仓皇跑来的人告诉了他原因。

“主君,白狄叛了!他们袭击东门,献出城门,赵军正源源不断地涌进来!”

……

“戎狄人面兽心,一旦微不得意,必反噬为害……今日果然如此,早知道当日入城时,就应该先将那些析部的白狄屠戮殆尽!若能如此,吾等或许还能多守几天……”

范吉射追悔莫及,事到如今,白狄为何降赵?是临时起意?还是预谋已久的阴谋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城池已破,他们现在像是被撬开硬壳的乌龟,任人宰割。

从高台上看去,一切清清楚楚。敌军先是涌入东门,随后是西门、南门、北门。范兵士气早就跌破冰点,很快,外郭四门皆高破,墙垣低矮的内城根本就防不住人,何况赵兵已经尾随溃败的城门守军冲进来了。

共城内一片混乱,先前涌入的那些战争难民四下逃窜,或者挤在屋内不敢出来,范吉射的那些家臣们在混乱之中不知所踪,有的逃散了,有的被杀,有的被活捉。

“大势去矣……”

范吉射望着新月怅然不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从跟随父亲号令诸侯风光无限,到即将成为阶下囚,只不过数年之间。从带甲数万,晋国第一强卿,到今天的光杆司令,也只不过是数日之间。从拥有几十万人其族若林,到一无所有,只不过一夜之间……

这个落差实在是大了点,大到让范吉射难以接受!

想当年,意气风发年轻有为,天下舍我其谁。

而如今,孤家寡人,困窘于共城高台之上。

范吉射明白他已经无法挽回败局了,很快敌人就会杀到这里,他似乎已经听到了赵兵越来越近的喊杀声,他们是把他五花大绑成为俘虏?还要砍下他的头颅?插到矛尖上威慑范氏之民,还是大发慈悲,让他和自己可怜的儿子葬在一起?

他几乎能想象赵孟生俘自己,亦或是看到自己尸首后的洋洋得意,那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

所以范吉射明白,自己的死期,已经到了!

他不由惨笑道:“五月之晦,赵孟不愧为我年轻时的朋友,真是为我挑了个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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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赵无恤骑马踏入共城时已经是后半夜,城中的战斗基本平息,赵兵占领了外郭的每一个角落。

数日前,范吉射带着千余残兵逃入城内顽抗,加上内部有不少从河内逃过来的范氏之民,组织人员防备是很方便的,能在三日内攻破此城,多亏了白狄人突然反正。

早先赵无恤斩白狄勇士小王桃甲于阵中,小王部几乎伤亡殆尽,析部倒是在析成鲋的带领下逃进了城中。

白狄人素来崇拜强者,当年被中行吴征服后成了顺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如今他们对赵无恤产生了畏惧,不敢再敌。

见范吉射困守城中孤立无援,兵卒伤员太多,只能征召庶民丁壮上城协助,而赵无恤攻城猛烈,想来坚持不了几日。既然料定范氏必败,自己的主人中行氏也自身难保,以白狄人的性情,自然要开始反噬其主,另寻靠山了。

加上有翟封荼的例子,析部的小帅析成鲋便生出了别样的心思。是夜,析成鲋带着析部剩下的数百人突然发动了叛乱,夺取城门迎赵。

此刻,这些立下了“大功”的白狄人便跪迎于城门边上,不敢抬眼看昂首入城的赵兵,析成鲋则在翟封荼的引荐下来拜见赵无恤。

“小人见过将军!”

这些狄人在作战时异常凶猛,被打服后却十分卑躬屈膝,析成鲋膝行到赵无恤马前,甘愿做他的下马凳。

赵无恤也不客气,直接踩着他的脊背下了马,望着城门附近的残肢断臂和满地鲜血,知道这里曾经历了一场血战,本来驻扎在旁边,协助守城的白狄人突然向范氏守卒发动进攻。

“起来吧,你的功劳赵氏记住了,我不会把白狄人当成战败者对待,汝等可作为附从,助我军甄别俘虏,控制城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唯!”析成鲋应诺,随后交待了城内的情况,投降的范兵还剩多少,城内的民众几何,府库是否安全……

末了,他又讨好地说道:“听闻将军母家亦是白狄人,算起来,将军与吾等说不定还是血亲……”

赵无恤对析成鲋这种攀亲戚的行径不加理会,只是淡淡地剐了他一眼,吓得他迅速闭上了嘴。

等析成鲋和翟封荼离开后,项橐便凑过来说道:“戎狄无信,一旦微不得意,便会反噬为害,今日能叛范、中行,明日便能叛赵,还望将军三思,休要信任他们。”

“我并非是信任他俩人,只是目前的形势,需要这些狄人帮助。”

赵无恤指着城内说道:“这次决战里赵氏大胜二卿,但还有数千俘虏要看押,城内尚有数万民众要管理。我这次入城,本地的氏族、父老、百姓无一来迎接,说明他们并不心服,也难怪,他们做了百余年的范氏之民,说不定视吾等为入侵者。征服的土地难治,前方的坚城难下,吾等伤亡也不小,想继续进攻朝歌、邯郸,乃至于柏人,没有人协助是不行的。”

“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可不防……”

鲁国人对戎狄的态度是比较极端的,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以孔子为首的儒者们更是声称“夷狄之有君,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无也”。

这种原始的民族主义倒不算坏事,不过也得适当,赵无恤道:“如今二卿已经无力反击,至少在晋国太行以东,已经没有人能与赵氏对抗了,这些狄人虽见利忘义,却可以好好利用一番。你见过卿大夫中间流行的中山狄犬么?平日里牢牢拴着链子和项圈,只有见到猎物时才放他们出去撕咬,而一旦狡兔死尽,走狗也可以烹掉了,你我自有计较。”

见项橐还要再劝,他摆了摆手道:“此事暂且这样,休要再劝,先随我去内城要紧,别忘了,吾等还有一位卿士要去料理!”

不过等他们攻入内城,抵达高台之下时,却发现自己来迟一步,台上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烈焰时而盘旋,时而扭动,彼此竟相追逐,朝台顶节节攀升,空气也仿佛因高热而液化,在夜色中闪闪发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范吉射见城门被破,知道大势已去,也不再反抗,而是让人去寻柴薪和易燃物来,堆积在高台顶端的阁楼四周。

“主君,这是要作什么!?”公孙尨大惊,连忙上前询问。

“余乃晋国下军佐,大国卿士,范氏宗主,人可死,家可亡,却不能受辱!我决不能向敌人妥协而苟且偷生!更不能遭受赵孟的侮辱!”

范吉射大义凛然地说道:“我要以死,来维护范氏的尊严,身为卿士的尊严!”

死,也是一种态度,一种负责任的态度,不幸成为自家母亲口中的亡族之君,作为范氏的宗主,他便要负起宗主的责任。而死,是负责任的一种表现形式,所谓以死谢罪是也。

“臣愿与主君一同赴死!”公孙尨下拜稽首,愿意以死殉君。

范吉射却拒绝道:“我是非死不可,但子龙你若也死了,这城内剩余的兵卒和民众,谁来为他们张目?”

“主君这是何意?”

“我刚愎自用,以至于丧师失地,死有余辜。但已经伤痕累累的兵卒们何辜,涌入城中的数万百姓何辜?你见过赵氏父子,能说得上话,活下来,哪怕投入其帐下,也别让他们伤及百姓,我乃亡族灭家之君,民却非填沟壑之民!”

城内薪柴难寻,但亭台楼阁中,上好的木头倒是不少,卫士们抽剑挥斧,很快就能集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范吉射让人将自己的驷马牵过来,一匹匹膘肥身键,都是上好的鲜虞马,晋国很少能找到与之匹敌的畜生。亲卫把它们牵到木柴堆成的高台中间,喂它吃了些粮食豆子,然后照它们面门一钺砍去,干脆利落地把驷马放倒,鲜血流下台阶,像是一场血腥的祭祀。

接下来,他们按照范吉射的吩咐,在平台上放置各种宝物:他的马鞍和缰绳、他成年时父亲所赠的马鞭、他那把心爱的佩剑“御龙”,还有巨大的漆木长弓。

范吉射要把他拥有的一切,包括他自己,都在此付之一炬!

他推开了阻拦他的家臣们,穿上了象征卿士权力的衣冠朝服,手持洁白圭玉,登上了堆满薪柴的高台,坐在自己的驷马尸体旁,在新月映照下回首惨笑道:

“我幼年时曾仰望朝歌的鹿台之墟,追着父亲问过关于商纣王的故事,不曾料到,竟落到和他同一个下场。说起来,我本应该在鹿台之墟自焚呢,没想到却是这小小共城,真是落魄……”

外郭已经被赵兵占领,内城也挡不住了,远远望见有军队点着火把杀入内城,范吉射声音徒然变得急促,他命令道:“点火!”

见公孙尨依旧犹豫不决,范吉射终于燃起了熊熊怒火。“照我的话去做!快!”

最后还是一位侍卫接过火把,插进柴堆。洒在木材上的牛油立即起火燃烧,细小的火苗从柴堆各处窜出,最终汇合成烈焰。

在漫天的火光中,范吉射似乎看到了杀死他两个儿子的凶手赵无恤正骑在马上兴奋的赶来,犹如一个猎人即将捕获他梦寐以求的猎物。

但他终究不能得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火焰烧到了范吉射旁边,很快将他团团围住。他的华彩衣服着了火,刹那间,这位卿士仿佛穿着翻飞的橙色丝衣,身上冒出缕缕灰烟。

他承受着剧痛,在烈焰中手舞足蹈哈哈大笑,同时唱诵着一首诗。

“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心之忧矣,於我归息!”

但很快,他悠长的吟唱变成了惨叫,在火焰中,人的生命的确像浮游一般转瞬即逝,归于黄泉。范吉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就如同一根干木柴般倒下了。

范氏的家臣和卫士们不断有人在周围自杀而死,或哭喊着投入火焰中殉葬,众人闻到人肉烧熟的味道,烟雾愈加浓密,其余没有死志向的人则一边咳嗽,一边纷纷后退。

燃烧并未因范吉射的死而停止,****更多生命后,它变得越发猛烈。

橙色的巨焰鼓起热风,将附近的旗帜吹得啪哒作响,木柴嘶声爆裂,发光的余烬自烟幕中升起,朝无边的黑夜飘去,仿若千百只新生的浮游。

赵无恤抵达时,见到的,便是这样震撼人心的场景……

……

当火焰终于熄灭,地面稍稍冷却之后,天边已经是一片鱼肚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白狄人的协助下,赵兵已经完全控制了城池,赵无恤则站在高台处,皱眉看着眼前的一片灰烬。

此处尽是焦黑的木炭和发光的火烬,以及人和骏马烧焦的骨头,范吉射的尸骸踪迹了然无踪,他完全化作了焦骨和灰尘,连衣冠上的金箔也尽数熔化,只剩下一枚卿士所持的玉圭静静躺在灰烬中。

他瞥了一眼被绑在地上垂首不言,眼中灰暗一片的公孙尨,问道:“我听闻随范伯一同赴死者不计其数,以为子龙你也殒身其中,不想却尚在人世。”

公孙尨抬头道:“我苟活于世,只是要替主君传达最后一番话,他希望中军佐能看在年轻时一度为友的份上,放过城内的范氏家臣、兵卒,请勿屠戮民众……”

赵无恤点了点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这一死也算悲壮,我会替父亲答应下来的,也算汝等好运,赵氏暂时没有大肆杀戮的理由。”

说完,他蹲下身拾起那枚玉圭,吹走上面的火灰,这瑞信之物上尖下方,由霍山美玉制成,历经烈焰却没有烧毁。

“范氏亡了……”赵无恤像是有些遗憾,又像是松了口气,宣布了迟来的通告。

“范氏还没有亡!”

话音刚末,身后却响起一声苍老的咆哮……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无恤回头一看,却是范氏的第一谋臣王生。

范氏四散于城中的家臣们被逮捕至此,须发灰白的王生也未能幸免,只是他错过了范吉射之死。

王生对赵无恤怒目而视,见他回头,又大声说道:“范氏不会亡!”

他挣扎着起身,梗着脖子不愿下跪,随即被赵氏武卒在嘴上用剑柄狠狠打了一下,满口老牙都渗出血来。

赵无恤阻止了卫士,盯着王生道:“我记得你是范氏的第一谋士,想来也能看清形势,范伯已死,又没有嗣子继承,且河内诸县已经被我攻陷大半,汝等征召的两万兵卒死伤被俘三分之二,不亡待何?”

王生大笑道:“范氏千年大族,百年世卿,这根基岂是汝等牧马小儿能理解的。太行以西,范氏尚有数县之地,由士鲋统辖,范氏子孙能继任宗主者数不胜数!而太行以东,范氏还有朝歌,张柳朔固守在那,尚有十万民众,数千兵甲可用!只要朝歌还在,范氏,就不会亡!”

赵无恤点了点头,但在他转身离开时,却只留下了一句话。

“秋收前,我必破朝歌!”

……

乍闻此言,公孙尨愕然抬头,王生则脸色都白了。

他们再清楚不过,朝歌可不是区区共城能比的。平王东迁之前,天下分成很多个诸侯国,即使是大城邑,城墙也没有超过三百丈的;人口即使多,也没有超过三千家的。如果用训练有素的两万军队去攻打这样的城邑,并没有什么困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今形势却不同了,单单晋国内部,六卿如同六国,朝歌更是在殷商和卫两代基础上建造,是一座方圆千丈的大城、户口上万的大邑,其名头和户口不下晋都新田,就算赵氏能凑齐两万兵力去包围,恐怕仅能围城一角……

如今是五月末,他们不知道赵无恤是从何处得到的信心,竟然想在秋收的七月便攻破朝歌!

这,这怎么可能呢?

王生愣了半响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朝赵无恤的背影吼道:“赵小将军,你是因为赵孟之死,而得了癔症么?”

这句话脱口而出后,城墙人的赵兵大惊,纷纷面面相觑,赵无恤也停住了脚步。

王生却在继续说:“以赵孟快意恩仇的性情,一定不会错过入城,他或许会在主君尸骨前痛斥一番,然后念在过去一度为友的份上好生收敛起来。但他没有,来的是你,这意味着,先前高子的突进肯定有了效果,要么是将赵孟击杀,要么是重伤不治!”

所有人都盯着赵无恤,赵兵惊疑,范氏家臣们则从各自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希望。

但希望却被赵无恤下一句话打碎了。

“我父自有赵氏列祖列宗护佑,还得了昊天上帝接见,岂会像范伯一样,轻易间灰飞烟灭?若我父不幸遇难,三军素缟,共城内的民众也难免要承受我的怒火,汝等享受的就不是这待遇了。”

王生强辩道:“你担心丧了军心,不敢发丧而已,赵孟不死,赵氏此番是大胜,赵孟若死,凭你现在的身份和地位,是难以让晋国诸卿坐看你继承东西二赵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先生。”

赵无恤有些不耐烦了,语气突然加重:“我知道你志在寻死,但请勿激起我的怒火……”

他突然命令道:“来人!赐王先生一丈白绫,把他关到屋内自裁!若半刻后还没动手,就帮他一把!”

“赵无恤,你怕了,你怕我继续说下去,你怕我将赵氏外强中干的事实揭露,你……”

王生一边破口大骂,一边被带了下去,范氏那些未死的家臣本就没有殉主的死志,此刻纷纷骇然。

无恤扫了众人一眼,“父亲略有小恙,故我临危受命,现在已是赵氏世子,代父亲统帅三军,管理家事国事,汝等的生杀之权,自然也握在我手中……”

他看着公孙尨道:“公孙先生,你也要随范伯而去?还是愿意投效赵氏,为我管理民众,避免不必要的军民冲突,让城内少流些血?”

公孙尨虽然没有一死的勇气,但也不愿就这样屈从,他声音微弱地说道:“恕……恕难从命。”

赵无恤扫了一眼范氏还活着的家臣们:“从者官复原职,不从者先关起来,若是谁有一死殉命的决心,就快些告诉我,我会送汝等上路!”

结果,从者近半,不从者也有一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高台下的这段插曲过后,走在赵无恤身边,项橐不解地问道:“虞旅帅昨日已经归来,中行寅虽然一路溃逃中被斩杀近半兵卒,但还还是有两千余人逃入朝歌,加上那里的守卒和民众,攻取殊为不易。朝歌这种坚城,主君想用月余时间就攻破,是不是儿戏了一些……”

赵无恤笑道:“我自然是有把握才会说这种话的,那件事是机密,故你不得而知,宋国已经答应发兵为我守濮南地,防备郑国和卫国,赵广德和羊舌戎便能带着数千人脱身北上,更重要的是……”

他在项橐耳边说道:“公输父子和数百鲁国工匠就在军中,他们也会一同前往朝歌!”

……

六月初,昔日繁华的朝歌城一片愁云惨淡。

坏消息接连不断,先是范、中行联军在凡、共之间的原野上被打得大败,范吉射退保共城,中行寅则在赵兵一路追击下,带着两千残兵败卒逃入朝歌,比起带去的人,五不存一。

接着,如同晴天霹雳,共城失守,范吉射自焚而死的噩耗传来,朝歌城的范氏臣民先是不敢相信,随后万人皆哭。

“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哀痛是短暂的,接下来等待他们的是漫长的惙惙不安。

“赵韩联军已经攻破共城,他们折而东进。在南方的棘津,也有数千赵兵再度登岸,旌旗北指,牧邑那点守卒不能抵挡,这两支大军不日将聚集到朝歌,围城猛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议事的厅堂内,留守朝歌的范氏家臣们面色凄苦,正和中行寅讨论未来何去何从。

朝歌司马刘香讷讷地说道:“范、中行、邯郸主力在过去两月里折损过半,尤其范氏更是损失惨重。而赵韩联军死伤不过三四千,实力尤存,与北渡的那数千人合流,便能有两万大军,只凭中行伯剩余的两千人,朝歌仅存的千余邑兵,如何抵挡?这座大城,恐怕是守不住了……”

他偷觑中行寅的表情,继续说道:“莫不如北上邯郸、柏人,利用那里的山地、丘陵据守,何如?”

尽管身形胖大,但中行寅过去从来都是挺胸抬头,显得十分自信和奋发,可在经历大败,又失去了主心骨高强,他顿时显得萎靡不振,瘫坐在榻上脸色发黑,满眼血丝。

朝歌本来就不是他的领地,弃了也不可惜,何况中行寅剩下的兵卒不过两千,而且都被赵氏轻骑追杀得成了惊弓之鸟,他恨不得早点北上邯郸、柏人。加上当地的戎狄部落,中行氏还能从东阳征召近万人,邯郸也还有三五千之众可用,更重要的是,回到熟悉的土地,他才能找回与赵氏再战的勇气。

中行寅刚想答应,就听见堂内有人怒声喝道:“刘司马乃主君剖符之臣,临走时以一城托之,数万生民仰望之。可你却辜负主君众望,先大败于牧野,失了世子和邯郸家主,这大罪还没清算。如今赵兵未到,便闻风而遁,岂有此理?”

众人望去,却见说话的是朝歌邑宰张柳朔。

张柳朔一副文人模样大扮,性格却极其刚烈,他跪坐榻上,挺身向前,一手按在案上,一手握成拳头,放在胸前,怒视对面。看他的样子,像是一言不合就要上前与刘香开打似的。

刘香眼神闪烁,满脸通红,不敢迎对张柳朔的目光:“不是我不想守,而是朝歌丁壮已被征召一空,如今剩下的多是老弱妇孺……”

张柳朔大声说道:“朝歌沟深垒高,城墙坚固,兵卒虽只有三千,但城中户口繁盛,氏族颇多,合诸位大夫的氓隶、族人,可得千余人,除此之外,城中百姓数万,不算老弱妇孺,能协防杀敌的青壮亦有数千。外有坚城高墙,内有近万能战的军民,攻者自劳,守者自逸,何忧之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香大约自知理亏,却也不肯闭嘴,他自辩道:“话虽如此,但张先生没考虑到,吾等连续败军覆将,主君、世子先后殒身,这使得朝歌城中人心惶惶。君者,民之神主也,赵兵若来,朝歌无主,城内一定会恐怖失措,惊惧骇怕,不知何去何从。到时候军无斗志,民心又乱,朝歌危矣。”刘香说的不仅是他自己的心态,也是朝歌城中普遍的态度。

“宗族延续,就如同河水的源头般川流不息,范氏虽然失了主君和世子,但范献子的子孙却还有不少,另寻一位新家主继位,再将这消息告知民众,便能稳定人心。”

“新家主!?”

刘香抬起了头,而中行寅仿佛也被点醒来。

按照位次,范吉射一死,应该由他的庶长兄继承卿位,但范维也被赵氏俘虏,如此一来,就只能轮到范皋夷了。

张柳朔跪地长拜道:“中行伯,留守吧!朝歌不失,则范、中行还有反击的可能,朝歌若失,则范氏必亡,邯郸危哉!只要能撑到秋收后,柏人、邯郸新征召的兵卒便能南下解围。与此同时,还可以派人从北面越过知氏领地去新田报信,请皋夷大夫继承家主之位……”

中行寅这时候也回过神来了,没错,邯郸距朝歌不过两百余里,近在肘腋之间,若弃城而去,那赵兵北上,战火就要烧到邯郸、东阳去了。与其这样,还不如让朝歌再拖住赵兵脚步一段时间,或许齐国那边,新田那边,便能有些变数……

他这几天里第一次露出了笑容,颔首道:“不错,范皋夷不但是在朝中很有人脉的上大夫,他还是知伯之党……我那位执政堂兄玩了一辈子的权力制衡,这次打算让范、中行与赵、韩打个两败俱伤。结果却是一边倒的局面,知伯现在恐怕也发现自己失算了,忍不住要出面制衡了吧!”

ps:第二章在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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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侯虽然早已成年,可大权旁落下,他已经不涉朝政多年,除非有特殊情况,如遇上正旦等佳节、外国卿大夫来朝聘,一般而言,朝会都由执政卿主持。

如今的晋国颇有四分五裂之势,赵卿在东方与范卿、中行卿打得不可开交,韩卿回了平阳,魏卿回了安邑。在内战一触即发的时候,各卿纷纷从新田撤出自己的力量,所以这座都邑实际上的掌控者是执政卿知跞,朝会也成了知伯之党的聚会。

六月十五这一天,知伯穿戴着玄端朱服的上卿冠冕,踏入厅堂之内。

在场的知伯党徒们连忙起身致敬,他一一颔首回礼,朝自己的儿子知果看了一眼,最后坐到正席上。

其他人自行落座,作为范鞅的庶子,上大夫范皋夷和他父亲长得很像,年近半百,面色却依然结实红润,有间杂白丝的胡须,身体孔武健壮。

太傅梁婴父则肩膀下垂,身材细瘦,眼睛里带着奸猾,下巴上长出稀疏的白须。

不同的是,范皋夷脸上露出喜色,恨不得立刻起身将好消息告诉知跞,梁婴父则面带一丝忧虑。

“先言忧,后言喜。关于太行以东的战事动向,可有新消息?”知伯虽然看上去十分和善,且声音不高,却一如既往的威仪十足。

梁婴父起身道:“执政,消息已经证实,范、中行的确在凡共之间被打得大败,范吉射败退共城后,三日便城陷身死。中行寅退守朝歌,没有进一步北上。赵氏两军合流,将围朝歌……这速度,大大超过吾等预料啊……”

他与赵鞅、董安于不和,一心盼望赵氏大败灭亡,如今形势却完全相反,岂能不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知果接过话茬:“本以为赵氏父子和二卿实力相当,会打得两败俱伤,至少会拖到秋收时节才分出胜负,谁料竟如此之快……”在得知赵氏大胜后,知果一度失去了分寸,不知如何是好,幸亏,他们还有知伯。

却听知跞淡淡地说道:“也怪二卿急于求成,想要迅速击败赵氏,却忘了赵氏比他们强于野战,遭此惨败也是活该。但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吉射身死,是让局势失衡的坏事,也是能化害为益的好事。”

他目视范皋夷:“朝歌发来的信件,你可收到了?”

范皋夷连忙应声道:“收到了,范氏的家臣们派人前来报丧,同时请我继任家主之位……我兄范维被俘,我弟吉射,两位侄子都死于赵氏之手,只剩下我是最适合的人选。”

他稽首下拜:“执政,如此一来,我多年的夙愿,便能实现了!”

范皋夷十分兴奋,却被知跞浇了一头冷水。

“范大夫,你的丧服何在?”

……

“丧服?”范皋夷一时间愣住了。

“弟死,作为兄长,你应该服大功之丧,穿粗熟麻布制做的丧服,服期为九个月,怎能依然锦衣飨食?你将成为新的范氏家主,未来的下军佐,这要是让范氏的臣民看到了,岂能服你?岂能跟着你与赵氏为敌?还不速速去后堂换了,然后摆出一份悲切和愤恨的神情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范皋夷连忙说自己知错,等他退下后,同样想升到卿士之位的梁婴父颇有些嫉妒地说道:“执政想让范皋夷取代吉射的位置?”

“弟死而兄承其业,不是顺理成章的么?”

“那赵、韩状告范氏阻挠他们征伐邯郸,并与齐人勾结一事……”

“只是卫国太子的一面之辞,证据不足为凭……”

“啊?”

知伯话音一转:“反倒是赵氏在没有公命的情况下,悍然与范、中行开战,甚至调拨鲁兵入境,还逼死了一位卿士,晋国何时给他赵氏这种权力了?”

梁婴父与知果对视一眼,听这意思,知伯是要改变之前支持赵氏伐邯郸的做法,转而支持范、中行二卿了么?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知伯相信,凡事贵在一个平衡,晋国六卿本来就处于这种平衡崩溃的边缘,而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在知伯看来,就是赵氏父子!

“范氏已经毁了,朝歌的范氏家臣甚至愿意将整个家业拱手送给他们极其厌恶的皋夷。这也意味着,从今以后,范氏不再是知氏的敌人,而是朋友。至于中行氏,我那自傲而愚昧的堂弟经过这次大败,也损失了不少兵员,终于愿意真正像我低头,寻求我的帮助了。当年知氏要是没有中行穆子护佑,就差点被晋平公剥夺卿位甚至灭亡,这份恩情我是记在心中的,如今中行危矣,我也是时候出手拉他们一把了……”

“但赵氏这几战里没有伤筋动骨,加上有韩氏为佐,恐怕不容易对付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知伯笑道:“不然,老子有言,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老子的这番话,说的是势力盛衰有常的大道理。”

“朝歌乃万户大城,墙高池深,想发兵围攻,短则三月,长则半年,赵氏便要陷入漫长的攻城战。其实就应了老子的这番话,他们的胜利,已经到尽头了!接下来,我自有无数妙计,可以让赵氏付出血汗,却得不到丝毫的益处!”

梁婴父两眼放光:“执政,吾等应该怎么做?”

“其一,请国君为范吉射发丧,他毕竟是一国卿士。随后再让范皋夷继任范氏家主,晋国新卿,同时派出知氏之兵,阻止晋阳赵兵和平阳韩兵进攻范氏的瓜衍之县等领地,太行以东的局势已经被赵氏掌握,但太行以西的平衡,必须维持住。”

“其二,开始在朝中为范中行翻案,否定卫国太子的指控,派人去责难赵氏不遵公命,悍然与二卿开战,引外邦兵卒入晋,并杀害范吉射的四大罪过。同时派出上军司马籍秦,带着国人组成的公室军队,以国君的名义向东开拔,要求赵氏与韩氏乖乖献出夺取的河内地,让他们成为公室领地!”

梁婴儿父拊掌赞叹道:“妙哉!若赵氏乖乖献土,则过去数月的鏖战是白打了。若不愿,就可以借国君之名,定他们一个首祸者的罪名。前有朝歌坚城,还有中行,邯郸,范氏残余,没有一年半载是打不下来的。后有执政以君命威逼,定让赵氏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知伯也有些得意,他捋了捋胡须道:“不仅如此,真正的杀手锏还在后面,我还得知了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

他缓缓宣布道:“我听说,赵孟死了!”

一言既出,满堂众人又惊又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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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本是普详真人的新书《督军》,写的是清末民初的历史,因为担心和谐小小架空了下,但是味道纯正,风格老辣,文笔极佳。真人是带七月我入行的师傅,希望读者们去点击收藏支持下啊!拜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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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政,赵孟真死了”

梁婴父乍闻此言,一时间惊喜交加,连忙追问道。

知跞道:“据说他在共城与二卿作战时率先冲锋,以至于中了流矢,重伤不治,已经许多天没露面了。赵军现由其子无恤统辖,想来即便不死,也只剩下半条命了。”

梁婴父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赵孟若死,则赵氏就不足为惧了,对赵氏而言,无论先前打了多少胜仗,只要折损了家主赵鞅,这就是最严重的大败!”

他补充道,“就算赵无恤为统帅,就算依然享有战无不胜的威名,但他若继承卿位,国君和诸卿是无法接受的,赵氏继任者未定,连内部的人心不稳都不能平息,如何再对外作战?这场大战,他们还是赢不了。”

本来众人眼中的赵氏已经成长为一只可怖的巨兽,可听说赵鞅死去后,这只巨兽就成了外强中干的靶子。

“执政打算从中做些什么?”

“自然是推波助澜,让赵氏四分五裂,我先前让你寻找的那三人,可联络上了?”

梁婴父嘿嘿直笑:“赵鞅的长子伯鲁和卫国太子蒯聩就在下宫,但傅叟防备甚严,吾等的人根本没机会接近他。赵鞅的次子仲信和三子叔齐则分别是魏伯和执政的子侄,他们不讨赵鞅欢喜,被赶到耿县守祖陵。据派去的人回来通报,俩人对这种境遇十分不甘,对赵无恤也满怀怨恨……”

知伯提点道:“你不妨去利用一下他们,赵无恤既不是嫡长子,也不是晋国大夫,有何资格统领赵氏?我派籍秦去讨要河内,同时也要借助礼法大义,将赵无恤逼离晋国,再把赵氏肢解,一分为三!”

梁婴父告辞而去后,知果凑过来再度问道:“父亲,赵孟他真的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知跞道:“新田与太行以东的消息要十余天才能传回,真真假假,一会这样一会那样,谁能分得清?重要的是,必须让众人以为,赵孟已死,我知氏接下来的计划才能顺利展开……”

知果大惊,若赵鞅没死,那知氏的这番作为岂不成空中楼阁,无根之水了?

“父亲是下定决心要与赵氏为敌了?”

知跞阴着脸道:“我也未料到赵氏这一战如此顺利,他们已经太强大,破坏了晋国六卿的平衡,必须将其遏制住。以知氏一家之力恐怕办不到,就要利用国君和执政的权威,利用拼死挣扎的范、中行,利用新扶持的范皋夷、梁婴父,甚至利用赵氏内部的反对者,利用韩魏,要不惜一切代价肢解赵氏,否则,十年后晋国必为赵氏所有!”

“可是,光赵氏一家已经很难对付了,何况如今他们还与韩氏、魏氏相善……”知果偷偷瞧了父亲一眼:“要是真打起来,胜率不高啊。”

“韩氏被许诺了太多好处,又和赵氏世代友善,此次是铁了心要跟着赵氏走一条道,根本不可能劝回来。但魏氏,自魏献子死后,魏简子和魏曼多两代人都是我一手扶持庇护的,知、魏两家的关系不亚于赵氏。”

知跞冷笑道:“而且这两个月里,赵氏在大杀四方,你以为为父只是干看着,什么都没做?赵氏能许诺的,我也能给,而且还能立刻兑现!”

……

魏驹带着信件进入安邑魏氏宫室时,他父亲魏侈刚结束与客人的会面,正穿上厚重的牛皮甲,要开始每日必做的剑术训练:魏氏子孙继承了魏犨,魏舒等祖先的风格,人人知兵、尚武且彪悍。

当然,同样继承下来的,还有隐藏在憨厚外表下的那份野心和热切。

魏侈是六卿里资历较小的人,一向亲附知氏、赵氏,不显山不露水,只有魏驹才知道,自家父亲心思是挺深沉。

“父亲,这便是赵氏递送来的信件,请过目。”魏驹恭敬地将信献上,然后望着自家父亲的表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魏侈揭去印泥,展开藤纸,那双黑眼来回扫视,薄唇露出了一抹微笑,却什么话都没说。

魏驹有些急躁了,他殷切地说道:“父亲,信中都写了些什么?”

魏侈将信又扫了一遍,“信是以赵中军佐名义写的,里面说范吉射已死,赵氏替魏氏报了先祖被辱之仇,希望魏氏能加入到对范、中行的战争里,战后范氏的河东领地,尽数归魏所有!”

“果然如此!”魏驹拊掌喊出了声,随后欣喜地说道:“父亲,事不宜迟,不如速速发兵攻取范氏的河东诸县!若晚了,就像庙宇祭祀去迟的人一样,分不到祭肉了!”

魏侈却不置可否,他在腕上系着布条收袖,瞥了儿子一眼道:“不要忙着做决定,你先说说,太行以东形势如何?”

魏驹颇有些兴奋地叙述道:“赵氏已经赢得了决战的胜利,摧毁了范与中行的主力,现下正准备攻打朝歌。范氏几乎全灭,中行氏的兵也已经打光了,柏人离朝歌足足有四百里之遥,就算中行氏征召新兵,也需要月余时间来集结,再加以训练,开拔到朝歌秋收都结束了。“

“也就是说,朝歌现在十分空虚,倘若昊天眷顾,赵氏很可能赶在中行援军到来前拿下朝歌城!我魏氏此时再不动手,等到那时就来不及了!”

魏侈摇了摇头:“我去过朝歌,没人能轻易攻陷那座坚城。”

“六百年前,周武王和太公望做到了!”

魏侈道:“其一,他赵无恤虽然号称战无不胜,却不是武王和太公。其二,那时候朝歌还没城墙,可现在却有。驹,你没打过攻城战,所以你不明白。攻城,是不得已而为之,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对付朝歌这种千丈万户大城,集结兵员,制造橹盾冲车,准备攻城的所有器具,起码得三旬。堆筑攻城的土山,起码又得三旬,接下来填平护城河,围城短则三月,长则数年。”

“如果将领没这耐心,难以拟制焦躁情绪,命令士兵象蚂蚁一样爬墙攻城,就算士兵死伤三分之一,而城池却依然攻不下来,这就是攻城带来的灾难。别看赵氏如今占了优势,但他们在野战里赢得的战争,很可能会在朝歌输得一干二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魏驹觉得父亲说的有些道理,却太过保守了,他强辩道:“但范氏的确失去了抵抗的能耐,这是假不了的。若父亲同意,我愿亲自领军一万,攻略与安邑相距百余里的范氏河东诸县:范县,郇县,栎县。待我自范氏手中拿下这三县后,便能将魏氏的安邑领地扩大一倍!那将是魏氏从未有过的财富与荣耀!”

魏侈沉吟片刻后道:“赵氏的这份许诺的确很诱人,但归根结底,还是得魏氏自己用剑戈去争取,范氏的这三县领地依然能征召五六千兵卒,想要一口吃下,不容易啊……更何况,这越过了执政和国君,他们不可能坐视不管。”

“话虽如此,岂能一点代价和危险都不付出,就得到利益?”

魏侈笑道:“你说的不错,做大事就要有这种觉悟,但眼前恰恰有人送来了一个机会,不用付出任何代价,不用死一兵一卒,便能得到好处。”

魏驹瞪大了眼,突然明白了一向亲赵的父亲为何如此反复:“莫非是刚才的知氏使者对父亲说了什么?”

“不错,知伯劝我和他,和国君站在一起,不要加入赵氏的行列里……”

“知伯莫非打算助阵范、中行?范氏可是我魏氏的大敌!”

魏侈道:“范吉射既死,范氏其实已经亡了,新任的家主范皋夷愿意为范鞅做过的事谢罪,并愿意割让郇、栎两县作为补偿。”

“小子总觉得,知伯不可信。”

“赵无恤也不可信,他也许是在用利益骗你,再通过你骗魏氏卷入战争的火宅里。”

“但赵无恤他与我约为兄弟,而且有求于我,有求于魏氏。没开战时,我与他一起打猎,一起饮酒宴飨,他称我为兄长,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魏侈大笑:“驹,我看你是被赵氏的胜利冲昏了头脑,若他讲的是真话,为何单独隐瞒了赵孟战死的消息?”

……

魏驹愕然:“赵卿,战死了!?”

“这是知氏传来的消息,虽不知真假,但赵孟似乎真出了事,下宫的傅叟和赵伯鲁正匆匆撤离,国君要责难赵氏不守礼法,擅自与二卿开战之罪,上军司马籍秦已经带着半军国人东去问罪了。”

魏驹出了一身冷汗:“若真如此,赵氏的胜利便不值一提了,赵无恤想以鲁国执政身份回归晋国为卿,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除了已经彻底卷入战火,紧跟赵氏脚步的韩氏,其余诸卿,包括国君,包括我魏氏都没人能接受。总之,不要轻信所谓的兄弟之称,年轻人的心里满是热血,谁能料到这背后的阴谋诡计?当年你的曾祖父魏献子和栾盈也是亲如兄弟,可当形势所迫时,还不是得对栾氏下狠手,我魏氏的曲沃大县,就是这么来的!”

魏驹稍稍冷静了下来,“父亲的意思是,魏氏要像栾氏之乱一样反复?”

“并不是反复!”

魏侈对儿子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要牢牢记住,你不是为赵无恤跑腿的,而是为魏氏牟利的!在我看来,赵氏这几个月的冒进其实是在无视晋国的规矩玩火,玩火者常自焚;而知伯则自诩擅长上善若水之术,他憋着劲与赵氏为敌,其实也是在亵水,善泳者常溺于水。”

“水火不相容,但究竟鹿死谁手,就连我也看不透。无论水火,我哪一方都不想踏进去……不过比起烈火,水在没沸腾时尚能短暂涉入,就暂且拿着知氏的好处,跟国君站在一条线上,静观其变吧,魏氏,只会站到必胜者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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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行、王屋二山,方七百里,高万仞,在冀州之南,河阳之北。

在籍秦带着数千新田国人组成的公室军队绕过王屋山麓后,山势越发起伏不平,道路渐渐狭窄起来,绵延的山岭占据了天空,一条遍布荆棘和灌木,豺狼所嗷,狐狸所居的羊肠小道向前蜿蜒而去。

这便是太行山的重要孔道:轵道。轵者,车轴之端,轵道者,意思是这条道仅容一轵车通过。所以队伍前后拉开了数里距离,像一条在山间爬行的长蛇。

换了平时,这种道路也极为难走,何况是这六月末的雨季?

籍秦十天前从新田出发,一路从沁河谷底爬坡到太行之巅,所经之处,崇山峻岭,瀑流湍急,实为险隘。加上雨水稀稀疏疏下个不停,让兵卒们感觉自己身上都快长青苔了,只希望有个干燥的地方歇息几日。

不过他们的第一个目的地总算是到了,那便是这座横跨在峰峦上的石垒城塞:轵关。

关城坐落在左高山右深沟的隘口古道上,地势险要,虽然只有一千之众留守,却易守难攻,万夫莫开。

这里属于韩氏所有,不过在籍秦看来,虽然六卿形如六国,但都是晋侯臣子,以他上军司马的身份,还是上军佐韩不信的下属,凭借虎符、节杖和通关文牒,通过此关并不困难。

然而让籍秦万万没想到的是,当他带着亲卫们攀爬到关口时,却吃了一记闭门羹。

“籍大夫,你应该先捎个信来,”他们在兵卒推攮下才得以驾车爬上山口,韩氏的家臣段规面貌丑陋,趴在石头堆砌而成的轵关上对籍秦笑着说道,“那样的话,吾等就可以派人护送。这年头山路的安全不比从前,虽然你带着这么多人,不知意欲何为?”

段规望向籍秦身后,因为关口狭窄,他的大军停留在半山腰,遥遥看见旌旗。

籍秦倒没那么多要求,只希望韩氏快点开门,让他带兵去向赵氏“传达国君的意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而段规却笑着拒绝了。

籍秦大怒:“大胆韩氏家臣!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旌旗,看看这节杖和斧钺,我可是带着君命来的,难不成韩氏打算抗命,打算叛晋么?”

段规呵呵直笑:“籍大夫言重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家臣,岂敢有这胆量。说来也是不巧,这几日忽降大雨,关后的道路被大水和石流冲垮,大夫恐怕是过不去了,不如原路返回,去向赵氏借道,从孟门关外的滏口道进入何如?”

籍秦大怒,他原本是中行寅之党,如今则投靠了执政知伯,虽然还未声张出来,但籍秦已知道,知伯暗地里一改之前的态度,准备遏制赵氏的势力,他岂能从长子借道?何况根据最新得到的消息,孟门险关,在赵氏席卷河内后,竟然派人带着范氏被俘的大夫范维去诈取了,对于知、中行一党的籍秦而言,那就是一条死路……

他仰头大吼威胁道:“我身负国君使命,要去河内调停赵氏与二卿的乱战,你竟然拦我,这是亡族灭家之罪!”

段规却不为所动。

其实知氏在东边仗打得差不多时,派人以晋侯名义来出面干涉叫停,赵无恤是早在预料中的。他在攻克凡、共后特地和韩虎协商过,要派个可靠家臣守在要道轵道、羊肠坂等地,争取在八月份前,阻止来自西面的军队通过。

虽然段规听命行事,但赵无恤态度之胆大,行动之激进,都让他心惊不已,这相当于是站在太行之巅对西边大喊道:太行以东是战是和,都由赵氏说了算,无论是晋侯还是执政,都管不着!

看着退回半山腰驻扎的籍秦五千人马,段规也只能祈求多下几场雨,让他们没法悍然进攻。他的使命是不要让这些人过关,去攻击赵韩河内地,因为那里的兵卒和人员都被抽调去进攻朝歌了……

段规没亲历过沁水、凡、共的战场,自然也不能做出直观的判断,只是凭借常识认为韩虎此举有些冒险。

他喃喃说道:“君子还是太过年轻,太过忠厚了啊,因为在战场上被破了阵线,导致赵卿受伤一事,他一直心怀愧疚,竟愿意陪着赵无恤做下这种无视君命和执政的事情。如此一来,赵韩已经大大得罪了新田那边,若执政支持范、中行,定首祸者时,韩氏恐怕也脱不开关系……宗族存亡荣辱都系于赵氏身上,这真的好么?也不知道,朝歌那边的战事怎么样了?”

以段规聪明的头脑,也想不出赵无恤有什么速战速决的法子,放眼天下,对于攻城一向没有什么速成的法子,别说是在七月破城,就算拖到入冬,拖到明年,也有可能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早在六月中下旬,在攻破共城,范吉射****半个多月后,赵韩联军休整完毕,又进击到了朝歌城下。

朝歌位于淇水之阴,作为昔日的殷商故都,这里一度是“大都无防”,有内城而无外郭,没有修建城墙,正因如此,周武王才能带着周人精锐在牧野一战击败殷人后又继续推进,一天内灭亡了大邑商,成汤六百年社稷毁於一旦。

等到武庚之乱平定,卫康书被分封到这里后,便吸取了教训,在内城外加修了外郭,当然,就当时的技术水平,其实就是高一两三丈的土围子,所以等到狄人南下时,朝歌也没费什么功夫就被拿下了。

直到一百年前,这里落入了范氏之手后,朝歌才被真正地经营起来,多次加固扩建,将这里打造成了范氏在太行以东的坚城,也是家族的大本营。

所以等赵无恤率领大军抵达时,落日余晖下,他看到的是这样一番景象:

这座都邑规模宏大,外有万亩粟杆青绿的肥沃良田环绕,东有淇水河为险阻,西有太行山余脉作屏障,朝歌古城垣巍然壮观,像是盖在河内平原北部的一方玉印。

就连一心要攻克这里的赵无恤也忍不住赞道:“诗言朝歌邦畿千里,维民所止,的确如此。”

移动小百科项橐像背诵一般补充道:“朝歌者,意为高歌黎明,喜迎朝阳,蒸蒸日上,兴旺发达之意。也有人说纣王坐于朝歌鹿台,朝歌暮舞,新声靡乐,故名朝歌。”

他顿了一顿,又道:“不过在下臣看来,如今的朝歌人却没有这份雍容享乐的心思了。”

不错,昔日作为歌城外一道景致的林木被砍伐一空,房屋也烧毁殆尽,井水全部填平,或扔了死羊死鸡进去污染。这座大城现在一日三惊,已经做好了迎敌坚守的准备。

赵无恤看了看自己身后,共城之战后收敛伤亡,赵韩两军尚有万余人能再战,在和从棘津再度北上的赵广德、羊舌戎等人汇合后,接近两万大军。此外,从温县、韩氏领地和凡、共征召来的十七岁以上者,也有近万人的劳役,这些人未经训练没法打仗,只能干点重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浩浩荡荡的三万人扫清了朝歌的几处卫星小邑,接着在数十里外布置斥候,又在淇水沿岸布了一条数千人的防线。时值夏末,淇水湍急,对岸的范氏小邑不敢渡水救援,却不能不防。

没有了后顾之忧,就可以全力攻城了,不过这朝歌城却仍是很不好攻。

远远望去,朝歌引清澈的淇水为护城河,像一条玉带般环绕其外。外郭部分城墙高约五丈,顶宽也是五丈,基厚则有七丈!城垣东西宽千余丈,南北长两千余丈!确确实实是一座“千丈万户”的坚城。

好在范吉射已经将此城兵卒抽调一空,折损在几次大败里。据估算,中行寅带着逃入城中的兵卒仅有两千余,加上城内千余守卒,加上陆续从淇水北岸新征发的新兵,一共不超过六千。

但麻烦的是,朝歌户口众多,何况还有不少人从四面八方逃难过来。据探子所报,老弱妇孺全部被赶到淇水北岸,免得浪费粮食,五尺以上的男性则被截留。如此一来,不算兵卒,城中尚有青壮人口三四万,但凡是走得动路扛得动包的人,都被邑宰张柳朔以赵兵破城喜好大肆杀戮为威胁,动员他们帮忙做守备工作,拉上城墙凑数。

算起来,守城者的数量甚至超过了攻城者,兵法云十则围之,所以这仗不太好打。

赵无恤本打算用计诱守军出城,奈何中行寅、刘香都是他的手下败将,吸取了野战不利的教训,竟死守城内,也不理会赵兵故意露出的大缺口,所以只能围城进攻了。

三万人的确不够包围这种大城都会,安营扎寨,将城的南墙和西南、东南两角围住后,主帅赵无恤召开了军议。

他看着众家臣道:“看来敌人已经打定主意,认为吾等不能迅速破城,要死守了,二三子,可有破城之计?”

帐内众人陷入了沉思,两军对垒,尤其是攻城时,计策并非万能的,归根结底实力才是决定胜负的根本。就像城中的二卿残部,跟个缩头乌龟似的,不管引诱,他们就是不肯出城,不出城就没法野战胜之,只能硬攻。而硬攻,这时代攻城的办法说到底常用的也就那么几种,无非是蚁附、攻城门、筑土山俯攻、火攻、掘地道,亦或是筑垒长期围困这数种罢了。

但,究竟应该用哪一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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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子,可有破城之计?”

面对赵无恤的询问,家臣们先交头接耳了一番,随后杨因站出来分析道:“筑土山俯攻,掘地道之类,消耗时间太长,有时候要准备一个月,甚至三个月时间,不符合速克城池的计划。而且朝歌城高人多,范氏别的不多,武库里的弓箭却堆积如山,我军很难逼近城下掘土,也不容易奏效。”

“当然,因为要速胜,加上朝歌城一直以粮仓著称,想来应该够吃很长时间,既然如此,那在城外筑起长垒,围困城中,等到城内无食,我再攻之的法子,也不可能用在这里。”

赵无恤点了点头:“杨先生说的不错,如今正值夏末,阴雨绵绵,土地潮湿,一铲子下丈余便能见水洼,地道是没法挖的,砖木潮湿,火攻也不太容易奏效。土山倒是可以让劳役们一边填平护城河,一边堆积起来,就算无法上去太多人俯攻,也能方便斥候观看城内部署和动向。”

羊舌戎也说道:“至于蚁附、爬梯几种,说真的,攻城不同於野战,野战一马平川,敌人再多冲杀上去即可,攻城却是从下仰面而攻,天然就落了下风,在往城上攀援的时候,梯子随时可能会被推倒,也可能会被敌人的箭矢射中。攀到城上后,又是以寡击众,城墙上辗转腾挪的空间不大,很容易就会陷入被围攻的局面,即使有万夫不当之勇,敌人永无止境似的杀上来也受不了。”

谋臣杨因表示同意:“即便能侥幸破城,伤亡也会很大,赵氏现在周围全是心怀叵测的敌人,这种付出三分之一夺取一城的交换是无法接受的。”

众人纷纷点头,之后你看我我看你,不再有人站出来了,似乎计止于此。

最后,却是柳下跖冒头道:“将军,我倒是想出来一计,或许可以建立奇功。”

赵无恤问道:“子石有何妙计?”

盗跖眼睛闪亮:“不如水攻!”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水攻?”赵无恤嘴角露出一丝笑,这时代以水攻城还真不多见,晋阳之围,王贲灌大梁这些脍炙人口的战例还没有呢。

“不错,是个好思路,战场上最猛烈的东西莫过于水火,你且说说看。”

柳下跖道:“将军可曾听说过吴人灭徐国的故事?”

听到徐国两字,赵无恤突然想起了阿姊季嬴的身世,他自然是知道的,但为了调动臣下们发言的积极性,微微一愣后道:“说下去。”

“十四年前,吴国行人伍员和司马孙武奉命伐徐国,他们久攻徐城不下,伍子胥便心生一计,堵住山上的水再灌入徐城,因为城垣是夯土而成,一个月后便被水泡坏了,吴军轻而易举地入城灭了徐国。”

徐城之围大概是中国战争史上第一次水攻破城,柳下跖提出来后,家臣们讨论了一会,都觉得此计不错。朝歌城墙虽厚,夯土虽实,也会被水泡坏,而且朝歌旁边,正好有一条丰水期的淇水在流淌。

然而就在此时,营帐门口却响起了一声略显稚嫩,却中气十足的声音。

“此计恐怕不妥!”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那儿,却见一个未戴冠,扎着圆髻的少年在黑衣侍卫漆万带领下掀开帷幕走了就进来。

少年大约十四五岁年纪,容貌淳朴,眉眼开阔,穿着一身蓑衣斗笠,里面是方便活动的短打,手脚粗壮,还踩着一双沾泥的草鞋……

此人看上去像一个征召来扛石头天沟壑的劳役,有几名不认识他的家臣,如杨因等立刻眉头大皱,却没注意到,和这少年年龄相仿的项橐眼中满是重逢的喜悦。

赵无恤脸上的笑容也越发浓了,他甚至拍起掌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我的小公输子到了!”

……

在鲁国一直有这样一个传闻。

在赵氏幕府下,有一个名为”考工署“的机构,专门负责官营手工业的制造和管理工匠版籍,其长吏名为“工师”,由大工匠公输克担任。

鲁国官营手工业拥有30多个工种,涉及冶金、瓷器、造纸、运输、玉器、皮革、染色、土木建筑等各个行业,只是将盐业和铁业两项国之命脉单独分开,不归考工署管辖,而划到了“少府”治下。

在工师管理的数千工匠里,名声最响亮,也最难被外人见到的,自然就是公输家的小子,公输班了!

在鲁国,关于公输班有无数赞颂和传闻,包括他的年纪,包括大将军对他的重视,包括他在大将军点醒下,灵机一动发明的无数东西。

从曲尺、墨斗等工具,到雨伞、公输纸等物品,他做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大,越来越受官府重视:原始的石磨在他研究下得到改进,磨面的效率变得更高,甚至可以以水力驱动。云梯在他天才般的设计下被制作出来,攻克一些墙垣低矮的小城变得轻而易举。

所以赵无恤一直半开玩笑地称呼他为“小公输子”,既是尊敬,也是爱惜。

更可贵的是,这位少年还没有一般天才的持才而傲,公输班进来后一瞧帐内有许多人,不由开始有些讷讷起来,那双握惯了墨斗和锯子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但他还是抬起头来固执地重复道:“将军,小人认为,水攻之计在朝歌根本就行不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何?你这黄毛孺子有何依据!”反倒是柳下跖急了,朝少年吼道。

公输班见盗跖面露凶色,有些害怕,但说起自己擅长的土木工程,他变得两眼发光,寸步不让。

“徐城之所以被水攻破坏,是因为地形适合,那座城池位于丘陵山谷间的洼地,所以容易引水而灌。类似的还有晋阳、平阳、安邑等城……”

这话听得赵无恤心头一紧,的确,历史上晋阳就被灌水进攻过,原来是因为这原因?也是筑城者没将水攻的因素考虑进去啊。

公输班继续说道:“朝歌却有不同,虽然地处平原,却因为是在殷商、卫国两代都邑废墟上建立的,所以天然就多了一道丈余高的台基,且地势北高而南低,朝歌北高南低,北边的淇水即便入城也会南流,排水变得更加容易,被淹的反而是将军大营。何况若想以水灌城,先得在城周围垒起堤坝才行。朝歌是千丈大城,想要垒堤坝、再引水而入,我算了一下,这么浩大的工程,至少需要两万人次干上两个月才行!”

如果说最初杨因等赵鞅家臣还对这个打扮低贱的少年工匠有几分看不起,而柳下跖也有点不服,现如今,他们却满心都是佩服,能在短时间内将水攻需要的工程、环境说得如此明确,的确不是他们这些一拍脑袋就来计策,却没有经过严密计算过的人能反驳的。

一通话后,公输班说得口干舌燥,一抬头,却见整个营帐内寂静无声,众人都在盯着他看,不由把未说完的话噎了回去,再度变得木讷害羞起来。

最后,却是赵无恤替他们赞叹道:“不愧是小公输子,子般,你既然能将水攻的困难说得如此清楚,不知可有破城妙计?这次让你父子随军前来,正是为了这点!”

公输班恭敬地行礼道:“小子不敢妄言,不过我已在朝歌周边走了两圈,将周围的形势、林木、山川看了个遍,对于破城,心中也有几分把握!”

众人哑然,原来赵无恤到了大营后寻他不见,是因为他已经先一步去周围查探地势山川和可用来攻城的资源去了啊!

无恤心中大安,追问道:“究竟有几分把握,又有什么好的计划,快说来听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子愚笨,倒没有太出奇的计策,本来按照固有的攻城之法,只有六分胜算,可加上将军让我在国内试做的那件机械,成算就升到了八九分……”

赵无恤自然知道“那件机械”是什么,听公输班这么说,他顿时吃了颗定心丸。他离鲁入晋完婚时那东西尚在试验阶段,直到数月前才有了成果。在他投入大量钱帛工匠研制下,在公输班的全身心投入下,已经成功制出,只等用于实战了。

这也是他有信心月余破朝歌的凭借!

这年头城市防御建筑还在起步阶段,基本上就是简单的内城加外郭,外郭上有女墙,旁边有望楼哨塔作为辅助。以石砖包墙加固得到几百年后,瓮城也差不多得到那时,所以朝歌城说白了,就是个长一点大一点的土围子嘛!

嗯,顶多是脆弱的城角用石头加固过……

所以,在春秋古人看上去坚不可摧的大城,在赵无恤眼中却破绽百出的纸老虎。

公输班又犯难道:“只是器械笨重,故没能从鲁国带来,只能就地制造……”

“我给你时间,你需要多久?”

“小子和父亲带了详细图纸和青铜、铁、皮革、鱼胶等配件及部分工具材料。朝歌周围虽然林木砍伐一空,但淇水上游仍有不少森林,还有堪用的大木,丘陵中亦有不少采石场……该有的都有,将军若给我五千人力和三百工匠,短则半月,长则一月,一定能造好数十台攻城利器,再配合其他攻城的法子……”

当着所有人的面,公输班满怀信心地立下了军令状:“届时,朝歌城必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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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无恤让公输班带着工匠们制作的“秘密武器”,其实就是投石机。

不过在这个时代,它在中国的名称是“飞石”。

大概在去年秋收后的农闲时,赵无恤唤来小公输班,继制作云梯后,又交给他一项任务。

“我听舟师的师帅徐承说起过,楚吴两国交战时,楚人为了守城,曾做出了一种机械:置石块于大木之上,飞石重十二斤,可越过城墙,行百步击敌……”

当时公输班一愣:“的确是奇思妙想,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种利器?”

有时候赵无恤不能不感慨,南方的楚国人脑子的确很聪明,弩和投石机都是春秋战国之交的楚地巧匠发明的,因为才在这时代崭露头角不久,所以北方工匠对此尚一无所知。

大概要到后来的吴越战争,以及更靠后的墨子时代,投石机才会在列国流传开来,不过赵无恤却要提前将这种攻守利器引入中原了。

他之前就有这种想法,因为征战天下,攻城守城是少不了的,而就算在大军事家孙武看来,攻城依然是极其困难的事情,正所谓“攻城为下”,统帅能避免就避免,所以战争才会旷日持久。

巧的是,从吴国讨要来的徐承也参加过吴楚战争,攻克一座顽抗的楚国城池后亲眼见过这种攻守机械,赵无恤让他凭着印象画出草图交给公输班,而公输班则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原理。

“先建造投石机的架子,再用人力在远离投石机的地方一齐牵拉连在横杆上的梢,梢架在木架上,一端用绳索栓住容纳石弹的皮套,另一端系以许多条绳索让人力拉拽而将石弹抛出……”

“这不是将军告诉过我的‘杠杆原理’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无恤曾用秤给公输班讲述过这种初中物理知识:“秤的支点到重物一端的距离称为‘本’重臂,支点到权一端的距离称为‘标’力臂。当重物与权相等而衡器平衡时,加重物在衡器的一端,重物端必定下垂;如果在本短标长的衡器两端加上重量相等的物体,那么标端必下垂,这就是杠杆原理。”

仅仅靠着粗略的草图,以及简单的理论基础,公输班凭他的天分将投石机的精细部件一一制作出来,最终把楚人的发明容纳贯通,而且还在鲁国内做出成品,据说实验效果很不错。

但用于实战,这还是第一次……

在之后的十多天里,赵军前阵持续不断地朝城中射箭、骚扰,让城内守卒疲惫惊惧。而后阵则成了一处大工地,五千劳役和一千兵卒被调派给了公输班,辎车全部任他使用。

公输班让两千人在西面的森林里伐木,顺着淇水将木材运送到朝歌,再拖拽上岸,由工匠指挥着另一批劳役风干加工。

要制造一台投石机,除了巨大的木梁之外,还需要大量的各种材料。一千人在东面的采石场采石,用牛拉人拖的辎车运回工地上堆放,然后又有一千人专门负责处理石头。

此外,鞣制或硝制的牛皮马皮、大车大车的绳索、攻城武器上需要的金属部件,纷纷在原地制作,或者从被征服的范氏城邑的府库中运出。

让公输班奇怪的是,除此之外,赵无恤还给了他不少竹子和纸张、锦布,让他抽空做些能高飞的风筝出来……

公输班搞不明白,这种在鲁地渐渐流行开来的玩意,也能用在攻守城战里?

他一拍脑袋:“莫非是要以风筝测风向风速?方便瞄准?”

赵无恤却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日复一日,到七月上旬时,五十余台高达三丈的投石机并排矗立工地外的田野上,像是渐渐发黄的粟杆间站着一群巨兽。

赵无恤虽然不太懂木工和机械,但也听说过投石机分许多种:希腊那边有扭力投石机,后世还有什么离心投石机、配重投石机,尤其配重投石机,又称之为襄阳砲,是火炮诞生前最可怕的攻城利器。

不过就算公输班是天才,也没法在半年内就把人类花了一千多年的经验才臻至完美的器械一一作出。所以这次打造的,仍然是较原始的长杆式投掷器,也就是以人力拉拽发石。

它比南方楚吴等国用来守城的“飞石”要高上一倍,投掷臂由老树的树干制成,铁箍以防断裂,基架下有轮,可以沿着平坦的地面推动,调整攻击距离和角度。外观粗犷而富有木制机械的美感,威力也比南方的“飞石”要强,可以将几十斤重的石弹抛出两百步远!

直到三国时候,曹操还以类似构架的霹雳车轰击袁绍军营,据说是弹如雨下,袁军不能当也,用来对付春秋时代的守卒,绝对是够了。

至少赵无恤可以保证,城内懵懵懂懂的范、中行守卒绝对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识到这种攻守利器。击破城墙比较困难,但攻城很大程度上打的是士气,在他们突遭攻击的慌乱时刻,便是破城的好机会!

……

“这就是城内所有的狄人?”

与此同时,朝歌司马刘香正审视着眼前的八百白狄兵卒,这些狄人素来反复无常,不可信赖,之前他们的同胞就卖了共城,投降赵氏。

但让刘香感到无奈的是,朝歌防守却不得不继续依赖狄人,他卸下了他们的武器,安排他们做搬运石块砖块上城墙的活计。

范氏和中行氏的兵卒也同样靠不住,拜赵氏之赐,逃入朝歌的兵卒合起来只有六千人,完全不够用,所以他们只能临时征召十五岁以上的男子帮忙守城,竟凑出了三万,但其中可依靠的不超过四分之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朝歌是富庶的大城,交通便利,经济好,人口多,府库中存储的装备很多,国人的训练情况就不容乐观了。刘香也很后悔,朝歌国人训练强度、密度远远不如中行氏,中行寅治下民众一月一训,朝歌人则一季度一训。

平时倒没什么,但一逢乱事,未免就显出弊端。

张柳朔警告过他,“训练次数较多的邑卒都被主君征召去作战,折损在外了,这些城中剩下的人,从外面逃来的人,比春天的青草还嫩。他们加入守城,除了想获得果腹的口粮,也因为中行伯宣扬说,赵氏喜好战后大肆屠戮。”

“战事一开,当城外号角震天、旗帜飘扬时,他们最初为了活命,可能勇于作战,但只要势头不妙,就会即刻崩溃,逃之夭夭。一个人扔下长矛,一千个人就会学样。”

当然,守卒里也有经验丰富的骨干:中行伯身边的两千东阳劲卒一分为二,守在西南和东南两角,刘香身边这五百范氏族兵则跟着他巡视城墙之内。

事到如今,他只希望兵法上有一句话能得到验证:高踞坚城,以一抵十。

……

这十多天的城墙攻防,似乎也验证了这句话。

赵兵围城已经快二十天了,在刘香看来,擅长野战的赵兵似乎不长于攻城,他们攻势并不猛烈。

他们先填平了靠南的护城河,同时堆砌起数座和城墙同高的土山。却不是为了让弓手站在上面射箭,而是遮挡住朝歌城内守卒的视角,让守军看不见赵营后面的工地在做些什么,只能看到劳役和工匠进进出出,巨大的梁木和石块、皮革等用辎车运到。

在刘香想来,赵兵打造的,无非是些攻城器械,如冲车、盾车,还有在赵氏攻共城时用过的那种奇怪梯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果然,到了十天前,赵兵的攻势渐渐开始加速。

最初是兵卒躲在打造出的盾车后,顶着城中的矢、石,推动攻城车,试图把城门强行攻破,可城中人手太多,刘香率部死守,赵兵根本没法靠近,攻车反被城上抛下火把和油脂焚掉。

随后赵军分为两部,一部佯攻东南两面城墙,待将守卒调动后,主力猛攻西城墙,依靠云梯,赵兵第一次登上了朝歌城头,却又被中行寅亲率数百敢死士赶了下来。

旋即云梯还被城上的守卒推倒,勇士田贲掉了下来,幸好下边有兵卒奋不顾身地接住了他,这才幸免没有摔死,但也负了轻伤。

之后赵兵用了火攻,他们集合了全军的弓弩手,得数千人,趁夜靠近向城中发射火箭。火箭射入夜空,如漫天流星落入城内。然而张柳朔早有防备,之前已经将城中靠近墙垣的房屋全部拆了,所以射程不足的烟矢火箭虽然引发了一场小火,但城中兵卒很快引水将之熄灭。

这夜以后,赵军不再猛攻,只是无论昼夜,都有人在外击鼓佯攻。

如此这般,攻城十余日,赵军虽然没什么进展,死伤却也不多。反倒是守卒天天要受不知真假的骚扰,难以安眠,都有些疲乏了。

疲惫之余,他们也松了口气:“赵军是不是泄气了?这几日都不再发兵攻城了……”

就在城内守军对这种生活渐渐习惯,绷紧的神经开始放松时,到了七月中旬的一个晴朗清晨,拄着矛打瞌睡的一名中行守卒在同伴的推攮下睁开眼睛,却看到了这样一番情形。

从那些堆积起多日的土山后,缓缓开出了数十台粗犷的木质器械,在千余人推攮下,开始朝朝歌城外缓缓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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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何物?”

在那些奇怪的器械从土山后被推出后,朝歌城西南城角的兵卒们愣愣地看了很长时间,一直到日上三竿,还没搞清楚究竟是什么玩意。

在城墙外百余步,数十架木质机械已经被展开,轮子用沙包、石块前后卡住,后部的木架则有一截埋进了泥土里面好固定。赵军的工匠正各带着百余名兵卒和劳役,满头大汗的调整着位置、角度。

城内有人试着射了几箭,却发现距离太远,射不到外面的人。

“想必是攻城的器械,速速去催促刘司马来看看!”因为赵兵的攻势懈怠,在城头上几夜没合眼的中行寅回去休息了,而刘香也正好不在这一段城墙上。

但就在这时,那名中行氏的守卒却突然发现,他的袍泽们纷纷松开了手中的武器,目瞪口呆地望着城外的天空。

那守卒回身揉了揉眼一瞧,只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却见那些古怪机械旁,陆续升起了一些更奇怪的东西……

它们的羽翼在晨风中颤动不已,有的飞到十余丈高,有的飞到数十丈高,最后在赵军和城墙上空盘旋,久久不散。

众人定睛看去,不由大惊失色,却见那些东西有的浑身黝黑,像极了传说中的玄鸟,有的则是火红而长尾如凤凰。除此之外还有其他,还有鸟首人身的羽人、张牙舞爪躯干长达数丈的长蛇大龙、虎躯飞羽的鲜虞凶兽、吞噬月亮的贪婪天狗……

“这是怎么回事?”事怪必为妖,守卒大骇,转顾左右,却见那些负责扛石块砖块上城的白狄人一个个都跪倒在地,稽首不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看那马身龙首,是吾等狄人崇拜的中山神!”

不单狄人,城头迷信的民众们乍见这些只有在传说中才存在的神怪赫然出现在眼前,多数人都失去了方寸,下意识地跪拜起来。

只有还愣在原地的众人,才看清了接下来的一幕。

工匠挑选了合适的石球放入皮套内,随后在呼和的号子声下,大约百余人开始一齐牵拉连在横杆上的“梢”,每根梢都有十多名壮汉拉扯,另一头的长杆在他们的拉力下开始渐渐向地面压去。

“神助!”随着一声令下,百余人齐齐放手,接着是一声沉闷的碰撞声在从城外响起,这是投石机的木杆碰撞包裹着厚实麻布的支架所发出的声音。

砲梢的拉力在这一刻化作了巨大的推力,将一块十多斤的大石块抛射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半圆弧线,越过顶点后急速滑落,最后重重的砸落在朝歌城的楼阙房檐上!

随着一声“砰”的巨响,那如同天外来客的石块直接洞穿了脆弱的房檐,砖块、瓦砾四溅,城楼和墙垣上响起一片惊呼。

“这……”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中原诸侯攻城一直是单调的那几样,何时见过能把大石块隔空扔上城墙的器械啊!

这下,先前没有被那些风筝吓懵的守卒,也纷纷脸色苍白地跪了。

难道赵军真的是有鬼神相助么?城头上淳朴的朝歌国人纷纷作此想。

见校射成功,城外的工匠和兵卒劳役倒是兴高采烈,齐齐欢呼,现如今五十架投石机已经固定好了,工匠们照葫芦画瓢,纷纷带着众人准备发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随着一声又一声的“神助!”接着是一阵密集而沉闷的碰撞声!那些高大粗狂的投石机,借着拉力的力量,将石弹一块块的抛飞出去。几十个黑点划空向朝歌城落下!

有的拉力没把握好,落到了墙垣上,砸出一个凹痕;有的运气不错,正中望楼。

一时间,朝歌城外声如雷震,石从天降,城中汹汹,无不骇然!

更有几架投石机皮套内放的是散弹,每块石头虽然不大,却能一次性抛出去十几枚!其中有的则力度过大,竟然越过了城墙,径直朝城内飞去!

……

此时此刻,刘香正驾着车,从朝歌东部驶往西南角,途中经过了粮市。

虽然多数老弱妇孺都被驱赶到了淇水以北就食,可城内还剩不少民众,由于赵军围城二十日,没有其他食物进城,所以粮价已是战前的十倍,并还在持续上升。家中富庶的人已经囤积了不少粟米,穷苦的人,要么在粮市间游走,盘算着偷窃,要么就凄惨无望地站在城墙下瑟瑟发抖,等待被喊上城扛木搬砖,混一口清粥。

刘香不会怜悯地看这些人哪怕一眼,他现在已经是自身难保了,战败于牧野是大罪,丧邯郸、范二主于军中是大罪,若非主君也战死在外,他现在肯定已经被问责撤职了。

不过中行伯保证过,要是刘香这次守住了朝歌,就替他向范氏的新家主皋夷说项,免他罪过。

过了粮市后,便到了南门,清晨的空气中锤声激荡,大批朝歌木匠群聚于此,为城垛加添木板,看上去进展不错。

刘香恨不得将城墙增高两倍,加厚三层,好让他能安全地守到秋收后,那时候北面的援军将至,知伯肯定会干涉,说不定齐人已经打到曲阜了!赵军便不能不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而就在此时,城外和城墙上却突然响起了一声声巨响和人的惊呼。

“出了何事?”

刘香迷惑地抬起头来,却见十余枚黑点越过了城墙,狠狠的从半空中砸落下来,不偏不倚地落在他的车队中!

他来不及反应,亲卫却举起了盾,但却没什么用。这些从天而落的石球砸中人体的威力绝不是几两重的弓箭可比的,哪怕只擦一下,也会骨折筋断!

只是霎那间,石块撞击盾牌的脆响和士卒的惨叫声就响成了一片,车舆挨了一下后轰然坍塌,马儿脖颈上中了一枚后四腿跪地,吐出了血沫和内脏碎块,哀鸣不已,还有好几人被砸翻在地,不是脑袋开花就是手折腿断。

而刘香更是凄惨,有一枚石块正好砸在他脑袋上,噗哧一下就把他戴着铜胄的头颅给砸凹陷下去了,他一声不吭地倒在车中,等动荡结束后亲卫赶过来时赫然发现,朝歌司马已经头颅迸裂,粉红的脑浆和血流了一脸,眼看是不活了……

……

“其实投石机能砸死人的几率很低,还不如一次弓箭齐射,但造成的心理震慑却是任何武器都不能比拟的……”

赵无恤意气风发地站在阵前,望着初露锋芒的“霹雳车”大发神威,不由笑了。他可不知道朝歌司马运气如此不好,竟然死在了如此小概率的攻击中。

公输班恍然大悟:“原来将军让我制作那些类似鬼神模样的风筝,也是为了打击敌军士气,加上他们从未见过的投石机,城上的兵卒或许真的以为,是鬼神在相助赵军。”

“不错,若是换成小城,被投石机来上几轮,都不必等到围城者的总攻,经过一阵长时间的轰击之后就会投降。至于朝歌这种大城,吾等不但要摧毁他们的城门、女墙、望楼,还要砸碎他们抵抗的决心。不出数日,城内就会失去抵抗的信心,到时候再来一次猛地进攻,便有机会破城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之后的数日里,赵军每到白天就会以投石机轰击朝歌,两百名有经验的工匠和五千兵卒、劳役轮班操作五十台投石机,每天都会往城里投射2000以上的石弹!

石弹准了整整二十天,数量充足,为了确保精度,发射的弹丸必须有着较统一的外形和重量,因此在攻城辎重队中,石匠就成了重要成员。他们不仅要将石头打凿成型,还必须要选出合适的石头。

木质的城门自然就成了首选的目标,在用散弹逼得城墙上的弓手不敢抬头后,投石机还能推进到五十余步外的近距离用几十斤的重弹上对木门轰击,虽然射几十次才能准备中一发……

甚至夜间也会发射以麻布和油脂包裹点燃的”火弹“!即使投射石弹命中重要目标的概率很小,但这样长时间的“弹幕射击”也对城内士气产生了很大影响。

因为刘香的意外身死,朝歌的城防出现了很大的纰漏,这种纰漏就算是中行寅和张柳朔亲自登上城头御敌也无法弥补。

城头上的士卒们眼见每日都被石弹轰击,己方的弓箭却因为距离不够射不到敌军,只能被动挨打,士气急剧低落。你可以想象,无时无刻都有一块大石头砸到自己脑袋上的恐惧。

虽然人力拉拽抛射的准头不高,但在数量堆积下,城头还是成了重灾区,墙垣上犹如被流星雨轰击了一般千疮百孔,只是仗着厚度没有坍塌、女墙也像是老人残缺的牙齿、望楼毁了两座、靠近城墙的房屋垮塌无数。

在这种情况下,那八百白狄人首先拒绝上城,与他们崇拜的”中山神“作战。甚至还爆发了一场叛乱,被中行寅带兵平定屠尽后,守卒本身也元气大伤。

至于那些临时上城作战的民众,每次到墙头时便瑟瑟发抖,甚至怕得大小便失禁,他们已彻底丧失了抗击赵军的勇气。

中行寅无奈之下,只得召唤所有朝歌城内的范氏家臣、中行军吏来商量对策。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中行寅这几个月瘦了一圈,他环顾堂下众人道:“赵军以机巧之力,诈称得天神相助,今我军被动挨打,士气丧尽,人力疲惫,二三子不如都来说说,应该如何守备?”

帐中诸人面色疲惫,眼圈发黑,他们大眼瞪小眼,没人接腔。赵军攻城二十几天了,尤其这几日攻势太过凶猛,守卒们要防守四面城墙,东西补漏,对赵军的那种攻城利器都见识过了,除了抱头躲得远远的也无可奈何。

中行寅等了半天见无人回话,只能望天而叹:“难道吾等连坚持到援军到来,坚持到知氏相助也做不到么?”

恰在此时,还是朝歌宰张柳朔站出来说道:“外臣倒是有一计。”

中行寅大喜:“何计?”

“赵军依仗的无非是那数十台攻城利器,我上城头观察多时,最初一日夜间还拉回去,但这几天赵军或许是嫌麻烦,竟直接任其立在原地,顶多稍稍后撤百步。我料想,赵兵这是因为太顺利,故而骄傲了,小觑朝歌了。若是在后半夜遣一支死士冲杀出去,携带火炬油脂,定能将这些器械一一焚毁,只要毁掉一半,吾等便能士气回升,又能多支撑数月……”

中行寅觉得有道理,又问谁能带兵出城去冲一冲,却无人冒头,屋内陷入沉默。

中行寅在太行以东俨然一国之主,这几个月却受了无数憋屈,此刻拍案大怒,说道:“区区赵氏竟逼我至此,真是耻辱!今日我问战,堂下数十人竟无人敢应声的?汝等非男儿也!”

他这一发怒,帐中诸人皆避席拜倒,惶恐不敢言。

中行寅最后按剑立起,怒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亲自上阵,出城一搏!”

众人纷纷站出来阻止,他如今是城内地位和威信最高的人,城池安危所系,众人岂能让他出去,君辱臣死,这才有人硬着头皮出来请罪,愿意入夜后出城试一试。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夜,月光如水。

朝歌西城门缓缓打开,一支近千人的“死士”潜出城池,虽然号称死士,可他们比起在凡共之战里冒死冲锋的东阳劲卒差了不止一分半点,装备或许还更好,但人人脸上都带着忐忑和不安,仿佛在做一场有去无回的冒险。

若不是重赏和军令逼迫,他们是绝不会出来的。

只有出了城,才能感受到这几天来投石机对朝歌的攻击是多么猛烈,墙垣上伤痕累累,有的地方已经被几十斤重的石弹砸击得裂开了小缝隙。

赵军那些笨重的攻城器械多数分布在南城墙,但朝歌守军没有出南门,而是从西门贴着墙根爬过来,他们打算抵达南城墙后突然袭击,烧毁攻城器械后再从南门回去。

在夜色下,那数十架攻城机械就像是沉默等待城破后吞噬活人的巨兽。

这几天赵军的防备似乎真的极其松懈,如此重要的攻城器械前面只有一些简单的土垒、沟壑和篱笆防护,兵卒似乎在拄着戈矛打瞌睡,没有发现城内竟然有人敢突出城外来。

朝歌守卒们在靠近目标后,突然起身,一鼓作气地往前冲了百余步,他们要抢在赵军反应过来前迅速点火。

可直到他们抵达薄弱的防护带时,不但无人来阻,甚至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仔细一瞧,那些在沟壑里打瞌睡的又哪里是赵氏兵卒?分明是一个个挂着人衣的木架子、稻草人。

“不好,有诈!”

守卒们纵然再愚钝,此时此刻也反应了过来,顿时惊觉不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在此时,忽闻本来一片沉寂和黑暗的赵军大营内响起了急促的战鼓声,旋即,他们左右的夜色里几乎不分先后,一起冒出了无数人头,竟都是从地下钻出来的。这些人在铺了芦苇席和沙土的壕沟里匍匐良久,此刻皆掀掉掩盖物,披甲持械地跳了出来,齐声鼓噪,同时往这股朝歌守卒杀去。

朝歌守卒们此时虽知中计,可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本来是乘着赵军骄傲懈怠,防备疏松,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来袭击赵氏前营,烧毁那些攻城器械的。而赵无恤却利用了城内守军这种心态布下埋伏,忽然之间,形势陡转,朝歌守卒从敌明我暗一下成了我明敌暗,心态瞬间恢复了被投石机轰击时的惶恐惊惧。

他们斗志已丧,只稍稍招架了两下,就抵挡不住,也来不及再拼死去烧毁投石机,转而开始向城池逃去。

然而方才空无一人的朝歌南门外不知何时多了数路伏兵,数百骑兵分为两队从旁边打着火把驰骋而至,在一个身披红黑两色皮甲的骑将带领下冲杀而来。

朝歌守卒们力气既疲,胆气又失,如何是这数千伏兵的对手?不过三两下冲杀就被杀了一干二净,领头的军吏亦身亡战中。

城头上,中行寅和张柳朔面色铁青,将全程看在眼中,期间不少侥幸漏网的守卒跑到南门处叩门求助,但城内的人抵死不开,最后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赵军的弓弩一一钉死在城门上……

中行寅孤注一掷下派人带兵出城的冒险就此结束了,赵军的投石机分毫无伤,次日继续向城内投掷石块,但这一回,还夹杂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昨日被杀守卒们的头颅……一个个被抛回城中,落到地上砸成了烂瓜瓤,粉红的脑浆和黑红的血液满城头都是,这对于守军来说是最残酷的精神攻击,这些日子见识过不少鲜血和厮杀的守卒们无不呕吐惊惧。

如此,朝歌城墙未倒,守军的心理防线却彻底垮塌了!

次日,在投石机轰击下,赵军发动了总攻,东南角,弓弩手们登上高达数丈的箭楼,压制城内的火力。城西南角处,十多架公输班制作的云梯靠上了女墙,数不清的兵卒簇拥着朝城头冲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朝歌守卒的防御漏洞百出,民众则能退就退,从清晨战到傍晚时分,在南门被破,赵军登城的情况下,是夜,朝歌外郭陷落!

赵军鱼贯而入,因见城破,又见赵军势大,在外郭守备中被打得七荤八素的朝歌守卒民众们彻底绝望了,他们不再负隅顽抗,而是成片成片地投降。

在乱兵和赵军的冲击下,朝歌内城也没守多久,张柳朔见大势已去,对他儿子说:“你跟随中行伯图一突围吧!我乃朝歌城宰,将留下死守,王生与我有仇,却劝主君将守备这座城的死难之节交给我,我不能不讲信用!”

于是他在内城自刎而死,等到赵无恤入得内城来时,只来得及见到张柳朔躺在厅堂中的尸身,他的朝歌城宰之印悬挂于梁上……

赵无恤为这位张孟谈的族叔扼腕叹息之余,更关系的则是中行寅的动向。

“主君,外郭、城内皆未见中行寅!”

“主君,有一支千余人的兵卒在外郭陷落时从北门而出,正朝淇水而去,应该就是中行寅!”

赵无恤听完奏报后道:“中行寅乃敌之魁首也,凡、共一战就让他侥幸逃脱,这次决不能再放过他!淇水岸边正是柳下跖的一师之众防守,中行寅可能会一头撞在他网中。但为了万无一失,除了留下看守城内的步骑,剩余的骑兵全部遣出,向朝歌四面搜拿,务必要将中行寅抓住!”

想到擒获中行寅,便能将二卿首脑一锅端了,赵无恤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狠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ps:有点事,今天先这样了,明天开始恢复一早一晚的更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夜色渐去,天边露出了一丝粉红的鱼肚白,黎明将至。

本应该安然躺在榻上安睡的晋国上军将中行寅,却在朝露中仓皇出逃。

巍然的大城朝歌就在他身后,墙垣渐行渐远,远离中行寅而去的,还有范、中行两家几个月前憧憬过的胜利。

中行寅在父亲死后接管了硕大的中行氏,与范氏并列晋卿第一第二强,范氏财力雄厚,而中行氏则强于军争,东阳劲卒打北方诸侯无敌手,这是他引以为傲的资本,也让中行寅性格里带着的贪婪和自私越发明显。

邯郸午之死,虽然外人普遍认为赵氏嫌疑很大,但实际上,下狠手毒杀自家姻亲的,其实是中行寅和范鞅。

邯郸氏有复归赵氏的打算,这让二卿十分愤怒,因为邯郸数县正好夹在河内和东阳中间,若邯郸投靠范、中行,那整个太行以东就能连成一片;若邯郸投赵,范与中行两家就会被从中割裂开来,这是绝对无法容忍的。

所以范鞅在朝歌动过一次手,之后中行寅还收买了邯郸午身边的亲信,借机下毒将其杀害,以此离间赵氏与邯郸,引发了这场战争。

在中行寅看来,合三家之力,征召的四五万大军足以荡平赵氏和韩氏那点靠在大河边上的弹丸之地。

不过他们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过程和结尾:赵无恤以出人意料的速度从东方调遣援军,在中行劲卒南下前就打垮了邯郸和范氏,仗打到这程度,先前的优势已经荡然无存,凡、共的大战一半靠运气,一半靠战略部署。结果是赵氏更胜一筹,获得了大胜。

现如今,中行寅连朝歌也没守住,在一个月的时间内便被打破城池,而过程更是匪夷所思……

赵军破城的山呼海啸愈来愈大,守卒的抵抗声息却慢慢变小,想来内城也已经被攻破了吧,中行寅逃的匆忙,连朝歌城里粮食、武器、装备堆积如山的府库都来不及烧毁。

他坐在戎车上,回望朝歌,竟然两只老眼都流出了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真是狼狈啊……”

……

想当年,中行寅可以将赵鞅玩弄于股掌之中,十多年前的铸刑鼎事件,中行寅与范鞅一个在台前表演,一个在幕后策划,赵鞅也被动地加入了他们的阵营,弄得执政魏舒也无可奈何,晋国的第一部成文法就此诞生。

而在八年前的召陵之会,中行寅向蔡侯索贿不成,就反过来建议范鞅不要为其讨伐楚国,最终导致这次春秋以来最宏大的会盟活动狼狈收场,反倒是吴国抓住了机会崛起。

总之,中行寅在过去二十年里,在晋国内外事务中扮演着极其关键的角色,说他左右国家的大局,实在不算夸张。

“可我为何会落到如此下场呢?”他扭头对跟在身边南下,每逢战事就要占卜的家祝问道。

家祝紧紧抱着龟甲和蓍草,不言不语。

中行寅迁怒道:“你担任我家的祝,肯定是进献的牺牲不够肥泽,要么就是斋戒时不恭敬,造成了我今天逃亡的命运!”

家祝答:“从前我们的先君穆子中行吴只有十乘皮车而不忧其少,只忧自己的德义不足。而主君呢?有戎车百乘,不忧自己的德义微薄,只忧车辆不足。您自己的舟车越华美,对民众的赋敛却越加沉重,赋敛承重,民众自然要埋怨和诅咒。即使我祈祷中行氏千秋万代,东阳被压迫的民众也会诅咒中行氏的溃败。我一人的祈祷如何胜得过一万声的咒骂?主君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再正常不过了……”

中行寅脸色一阵前一阵白,却仍然坚持道:“我之败,纯粹是战之罪也……”

他望着前方四五里外淇水汤汤,由西向东滚滚流去,眼中又泛出了一丝希望。

“虽然我折损了一万东阳子弟,但只要能渡过淇水,邯郸、柏人、鼓肥仍然能征召万余兵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错,只要能渡过淇水!

淇水乃大河支流,发源于太行深山中,向东南流,正好在朝歌之北,既是屏障,也是阻碍。

诗言,“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在浅水期,淇水是清浅而舒缓的。

可现在是丰水期,前头淇水滚滚,浪花四溅,远隔数里亦觉水气扑面,“淇则有岸,隰则有泮”,岸边绿竹芦苇,各色野花点点,时有惊鸟飞出。

此时夜色将尽,旭日将升,奔到岸边的中行寅也看清了远处的情形。

有大约两三千人正在离岸两三里处布阵,中行看得清楚,这支部队正是赵军……

而他们身后,也是烟尘阵阵,之前把中行寅从共城一路赶到朝歌的那些骑兵也追过来了。

“天亡我也!”中行寅恼怒地在车栏上重重一击,随即凶性大发,抽出长剑,指着前方的那些赵军大声说道:“东阳劲卒,与我冲杀过去,泅水渡河,河对面定有邯郸氏的人接应!只要过了河,卷土再来尤未可知!”

中行氏的兵卒士气低落,动作极慢,所以先动的是对面的人,柳下跖这个月里一直奉命守在河边,随时关注城内动向,所以正好逮了个正着。

他暗想自己在棘津被中行寅大败过一次,这回算是能找回场子了。随着柳下跖军旗、鼓声的催动,赵军右翼一千人首先出阵邀战,战士奋呼。几乎是同一时刻,左翼的一千人也出击了,他们直击中行寅所在的位置,只见旌旗飒飒,战鼓雷鸣,河流、田野,朝阳、大地,数千人厮杀一团。

交战的场地距离岸边不远,土地松软,多有坑洼,不利骑兵冲击。所以追来的骑兵们暂时没有卷入战团,只是在旁射射箭,随时准备阻止残敌逃窜。

这一次柳下跖以逸待劳,而且中行氏的残兵们在城破后又惊又累,根本没多少战斗力,很快就被冲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前边不远就是淇水,后面则是虎视眈眈的骑兵,这一败,中行兵卒退可无退,除了死战,只有投降一途。

先前随着石弹投进城中的不单有威慑人心的人头,还有一些麻布上书写的檄文赦书。

“抵抗者杀,降者可免!”

中行寅的精锐已经在数次战役里打光了,身边跟着的人良莠不全,没有为他效死的忠心,跟着他突围出城只是抱了万分之一的希望,想要渡水北归,回到故乡。如今见前路被断,后路也有追兵,完全处于被动,自然丧失了抵抗的勇气。

一时间,中行寅身边开始了一连串的溃散,哐当一声,一个人放下了武器,一百个人有样学样,他们跪地投降,而军吏也无力更无心制止。

比起刚经过的朝歌攻防,这一场河边之战胜利得轻轻松松。天色初明时交战,未至太阳完全升起便已获全胜。

中行寅就这么看着身边的随行者土崩瓦解,看着自己失去了所有的一切,他万念俱灰之下,举起了腰间随时携带的毒药瓶,一饮而尽!

……

朝歌城中,让虞喜去追击中行寅的同时,赵无恤让人将忠士张柳朔的尸身好好收敛起来,准备厚葬之。随后,他便亲自带着僚吏们接管了官署里的朝歌地图、户籍,这是他未来统治此地的基础。

从地图上看,朝歌城是一个长方形的构造,进来以后赵无恤才发现,里面的布局很整齐:从东城门到西城门,从南城门到北城门各有一条宽阔的大街,形成一个十字,在城中心交汇,这两条街是城中的主干道。

这两条主干道之外,在南北大街的两边,又各有数条支道,把整个城池分成了规模相等的十几个区域。这些区域有范氏的宫室宗庙,有家臣们办事的官署,有的是市,有的是手工业区,大部分是国人所居之里,虽然只是范氏主邑,实际上却比曲阜还要大,人口还要多,简直是一个中等邦国的首都了。

虽然在城池攻防的过程中许多地方被强拆,一些没派上用场的防御工事也在四处修筑,但并未影响朝歌的整体性。投石机虽然恐怖,其实没砸死多少人,城内也并不缺粮食,所以主要的死伤发生在昨天的破城之战里,粗略计算,赵军死伤约两千,城内死伤约四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比起争城以战,杀人盈城的其他攻城战役来,这些损失算是极小的了,这位万户大城的元气得到了很大程度保留。

在殿校双方死伤后,赵无恤马不停蹄,巡查起朝歌府库来。

走进府库,赵无恤首先倒吸了一口凉气。

里面分为粮仓、甲库、武库等,首先是粮仓,一进去,却见陈年的粟米堆积得像一座座金黄色的小山包,接过跪在地上的仓吏递上的简牍,赵无恤扫了一眼,便被上面的数字乐坏了。

“范氏为了这场战争没少做准备啊,居然存了整整一百一十万石粮食,足够六万人口吃上一年了……”

兵以食为天,赵无恤手下的几万人也是嗷嗷待哺,先前的粮食除了从征服地征收外,就是韩氏领地提供。几个月下来,飞车挽粟,粮车不绝于道,颇有些周转困难了,这些粮食一下子便解除了他们的燃眉之急,真是件值得高兴的大喜事。

可更惊喜的还在后面,他带着愉悦的心情到了下一处,看着武库吏献上的竹简文书,有些发怔。

“凡兵车器,共计一万二千四百余件?”

他有些诧异地问那替范氏管辖武库的小令吏道:“你确定没弄错?这可是能武装整整一军的器械!”

ps:不过是汉代东海郡武库数据的两百分之一而已,第二章在晚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武库者,官之兵器所藏也,置令守之。春秋之时,武库已经成了一项制度,除了国都会设置外,晋国诸卿也有收藏兵器的武库,进入成文法时代后,还会颁布《仓律》、《库律》来管理。而朝歌范氏武库给赵无恤的印象,一是库存量大,二是种类齐全。

跟着小吏往前走去,一个又一个仓库被打开:松开了弦的弓,堆压在一起,像是一一捆捆柴堆的长柄武器,木架上则是排列整齐的短柄武器。

在令吏献上的集簿中,记载储有弓的总数即达2678件,弓弦1987件……

短柄格斗兵器计有:短剑500柄!

长柄兵器计有:车用铍142件,铍449件,矛2517件,戈3839件。铍就是一种形似短剑,后接长柄的双刃类矛兵器,继承自东周。此类兵器后来演变为槊,具备强力冲击穿刺能力,是步战和骑兵手中的利器。

此外还有许多堆积得密密麻麻的防护装备:盾1000件,轻皮甲1423具,厚皮甲633具,甲札587具……

最后他们踱步到了外面的车库中,这里尚有刚刚完工没多久的车三百乘……

转了一圈后,跟在身边的漆万咽了一口口水:“竟然比曲阜的武库还要大,存储的武器装备更要多。”

赵无恤笑了笑:“千乘卿族可不是吹嘘出来的。”

出了武库后,旁边就是范氏的宫室,那些建筑还是很雄伟华丽的,重堂邃宇,层楼疏阁,连栋结阶。

无恤指着那边说道:“范氏自封于朝歌至今已有一百多年,传袭了五代人,虽然只是卿族而非诸侯,可毕竟创立这么长时间了,继承了殷商和卫国两代的百里膏腴,朝歌又是晋国与齐、卫、鲜虞、北燕的交通和贸易中心,所以非常富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些还只是封存在武库内的,算上范吉射带走的那些兵卒所持,随后又被赵军俘获的武器装备,算上朝歌守卒们手里的家伙,说范氏的财力能武装三个军绝对不是夸大。

赞完以后无恤又叹息道:“只是这辉煌的赫赫千乘卿族,拥有这么多的子民和武备,为何这么轻易就城破家亡了呢?”

身旁的僚吏和家臣皆拱手道:“因为赵氏有昊天护佑,将军英明神武!”

一片颂扬声中,也有一点异样,跟在最后面的武库令吏突然笑了起来,说道:“赵将军善战不假,赵卒勇于二卿之兵不假,但小人认为,范氏之亡还有自身的原因。”

赵无恤看了那武库令吏一眼,示意他说下去。

“因为范氏家族的治家之道走歪了,他们把苛刻当作明察,把欺诈当作智慧,把做作当作忠心,把计谋多端当作有本事,把聚敛财富当作才能。这就好比去了毛的兽皮,大则大矣,却正是破裂的路子,所以才会先亡……范氏之亡,还望将军引以为戒啊……”

旁边众人勃然变色,喝道:“大胆!”

赵无恤却阻止了他们:“盛极必衰,水满则溢,他说的有道理,我的家宰孟谈说过,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是我亲手将范氏覆亡,他们的教训,我自然会吸取。”

他又看着那名身体瘦小,容貌不扬的武库令吏道:“你叫何名?”

“小人薄疑,朝歌本地人。”

“好,薄疑,我听说破城之时,中行寅只顾着逃走,朝歌宰则带着死志,派人来令你将武库和粮仓烧毁,你为何未从?还带人守卫此处,完好地献给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疑垂首道:“我是范氏之臣不假,但这里不单是范氏的府库,还是朝歌人,乃至于河内数十万生民的粮仓。小人职务虽低贱,却也知道大战之后必有灾年的道理,战事对河内农事影响极大,今年的收成能到往年一半就不错了。我宁可背上不忠的罪名,也要将这里留住,还望君子能吸取范氏的教训,将这些粮食分给河内黎民一部分,这才是长治久安之道……”

这下子,赵无恤更对这名小令吏刮目相看了:“你有这般见识,却仅能做一个区区仓吏,范氏屈才如此,不亡待何?”

“你的提议我会考虑,并让人作出战后抚恤民众和赈饥的章程来,力求秋收前不会饿死一个人!如今人心未定,你暂且继续替我管理府库,我会派个计吏来做副职,协助你管好此地。好好做,我保你俸禄不缺,以后还有升职!”

觉得自己又捡到了一个可用之材,赵无恤很是高兴,就在此时,城外柳下跖和虞喜又送来一道喜讯。

……

戎车缓缓驶入视线,车上是一张蒲席,鲜血在席子和车舆上流淌凝固,中行寅胖大的尸体躺在上面,就像一头猎获后被剥了皮的熊罴。

据说他先是服毒,接着以匕首捅自己肚子,双管齐下后还未死透,可惜已经救不回来了。

赵无恤看着那具尸体良久,让人来辨认,确定是中行寅无疑,这才大笑道:“子石为我去了一块心病!二三子,邯郸、柏人虽还未下,但范、中行二卿相当于灭亡了!”

众人皆过来围观贺喜,他们却不知道,赵无恤虽然看上去大喜过望,可心里面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无恤心里是百感交集的:范吉射、中行寅治下有二十多个县,百余万民众,万千家臣食客所拥,一朝振臂,三军呼应影从,也曾不可一世,也曾主导晋国的军政大事,历史上他们甚至差点成功翻盘,击败其他四卿。

可如今,这一切都灰飞烟灭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范吉射自焚而亡,是真的化成了火灰。中行寅的尸身则躺在车上,以蒲席裹着,被众人围观,如同玩物。所以赵无恤见了他们的下场,不免觉得这世间盛衰无常,没了想象中战胜强敌后的兴奋。一时间兴致缺缺,脑中浮现的,则是如何治理这片被战争肆虐数月的土地,如何分胜利果实,如何善后……

倒是薄疑的表现和建议,让他有了一丝灵光,范氏官吏民众对二卿的忠诚,或许没有想象中根深蒂固……

他随后吩咐把这辆戎车在朝歌城中转上一圈,让那些投降的守卒和民众都看一看,这之后才将其收敛,以下卿之礼葬之。

同时下达的,还有一条约束军纪和治民的法令。

“与赵氏为敌者,范、中行二卿也,与百姓无关。小子与朝歌父老约定,赵军在朝歌期间,法三章耳: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此外不劫掠一家,不乱杀一人,不乱戮一吏,众人各司其职,以待秋收!”

这道命令传遍了朝歌每一个街巷里闾,得知赵氏不会清洗城池,不会行苛政,甚至答应开仓赈济后,朝歌民众内心稍安,那些投降的令吏更是高呼赵氏宽容。

胜利就在咫尺,这时候作为一个有大志向的政治家,要做的不是疯狂报复,而是要开始设法收买民心……

不过中行寅已死这件事情还是得宣传出去,让归附的人安心,让盟友坚定态度,让敌人惊恐畏惧。

赵无恤将此事简略地写成了一封信,封进竹筒里让骑士送往温县。

希望这个消息,能让重伤养病的赵鞅高兴一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果然像当年瓦之会时孔子说过的一样,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啊……这么快就入秋了。”大河边上,晋国中军佐用疲倦的嗓音评论道。

他在大战中于十多步外被一箭射中,从肋骨间穿透过去,幸好有甲衣保护,稍微阻止了箭矢,没有伤及心肺。纵然如此,也是难以医治的重伤了,伤口依然受到了感染,是名为”七日风“的绝症。

好在有灵鹊医者诊治,赵鞅凭借自己坚强的意志挺过来了,可后遗症仍然存在。他全身乏力、头晕、头痛、局部肌肉发紧,一个多月过去了,才勉强能下床,却仍然无法行走,更没法理政,内事交给长女季嬴,外事则是赵无恤继续帅军东征西讨。

赵鞅因为四肢无力,只能乘坐赵无恤让工匠打制的木轮椅活动,这种名为“轮椅”的东西装有木头与青铜制成的轮子,还配有毛绒垫,能让老父舒服一些。

黑衣卫士郑龙将载着赵鞅的轮椅推到了汹涌东流的大河边,在能下床后,他总喜欢来河边久久停留,看渔船捕鱼,看舫舟川流不息,之后许久,卿士都不曾说话。

关于季节,他的评论倒是没错。如今已经是七月中下旬,立秋将至,凉风开始吹,露水开始降落,寒蝉开始鸣叫,老鹰于是祭鸟,旧的事物成熟或是衰老飘落,人生世事变换之快让人猝不及防。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隐隐响起了脚步声。

郑龙知道,这是主君的长女季嬴来了,他已经很熟悉她的走路方式了:轻巧而优雅,如同在水面欢快地跳舞。

果然,她很快便出现在郑龙的视线中,一身火红的深衣,环佩叮当,因为走得急,身后的侍女都快追不上她,无法为她举起身后的长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季嬴也不在意自己长裙坠地,望见赵鞅的背影,便趋行过来行礼,举袂遮住白皙的面容,随后献上手里的东西。

“父亲,是无恤来信了……”

她抬起头眨了眨眼:“看送信人的样子,或许是好消息!”

藤纸上细小的字体密封在翠绿的竹筒内,赵鞅似乎感觉到了信中的内容,伸手接过。

“但愿如此吧。”赵鞅不置可否,受伤卧床一月,昔日强健的身体又几乎废掉后,他性格变了许多。

他表现得不急不忙,先让郑龙和季嬴将他推回亭中,这才慢慢展信而读,看了一遍又一遍,皱眉又展眉,良久后才长长地叹息一声。

季嬴好奇地问道:“父亲,信中写了些什么?”

赵鞅揉了揉又开始发痛的太阳穴,淡淡地说道:“无他,只是晋国又死了一个卿士而已……”

虽然赵鞅表现平静,不过细心的季嬴却发现,父亲饱受病痛折磨,瘦了一圈的面容上隐隐露出了一丝笑,而扶着轮椅的左手,也止不住开始激动地颤抖……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灵鹊医者曾抱歉地断言,赵鞅以后恐怕都无法走路了,更没法上阵杀敌了,甚至连乐灵子也对此无可奈何,只能指望医扁鹊早点来晋国。

晋国中军佐不希望敌人知道自己变得有多么羸弱,温县及宫室内外里布满了眼线,也布满他无法攀上的阶梯。自从能下床榻后,赵鞅便每日坚持让侍卫带着他在外面活动,虽然他仍然不能走动,必须倚靠轮椅,而且活动量一旦过多,便会伴随着肌肉抽搐的痛苦。

但每隔数日,他还是会坚持召开朝会。

在凡、共之间的大战中,温县大夫赵罗犯下了临阵溃逃之罪,论罪当斩,看在他儿子十分尽力的份上得以活命,被赵鞅赶去守祖庙,温县的兵卒全部交给邮无正和赵广德管辖。至于温县的内政,赵鞅从家臣团里挑了几名可靠的僚吏主持。

赵氏的控制范围渐渐覆盖了整个河内地区,各地都要留人驻防,还要有能独当一面的僚吏治理刚刚归附的民众。

所以每次朝会,赵氏的家臣们都翘首以盼,希望自己能得到任命。

不过今日却与众不同,赵鞅带着他们移驾大河边上,与众人一起看滚滚流水。

良久后,赵鞅才缓缓说道:“我数年前生病昏迷,曾做过一个梦,梦到被天帝邀请到帝庭中遨游,与众神饮宴,期间被一对熊罴袭击,我手无寸兵,差点被他们所伤,是一位英武少年将其射杀。事后天帝对我说,晋国将有大难,我也会卷进去,而吾子会助我灭掉两位上卿,熊和罴就是他们的祖先……”

他接着向众人展示了赵无恤的信件:“如今梦境应验,无恤已破朝歌,中行寅已死,二卿俱亡!”

众人大喜,纷纷上前祝贺赵鞅,尤其是那名叫栾激的家臣满口阿谀奉承之言,过去几年里,他很能讨赵鞅欢心。

可今日赵鞅却不理会他,而是唤来负责温县舟师的古乘,对他说道:“你曾经对吾子说过,赵氏门客虽多,却良莠不全,有的能当六翮用,有的则是没用的腹背之毛,无恤觉得此言得当,向我推荐了你,余今日便要从善如流,抓一把生了跳蚤的腹背之毛拔掉!”

他一挥手:“将栾激押上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众人大惊,却见黑衣侍卫从人群里揪了栾激,他一身中年文士打扮,穿鲁缟戴高冠,鞋履尖上还镶嵌着珍珠,卖相很是不错,此刻却满脸惊骇。

赵鞅定定地看了栾激几眼,突然下令左右道:“将此人丢进大河里!”

栾激大惊,被两名虎贲按着双手,大呼小叫道:“主君,不知仆臣犯了何罪?”

“我喜欢声色,你便在民间寻觅美色送来;我喜欢宫室台榭,你就立即去修;我喜欢良马和好车手,你就拼命去找。但我求贤已经数年了,你却一个贤人也没有引荐,而且还敢离间我与无恤的关系,甚至还被新田的知伯收买,将赵氏的情报告知他。所以说,栾激此人只能培养主君的过错而败坏主君的善行,加上泄露赵氏军情,罪当死!给我扔下去!”

栾激真被扔下大河,在湍急的河水里扑腾了一阵,咕噜咕噜冒了一圈水泡,便沉入河底,不知所踪……

赵鞅只言片语就将曾经的宠臣杀了,岸上的赵氏家臣们看得目瞪口呆,只有古乘拱手道:“主君做的好,早该杀此佞臣。”

众人违心地赞许,本以为今日的事算完了,赵鞅却又让人抬出了一箩筐帛书……

众人心中惊疑不定:“主君,这是……”

“此乃我儿从朝歌范氏宫室里缴获的文书,其中不少似乎来自赵氏……”赵鞅皮笑肉不笑:“余倒是不记得,曾派人给范伯写过这么多信!”

……

不少家臣的脸顿时就煞白了。

却听赵鞅继续说道:“当今之世,非但主则臣,臣亦择主。开战之初二卿势大,赵氏也一度危如累卵,故下臣与二卿沟通,为自己留条后路乃是常态,情有可原。我儿虽将这些书信送来与我过目,却建议我不要观看,他的话有道理,来人,点火,将它们付之一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龙领命,在河边将这些书信焚烧一空,看着那些书券帛布慢慢化作火灰木炭,撒入流水东去,亭边不少额头冒出冷汗的家臣这才松了口气。

赵鞅将这光景都看在眼里,他虽然腿脚不能再上阵杀敌,但经历生死临界后,智慧和耐心却反倒增加了几分。按照常人做法,应该找出这些叛徒消灭干净,以防后患,但是赵无恤的建议却更合理。

“贤才之臣,入魏魏重,出范范轻,为知知完,畔赵赵伤……”

保全自己是人之常情,这些家臣也并非就是背叛,只是在他们没判断清楚情况下,将鸡蛋放两个篮子里的选择。范、中行大势已去,这些家臣投降的可能性已经不存在。如果把这些人抓起来,不,就是赵鞅把书信公开一遍,也于事无补。反倒会令人心动摇,让赵氏本已经捉襟见肘的人才折损一批,如今二卿虽去,犹有知在,赵氏不能先自损羽翼。

何况,赵鞅虽然没看过信,但赵无恤看过信否?

对于这些人来说,赵氏父子此举是多么的宽宏大量,他们中知恩图报的人会对赵氏感恩戴德,以死相报。而其他人也会因自己的把柄可能掌握在赵无恤手中,有栾激的下场摆在前面,他们只能服服帖帖地做事,再也不敢生出异心来。

赵鞅最后说道:“余身体不便,今后都将是世子无恤主持大局,等他归来后,可以举办一场主臣之间的盟会,二三子可向他委质效忠,好好做事,我父子便能既往不咎。”

他的虎目将所有匍匐在地的人扫了一遍,“若再有人心怀贰心,栾激便是汝等的下场!”

……

等众人退下后,赵鞅爆发了一阵猛烈的咳嗽。

季嬴走过来抚着他的背,关切地说道:“父亲旧疾初愈,还是要多在室内歇息,不要每日都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关于我的死,已经在太行以西传得满天飞了,所以我必须让人知道。必须提醒晋人,提醒魏氏、韩氏,提醒赵氏的小宗和家臣,我赵志父还活着!”赵鞅无力地笑笑,随后让季嬴推他到河边,折下一根荆棘,开始将上面的小刺一一拔除,只剩下一根光滑的藤条。

“你一向聪慧,懂我的用心了么?”

季嬴咬了咬嘴唇道:“父亲的意思是,无恤在外为父亲拔除范、中行这样的荆棘,而父亲在内,也要为他拔除栾激等毒刺……”

“不错,局势看似对赵氏有利,可若不加以调控,势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重伤未愈,也不知道能撑多久,我若死去,知伯一定会借此设计阴谋……所以我要快些为无恤清扫门庭,让他能早点将东西二赵合而为一。”

赵鞅目露凶光:“别说是区区栾激,哪怕是仲信、叔齐,甚至是伯鲁要挡他的路,我也只能去下狠手!二卿虽去,犹有知在,这场战争,恐怕没那么快结束!”

……

七月下旬,太行以东的战事陆续传到西边,震惊了朝野,新田知氏府邸也不例外。

厅堂之上,知氏的嫡孙知宵发现,在得知朝歌旬月陷落,中行寅身死,而赵鞅却还在温县活蹦乱跳的消息后,祖父握在手里的酒盏竟然失手摔落,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这是他二十年来,第一次看见沉稳如水的祖父如此失态……

ps:根据侯马盟书脑补,第二章在晚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朝歌是我的!”

消息传得很快,知伯的党羽们再次汇聚一堂,满脸涨红的范皋夷愤怒地说道:“我是范氏的新家主,朝歌及河内诸县理应由我来接管,赵氏怎么敢破城而入,将府库、民众全部接收?他们凭着什么?”

范皋夷家主的位置还没坐热乎,便迫不及待地前来伸张权利,可问题是,他申诉错了对象。自从惊闻噩耗后,知跞便面色阴郁地坐于矮案后想着事情,一言不发,任凭自己的党羽们相互争吵。

“凭胜者的权利。”知氏的小智囊知果代父亲如是回答,干错利落。

“赵氏野战击败了范、中行二卿,又据守轵关道和孟门,就是扼住了晋国的咽喉,让吾等短时间无从干涉。本想着这是赵氏的取死之道,孰料他们竟然真的能一个月内攻陷朝歌……”

说到这里,知果瞥了自家父亲一眼,这个结果,是聪明老练如知跞也没有料到的。

梁婴父喃喃说道:“我还是不敢相信,即便在凡共大败后,朝歌城内仍然有数万人丁,而赵军顶多有两三万人,只能围住城池的一侧。中行伯只要不自己出城击敌,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就被攻破……惜哉,若他能再坚持数月,执政的计划便能顺利实施。早知今日,当初还不如弃守朝歌,将其烧成白地,也好过如今中行伯身死,还以朝歌府库资敌。“

“你,你……”范皋夷听梁婴父说要弃城毁地,大怒地指着他的鼻尖。

“换我也会选择死守。”知果又开口道:“太傅不清楚朝歌的地位,此地若失,邯郸、柏人甚至井陉都会暴露在赵氏兵锋之下,所以中行伯和朝歌宰的守城决策没错,问题在于赵氏用来攻城汝的法子,据说他们的器械能天降飞石,或是得到了……天神相助?”

“荒谬!朝歌的鬼神土主要助也应该助范氏!”范皋夷不依不饶。

众人预料落空,正是彷徨之时,很快就发生了争吵,其余人则面色阴沉,气氛十分凝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够了!”

却是知伯手扶矮桌而起,眼睛扫视了眼前众人一遍,让他们统统闭嘴。

“朝歌城破,这已经是既成事实,现如今说这些假设还有何用?”

众人沉默片刻,又齐声问道:“执政,如今该如何是好?”

知伯负手踱步到门口,望着阴沉的天空一阵出神,随后又踱步回来,反复几次。只有知果才知道,这是父亲冥思苦想时的样子,看来知氏设计好的策略被赵氏速胜打破后,的确给知伯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最终,知跞终于下定了决心,停下了脚步吩咐左右道:“都将汝等的沮丧收起来,随我进虒祁宫,一同向国君控诉赵氏父子首祸之罪!”

……

是夜,新田虒祁宫内,晋侯午撑着自己的头打着哈欠,今晚他才刚上榻不久,还来不及享用知伯献上的别有风情的狄女,就被喊了起来。

匆匆忙忙换上朝服乘坐步辇来到正殿时,已经是后半夜的丑时了,眼皮在打架,而沉重的冠冕压得他脖颈酸痛,但今日的紧急朝会晋侯不得不亲自来参加,虽然政事都被执政卿知氏操持着,但凡是军国大事,还是要经过晋侯同意才行。

太行以东出事了,晋国的卿们在火拼,晋侯却无可奈何,无从阻止。

何况得知中行寅死讯和朝歌陷落的消息后,晋侯就已经被吓醒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执政不是说万无一失么!赵氏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能耐!”

厅堂内,知伯一党的大夫们叽叽喳喳了一上午,就像一群刚从鸡埘里放出的母鸡。

“破坏晋国的旧规矩,擅自与范、中行开战,并且强占其城邑,屠戮其兵卒,杀害两位卿士,君上,赵氏这是要反叛啊!”

说这话的是刚刚确定要继承范氏,却尚未正式升任卿士的范皋夷,这位昔日与范吉射势同水火的范氏庶子,如今却是范氏利益的忠诚捍卫者,一副无时无刻不像替弟弟复仇的模样。

“赵氏早就不敬公室许多年了,当年赵盾就曾杀了灵公,如今赵鞅、赵无恤父子更甚之,他们竟然将东去问罪的籍秦大夫挡在太行,不让他们过去。”太傅梁婴父接过话头,他面色通红,不知道是出于公愤还是私嫉,晋侯听说他与赵鞅、晋阳大夫董安于关系很不好。

“韩与赵乃一丘之貉,会这样也很正常。”知氏的次子知果也如是说。

最后,他们的结论是:赵氏乃搅乱晋国的首祸者,不能不加以惩戒。

可就算他们罗列了天大的罪名,可到头来,却在如何问责赵氏这个问题上拿不出章程来。

他们这些人平日里就包围在晋侯的周围,阻断了其余卿族走国君门路的机会,尊晋侯以令诸卿,这是知氏最有力的凭仗。

但过去屡试不爽的君命卿权,这次却仿佛撞到了铁壁上,赵氏抱着一战而胜的决心顶住了国君和执政的压力,先在野战里击垮二卿主力,又以匪夷所思的方法攻下朝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反观这边的手段总是慢了半拍,先前想去为晋侯和知氏“接收”河内地的籍秦被韩氏阻在轵关道,那里一夫当关万夫难开。加上天降骤雨,道路湿滑,所以籍秦也没试图进攻,直接退了下来,驻扎在范氏的河东领地内。

与此同时,另一条要道滏口陉,也因为赵氏利用范皋夷的倒霉兄长范维诈取了孟门关,落入赵氏手中。如此,沟通太行东西的三条道路,还在知氏手中的只剩下一条井陉道,可以直达柏人、邯郸,朝歌失守、中行寅战死的消息,他们正是从那条道路获得的。

“赵、韩塞孟门、轵关,则晋无河内……”

晋侯和知氏对太行山以东的局势完全失控,君权和执政之权从未像这样被无视和践踏过。

熬了大半夜后,晋午终于忍不住了,他问道:“执政怎么还来?“

知果道:”父亲听闻中行伯卒于朝歌,悲伤过度,故让吾等先行片刻,他在后穿戴丧服,便入宫来……”

话音刚末,殿外便有寺人来通报,说知伯来了。

……

知伯是步行进入虒祁宫的,远远看去,只是宫灯旁的一个小白点,等他渐渐近了,晋侯才看清他穿着布衰裳,澡麻带,绖、冠布缨,吉屦无绚。

正是五服中最低一等的“小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等他上前下拜请罪时,晋侯也只能先压住焦躁,叹了口气道:“执政节哀,国事为重啊。”

知跞长拜及地,作悲戚状顿首道:“谢君上谅解,知氏与中行氏本出于荀氏,虽然出了五服,但中行伯仍然算我远支堂弟,堂堂一国卿士,晋国上军将,却落得如此下场,实在是令人心寒……”

晋侯咳了一声:“中行伯的葬礼我会让礼官好好操办,他们尸首也得从赵氏那里讨好回来。不过首先得解决太行以东的战事,执政觉得,如今的形势,新田应该怎么办为好?真的要定赵氏一个首祸者的罪名么?”

他很清楚,如果真这样,那就是公然宣称公室要讨伐赵氏,这得冒极大风险。亦或是,维持对赵氏伐邯郸的支持,承认他们灭范氏的既成事实,那样的话,作为执政,在任期内任由赵氏这么干,知伯必然下台……

知跞抬头道:“老臣认为,既然二卿形同灭亡,为今之计,以公室、知氏之力与赵氏为敌,恐已不如,莫不如尽弃前嫌……”

晋侯和在场的众人都大惊失色,纷纷出言问道:“吾等没听错吧,执政,真的要与赵氏请平?”

晋侯午心中有一丝不乐意,虽然他不喜欢打没用把握的仗,而且实权所剩无几,但他毕竟还是一国之君,以国君身份向臣子求和,太过屈辱了……

范皋夷和梁婴父更是心惊不已,他们一个继承了与赵氏为敌的范氏,另一个则与赵鞅、董安于有旧怨,都是铁杆的反赵派,怎么也不会主动请平。若战争以这种方式结束,赵氏必将得到巨大的丰收,比以前更强大,更不好对付,而过几年赵鞅或赵无恤入主朝堂,他们就不用混,可以逃到别国去了。

知跞却笑了笑,道:“赵氏已经背弃君命和礼法,是晋国叛臣,老朽怎么会和他们讲和?我的意思是,晋国也是时候和齐、卫、郑尽弃前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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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朝歌陷落的消息传来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晋国内部的各势力停止了剧烈的大战,转而开始伐谋伐交,暗地里不知道在进行什么肮脏的交易。

但作为国君的晋侯却像是呆滞了一般,仍未能打定主意,下达联合外国讨伐赵氏的命令。

因为知跞服侍三代晋侯,还是晋顷公托孤重臣的缘故,晋侯午一直对知跞极其信赖,无人时甚至会尊称其为“仲父”。

可这几年来,他对知伯是有一些抱怨的,作为一国执政,不是应该消弭国内的斗争,调和卿族矛盾么?为何知跞上台后六卿关系越来越紧张,对国君的权威越来越蔑视,最后赵韩与范、中行竟无视他的存在大打出手。

在晋侯眼里,这四家其实都是“首祸者”,都该死!

不过抱怨归抱怨,晋侯午手中已无兵权,公乘无人,只有一个发动国人的名义,晋国六卿里,他能依仗的也只有知氏。

何况,知跞在他耳边说的那些话,听上去的确很有道理……

这一日又是同样的情形,却听知跞危言耸听地说道:“赵氏讨伐邯郸固然情有可原,但不顾公命与范、中行开战就是对君上的大不敬了。他们侥幸击垮了范氏和中行氏,如今范氏太行以东领地全部丢失,中行氏虽然还完好,却已经丧了家主,我那侄儿中行黑肱守则有余,却不能对赵氏造成实质性的威胁……加上有韩氏相佐,若君上再坐视赵氏壮大,他们席卷太行以东只是时间问题。”

“执政的意思是,要对赵氏加以遏制?”

“不错,本来老朽天真地以为,谴一使臣去督促他们休战献地即可。但他们阻止籍秦大夫进入河内的抗命态度。却让我打消了不动刀兵就解决此事的念头,赵孟父子因为胜了几仗,竟然跋扈至此,真是想不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晋侯还是在犹豫。

“其实,若是赵氏能满足于此,将河内分割给赵韩二卿为代价,换取他们继续效忠公命,寡人也还能接受……”

但我却不能接受!知跞心想,他摇了摇头道:“不然。”

晋国中军将努力让自己忘记先前失算的愤怒和失落,重新打起精神来,尽力说服晋侯。

知跞一向觉得,赵宣子那种将自己的意志凌驾于国君之上,犹如太阳夺去星星光芒,虽然被诸卿视为楷模,其实只是权臣中的下乘者。

真正的操持国政,操控国君,要像水润万物一样,“绵绵若存,用之不勤”。他表面上什么事情都请示晋侯,然后再从中说服他,虽然有些麻烦,却不容易让这位年轻国君产生抵触心理。同时再在国都排挤其他卿族势力,让自己的党羽充斥朝堂,他是执政,这一点上,无人能与他相争!

“我听闻,赵孟在战场上受伤后,已经任命其子无恤为世子,在他死后会继承赵氏的所有领地。君上想想,赵无恤是鲁国正卿,手中已有一个千乘国,合西赵之力,又有千乘,再吞并了朝歌、邯郸、柏人的话,再添一千乘!到那时候,三千乘赵氏的领地就差不多和齐国一样大,其家半晋国,其兵僭三军……以赵无恤不臣的野心,赵氏必有晋国!”

晋侯额头直冒汗,让某个卿独大,这是历代晋侯尽力避免的事情,所以当赵氏强大时,便有了下宫之难,当三卻其家半三军,其富半公室时,便被君臣合力诛杀。

现如今,若不阻止赵氏,的确会像知跞说的那样,枝大于干,手臂比腰肢还粗,到那时,他的位置会很尴尬啊……

但真的要开战么?晋侯心里扑腾扑腾地跳,但凡是和卿族为敌的晋君,如晋灵公、晋厉公之流,似乎都没什么好下场啊。

恰在此时,殿堂外却传来了一阵骚乱!夹杂着呼喊声和乒乒乓乓的器械打斗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出了何事?”晋侯大惊,忍不住在榻上往里缩了缩。

“君上,有人在攻打虒祁宫门!”外面的寺人慌忙跑进来通报。

众人面面相觑,上一次打进虒祁宫,把箭都射到屋檐上的人,还是栾盈那厮,如今这座晋侯宫室已经五十年无事了……

知跞几步踏到殿门旁,招呼众人关门据守,同时让儿子知果出去看看。

也不知过了多久,宫外的嘈杂打斗声终于平息了,宫门这才再度开启,知果也带着几件武器和衣服前来复命。

“如何了?”

“有百余贼人想要乘着黎明换防时突入宫门,被宫中虎贲和闻讯赶来的国人杀死击退,宿卫的司马正在全城搜拿余党。”

“围攻宫门的是谁人!”知跞义正言辞,不知道内情的人,绝对看不出他是在演戏。

知果看了父亲一眼,会意地说道:“是赵氏的黑衣死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啊!”晋侯午失声叫了出来,殿内众人也是一阵面色煞白。

知果上前几步道:“君上请看!这是赵氏的符令和服色武器,这些人试图冲进宫中挟持君上!”

晋侯只觉得头晕目眩,他在位十多年了,从弱冠少年长到初为人父的年纪,虽然六卿擅政,侵夺了他的权力,晋侯越来越像一个名义上的国君。

可卿族发兵进攻虒祁宫,这还是头一次啊!

梁婴父照着定下的剧本叹息道:“没想到赵氏竟然这么丧心病狂,不但违抗公命,还试图劫持国君……这就是赵无恤在鲁国做的事情啊,将国君牢牢软禁在自己兵卒包围下,无事不能上朝,整日只能在狭小的内宫里过着连庶民都不如的日子。而赵氏则建立幕府,名为鲁卿,实专鲁权,就差篡夺鲁侯之位了,当然,这是迟早的事。”

“现如今,赵氏父子又想把这种事情在晋国也来一遍……”

晋侯慌乱下失去了分寸,也不辨真伪了,他摸了摸头顶的诸侯冠冕,的确,若是让赵氏赢得这场战争,若是这次再度向赵氏退让,坐视他们强大,那等赵氏入主朝堂时,自己的君位还能不能保住,只是赵无恤一句话的事情!

他又瞥了知跞一眼,这位老卿士一直像一位伯父一样扶持他,要不然,就再信任他一次?

“执政?”他怯怯地问道:“齐侯真的愿意和吾等和解,并助晋国剿灭叛臣么?”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绝对可以!”

见晋侯松口,知跞更是苦口婆心地劝说起来。

“齐国与鲁国是传统的敌国,而赵无恤入鲁时更是夺取了齐国的一些都邑,还霸占了邾、小邾等齐侯与国。齐侯杵臼曾在鲁地被赵氏击败过,一直记挂着所受的屈辱不能忘怀,过去数年虽然没有再战,却处处与赵无恤作对。与其说他是在与晋国为敌,不如说是在与赵为敌,如今赵氏不服晋国公命,是君上和齐侯的公敌,晋与齐大可联合伐之!”

“唉,一国之君与敌国联合讨伐本国卿士……这种事情闻所未闻,不知道新田的国人们能否理解……”

知伯为他打气道:“随籍秦大夫东去,却在太行遇阻而归的那些国人已经见识到赵韩二卿的跋扈了,而在国都的人,也将知晓赵氏悍然派人进攻虒祁宫,妄图挟持国君的罪行。赳赳武夫,公侯干城!新田的国人,一定会支持君上讨伐叛臣的!”

晋侯的紧张稍微缓解,只有在新田,在国人簇拥包围下,他才能感到一丝安心。

“那国内的其他各卿……”

范皋夷站出来高声说道:“君上放心,范氏虽然主邑朝歌陷落贼手,但太行以西的两片领地仰仗执政发兵保护,晋阳赵兵未能攻入。我和驻守瓜衍之田的士鲋大夫一定会拥护君上,六县之地尚能征兵近万!“

梁婴父补充道:“中行氏也未灭亡,执政的侄儿中行黑肱愿意效忠君上,他在东阳能征兵近万,此外中行氏在陆浑地和太行以西的领地,也能征兵五六千!”

知伯最后表态:“知氏虽然弱小,但老朽领地上的两万五千虎贲也愿唯君上之命是从!”众人不知道的是,中行黑肱为了保全自己,甚至在密信中声称愿意成为知氏小宗,让二荀重新合一,这也是知伯与赵氏撕破脸的底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晋侯坐姿越发轻松,他暗想道:“算上新田的近万国人兵卒,太行以西理论上能集结五万兵卒,就算有一半留守县邑,也有三万可用……而赵氏在太行以西,只剩下一个留守兵卒万人的晋阳,一个空虚的长子,以及可以忽略不算的几片分散领地……”

但他随即想起了什么,又追问道:“我担心的是魏氏和韩氏,赵氏虽然悍然派人闯宫,但韩氏不知道是否知情,魏氏和赵氏走的近,我也担心他们的态度……”

韩氏是六卿里最弱的,尚能出两万兵赋,其中太行以西便有万人留守。而魏氏就更强了,与知氏兵力相当。

韩魏是垫底的弱卿,但事到如今,他们的向背却决定了这场晋国内战的走向。

“韩氏与赵氏乃一丘之貉,此战里被许诺了太多利益,只能希望他们不敢对抗国君,至于魏氏……”

说到这里,知伯瞥了一眼范皋夷,只见这位新任的范氏家主心疼的闭上了眼睛。

的确,魏侈父子看上去憨厚老实,可索要起好处来,却一点不客气,先要了两县,约定明年开春后交割。而朝歌城破,赵鞅未死的消息传来后,魏氏倒没有像知伯担心的那样突然反正,助赵氏攻知,只是派魏驹来新田,将两个县的价码加到了三个县,交割日期也变成了秋收后……

如此一来,魏氏很快就能尽有解池附近的河东之地,范皋夷也只剩下三个县了。

知伯知道自己这是在割肉饲魏,却无可奈何。

在范、中行都残缺不全的情况下,赵氏赫然成为晋国第一,也是天下第一强卿,哪怕独立成一国,也能主宰中原局势。所以留给知伯的选择只剩下两个,要么被赵氏慢慢压死,要么搏一搏,合众弱以攻一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魏氏所处的地理正好远离了东方战场,加上一直以来与知、赵两面较好的策略,让他们的站队摇摆不定。

知伯只希望自己抛出的香饵能套住魏氏父子,至少让他们保持中立,让自己完成既定的计划。只希望赵氏能给他们的东西,不足以诱惑魏氏公然与晋侯、执政对抗……

他咬了咬牙道:“请君上放心,魏氏家主已经声称,唯君上之命是从,他们会守土安民,不会助赵氏为乱!”

“善……”在知伯连续数日的引诱和哄骗下,晋侯午这回终于下定了决心。

“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赵氏虽然是首祸者,还犯下了冲撞宫门的大罪,可寡人宽容,还是要给彼辈一个机会。传我诏令,命赵氏将朝歌、河内地交予公室,再勒令赵氏庶子无恤带着私兵回鲁国去,此生不得再踏入晋国半步,更不能继承家业!赵卿虽然未死,却重伤不治,他要告老致仕,赵氏一分为三,分割给其三子!”

“将信件送往大河,再顺流去温县交予赵孟,告诉他,若他还当自己是寡人的臣子,便依从诏令去做,则赵氏能存;若他不从,则赵氏便坐实首祸之名,叛晋者,昊天鬼神在上,寡人与友邦、诸卿共诛之!”

知伯在旁听之任之,虽然心中暗笑晋侯天真,到了这份上还寄希望于赵氏能放弃到手的一切,嘴上却说道:“不错,若赵氏真的能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依然愿意与他们结姻亲之好,先前我可是与赵孟约好了,要让他将长女嫁给我的长孙的……”

此时此刻,他再度恢复了先前一度失去的上善若水之心:既然两条细流无法将他们溺死,那就合百川为海,合众弱攻一强,就不信淹不死不守晋国礼法规矩,不按照他预想行事的赵氏!

他略有些得意地想道:“赵孟,赵氏庶孽子,面对君上的这条诏令,不从就是公然叛晋,面对天下围攻,从则会失去一切,你们当如何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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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等应该速速发兵北上,据斥候来报,北面十分空虚,中行氏只控制了洹水以北,以南的中牟、戏阳自行其是,而雍榆则是范氏仅剩的县邑,各自的守卒不过两千余人,只需要大军开拔,便能攻下这三处!”

说话的人嗓门极大,是喜欢进行军事冒险的邮无正,攻克朝歌不久,他就叫嚣着要帅师北上。

与之相反,杨因却表达了自己的反对意见。

“不可,攻朝歌过程中,投石机连续投掷,坏了近三分之一,器械尚且如此,兵卒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躯。他们不但会劳累,还会对战争心生厌恶、还会在屠戮后心生恐惧,适当的休憩是可以保持大军的战力,而不是盲目北进。臣认为,比起不考虑后果的冒进,巩固朝歌更为重要,平稳度过秋收更为重要!”

作为仲裁者和决策者,赵无恤也在权衡利弊:鏖战数月,赵韩两军亦有伤亡,临时征召的劳役则直接解散归乡秋收,韩虎也带着数千韩兵回河内休整,如此一来,赵无恤手头仅剩万五千人了。

算了算能调拨的机动兵力后,赵无恤做出了决定:“在秋收期间,暂时休兵,对邯郸氏,我要攻心为上,攻城为次!”

武将们有些失望,文吏则纷纷松了口气,他们怕就怕赵无恤强起疲惫之师,若是胜了还好,若是受挫,赵氏的局面就会变得艰难。

但赵无恤话音一转:“不过军中的鲁人也别一心想着归乡,告诉他们,此次征召日期延长,家中的田地县中自然会派人协助。这几次大战众人立功甚重,朝歌府库里的钱帛粮食,每个人都能分到一些,军功所授的田宅都记录在案,战后进行嘉奖。各旅将轮番休整,同时渡过淇水,抢收敌人粟麦。”

七月将尽,一切的一切,都为了能平稳度过秋收。当然,在稳定后方的同时,赵无恤也让邮无正秣马厉兵,在为北图邯郸做准备。

早在朝歌城破后数日,他便让盗跖和虞喜带着两支灵活机动的部队渡过淇水,一面打打草谷,一面深入到邯郸氏的领地上传播中行氏大败的消息,同时还让先前在牧野一战中俘虏的邯郸人回去,为赵无恤联络各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邯郸氏连死两代家主,折损一半兵员,已是元气大伤,加上两个靠山都被打败,投降派也到抬头的时候了。

“秋收后,便要将战线推进到洹水,而首当其中者,便是中牟、戏阳、雍榆三县!”

稳定朝歌周边局势后,赵无恤将朝歌交给邮无正和杨因管辖,他则抽空回了一趟温县,因为他得知消息,赵鞅伤情不太乐观……

……

八月仲秋,天已转凉,因为心中有事,沿途的秀丽风景赵无恤也无暇观看,只是偶尔在县邑亭舍停留时,才问一问周围的民情。

虽然并无公命,但战后赵氏与韩氏还是私下对河内进行了分割。

河内地区有六县十三城,户近七万,口四十余万。凡、共以南归韩氏占领,而凡、共、百泉、孟门、牧野、朝歌等县邑则归赵氏,大体上,赵氏分到了四分之三,而韩氏则有四分之一,多劳者多得,韩虎也没什么怨言,忙着接受地盘去了。

所以赵无恤先过赵氏占领区,再过韩氏占领区,一路上就他所见,河内的情况不容乐观。

老子有言,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

因为赵氏与范、中行交战持续数月的缘故,昔日“邦畿千里,维民所止”的田野上少见农人,原本是膏腴之地的乡、里亦人烟稀少:因为不少范氏之民在赵军到来前北逃朝歌,接着又被张柳朔疏散到淇水以北,所以行在涂道上,许久不见一个人踪。

昔日的富庶之地,战后却是这般凋敝,赵无恤能约束武卒的军纪,但韩氏兵、鲁国兵却难免抢掠,这对河内民生造成了很大的损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战时还可以说“因粮于敌”,可在范氏毁灭,中行残缺的情况下,太行以东的战事其实已没有悬念,河内从敌境变成了赵氏维持战争的前沿基地,所以一些政策,也需要进行调整。

赵无恤已经采取了一定措施:薄疑等投降的范氏僚吏官复原职,“法三章”被推广到占领区全境,驻守各邑的赵军开始严肃军纪,索拿盗寇和二卿的逃兵流卒,同时派人跟随渡过淇水的前锋去北边招揽流民归乡。

在这些举措下,赵氏占领区和韩氏占领地的区别就显现出来了。

朝歌和凡、共等地的局势已经稳定下来了,大量投降的范氏僚吏成了统治的基石,赵无恤开仓放了二三十万石粮食出来,匀给各邑,力求不发生饥荒,民众们也自发地组织进行秋收。

而韩氏的河内地,大乱之后,人口减少,百姓缺衣少食,道上的路人很多破衣烂衫,羸弱饥瘦,少人还在往赵氏的控制区跑。

赵无恤不由想起了后世魏惠王的“邻国之民不加少,寡人之民不加多,何也?”想必现在韩虎也在为此犯愁吧,不过自己领地上的民众留不住,这可就怪不得赵氏了。

在沿途稍作停留后,一行人快马加鞭,只花了数日便回到了温县。

……

在宫室外等待赵无恤的是他的阿姊季嬴,绝美的脸上带着一丝忧色,领着他往里走时也一言不发。

还是赵无恤主动上去拉住了她的手,轻声问道:“父亲怎样了?”

旁边有竖人路过,季嬴轻轻抽出了手,靠近无恤道:“昨日才昏迷了一次,亏了灵子诊治才复苏过来……”她说着说着双目垂泪,无恤连忙安慰了她,两人一同入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晋国中军佐坐在一张矮案后面,患痛风的腿搁在铺有衬垫的足凳上。他左手把玩着棋盘上漆木雕成的马,将它放在红肿的手里翻来覆去,右手则任由乐灵子把脉。

赵鞅的状况比赵无恤预想的还要糟,他的脸颊消瘦,关节发炎肿胀,光看着就让人心痛。见他如此疲惫,如此虚弱,无恤和季嬴都很难过……

“不过是中了一箭,也不是致命伤,为何会如何严重?”诊治完成的间隙,赵无恤拉着精通医术的妻子低声问道。

新婚燕尔后赵无恤便匆匆离开,乐灵子却没有怨色,反而尽力辅助季嬴管好内事。春秋之世无岁不战,无论地位高低,男子一生中的三分之一都在征途上,这时代的女子必须习惯。

她叹了口气:“舅的箭伤已经愈合了,后遗的症状也在好转,谁料几年前的风疾却又复发了,如今虽无性命之忧,但恐怕无法下来走路,也无法长时间理政,更别提领兵出征了……”

“真是天妒英杰……”赵无恤无语半响,有什么东西噎在喉中出不来,最后只能说出这样一句话,但随即却又笑着迎上去,将朝歌的近况告知赵鞅。

“我也未想到,伤势尚未完全好,朝歌便被你打下了。朝歌是殷商的旧都,秦赵嬴姓的先祖飞廉、恶来、季胜都在那里世代为臣过,如今也算收复故里了。”赵鞅一边喃喃地说,一边把那匹马放下,他这一生可能再也无法骑马驰骋了。

“我和范氏关系尚可时曾多次路过朝歌,在鹿台废墟上凭吊古人,在殷商王陵周围献牢祭祀。如今赵氏攻下朝歌,和当年周人灭亡大邑商很像,骤然得之的东西很容易骤然失之,朝歌繁华,小心你手下的兵卒们沉迷其中,也要注意收复范氏的臣僚。你这次回来,带着尚书的《无逸篇》《多士篇》读一读,学学周公旦是如何防止周人腐化,如何治理殷顽民的。”

无恤应诺,赵鞅接下来开始给赵无恤传授了一些治民的经验,过了一会才拍了拍额头道:“是我糊涂了,你又不是第一次受封的时候,如今已经是鲁国执政,统治着一千乘之国,这些东西想必不用我来教。”

衰老受伤的虎士比过去更贴近“父亲”形象,赵无恤心里有一丝久违的暖意,连忙道:“怎么会,小子正深恨离开晋国太早,没能多受父亲教诲,真正到治理一国时才吃了不少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了一会话后,赵鞅有一些累了,他每天都要花大半时间休憩,于是他无力地微笑道:“汝等暂且出去,让我与无恤独处。”

二女举袂施礼,然后慢步退下。

直到这时,赵鞅才将那份压在棋盘下的帛书抽了出来。

“你旬月便破朝歌,知伯的算计落空,想来是技穷了,他在新田让自己人演了一出赵氏进攻公室的把戏,想要占据礼法大义,以公命相逼。这是国君和知伯前日寄来的信,你看看。”

赵无恤将上面的内容扫了一遍,冷笑了起来。

“他们要赵氏将朝歌、河内地交予公室,再勒令我带着兵回鲁国去,此生不得再踏入晋国半步,更不能继承家业!而且还要父亲告老致仕,赵氏一分为三……”

赵鞅盯着赵无恤问道:“你怎么看?”

赵无恤长太息,痛心疾首地说道:“看来国君之侧,出了陷害忠良的奸佞小人啊!”

ps:《公羊传.定公十三年》:荀寅与士吉射者,曷为者也?君侧之恶人也。此逐君侧之恶人,曷为以叛言之?无君命也。历史上,老赵恰恰是“清君侧”第一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知伯的条件虽然过分,但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不如遣使去新田申辩,请求能宽容一些……当然,让赵氏一分为三是不可能的。”

今日赵鞅身体还是不适,他不想让众臣看到他虚弱的模样,故只是露了一面后就让赵无恤主持会议。

赵无恤公布了来自绛都的那份“最后通牒”,被这东西吓坏了的温县大夫赵罗就怯怯地说了一番话,他一贯胆小,不敢公然对抗执政,不过他这迂腐意见,赵无恤只是在心里轻蔑地撇了撇嘴,看来温县,真的得换个主人了。

“岂能向知伯低头!”

一声怒吼淹没了他的话音,赵无恤顺着声音看去,是马首大夫赵伊吼道:“接受知伯的过分要求就是示弱,马首子弟战死者不计其数,若我只能带着卒伍们的尸骨返回晋阳,那那么多人在战场上死了又有何价值?”

马首地处北国,土地贫瘠山林众多,赵伊一直想换到平原地区来,如今赵氏夺取了大半个河内地,他的新领地有了希望,可以一旦赵氏接受帛书上的条件,就意味着他不能在这场战争里获得任何好处。

“能停战自然是好事……但得看在什么条件之下,若今日答应苛刻条件,则赵氏便要四分五裂,而且还不能保证知伯的信誉,也许吾等刚刚马放南山,他们便再度勾结范、中行的残部,拿起武器想要灭亡赵氏。”笔吏周舍停止了记述如是说。

“这不仅是知伯的条件,更是国君之命,君命如天……若是直接抗命,赵氏便会被他指责为首祸者、叛臣。”赵罗弱弱地回了一句,他上过几次战场后被那惨烈的场景吓坏了,巴不得战争早点结束,尽管知道对方条件苛刻,但还是希望能先谈一谈。

无恤先不发表意见,观察了一会众人反应后,群臣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多数人对这道最后通牒愤愤不平,但同时也对违背国君之命有些担忧。

时机成熟了,赵无恤目视阳虎,他是在场众人里,对忠于国君最嗤之以鼻的人。

“二三子!”阳虎会意,他高声大喝,声音在屋宇间回荡。

“我不是晋人,旁观者清,且听我说说我对国君和执政的看法!”他十分无礼地对着地上啐了一口,惹得厅堂内众人侧目。

“我听鲁国的长者孔子说过一句话,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晋侯给赵氏发来的这篇帛书是乱命,是苛政!不可从也!何况君命如天不假,但我一个外国人,只知赵氏,不知有晋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统领车兵的王孙期亦道:“不错,吾等乃赵氏之臣,非晋侯之臣,私臣只为主君服务,其余一概不知,主君言战则战,主君言和则和。”

接着他们纷纷起身言志,愿唯赵无恤之命是从。因为昨日刚刚在大河边举行过委质效忠的缘故,赵鞅的臣下们也要开始向无恤尽忠了。

却听赵无恤在矮案后缓缓说道:“赵氏入晋已经十二世了,世代忠良,按理说国君之命,我父子是不会违背的……”

他不等众人出言,便突然话音一转道:“但这份帛书,恐怕没有一个字是国君自己的意思!”

阳虎大声说道:“君子的意思是,这份帛书,其实是知伯的矫命?”

“不错,如今朝廷有知氏和范、中行余孽等贼人专权,勾结外敌残害赵氏忠良,危害国家社稷。而君上多病志失,被知伯架空成了傀儡,不能省察吾等忠心。”

向众人揭露了这一“事实”后,赵无恤站了起来,越说越激动。

“有句话说得好,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赵氏作为忠臣,乃万千国人的希望,非但不能向奸邪屈服,还要坚定地拒绝知伯的妄想,继续既往的战略。”

“知伯虽然能勾结齐、郑、卫,但他们各怀心思,绝不会统一行动,这便给了吾等各个击破的机会!别忘了,赵氏也有朋友,鲁国、韩氏、宋国、曹国、泗上诸侯,足以匹敌。等席卷东阳后,便能向西进军绛都,诛君侧之恶人,还晋国一个朗朗乾坤!”

他振臂而呼,目光炯炯,而群臣们则纷纷跪下来,袒露右臂表明心志。

“诛奸邪,清君侧!”

不单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阳虎,坚定的主战派王孙期、郑龙,还有赵伊、周舍他们一一起立,然后屈膝下跪,高喊着臣子公然违抗上命的嚣张口号,响彻于温县的殿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诛奸邪,清君侧!”

“诛奸邪,清君侧!”

……

”诛奸邪,清君侧?“

数日后,韩氏主邑平阳,因为位置的关系,这里总是比绛都要先得到东方的消息。

听着满头大汗的孙子韩虎叙述赵氏的檄文,韩不信猛地站了起来,啧啧称奇半响后才坐回榻上,细细品味里面的内容。

赵氏在檄文里将知伯宣称的罪名一一反驳了一通,反而认为知氏才是晋国最大的奸邪,并针对“首祸者人神共诛之”,针锋相对提出了“清君侧”的口号。

“赵氏是铁了心要与知伯对抗到底了,赵无恤离开温县后,又到野王寻我,他痛心疾首地叙述知伯垄断朝纲,拘押国君,陷害赵氏,请求韩氏能继续和赵氏站在一条战线上,祖父怎么看?”

韩不信缓缓说道:“本来知伯身为执政,要求赵氏休战,交地是名正言顺,若赵氏不服,就是公然叛晋,到那时,韩氏就要为难了。因为晋卿里,无论是赵、范、中行还是魏氏,其实都干过弑君或僭越忤逆的事情,唯独我韩氏,几百年来一直尊公室,毕竟吾等是曲沃公室仅存的一脉……”

韩虎犹豫地说道:“知伯以执政之尊,纠合了公室的威信、绛都国人的力量,还有范、中行在太行以西的残部,的确能凑出两倍于赵氏在晋国的军力……”

“若加上魏氏,则是三倍……”韩不信却笑了起来:“不过我看魏曼多是不打算轻动的。其实知伯也派使者来过,他承诺只要韩氏两不相帮,便能坐享现在占领的河内地,等赵氏覆灭后,甚至还能多分韩氏一些好处,而韩氏的女婿伯鲁也能继承卿位。而魏氏那边也有人来,想要约着老夫按兵不动,韩魏两家中立互保。”

韩虎一愣,若真如此的话,局势将从赵氏全面占优,变成处境艰难啊……太行以西自不必说,一旦齐国入局,也是个极其麻烦的对手,赵氏或许就会在这种两面的钳形夹击下慢慢被消耗、崩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咬了咬牙,膝行靠近几步,三稽首道:“或许祖父觉得知伯的许诺和魏氏的建议很诱人,但小子认为,虽然最初知伯的阵势兵多将广,盟友众多,可最终能获胜的,还是赵氏!”

韩不信笑着扶起孙子:“你对赵氏倒真有信心。”

“小子毕竟在河内战场上同赵氏并肩作战了几个月,对他们的了解还是较深的,三月灭范氏、旬月破朝歌,在之前谁能想得到?但赵氏却办到了,赵无恤,他是一个可以变不可能为可能的英主,赵氏在他手里,绝不会轻易就失败。”

韩不信点了点头:“也亏了你的判断,韩氏才能得到大片领地……“他皱眉许久后,才抬头问道:“对了,赵氏许下的好处是什么?”

“子泰说,等真有一天清君侧成功了,中行氏必然被族灭,他们在太行以西的数县都会交割给韩氏!”

韩不信计较着厉害,终于展眉而笑。

”实话说,我对知伯是半点信任都无,不过跟着魏氏一起中立互保,似乎是最保险的。可再三思索后却发现,如今韩氏已经陷入太深,根本无法脱身了。毕竟韩氏的领地不比魏氏,我们横跨太行,在东面也有不少利益,若是首鼠两端,到头来知胜则会对韩氏翻脸,赵胜则会惩罚吾等的背叛,既然范与中行两家都只能撑几个月,我不觉得魏韩合力能喘息多久,中立之事,看似划算,其实是没远见的表现……“

“那祖父打算怎么办?”

“公然反叛国君是没好处的,因为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但既然赵氏子聪明到祭出清君侧这一说法来,韩氏或许可以继续追随他们。”他摇了摇头道:“真是佩服赵氏子,竟然能想到这么好的借口为自己争取大义。”

韩不信正色道:“你回去告诉赵无恤,韩氏会继续与赵氏并肩而战。但老朽的条件是,除了太行西面的几县外,韩氏还要陆浑地。此外,太行以东的战事,韩氏不再参与,我会为他们守好西面,只管守不管攻,领地兵力都要收缩回城邑来驻守,我可不希望战争胜后,韩氏已经被打得千疮百孔……”

ps:卡文,今晚就这样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赵鞅、赵无恤以晋阳、河内叛!太史,写下来,快将这一点写下来,赵氏父子背弃十二世为晋臣的忠心,我要让他们的臭名永世留于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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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中旬,当赵氏的“清君侧”檄文传来后,晋侯气得直咬牙,知跞虽然操控了晋国朝堂,但他的手段一直让晋侯以为,自己是能做得了主的。做国君的最恨臣子忤逆,加上知氏的党羽在旁边添油加醋,晋侯顿时勃然大怒,甚至要亲自提兵去讨伐赵氏。

“君上息怒,不值得为叛逆伤了贵体,赵氏悍然叛乱,上不尊君命,下残暴民众,想来不久便会灭亡。”等晋侯脾气过了顶峰,知跞才站出来说道。

“叛国大罪好似带毒的蔓草,”晋侯咬牙切齿地宣布,“必须连根拔除、斩尽杀绝,否则叛逆便会四处滋生。”

“仆臣已经在做了,数日前,绛都征发的国人们已将赵氏下宫夷为平地;与此同时,河西、河东两地的数千知兵也将耿县团团包围,有赵氏的两个儿子去劝降,想来会很快陷落。然后便是广召诸卿大夫,以及友邦一同伐赵。”

晋侯点了点头,说起这个,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问道:“范氏和中行氏家主的谥号定下了么?”

范皋夷出面说道:“定下了,分别是范昭子和中行文子:容仪恭美曰昭,有仪可象,行恭可美。愍民惠礼曰文,惠而有礼,都是美谥……”

“这便好,二卿虽有小过,但比起赵氏的罪大恶极来,实在算不了什么,堂堂一国之卿被赵氏逼死,真是不幸……齐侯公子阳生近来如何了?”

梁婴父道:“公子阳生听说君上要放他回齐国,高兴得以头抢地大哭不已,泣泪满面地说要效仿当年楚国陨公钟仪,归齐后尽力结两国之好,一共攻赵。”

“善,齐侯愿以姜姓公女嫁我,而我也愿意以公室女弟嫁给公子阳生,齐晋应当尽弃前嫌才对……”

晋侯午笑了起来,比起晋国公室一向貌不出众的公女,齐国的姜姓女子可是出了名的妖娆可人,而且个个身材修长,是后宫必备的美人,他的曾祖父晋平公就对此乐而不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看来赵氏的“叛逆”,在某些事情上也不算坏事。

晋侯“处理”了当日政务,被知伯坚定了赵氏会败亡的信心后,再度心满意足地回寝宫享乐去了。

等他走了之后,真正的朝会才在知氏一党的小圈子里开始。

“韩氏看来是要和赵氏站一块了,韩伯没有来绛都面见国君和执政,只让他侄儿带来了一份自辩和诉苦的信……”知果一向报喜不报忧,一张口就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不过至少他们没有发兵来救赵氏下宫,想来韩氏也没蠢到让韩卒为赵氏前驱。”梁婴父则在往好的地方想。

“魏氏还是不愿意发兵协助攻耿县,他们在忙着接收范氏的河东三县,不过我撤离前把男丁和粮食全运走了。”范皋夷十分不忿地说道。

“执政,耿县城墙老旧,又有阿宵领兵,应该不难攻克,可拿下耿县后应该做什么?”

知果接话道:“无非是以下几条,先北上晋阳,先扫清韩氏,亦或是直接东出井陉,协助邯郸和中行残兵,再与齐军汇合,灭赵氏于河内。”

知跞却摇了摇头,否定了第三条:“晋阳尚有一万赵兵,而韩氏在太行以西也有万余兵卒,不可不防,若直接东出井陉,是给他们在内作乱的机会。”

“阿瑶在北面统军,他已献上一计,且看接下来如何施展。吾等暂且在太行以西集中兵力作战,太行以东,让中行氏和邯郸残部坚持住,齐国很快就会有动作。其实早在六月中,齐侯听说赵氏与二卿交战,便开始征兵准备伐鲁,如今秋收已毕,大军已经出发了罢!”

……

与此同时,来自河内的消息也顺着大河而下,传到了夷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无恤真是胆大……”

齐国占领的夷仪城头,望着准备渡河西进的一万陈氏大军,面如冠玉的君子陈恒开始对老朋友的举动评头论足起来。

“如此一来,晋国就彻底分裂了,倒是给了其他诸侯一个好机会。”

话中虽带讽刺和幸灾乐祸,可他心里何尝没有一丝羡慕。

“子常莫不是在想,要在有生之年,完成陈氏代齐的壮举,窃国为侯?”三年前的夹谷之会上,赵无恤的这句大实话一直是陈恒心中的一颗刺。

“我看你赵氏才是想要窃鲁窃晋的大盗!”事到如今,陈恒倒是可以直接这么反驳,可已经没什么用了。虽然陈氏之心路人皆知,唯独齐侯还昏庸糊涂,被陈氏的花言巧语和霸业的遗梦遮住了眼睛,但他们也不敢像晋国赵氏一样公然跳反……

“清君侧……”陈恒现在觉得,若真想实现代齐窃国的梦想,从赵无恤的作为里他们能学到不少东西,像幕府就是一种极好的制度,而这清君侧,更是叛君犯上的极佳借口。当然,也得防着国内的鲍、国、高、晏反过来以此攻击陈氏。

齐侯杵臼已经越来越衰老了,等这位在位四十多年的国君死后,陈氏便会站到风口浪尖。而这次晋国内战,却给了他们一个绝佳的机会,再度削弱公室和其他卿族的机会……

虽然这时代信息传播缓慢,可齐国也在五月底便得知了赵氏与范、中行开战的消息,齐侯在四年前的大败后便一直隐忍蛰伏,与民休息,连宋之乱和鲁之乱都没搀和进去,连泗上小国也不要了,等的不就是今天么!

于是齐国六月征兵,七月时边邑齐师开始主动对鲁国进行试探性进攻,而鲁军果然只守不反击。

“赵无恤调了近半鲁兵去晋国交战,轻易是回不来的,这正是将鲁国从赵氏统治下解救出来的机会啊!”齐侯大喜,他预计赵氏与二卿的战争至少要打到入冬,这期间可以随意攻击鲁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而很快,临淄便得知赵氏旬月破朝歌的震撼新闻,这下子,齐侯再度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幸好不久后知伯的私信也来了。

晋国执政在信中建议晋齐和解,然后共同对付勃勃升起的赵氏,战后属于晋国的归晋国,原本属于齐国的归齐国……这也意味着,知氏代表晋侯,愿意放弃鲁、莒、卫、泗上诸侯,来换取赵氏的灭亡。

这是从天而降的礼物啊!当年齐庄公和栾盈的谋划也大大不如。

“天亡赵氏,天兴齐国!”齐侯杵臼高兴得跑到太公、桓公之庙祭祀,告诉祖宗这一喜讯,他随即压制了所有的主和派,一意孤行地决定全面开战。

而陈氏,自然是最坚决的主战派。

陈恒一位家臣对陈氏父子如是说:忧患在国内的攻打强国,忧患在国外的攻打弱国。现在陈氏的忧患在国内削诸卿,代齐自立,正应该鼓动国君卷入与赵氏的战争里。攻打赵氏如不胜,齐人死在外国,朝国内诸卿势力空虚,这样的话,民众便会更加怨恨公室,陈氏便无人能抗衡了!

想法是不错,可国夏却不会傻到自己去拼杀,让陈氏在背后得利,他在军议时就提了一个建议。

于是齐侯命令陈氏发兵西进东阳,支援邯郸、中行,与赵氏主力直接碰撞,而公室和国、高军队的主攻方向则是鲁国。

作为家族常驻临淄的代表,陈恒领命后一脸为难地退朝了,可回到夷仪后,他却对国夏的自作聪明冷笑不止。

“国夏以为鲁国就是一块放弃的鱼腩了么?我看不然,既然赵无恤能放心地带兵西去,鲁国那边的抵抗之顽强,或许会让他们磕掉门牙,反而是东阳这边,大有可为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眺望大河对岸,那里是中行氏控制的河间地,沿着河水逆流而上,便能抵达正在鏖战的河内地区,朝歌已经陷落一个月了,邯郸、范、中行的残部据守着淇水以北的地区。若陈恒一心为松散的晋齐同盟着想,就应该速速去协助守卫戏阳、雍榆、中牟等地。

但陈氏是个贪得无厌的家族,一向先家后国,先私后公,在得到夷仪后,他们对河对岸那片地广人稀的土地,也觊觎已久了……

所以陈恒没有第一时间带兵去往河内支援,而是派使者携带礼物渡河,去河间地招募戎狄部落,劝他们脱离即将树倒猢狲散的中行,归附陈氏!

他要争取在明年开春前,让河间地北部那数十个戎狄部落易帜。

陈恒自己则借口兵甲器械不足,在夷仪磨蹭了许多天,思考着要用什么法子才能将中行氏在河间地南部的那几个县邑搞到手……

“要不要派使者联络下赵无恤呢?”陈恒有些犹豫,他一方面希望晋国内部打得越乱越好,越久越好,顺便把齐国公族削弱一番。但他同时也忌惮赵无恤此人,若卧榻之侧的赵氏太过强大,对陈氏并无好处。

不过没等陈桓有行动,赵无恤却主动来联络他了。

“无恤奉父命伐君侧恶臣,旌麾北指,戏阳已降,雍榆束手。今治兵甲三万,将秋狩于中牟城下,子常可愿来此一会?”

陈恒将这封信揉成一团扔进大河,无语凝噎,赵无恤在这次战争里真是以一个“快”字震惊天下了,才破朝歌不久,这么快就开始经略淇水以北了么?若这是真的,他就更不会去招惹赵军了……

因为赵无恤的意思很明白:“我不想与你为敌,休要过来自找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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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无恤在给陈恒的信里说谎了,他非但没有三万甲兵,手头算上民夫劳役,算上收编的三千邯郸降兵,连两万人都不到……

不过他也说了实话,在中行氏覆灭的消息传开后,原先隶属于邯郸氏的各县都觉得自身难保,在赵无恤遣轻骑和散卒四处制造大军即将到来的恐惧下,戏阳县首先投降。

随后,在戏阳县兵的协助下,范氏在太行以东最后的领地雍榆也独木难支。被小股赵兵围攻不久,县吏和不愿意降赵的人以为赵氏大军将至,便弃城而走,渡河往对岸的卫国去了。

两邑既下,如今在洹水以南,淇水以北的,就只剩下五千户大邑中牟了……

到这时,西面晋侯与知伯宣布赵氏为叛逆,夷平下宫,围攻耿县的消息他已经通过韩氏得知。而东面鲁国形势也不乐观,从六月份起一直在承受齐国的零星攻击,这种不痛不痒的骚扰从八月下旬起正式变成了数万人的大举进发!

两面受敌的情况下,赵氏面临抉择,战略上的抉择,孰轻孰重,关系到胜利的机会和家国的未来。

这期间,邮无正这么劝说赵无恤:“不如帅军从孟门西进,和晋阳赵兵汇合,寻求机会一举击败知氏,再进入绛都,如此,便能实现清君侧了!”

但也有人反对道:“若如此,赵军要付出的代价就太大了,以万余兵卒西进,寻找数倍于己的敌军决战,固然会很快结束战争,但即便胜了也是惨胜,赵氏很可能要损失惨重,反倒让魏氏等观望者捡了便宜。”

赵无恤有自知之明,虽然他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可实际上跟明初的朱老四不可同日而语:朱棣攻克南京便能篡位,可赵氏就算费劲全力攻克绛都又能怎样,晋侯只是傀儡,知氏大可以带着他跑回领地去。一旦一击不中,反倒将主力困在太行以西,赵氏抛在后面的河内、鲁国和可能会丢得一干二净。

在西进战略被否定后,也有来自鲁国的家臣劝说赵无恤先东返鲁国,击溃卫、齐后再转身对付太行以西的诸卿,同样,也有人对这个计划提出反对。

“不然,齐负海岱,幅员千里,人口四十万户,可不是想击败就击败的。上次齐国大败于赵氏,定然铭记在心,我听闻齐侯在国内无一月不训国人,一心渴望报仇雪耻,主力东去与齐战于河济之间,或许在大战十余,小战数十后真的能将齐国人击败,可那时候赵氏肯定也精疲力尽,西面晋阳孤立无援,实在不是好的策略……”

就这样,赵无恤暗地里戏称为“总参谋部”的家臣团各抒己见,却终究与他的心意不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今赵氏虽然取得大胜,但局面依然不容乐观,也是不幸中了“狡兔三窟”这句话,他们的战线分裂为三条:

第一是西部战线,由晋阳和韩氏领地、长子县等分散在丘陵和盆地的城邑组成,晋阳一万兵赋,韩氏万余守卒,攻则不足,守则有余。

第二是东部战线,也就是齐鲁边境,鲁国那边赵无恤留下了两千武卒,以及半数三军,同样是守重于攻。

第三是从河内一直往北,直到柏人的中部战线,也包括卫国在内,在这里,赵氏兵力也不占优势,但士气上却是压倒性的!

如今放眼四望,这条战线上的敌人已经没有敢和赵无恤野战的了,最强大的军力恰恰是陈氏那一军万余人游移不定的兵卒,赵无恤和陈恒也是“老朋友”了,他深知这个阴谋家绝不愿意和赵氏拼个你死我活,双方甚至可以做一些瓜分中行氏残部的交易。

赵无恤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东西二线撑到入冬没问题的,二三子别忘了,冬天,才是赵氏最强大的盟友,一旦入冬,无论是西线还是东线,敌军都将无可奈何!”

在这个时代,冬季才是军队最大的敌人……

他起身宣布道:“但在中线,一旦入冬,吾等也将寸步难行。三线中唯独中线是占优势的,不如就将这条优势发挥到最大!所以我决定集中兵力,尽快从中线打开局面,争取入冬降雪前击穿障碍,打到邯郸去,打到柏人去,打到井陉去!”

“中线?井陉?”家臣们面面相觑,西面是西赵的核心晋阳,东面则是东赵的根基鲁国,这两处遭到进攻,按照常理应该发兵去救才对,赵无恤却决定暂时让他们各自撑住,反倒要先从据守的邯郸、中行处起手么?

赵无恤开始讲述自己的理由:“邯郸氏连丧二主,人心散尽,已经成了一节腐烂的空心竹子,只需要一军之众便能捅个通透。邯郸氏的三千兵卒也被俘虏好几个月了,他们深受军吏训导,基本接受了赵氏乃邯郸之主,也是他们主君的现实,有这些人带路,攻略邯郸无往不利!”

“邯郸既破,接下来就是中行氏的东阳、河间,鼓肥和河间地的戎狄部落都是群反噬主人的中山狼,有析成鲋、翟封荼去鼓动,说动他们发动叛乱并不难。”

“等扫清中行后,消灭后方的威胁后,回晋阳最方便的道路,也是直捣知氏老巢最方便的捷径井陉便能打通!到时候形成一个敌人意想不到的战略大回旋,以弧形之势回归晋阳,发东阳、太原之甲,再沿着汾水南下,约合韩氏横扫诸卿,则绛都可下也!当然,因为位置的关系,还能稳定长子县,并看住卫国的异动。”

在征服东阳的过程中,赵氏会越战越强,最后完成中线的滚雪球,先中后西,获得晋国内战胜利后,最后才回头解决东线,这就是赵无恤的战略计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番话说服了众家臣,八月底,秋收已毕,赵无恤留下五千人驻守河内,他则带着主力挥师北上,开始围逼中牟县。

……

正如家臣们所言,中牟是一座五千室的大城,此处原为卫地,系卫国北界,后属于晋,再归入赵氏。

这里不仅是晋国扩大对外兼并战争中的军事重镇,同时也是齐、晋、卫之间的交通枢纽,北上邯郸、柏人的必经之路。

赵无恤遥望林木葱葱,中牟土黄色的外郭出现在地平线上,不由感慨地说道:“当初中牟设县时,晋平公问赵文子说,‘中牟是晋国的要地,是邯郸的重镇。我想选用一个好县令,派谁去好呢?’赵文子便推荐了自己的仇人邢伯子,并声称‘私仇不关公事‘。他就是这样一个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的人,若是晋国执政能像他这样,何至于四分五裂争斗不休,可惜我没有机会一睹曾祖父的风采……”

赵无恤的御术老师王孙期就在旁边,他便道:“世子想要与赵文子同游,可知道,当年赵文子想与之交游的早逝者又是何人?”

无恤笑道:“我当然知道,曾祖父和叔向路过九原墓地,曾说过,若是能让在这里埋葬的历代卿士复活同游,意属谁人?文子意属者,正是范武子,他是范氏的第一代家主,纳谏不忘其师,言身不失其友,事君不援而追,不阿而退……”

王孙期严肃地说道:“但时过境迁,如今恰恰是世子灭亡了范武子的后人,若文子再世,以他容易触景生情的性格,不知要如何感慨了。”

赵无恤笑道:“你说得对,就好比当年文子推荐的中牟县大夫是贤明的邢伯子,如今管辖这里的,却是赵氏的叛臣!”

王孙期叹息道:“不错,中牟不比之前轻易夺取的两县,这里城坚民多,较为富庶,且易守难攻,恐怕要花不少时间。中牟宰臣佛肸,我与此人见过几面,恕我直言,他虽是个背弃主君的小人,可也是一个人才,是昔日赵氏最能干的宰臣,仅次于董子……”

赵无恤目光突然收缩如针,佛肸,后世因为孔子而留名史册的人、以赵无恤听说过关于此人的种种事迹来看,绝不是等闲之辈,难怪历史上赵氏两代英主花了二十多年时间,才将中牟城摆平,这是自朝歌城后,无恤面临的第一块硬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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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中牟辖区后,赵无恤便发现,路上所见与在河内地截然不同。道路两边的田中粟米已经有序收割,只剩下大捆大捆的秸秆来不及收走,这和其他地方范氏、邯郸氏的统治崩溃,造成粮食烂在地头无人料理的景象迥然相异。

而在发现赵军抵达后,城中也没有发生混乱,清晨时依然鸡犬相闻,墙头井然有序,若非黑压压的围城大军,与一片混乱的晋国各县邑相比,这里竟好似不闻战事,如世外之桃源。

这让赵无恤不由感慨:“不料中牟竟是一番太平之景象!”

当然,路上也有许多尘土菜色、扶老携幼之人,应是从南边逃来的流民,正所谓一将成名万古枯,赵无恤也不能否认,晋国的内战的确对太行以东的民生造成了巨大的损害。

王孙期在旁说道:“就在戏阳、雍榆等地因为战事荒废秋收,人口大量出逃的时候,中牟却在大肆吸纳民众。据说城中粟支三年,佛肸尽出府库之粮,并派小吏监督、催促各处收容流民,熬粥赈济,就地安置。”

“这么说,佛肸竟是个善待民众的良臣?”

王孙期道:“他虽是叛臣,治民却做得不错。佛肸是中牟本地人,是前任中牟大夫之子,他年轻时候便重然诺、有仁孝,急人之急,名闻东阳。继任中牟宰后政绩出众,但他却对赵氏貌合神离,反倒与邯郸、范、中行亲近,成了他们一党之人。”

近两万大军在城外安营扎寨,将中牟城围了一角后,赵无恤思索着获得的情报。

不可将佛肸单纯视为赵氏的叛臣,此人不但有能力,还有卓识,笼络了民心在手。

说实话,有朝歌的例子在前,只要花上个把月功夫,让公输班带着的那批工匠做点攻城利器出来,攻破中牟的城墙并不算困难。但观城内的士气正旺,民心可用,破墙后依然要面临剧烈的战斗。赵无恤不太想在中牟杀人盈城,更不想赵兵平白受损失,而且,攻略下来如何治理也是件麻烦事,这关系到他的中线战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何况这佛肸与赵氏并无深仇大恨,若能为我所用就好了……”赵无恤手下的恶人、大盗并不少,也不缺一个叛臣。

于是赵无恤召开军议,声称有意派人入城去劝降。

有认为不可者:“将军之前不是没派使者去过,结果戏阳都降了,唯独中牟还在坚守。”

也有认为此策可行者:“虽然未降,但也没杀戮使者,而是请他们饱食一顿后送了回来,由此看来,佛肸并没有下定决心与赵氏决裂到底……”

最后赵无恤在帐内扫了一眼:“不知谁愿再入中牟一趟,替我招纳佛肸?”

众家臣虽然说得热闹,但入敌城劝降是有很大风险的,迟迟不见有人出来请命,赵无恤不由叹了口气:“若子贡在这就好了。”

不过这时候子贡应该正在去郑国的路上,赵无恤另有使命交给他。

君忧臣辱,家臣和军吏们坐不住了,纷纷起来说自己愿意去,但这些人选都被赵无恤一一否定。入城劝降,第一是要胆大,第二是要能说会道,同时符合这两点的人本就没几个。

何况近几日派去叩城的人,佛肸一概不开门接受,怎么入城也是个麻烦事,也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说不定,知伯的使者也在城内。

恰在此时,一位身材高大的虎士却站了出来,说他有一计,可让佛肸开门相迎。

是戴着面具,冒称“乌有先生”,实则是鲁国逃人阳虎,他的存在在赵氏核心家臣里已不再是秘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无恤问道:“先生有何妙计?”

阳虎道:“我听说佛肸此人十分好学,对鲁国孔子十分推崇,夏天时还曾派人去宋国,邀请孔子来中牟一会……”他知道,赵无恤虽然表面上对孔仲尼不闻不问,实则还是很关心的。

无恤皱眉道:“但孔子现在尚在宋国,并未成行,恐怕不能来为我劝降中牟……何况,他现在大概已视我父子为晋国叛臣,没有口诛笔伐就算不错了。”

阳虎却笑了,手朝自己一比划:“世子别忘了,我身量体型和孔子差不多,在鲁国时,就常常有人将我二人弄混……”

……

这一天黄昏时分,中牟城头的守卒正警惕地注视着城外,却见远处的黄土路上,有一辆双马驾辕径直朝大门驶来。

他们谨慎地敲响了城头的铜钟,一些人便围了过来,待那马车渐渐近了,却见是辆带帷幕的安车,车上坐着一位身穿单衣布履的高大男子,身侧则是名带剑武夫,算上御者,仅有三人。

“来者何人!”城头的中牟城门有司大声问道,同时示意弓手纷纷开弓,朝那辆马车瞄准,自打前几日知伯的使者到来,县宰早已不再接纳城外赵军说客入内。

城门外的人声如洪钟:“应中牟宰之邀,鲁国陬邑人孔丘前来拜访!”

守卒们面面相觑,那城门有司记得的确有这么回事,便让城下的人稍等,他去告知正在巡查城防的邑宰。

不一会,佛肸便来了,只见他年约三十,三缕长须,形容清癯,大概是近些日担忧赵氏攻城,心中太过焦虑之故,面色有点苍白憔悴,不过眉眼间给人一种刚毅的感觉。一路上迎接他的是爱戴和佩服的目光,佛肸在中牟的威望无人能够动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站在城墙上往下看,腰杆挺得笔直,好似一株竖立在中牟城头的青竹。

“果真是孔子?”

“正是老朽。”

佛肸疑心地朝那车上之人看去,只见那人从车上站起来朝他举袂施礼,举止典雅,而且身高九尺有余,放眼晋鲁,的确很少见到这么高的人。

他虽然还有些怀疑,但人是自己邀请来的,无论真假都要放进来看看,便示意守卒们放下吊桥,但不开门,而是往城下放吊篮。

佛肸同时也下达了一条让人全身发寒的命令。

“若那人肯坐吊篮上来,就直接放箭将其射杀!”

绞盘缓缓拖动,吊篮朝城下放去,而城头的弓手也控弦瞄准了篮子,只能城下之人踏出死亡的步伐。

有人大喊:“还望夫子勿怪,城外有赵军包围,不能不谨慎小心些,请从这吊篮里上来罢!”

城下的“孔丘”没有立刻回话,而是转头和身旁的带剑者说了几句话,然后那带剑者便朝门口走来,愤怒地说道:

“夫子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凡事一定要名实相副才肯去实行。今受邑宰之邀,不远千里,冒险穿过河内地和赵军大营前来,邑宰却想让夫子和秸秆、酒壶等器物一起从吊篮上去,实在是不知礼为何物,恕不能从命,就此告辞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完,那人就要往回走,而载着“孔子”的马车也要回转。

佛肸这才放心下来,对左右人说道:“大概真是孔子来了。”

他连忙将头探出城墙大声说道:“佛肸知错,还望夫子勿恼,我这就大开中门,亲迎夫子入城!”

此时天将黑未黑,城外一马平川,并没有看到赵军埋伏,佛肸让人打开城门,亲自下去垂首迎接那辆马车入内。

不过等那马车进入火把映照下,看清车上的人容貌后,佛肸却猛地往后退了几步。

“你不是孔子!”

虽然穿着一身宽袖儒袍,戴儒冠,身高九尺有余,但那人脸上却罩着一块狰狞的面具,遮住了半边脸。

而他的真实声音,更是给人一种十分危险的感觉,这非但不是一位温厚博学的闻人,而像个杀人不眨眼的大盗。

“我的确不是孔子,但除了借此名义入城外,就没有能见中牟宰一面的法子了。”

“那你究竟是谁?”

中牟守卒将这辆马车和三人围得严严实实,长矛和剑刃都快顶到他们脸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人揭下了面具,露出了一张可怕的脸,蜈蚣般的疤痕从眼角一直划拉到下颚,破坏了原本的额头宽阔,浓眉大目,但却没有掩住他的阳刚霸道之气。

他再次行礼,对佛肸道:“我乃鲁人阳虎!和邑宰一样,曾是个叛主的宰臣……”

……

中牟县寺的厅堂内,身后被数名兵卒牢牢看住的阳虎却没有将为阶下囚的觉悟,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座上宾。

他左右四顾,笑道:“中牟宰真是清贫,县寺没有雕漆装饰,连名贵的瓷器也不摆上几件,难怪能将中牟邑维持到现在,而我却早早败亡……”

他转过头来才说道:“伪称孔仲尼一事,还望中牟宰勿怪。”

佛肸被骗开了城门,也不恼怒,他高坐于案几后,身旁也有数名武士环绕,看阳虎的眼神显得晓有兴致。

这位差点宰执鲁国国命的陪臣,是野心者们的楷模和教训啊……

“对于天下诸侯的邑宰、大夫,乃至于家臣食客来说,阳子可比孔子还要出名,我虽未请来孔子,能见到阳子,这次被赵氏围城也算值得。”

见话题引到了这里,阳虎一笑:“赵军围城三阙,中牟宰还如此镇定?竟有心思请孔子来谈古论今?”

佛肸正色道:“孔子曾说过一句话,我深为认可:朝闻道,夕死可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阳虎心里冷哼一声,骗谁啊!大家都是叛主之臣,像佛肸这种人的心思他还能不知道?阳虎主动请命进城来劝降,自然有他的自信。

“死?中牟宰乃赵氏家臣,如今主君大军临城,不去城外迎接,反倒闭门自守,说什么死不死的,你为谁而死?为反叛主君而死?这种死法,真是闻所未闻,就算死的再壮烈,后人不会称道。”

“我……”佛肸一时间噎住了,他垂目道:“我家世代乃赵氏之臣,岂敢忘怀?不从赵氏主君之命,实在是有苦衷。”

“中牟的位置远离赵氏主邑,被邯郸、知氏、范氏、中行所夹,出入太行的命脉全被他们扼住,处境极为艰难,平日若不与这四家相互通市来往,中牟就难以存活……”

“这么说,叛赵是为了中牟的民众?”

“正是……”

阳虎大笑:“既然如此,中牟宰就更不必说什么死不死了,若真是为了中牟数千户民众好,还不如早早开门请降。难道你想让中牟城下战事持久,双方损兵折将,像楚庄王围宋一样,饥饿到食人肉炊人骨的地步?到时候再坠着绳子出去请求赵氏退兵就来不及了,这种生灵涂炭之惨状,想必中牟宰也不想见到吧。”

“何况赵氏攻略朝歌的场面,中牟宰不清楚,我却是知道的,旬月便破千丈万户大城,中牟虽大,不及千丈,守卒虽多,也就是五千余户。要是赵军拿出破朝歌的利器来,十天内攻破外郭,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佛肸额头冒出了冷汗,他最大的担忧莫过于此了,尽管知伯的使者许诺了种种好处,但任他翘首北盼,却看不到知氏和公室的一兵一卒,反倒是南边的赵军席卷而来,以他们的战力,佛肸还真没把握守住多久,这几天看似镇定,其实也是热锅上的蚂蚁了。

“中牟宰在担忧什么?知氏和中行氏会不会支援中牟么?”阳虎皮笑肉不笑,仿佛已经将佛肸此人彻底看透。

佛肸有些坐不住了,他起身在县寺内走来走去:“原来阳子是来劝降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阳虎却不容他喘息,唇枪舌剑般说道:“不对,我是来救中牟宰一命,为你指一条明路的!”

“如今赵氏已经席卷河内,邯郸、范、中行家主授首,中牟昔日忌惮依仗的三家旬月间轰然倒地,中牟宰就不感到畏惧么?至于知伯,他现在恐怕已经被赵氏清君侧的檄文吓得胆战心惊,连太行以西都无法全部控制,更别说分心东进支援中牟了。但赵氏却一心一意要拿下中牟,以此作为进军邯郸的前沿,山东大势已定,中牟此刻岌岌可危啊!”

佛肸苦笑道:“赵卿一向不容忍背叛,我欲归赵,奈何已有隙,恐诛,为之奈何?”

阳虎心中鄙夷,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自己的性命与权势荣华?这世上背主的权臣,都基本是这副德行。

他朝自己比划道:“这是哪里的话?阳虎便是鲁国叛臣,还曾和赵氏的世子,鲁国的大将军刀兵相向,如今投奔赵氏非但没被杀害,反而颇受重用。中军佐在温县休憩,军中是赵氏世子说的算,他对于小节一向不在意!”

见佛肸意有所动,阳虎再接再厉地劝道:“吾闻之,智者不倍时而弃利,勇士不却死而灭名。一旦城破身死,那便是负隅顽抗的叛臣,中牟会被夷为平地,中牟宰的英名毁于一旦,就此埋没。不如罢兵休斗,保全车仗甲胃,开城门向赵氏世子请降,他早有招揽中牟宰之意,一定会很高兴。”

“而中牟的子民免于兵灾,依然会像对父母一般爱戴你,新朋故交则会对你交相赞扬。从此上可辅佐主君,下可存恤百姓,完全能够建立更大的功名!如今生死荣辱、尊卑贵贱,都取决于一时的当机立断,希望中牟宰不要听信知氏的花言巧语,能够三思而行!”

佛肸眼神闪烁,朝阳虎下拜道:“多谢阳子,我愿降服,但阳子如何能保证赵将军不会对我降而后辱?”

阳虎心中说大事可定矣,他道:“我出门前占卜过,后日便是吉日,赵将军愿与中牟宰会于城外,指天盟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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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历史上六卿之乱赵氏长期顿兵于朝歌城下,直到内战第六年才攻下那座大城不同,如今赵无恤旬月便下朝歌,给世人的震撼是极大的。如今两万大军停驻中牟城外,杀声震天,在没有大战经验的佛肸看来,觉得难以抵挡。

所以历史上极为顽强,服而复叛,直到赵襄子继承家业后才彻底解决的中牟佛肸,就在与他经历相似的阳虎一通劝降和恐吓下,表示愿意收拾刀兵,重归于赵氏了。

盟誓只是个过场,赵无恤与佛肸隔着护城河见了一面,以少牢祭祀本地神主和山川,佛肸立誓不再反叛,而赵无恤则立誓保全他的性命,乃至于中牟宰的位子。

次日,赵无恤纵马从中牟南门入,在通告全城中牟归赵后,佛肸肉袒负荆出降。

却见三缕长须,形容清癯的佛肸****上身,面如土色,他背着代表愿意接受惩罚的荆条,跪伏赵无恤马前,三稽首道:“世子威略如神,今果见之,佛肸愚蠢,受范、邯郸两家蛊惑,做出叛主之事,如今幡然醒悟,中牟愿降!”

赵无恤姿态做得很足,他下马将佛肸扶起,“你若是真心归附,我自当尽弃前嫌,日后赵氏依然是中牟之主,你依然是赵氏之臣。”

不过他对佛肸还是不能放心,入城后第一件事就是让穆夏等人去接管守卒,让成抟等人去掌控制府库,自己则带着佛肸安抚城内民众。

中牟城比朝歌要小,但比一般县邑却更大,而且有不错的人口基数和农耕基础,难怪后来战国初年时,赵国曾在这里定都半个世纪,随后才迁到北面两百多里外的邯郸。

佛肸披上衣物后,看上去很老实地跟在后面,将城内情况一一道来:“中牟城加上周边小邑里闾,原本有户五千三百,口三万六千,近来有不少邻近县邑的民众涌入,口数接近四万……”

“不错,几乎是戏阳、雍榆两地的总和了,由此可见,你的治邑才干的确了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夸了他一通后,到了县寺外,赵无恤又问起最关切的事情:“兵甲呢?若就地征召,中牟能征兵多少?”

“按照每户出丁一员计,现在城内维持着一师正卒,一师余卒,如今农事已过,世子在入冬前带出去四千人是没什么问题的。”

“善,你且下去将中牟的父老、长者和氏族族长邀请来县寺,我要见见他们。”

等佛肸走后,赵无恤回头对恢复神秘装扮的阳虎赞叹道:“佛肸的确是个人才。”

阳虎望着佛肸的背影,阴阴地说道:“然,但他越是有才,我越是觉得,应该尽快杀了此人!”

……

随行在赵无恤身旁的项橐打了一个寒颤,不自觉地将脚步往外挪了挪,想要远离阳虎。

进城劝降中牟的是此人,信誓旦旦担保佛肸性命的是此人,现如今刚刚赚到城池,却又建议主君杀之的,也是此人!

赵无恤也是微微诧异,低声道:“你建议杀了佛肸?为何?”

阳虎道:“世子可看到城内民众看赵兵的神色了?他们脸上绝非携壶浆以迎主君的喜悦,而是带着一丝陌生和猜疑,和吾等进朝歌时差不多。毕竟这里几乎成了佛肸的私邑,世子若想将这当成北进邯郸、柏人的基地,就要尽快洗去此人留在这座城里的影响,杀之,尽灭其族,这才是最行之有效的法子!”

赵无恤微微沉吟,阳虎性情狠辣,他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悍然杀掉刚刚归附的佛肸也有坏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杀,还是不杀,犹豫中的赵无恤踏入了县寺,却遇到了一副未料到的情形。

一位白发老妪定定地跪在前面的青石地板上,任由县寺里的竖人怎么劝也不走,而赵无恤的侍卫们则如临大敌,纷纷拔出了兵器。

“且慢!”赵无恤踱步向前,询问道:“这位老妪是何人,为何在此长跪?”

那些进入县寺整理文书和搜查危险的随军小吏连忙解释道:“她是中牟宰之母,住在县寺附近,中牟宰方才让小人等带她迁出去,她却不愿离开……问其故,她就说除非见到世子,乃言;若强行带她出去,就威胁说要撞墙寻死。”

阳虎斥责道:”她要死便死,若是让世子出了危险如何是好?“

赵无恤制止了阳虎,又走过去几步,却见那老妪满头银发,年岁大概六七十,一脸皱纹,但气色还算好,而且那双眼睛十分有神。

听到有人过来,她抬起头来,目光定在赵无恤身上,发声问道:“敢问可是赵氏世子?”

“正是小子,妪可是在此住习惯了,不愿迁出县寺?若是妪愿意,我可以让你留居原室。”赵无恤回到这时代养成的一个习惯,便是尊敬年长者,虽然列国有一定的文化差异,但凡是华夏文化圈里的邦国,都跑不了一个尊老,尊老的主君是容易赚取仁爱之名的。

何况,这位老妇不就是现成的人质么?

老妪摇了摇头,再稽首道:“非也,妾在此,只是想恳请世子戮杀我儿时,不要株连到我这半死之人,他先前反叛赵氏,与妾无干……”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无恤微微一惊,这老妪没有听到他和阳虎的对话,却猜到他们起了杀心?

阳虎则在他背后冷笑道:“母不能教子,才致使他反,怎么说与你无干?”

佛肸母笑道:“吁,这位先生想必就是向世子建言,要杀吾子及我的人罢。妾在教子方面已尽职尽责了,他变成这样,责任应在赵氏。”

“是汝子叛乱,错为何在赵氏?”

佛肸母正色道:“孩童年少傲慢,年长后没有才干,这是父母教导无方的错。但吾子年少时从未怠慢过求学,及冠后在县中颇有贤名,妾将他抚养成人,是赵氏选他为宰,又放任他见逼于范、中行、知、邯郸的包围下,不予援助,他只能背赵而事范。所以赵氏有反叛的宰臣,我却没有忤逆不孝的儿子,他反叛与我无关,故我不当死……”

阳虎词穷,而赵无恤则哈哈大笑道:“好一个口齿伶俐的阿妪,你放心,之前的事情我决定既往不咎,你的儿子,我还有大用,请留在县寺里,也教教我你是如何教子的罢。”

等那老妪千恩万谢,在竖人搀扶下颤颤巍巍地退下后,赵无恤心中暗叹道:“这中牟老妪真是不俗,算是一个奇女子,就凭她今天这番为儿求免的措辞,都足够进《列女传》了。”

吃了瘪的阳虎却不这么看,他愤愤说道:“果然是奸猾的长舌妇人教出了背主之人。”

赵无恤瞥了他一眼,暗想你跟佛肸一样,都是乱邦之叛臣,治邦之能臣,半斤八两,骂他不就是在骂自己么?

阳虎还是力主杀了佛肸,彻底清洗中牟。

不过赵无恤最后否定了这一条建议,而是命令以佛肸母为人质,以此让素有孝顺之名的中牟宰不敢妄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不杀佛肸,也有自己的考虑。

正如佛肸母所说的,佛肸在这种情况下不听赵氏号令,的确有几分被形势所迫的意味,范、中行若胜,他大概很乐意脱离赵氏统治,可如今二卿将灭,他也不脸红重新归附乞活,是可以争取过来的。

在赵无恤的中线战略里,中牟是重要的一环,这里的器械和粮食都可以补充赵军,人口更是极佳的兵员,他要保持这里稳定,以便有强大的后劲北上邯郸、柏人,在入冬前完成战略推进。

佛肸在此城威望极高,若悍然杀之,反而会起到反作用,让城中民众对赵氏生出恨意来,这对他以后控制中牟、扩充部曲会有消极的影响。

与其如此,还不如夺其兵权,留其性命,待时机成熟后迁到别处去为吏,既能用其才,又能避免他在这里继续赚取民心。

除此以外,还有另一个原因,赵无恤记得,后世的曹操就干过好几次招降纳叛,尽弃前嫌的事情。尤其是降而复叛,甚至杀了他儿子和侄儿的张绣,终其一生都没有下手杀他,究其原因,不是心慈手软,而是以此为马骨,吸引更多敌人投降。

无恤发现他如今面临的情形,和征战中原的曹操十分相似,甚至在大义名分上还差了许多,挟晋侯以令诸卿的,反倒是知氏。

邯郸氏虽然已经接近崩溃,但包括邯郸在内,还有三个县没有攻下,加上小邑十余,如果一个个地攻过去,费时费力。可有佛肸作为表率,引诱那些县邑投降就好办多了。

佛肸也没让赵无恤失望,下定归赵决心后,他就将知氏的使者献了出来,帮助赵氏僚吏掌管城邑也尽心尽力,虽然一些地方还是留了些力。

等他得知自己母亲在县寺里发生的事情后,便又一次来肉袒负荆,连连叩首,说道:“多谢世子宽容之德,小人愿为赵氏效忠,自知有罪,愿戴罪立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无恤心中一动,说道:“你如何戴罪立功?”

佛肸道:“中牟虽下,但洹水以北邯郸氏死而未僵,依然控制着三个县。其中寒氏县宰与我相熟,他对中行氏接管邯郸,擅立新主十分不满,也想归附赵氏久矣,小人愿为世子前驱,劝说他献城归降!”

赵无恤立刻让人拿地图来,却见寒氏在中牟以北两百里外,中间隔着洹水和漳水两条河。

寒氏再往东六十里,就是中线战略的关键点邯郸了!

若能夺取寒氏,便能进一步接近邯郸,同时掐断知氏支援邯郸的道路……

无恤拊掌道:“善!你速速写信去寒氏,劝寒氏宰归附,邯郸叛赵,一切罪责都是邯郸稷的,与他人无关,寒氏宰可以和你一样,维持原职!”

佛肸应诺而走,他归附赵氏,可以避免被碾为粉末,自然也要付出代价。代价就是凡事不能再自己做主了,而兵权也尽数被接收,自家母亲也成了人质,以后做事要万万小心。

他走后,赵无恤依然在看着地图,他的目光被漳水以北,中牟和寒氏之间的一个地名吸引住了。

那地方名为“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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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下旬,比起北方晋国的战火连绵,宋国却还是一副和平景象,两年前导致宋景公丧命的内乱已经消弭,商丘城内朝市井然有序,身穿皂衣的僚吏门也早早便出入宫室藏室。

宋国的守藏室相当于后世博物馆和图书馆的综合体,所以不但有极多的书架、竹卷,还有很多从殷商时代便流传下来的器物铭文摆放在角落里。

这一日天色刚明,守藏室中便多了位衣着朴素,身材高大的老者。他高冠、葛服、布履,正盘腿坐在地上,俯身翻查竹简,长袖委地。

正是盘桓于宋国的鲁人孔丘。

孔丘离开曲阜已经过去一年半了,期间去过莒国、邾国,最后来到了宋国。

因为宋国执政司城乐氏请求孔家送女为媵的缘故,孔子也算成了乐氏的亲戚,他在宋国停留自然是受欢迎的。更何况宋国大司马司马耕也是孔门弟子,而历史上砍伐他讲课的大树,将他赶出宋国的向魋已经被提前打死在大殿上了。

孔子在宋国的多数时间停留在宋城,一路上拉着的那半车竹简已经快翻烂了,进入商丘后,他便如获至宝,如饥似渴地埋头在守藏室中寻找典籍,几乎每一日,他和弟子们的身影都会出现在这里。

今天孔丘先是带着颜回翻阅了数石重的竹简,随后便回到厅堂内,和那些年轻的宋国史官一起,聆听年迈的宋国太史讲文献和典章制度。虽然有些地方宋国太史懂的不一定有他多,但孔丘依然和颜回一样态度端正,一丝不苟,也正应了他说过的那句话:三人行,则必有我师焉!

等讲完了早课,宋国太史让守藏室的后辈们去各司其职,他则对孔丘长拜道:“仲尼是鲁国闻人,博古通今,我在你面前讲礼法典章,实在是羞愧。”

孔丘笑着举袂施礼道:“岂敢,丘没什么过人之处,唯独学而不厌,从微太史处,我能学到不少东西。”

武王灭殷以后,微子启投降于周,并使其长子去见周武王,武王让他居之于周,作为史官,记载殷周易代的过程。从此子姓殷商王族除了宋国公室外,就多了这个分支,称之为微史家族。

这个家族一直留在宗周,服侍了十多位周王,教育子孙如陶人之制陶,皆成美材,家门鼎盛。直到宗周覆灭,丢了封邑无处可去的微史家族投靠在商丘的老亲戚,干起了老本行,转而成为宋国史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位微太史继承了家学,对殷周和宋国的礼乐典章可谓烂熟于心,可就算是他,也得对孔子客气三分,并承认许多地方不如孔丘。

因为孔子和颜回只花了一年不到的时间,就把堆积如山的宋国典籍翻了个遍,并且每一卷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

末了,孔子还遗憾地说道:“丘治《诗》《书》《礼》《乐》《易》《春秋》六经,自以为久矣。夏礼,吾能言之,但从夏的后人杞国却不足徵之;殷礼,吾能言之,但从殷人的后代宋这里一样不足徵之,这是因为两国文献残损不足。若是文献充足,则丘便能徵之。”

微太史对孔丘的这种自信佩服之余,也笑着摇了摇头:“仲尼一年内将守藏室的五千卷竹书阅尽,真是让老朽汗颜。但却不要小看宋国的底蕴,这下面还有一处内室,里面收集的东西,或许都是你此前从未见过的,如今既然公室允许了,我便带你下去看看。”

孔丘闻学则喜,他早就听老子说过宋国守藏室的地窖里有些不一般的东西,但只对公室之人和巫祝、太史开放。他虽对此念念不忘,却没有冒昧提出,还是他的弟子司马耕代他向公室请求,才被允许一观的。

微太史叫人拿来提灯,让颜回在上面等候,他则带着孔丘一同往地下的内室走去。通往下面的螺旋楼梯非常狭窄,随着越来越往下走,孔子感觉得到一股寒意自地窖席卷而上,虽然八月底还不算太冷,可下面却有如幽深地底的冰冷气息。

“仲尼请,”到底后,微太史恭谨地说,然后将灯烛绕了个半圆。却见地窖中一片黑暗,犹如巫鬼潜动。摇曳的火光照上脚底的石板,左右显现出两两成对的岩柱,一直延展到远处的黑暗,灯光所到之处,是成片成堆的龟甲和牛、鹿的肩胛骨存放在墙边。

孔子有些吃惊:“这是……”

“仲尼不是说殷之文献不足么?诚然,殷商时代的竹书和铭文几乎没有了,但这些卜辞却存留了不少。”

孔子大喜,对于他来说,这些东西就是钥匙,是打开殷礼大门的钥匙……

然而等孔丘拾起一片满是灰尘的龟甲,拭去上面的尘土后才发现,上面是扭曲的比划,犹如蚊蝇的刻痕,说是画吧不像,说是字吧他又看不懂……

“如今诸侯虽然文字异形,但大体都有迹可循,就连吴国楚国的鸟篆我都能看懂,但这些龟甲上面的字符,我却认不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有些惊讶,目视微太史道:“莫非这竟是早已失传的殷商古文?”

“不错,正是成汤到仲丁这十代人所用的古字,距今千年。”

微太史指着眼前的东西自豪却又有些悲哀地说道:”宋城原名毫,是殷商的第一个都城,成汤的宫室,太甲的桐宫都曾屹立在这里。如今一千年过去了,汤宫的地基尚能找到,桐宫屡次翻修也尚在地表,可这些龟甲,却因为失国霾卜,不为世人所知,只能躺在此处蒙尘。”

孔丘也默然无声了,两位老者走在来自大邑商的古老历史中,足音回响在偌大的陵墓里。历代殷商帝王询问天神的卜辞静静躺在这里,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等回到地面后,孔丘遗憾地说道:“这些卜辞虽然凌乱繁杂,却是一窥殷商早年礼乐的一扇窗户,可惜那些文字我不能识别,敢问太史,宋国可还有认识古字的人?”

微太史回答道:“这些殷商古字离仓颉造字不远,比划古朴,今人难以辨别,就算和大邑商末年的字形也有很大差异,所以仅有少数年迈的巫祝才能掌握。仲尼若有心解读,不如去毫社处求教巫师……”

孔丘一愣,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

孔子虽然求学之心很强,但他却没有立刻去寻找能解殷商古文的巫祝。

因为宋国的巫祝在他眼中,恰恰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者”。

在宋国也呆了大半年时间了,孔子却发现在这里虽然能容许他停留,生活也比在莒国时好了不止一分,但他的“道”却无人肯听。

宋公幼弱,朝政由是司城乐氏和皇氏把持,他们都在有意效仿赵无恤在鲁国的做法,对孔丘尊敬有加,却听不进他只言片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肯定的,宋国人十分执拗,对周礼那一套,本来就不太感冒,反而对孔子作为殷商后人如此推崇周礼表示很不理解。

面对质问,孔子只能如此解释:“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故吾从周……”

这句话没几个人能听得进去,他的那套在宋地没有生存的土壤,反而是宋国越来越有反其道而行之的趋势:公女南子权势极重,已经到了妲己那种“牝鸡司晨”的程度!

她大兴巫教,把原先各自信奉本地神主的巫祝们统统收编,汇聚到了所谓的”天道“之下。近来,佩戴双鱼标志的信徒开始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商丘街头巷尾,每天去毫社听巫祝宣讲教义。

前年宋国内乱,诸卿和几位公子打成一团,战后宋国还没有得到休憩,就又是遇上灾荒,又是遇见大疫。大疫在从鲁国来的灵鹊帮助下没有蔓延太广,但灾荒却无法迅速控制,一时间宋国哀鸿遍野,加上郑国的占领、向氏的割据均为结束,社会矛盾极其严重。

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在大巫南子牵头下,所谓的“天道教”便开始兴起了。就孔子所见,商丘城内外的社庙外,常常黑压压跪坐了一片人,没一个乱动的,俱皆全神贯注,目视宣讲坛。坛上身穿白衣的巫师带着双鱼标志,手拿着名为《天道经》的书籍宣讲。

巫祝照本宣科地讲天道秩序,把人的善恶、把人的生老病死种种皆与“天地阴阳”相连,说万物皆有其秩序,都是天道在人间的映射,与老子的思想有几分相似,却又有很大不同。

比如劝诫宋人懂得忍受,也讲万物神灵皆是天道的化身,那些山川鬼主、雨师河伯都是天道的一种形态,所以无论民众们家乡供奉的是什么鬼神,他们其实都是在供奉天道。

巫祝一般会诵读一句经,解释一句。读完一段,又整体连着说一遍。仔细听来,有点道理,但就孔子所见,总体上是错漏百出的。大致是劝导宋人顺从官府、不要因为是异乡人或者各自家乡信奉的鬼神不同而产生歧视。

不过这篇在孔子看来有许多硬伤的教义,在宋国的特殊背景下却很吃得开。

尤其是“玄王出世,拯救众生”的传说,更让他心惊不已,视之为洪水猛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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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德已衰,九鼎动摇,天下分为数十个诸侯卿大夫战乱不休,要等到玄王复兴,取代周朝的时候,天下才会复定于一,百姓的生活方能恢复安稳!”

第一次在商丘街上听到这一句时,孔子心头震动,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他知道《商颂.长发》中有言:“玄王桓拨,受小国是达!”所谓的玄王,正是殷商的始祖契!他由玄鸟降生,故后世称之为玄王……

孔子惊讶过后也心道:“玄王复兴?这是在公开鼓吹周室之亡,殷商复兴啊,继宋襄公后,宋国又有人想要问鼎轻重了么?”

在一般人包括孔子看来,这所谓的玄王,自然是宋公本人,但宋公年幼,嫌疑对象就放到颇能引导民间舆论的大巫南子身上了……

“《牧誓》有言:牝鸡无晨看,牝鸡之晨,惟家之索。没想到宋国也和当年的纣王一样,变得惟妇言是用!”

虽然不满,但孔丘不得不承认,这段话的前半部分很符合眼下的世道和宋人心理。宋国人对当年殷商亡于周室念念不忘,到了周平王东迁,王室衰落后,更是常常不遵王命,不服王事。他们在这种心理下,将这个传说描述得头头是道,很多宋人的天道信徒已经相信,只要再有一位”玄王“出世,领导宋国复兴大邑商,他们忍耐的苦日子便能到头了!宋人的凝聚力,一定程度上的确因这个预言而增强了几分。

不过孔丘虽然也是殷人之后,却已经皈依了周的文化和礼乐,他看着身穿白色巫袍,宣扬这一预言的巫祝,摇头离开,随后对旁边的弟子颜回、子路等说道:“当年宋襄公想要称霸,他的哥哥司马子鱼就曾说过,上天丢弃我们商朝后代已经很久,想复兴它,这是违背天命的事情,绝不可能实现……”

先前那些东西,孔子笑笑也就过了,可听闻这一点后,却辗转反侧不能入睡。

“小国争着主持盟会,这已经是种祸患,何况以宋国现在的状况,连侵占边邑的郑人也不能驱逐,连割据东部的向氏也不能收服,怎么能好高骛远,想着颠覆成周秩序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在宋国也有一些日子了,对宋人的朴素和执拗也挺喜欢的,除了鲁国外,这里就是他的祖居之国,第二母邦,所以孔丘决定单凭自己,做一些事情。

第二日,和在曲阜中设坛公开讲学一般,孔子带着弟子们,聚集到了商丘外郭区一株高大如华盖的桑树下,他们前几个月就曾在此修习礼乐,常常有人来围观。宋国人面对有学问的人,比鲁国人还要恭顺尊敬。

但今日,孔子与弟子们像往常一样习礼完毕后,却没有像以往那样说“仁”,而是开始讲述“天道”!

围观的宋人最初还有些吃惊,连著名的孔仲尼也开始归顺天道教了么?但仔细一听,他讲的许多东西,却赫然与大巫南子推崇的”天道至高“截然相反。

“天道远,人道弥,非所及也!”孔丘掷地有声,以当年郑子产著名的言论作为开篇,惹得宋人愕然。

孔子在鲁国时与礼崩乐坏做斗争,离开了鲁地,也要战斗不息下去,他要在此掀起以人事反驳天道巫鬼的号角!

……

赵无恤却不知道孔子在宋国已经变成了一个反封建迷信的斗士。九月初,在中牟等地留了些许兵卒和可靠家臣留守后,他带着佛肸的三千中牟兵,共计两万人渡过洹水北上,向邯郸、寒氏进发。

越过洹水又走了一日,眼前再次出现了一条宽阔的河流,地平线上一时间全是浑浊的大水,赵无恤跃马河畔,不由感慨道:“浩浩汤汤,横无际涯,这就是合流后的漳水么?”

作为对这一带较为熟悉的人,佛肸侍候在旁为赵无恤指点道路山川,他应道:“正是漳水,在上游分为清浊二水,合流后在夏秋之际的丰水期的确很大,是除大河外的冀州第一大水!”

中下游的漳河既宽且慢,蜿蜒的河道处处回环弯曲,缀满树木茂密的小岛和阻隔航道的沙洲,而水面以下暗礁点点。但比起宽达数里的大河来说算不了什么,何况如今已是深秋,水的宽度深度都有所缩减,但赵军在河上造舟横渡此河,依然花了整整一天时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至此,他们便正式进入了冀州之域的中心,也就是后世的河北。

春秋的河北开发程度很低,从古至今,仅建立过寥寥数邑,在夏代时,这里是南迁的殷商领地,上甲微居相。到了西周春秋,这里则是邢国和卫国的交界,后来邢卫破国,被戎狄所占,百年前才归了晋国,分给邯郸氏。

邯郸氏并未重视这里,仅仅建立了一个名为“邺”的千室小邑,管理附近的百余里土地。

漳水边,寥寥几户渔民们在河中捕鱼,一群在河边玩耍的少女瞥见全副武装的大军抵达全速逃走。

河岸上的土地则低洼潮湿,蓝灰色天空笼罩下尽是荒芜的沙丘和沼泽,道路时而消失在野草和潮水坑间。

他们经过沿途村庄,只见贫瘠的田地上,十来个农民在掘土,寻找植物根茎,他们用无神的眼光打量着赵氏大军,确定来者不是威胁后,便回到劳作中。

抵达邺邑时,赵无恤放眼放去,却有些失望。

漳河为人、物穿行提供了方便,也让邺成了一个重要的商站,近些年人口滋生迁徙,邺地人口增加到了两千户之多。但比起朝歌、中牟却差远了,连个像样的城墙都没有,在赵无恤大军到来前数日,便被中牟的说客劝降,又被前锋占领,来得轻轻松松,却没有什么油水。

“这邺地真是贫瘠啊,和中牟的富庶对比鲜明……”有家臣叹息了一声,在当时人的概念里,越往北越是荒凉,除了邯郸和柏人这种宗族中心外,很少有富庶大城。至于燕国,那简直是鸟不拉屎的禽兽戎狄所居之地了……

荒凉么?鸡肋么?赵无恤观察这片土地,却不这么想。

因为只有他知道,此地潜力巨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邺城的位置,山川雄险,原隰平旷,据河北之噤喉,称之为冀州之腰膂也不为过!虽然现在看上去很是贫瘠落魄,可一百年后,在西门豹治理下,就会脱胎换骨,成了河北的大粮仓。

魏驹未来的儿子,战国魏文侯得其地,便能雄于三晋!

而秦汉以来,魏郡也是河北一处雄固的大郡。它是东汉龙兴之地,而汉末袁绍以此为根基,一度雄霸北方。到了曹魏控制此地,更是将行政、经济中心迁到了此处,训兵积粟,雄长中原。左思《魏都赋》:“尔其疆域,则旁极齐、秦,结凑冀道;开胸殷、卫,跨蹑燕、赵;山林幽映,川泽回缭”。这些华丽的辞藻,说的就是邺城。

邺城的辉煌持续了整个魏晋南北朝,因为平原千里,漳河漕运四通,极其富饶,多次被各种割据政权定为都城。甚至到了唐季,此邺地为基础的魏博、天雄节度使也是能和中央掰腕子的强藩!

所以站在漳河北岸的邺地,赵无恤也不由心驰神往,心中想道:“我可以在这里任命一位能吏为宰,在战后好好开发,将邺地提前百年治理起来,或许有生之年,我也能在此处建造一座铜雀台!”

至于这铜雀宫深里锁的是哪些美人,就只有赵无恤心中有数了……

邺城离邯郸不过七八十里,两日便到,赵无恤决定将这里作为北上攻略邯郸的基地,让大军在此休憩整顿。虞喜则率轻骑送佛肸去和寒氏县的投降者接洽,谋划下一步行动。毕竟他两万人北上声势浩大,邯郸和中行的守卒早就风声鹤唳地得知消息,缩进城池内不敢不来了,急行军过去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带着长期开发邺城的打算,赵无恤对邺城还是挺上心的,他见过当地的宰臣、僚吏后,先是大张旗鼓地宴请他们,却又让人去暗中微服私访,询问年长者,观察民生疾苦。

是夜,亲信们纷纷归来,将打探到的邺城情报一一道来。

其中佐吏成抟更是打听到了关键的消息:“禀将军,这邺城之人最悲苦的事情,莫过于每年九月都要给河伯娶妻,因为这个缘故,本地民穷财尽,不能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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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之世是文明的萌芽,许多地方还是一片丛莽,信奉着从氏族时代便流传下来的神祗,什么山鬼、水伯之类层出不穷,一个新上任的官吏想要得到当地人认可,最方便的事情莫过于抚恤年长者,其次便是朝拜当地神主。

而漳河沿岸的居民,信仰的正是漳水“河伯”。

由于漳河上游落差巨大,下游下泄不畅,沿岸常受水患影响,一直以来灾害频繁,沿岸民众深受其害。故而对这种每年都要发生,能轻易夺走自己性命,毁掉田地房宅的自然现象心生恐惧,转而加以崇拜,并衍生了许多不知真假的传说。

邺城当地就有这样一句俗语:“若不为河伯娶妇,则水来漂没,溺其人民”!

“所以邺地每年九月初时都会举行祭祀河伯的聚会,邺城里居住的三老、城宰每年都要向沿河百姓征收赋税搜刮钱财,用于为河伯娶妻。”

成抟说完后,赵无恤对这件事情有了一种强烈既视感,没错,西门豹治邺是每个小学生都知道的事情,河伯娶妻的故事深深印刻在脑海里,没想到这春秋之世的邺地,已经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他也不急,而是让成抟将”河伯娶妻“导致的民生疾苦一一道来。

“城宰和三老们收取的粮食钱帛价值十几万石,他们只用其中的小部分为河伯娶妻,而和巫祝一同将剩余的钱粮瓜分,所以当地人每年要多缴纳一份钱粮,此为一害也。”

“到了为河伯娶妻的时候,女巫在城内行巡,看到庶民家中的漂亮女子,便说‘这女子合适作河伯之妇’。三老城宰便立刻去为河伯下聘礼。让被选中的女子沐浴更衣,给她做新的丝绢花衣,在河边建造斋戒用的房子,张挂起赤黄色和大红色的绸帐,让此女住在里面。”

项橐好奇地问道:“然后呢,河伯本就是虚构的神祗,如何让这被选中的女子嫁给他呢?难道是像齐国的巫儿一样养于家祠中终生不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成抟摇了摇头:“比齐国的风俗要残忍得多。他们让女子在岸边居住十几天,也就是九月初的时候,众人又一起出资建造一艘胶沾的小船,上面装点华丽,有嫁女必备的床铺枕席。让女子坐在上面,然后把它浮到河中,漂了几十里胶化,船只便沉没了,而女子自然也只能沉入水底葬身鱼腹。但女巫说女子并没溺死,而是下到河中水府,成了河伯之妻,与他共享富贵。众人这才在岸边祭祀牛酒饭食,结束仪式,而河伯若满意,明岁便不会发大水漂没沿岸,若不满意,明年就会继续洪水滔天……”

项橐大惊:“这哪是什么河伯娶妻,就是活人祭祀啊!”

在赵无恤的严令下,鲁国已经禁止了活人祭祀和活人殉葬,保守的旧贵族对此有不少怨言,但开明的士们却拍手称快。习惯了鲁国那种较为文明的环境,项橐乍闻河伯娶妻的真相,颇有些震惊。

成抟继续说道:“谁愿意将自家女儿送入水中淹死?那些有漂亮女子的人家,担心巫祝以河伯名义强取,因此大多带着自己的女儿远远地逃跑,或去中牟,或去邯郸。也因为这个缘故,城里越来越空荡无人,以致更加贫困,此为二害也!”

赵无恤沉吟片刻,起身道:“借助河伯的名义,当地巫祝的名望和势力越来越大,先前宴请当地僚吏,巫师不到,其他三老之类则不敢先到,此为三害也……”

……

项橐料想自家主君可能要做些什么事情,不由激动地问道:“将军打算怎么做?”

无恤缓缓说道:“我想起一件类似的事情来,不但漳水有河伯,大河里也有,负责管理北方河川。当年齐国大旱,齐侯杵臼召集群臣并询问说,天久不雨,庄稼干死,民众都在饿肚子。寡人让巫祝卜了卦,巫祝说,作祟的鬼怪藏在水里。寡人准备再征收一次赋税,用来祭祀河伯,可乎?”

项橐和成抟颔首道:“的确是和邺地的情形很像。”

无恤继续说道:“当时众臣没有人回答,只有晏子站出来说不能这么做。河神以水为国,以鱼鳖为臣民,天久不雨,泉水将断流,河川也会干涸,到时候他的国家将消亡,鱼鳖臣民也会干死,他就不想要雨水吗?这说明河神根本管不到降雨,祭它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轻徭薄赋,想办法开挖沟渠,帮民众渡过难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冷冷说道:“我很佩服晏子的见识,各地维持一定的祭祀,让民众有所畏惧,不要作奸犯科是好的,但借祭神之名残民,却是我万万不能容忍的!大军不日将发兵北上,我在邺地呆不了几日,不如就乘着赶上这‘河伯娶妻’的盛况,顺便将导致民生疾苦的这三害一并除了!”

是夜,当地的三老、巫祝收到了这样的消息:赵无恤说,到了给河伯娶妻的时候,他也要去参加此盛会。

邺地的三老、巫祝大喜过望,交相称善,过去被邯郸氏派来当地为宰的人,最初可能会对这风俗皱眉,可日子久了,还是得顺着地头蛇的意思来,毕竟河伯信仰根深蒂固,而且谁也不敢保证明年不会发大水。

如今见拥有两万大军做后盾,身份尊贵的赵氏世子也要先拜会河伯,当地的巫祝和三老顿时得意洋洋起来,不过他们大概没听说过,赵无恤废殉葬和在须句城外活活烧了个男巫的事情……

……

赵军入驻邺城的第三日,恰恰是为河伯妻的日子,

这一日,邺地的三老、官员、有钱有势的人、地方上的父老全都早早会集在此,来看热闹来的民众也有二三千人。

等了没多久,赵无恤也带着千余兵卒过来了,赵兵戈矛如林,甲胄在身,看上去十分雄壮,直叫自以为见识过不少大世面的三老和官吏们心生惧意。

“见过世子。”众人纷纷下拜,唯独女巫自诩今日有与河伯交流的特权,所以不拜。

赵无恤瞥了一眼,见那个女巫是个老妪,满脸褶皱和鸡皮疙瘩,她年岁六七十,一张嘴就带着一股浓浓的邺地口音和一股充满死亡的臭味。她身后带着一群女弟子,约有有十来个人,岸边民众多数穿陈旧的衣褐,甚至有人衣不遮体,但这些女巫却都身穿丝绸的单衣,个个浓妆艳抹,站在巫婆的后面趾高气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要看到这些人,便知道邺地的财富都到哪去了。

赵无恤虽然也让南子在宋国民间广收弟子,借助巫鬼之名统治宋国,但并未让她做这等残民害民的事情,反而在收编各地神祗,规范仪式,废除活人祭祀等残忍的恶俗。

他在河边站了片刻,问那女巫道:“你真见过河伯?”

那巫婆自豪地回答道:“自然见过,我年轻时曾受河伯之邀,去他的水府中遨游相会,河伯以二龙驾驭,荷叶做帷幕的车浮上来迎接我。水府中鱼鳞盖屋顶,堂上画着蛟龙,紫贝砌城阙,朱红涂满室宫。我在水府中畅饮美酒佳肴,而当我离开时,河伯又乘大白鼋鲤鱼为我送行,两侧护驾的鱼儿排列成行……”

赵无恤心里骂道,此人倒是能说会道,真是吹牛也不打草稿,”那漳水河伯长什么样子?“

女巫像是背诵一样摇头晃脑地说道:”河伯是鱼尾人身,头发是银白色的,眼睛和鳞片是流光溢彩的琉璃。虽然他是男子,但是长得却异常俊美,身上有淡淡的水香,看上去只有不到二十岁,这也是邺地女子争相想要嫁给他的缘故,若老朽年轻上四十岁,咳咳……”

赵无恤犯恶心,打断了她:“真是这样么?”

“岂敢欺瞒世子?”

“好,那我便信你。”

他踱步到了斋戒的帷幕外,说道:“让要嫁给河伯的女子出来一观,我要看看她美不美,是否能讨河伯欢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女巫和三老面面相觑,本欲拒绝,但又看了看赵无恤带来的兵甲,不由有些害怕这位威震冀州的青年将军,只能顺从。

粉饰华丽的帷幕被打开了,女巫的弟子们搀扶着一位女子走了出来,她穿着新娘的装束,梳着待嫁女的发式,看上去很是喜庆,模样的确很是周正。但惟独泪流满面,眼睛哭得通红,出来时还在不住地抽泣颤抖,走路战战兢兢。

赵无恤孰视片刻,不由想起为自己产下长子的妾室伯芈,她昔日也差点作为陪葬女奴被杀了,他心中叹息道:“临其穴,惴惴其栗……想不到时隔数年,我又看到了这种悲惨的景象。”

当年他初到成邑便破除陋习,放到眼下,也一点不会客气!

于是无恤摆了摆手让那可怜的女子退下,回头对三老、巫祝、父老们说:“此女不美,恐怕配不上河伯!”

众人大惊,难道这位赵将军是要让今天的仪式节外生枝么?那女巫强辩说,人是她亲自选定的,是周边几十个里闾中最美的处子了,河伯一定会满意的。

但赵无恤却连连摇头:“我说不行,便是不行,我要重新为河伯找一个漂亮的女子,迟几天再送去!”

“这……良辰吉日已到,岂能耽搁……”

看着一脸懵逼的巫婆,赵无恤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有什么不可的?巫妪不是号称能入得河底水府,与河伯极为娴熟么?那就麻烦你替我下水走一趟吧!二三子!送她入河!”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ps:赶上了,2333,出门在外不太方便码字,明天还是晚上才有。

浩浩漳水缓缓地向东流淌,大风吹过河面掀动波浪,白浊的浪花拍打在河岸上,冲刷到众人脚前。

宽阔的漳河在过去千百年里,不知借助“河伯娶妻”的传说,吞噬了多少大好年华的少女,本来今日也不例外。可此刻,应“嫁给”河伯的新娘却在岸上瑟瑟发抖,反倒是号称能畅游河伯水府的巫妪被几名虎贲抬起扔到河心,她挣扎了几下便沉下去了。

然后是她的几名弟子,再然后是勾结巫妪,在当地为非作歹,残害民众的三老……

水里顿时一片鬼哭狼嚎,而岸上的邺地僚吏、豪长、里父老,乃至于三千民众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他们的神情从惊骇到害怕,再到敬畏。

敬畏下这命令的人。

所有人目光集中在岸边背着手,似乎是在欣赏河景的赵氏世子身上,这一刻,他变得比能发滔天大水的河伯更令人畏惧!

“巫妪和她的女弟们是女子,恐怕不能把事情说清楚,动作磨蹭点也就算了,可三老前两日在我面前还能说会道,对征粮征民夫这些事叫苦不已,今天怎么也这么慢,去了快一刻还不回来……”

河边死一般的寂静随着赵无恤的再次出声被打破了,所有人都咽了一口口水,眼睁睁地看着赵无恤露出了无害的微笑:“我想再派几个僚吏或者豪长到河里去催他们,何如?”

岸上那些“河伯娶妻”的组织者都被这声”何如“吓得双腿一软,纷纷跪倒在地。昔日不可一世的头颅杵在泥地里、石头上稽首不已,有的人把头都叩破了,额头上的血流了一地,脸色象死灰一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无恤哑然失笑:“怎么,河伯不是很好客么?水府不是好地方么?如今怎么没人愿意去了?嗯?”

“小人等知罪,知罪,还望世子饶命!”

事到如今,众人哪能不明白,赵无恤今日弄这一出正是为了治治他们的。

过去到这里来做吏的邯郸氏家臣也有对祭漳河颇有微词的,但他们势单力薄,最后要么被当地人驱逐,要么巫祝、三老同流合污。但赵无恤可是带着两万大军来的,要是他愿意,甚至能把本地毫丈、里父老的族人全部屠戮一空,将邺邑荡为平地。

赵无恤有些意犹未尽地看了看漳水,说道:“看样子河伯的确很好客,大概是要留客人宴飨,今日之事便就此作罢,让百姓们都散了,离开这儿回家去吧。”

在兵卒的驱赶疏散下,百姓们心有余悸地走了,而豪长、里父老们还在岸边乖乖跪着不敢起身。

维持了数百年的传统在今天被赵无恤彻底截断,河伯娶妻无果而终,却无人胆敢有异议,如今什么都不重要了,他们只求活命……

赵无恤的确还有话要对他们说,他教训道:”既然到了赵氏治下,这为河伯娶妻之事,劳民费财,残害无辜性命,而且河伯还不领情,从此之后,就休要再做了。若再有人不改,今日投河者,便是他的下场!”

将本地豪长们吓唬一顿后,今日之事算是圆满解决了,赵无恤提前剽窃了西门豹的作为,看样子效果还挺不错。

只是,想要彻底解决邺地的问题,还得有一个良吏来长期治理才行,赵无恤心中已经有了个好人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成抟,从五六年前便开始跟随赵无恤,而家中也世代为巫,直到他这一代被赵无恤带到了鲁国,从基层干起,一直做到一县士师,倒是个放在邺地种田的不错人选。成抟重律法,也通民政,赵无恤没记错的话,后世的西门豹也是被归到法家的。

这件事不急,只有拿下了邯郸乃至于整个太行以东,邺地才有一个安全发展的环境。

回到邑中后,还不等赵无恤召成抟来,却是满心疑问的项橐先过来发问。

“将军,何不如像你对吾等近臣说过的‘唯物’‘无神’一样,直接宣布河伯不存在,这样方能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啊!”

……

赵无恤瞥了项橐一眼:“你真的想知道?”

“然,仆臣只是觉得,将军平日里对吾等宣扬的理论,和实际上在百姓面前表现的差别很大,一面强调人道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可却又重视天道。”

赵无恤让他坐下,饮了一口水后才说道:“非要问为什么的话……因为这世道,砸毁了一个神像,又会有千千万万个神祗被供奉起来。”

项橐愕然,细细一想却又深以为然。

别说是春秋之世了,就算放到两千五百年后,牛鬼蛇神是被砸碎了,新的神明却再度出现。等不朽伟人也如普通人一般衰老死去,曾经被踩在地上的魁魅魍魉再度钻了出来,从乡镇里的小庙到一度在京城呼风唤雨的圆轮教,哪里会少了这些人上蹿下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唯物者的国度尚且要无奈地在宪法里宣布:人人信仰自由,何况赵无恤这蒙昧尚未褪去的时代。

见项橐默然不语,赵无恤又笑着问他:“你可知,我为何要干预河伯之事,为何要将那巫妪、三老等人沉到河中。”

项橐崇拜地垂首:“因为将军心中有仁,不能容忍这些人残民。”

无恤道:“这是其一,天下神祗千千万万,祭祀方法也多种多样。比如同样是祭祀河水,在汉江一带,因为昭王南巡狩不返,卒于江上,所以汉阳诸姬一直以来都有个习俗,那就是在江边立昭王之祠。每逢五六月间,便以时鲜甘味,采兰杜等叶子包裹起来,沉入汉水中。至于贵族家中则以五色纱囊盛食,或用金器沉入水中,让蛟龙吃饱,让它们不要去伤害昭王的魂灵……”

“这种习俗也是在敬神祭祀,却是一般人可以接受的,若我到了江汉,只会跟着当地人一起去进行,以获得他们的认同。非但不会加以制止,甚至会立法将这种习俗当成节庆来过。”来到这时代赵无恤才惊觉,早在屈原之前,端午节习俗已经在江汉悄然流行了,只是暂时挂在倒霉的周昭王名下,再过几百年才会被楚文化归为己有。

“可若是把投入江中的食物换成人,换成童男童女呢?你能接受么?”

项橐摇了摇头:“当然不能!”

无恤笑道:“不错,这就是根本的原因,百姓心中的神明一时间无法消除,让他们在温饱之外,稍稍祭祀下以求心安,本无可厚非,当地官府甚至能在律法外,利用这些神祗维持统治,让人觉得抬头三尺有神明,不敢作奸犯科。”

“但切不能被恶人利用!祭神的目的是让人过得更好,若这是以杀人为代价去做的,岂不是本末倒置了么?这就是我平日里告知汝等的‘人本’和‘民本’,民惟邦本,本固邦宁。而不是‘神本’,事事决于巫祝和龟卜,只会坏了大事!祭神是为了更好的治人,等到不需要依靠鬼神也能治理好民众的时候,这些所谓的神,自然就可以撤销取缔了……”

跟着赵无恤耳渲目染,加上在鲁国孔子思想的熏陶,项橐满脑子都是先人事后鬼事,此刻他眼中有些向往地说道:“真期盼那一天早些到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无恤的眼中则有一丝无奈,他对项橐说了第一点原因,可第二点,却悄悄带过了。

之所以打击邺地巫妪和三老等人,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未被纳入赵无恤的控制之下,甚至有鼓噪当地人借河伯之名反抗赵氏的可能性,是邺地的不稳地因素……

这是当权者决不能容忍的!

帝制时代,被朝廷收编的神祗会变成公开祭祀的正神,如天地、四渎、五岳,但那些未被纳入控制下的,则会成为淫祠。历朝历代的地方官一面会对合法的神们毕恭毕敬,一面会乐此不疲地捣毁当地淫祠……

曹操当年做济南相,就是靠干掉六百余所淫祠出名的,不过这不耽误他在收编青州黄巾后放宽对“中黄太一”的信仰,再后来对各地方士聚而不禁,规范、引导、利用他们为曹氏鼓吹代汉的合法性。

到了后世,除了国家承认的合法宗教外,还有许多见不得光的“邪教”……对太平道、白莲教等邪教喊打喊杀,又利用合法的宗教如全真、正一等控制民间思想,一直是历朝历代屡试不爽的法子。

赵无恤无奈地发现,轮到他时,也逃不脱这个套路,何况春秋正是民智未开,士风未盛的迷信蒙昧阶段。这才让南子在宋国大兴“天道”之名,行收编淫祀,控制宋人之实,并为统一九州亿兆斯民的思想和埋葬成周秩序作铺垫。

他能做的,也仅仅是恪守着“以人为本”的底线了。

于是无恤叹了口气,心中暗道:“然,真希望有那么一天,所有神祗,无论是伟光正化的领袖,还是虚构的鬼神,都能被人遗忘消灭!”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想法虽好,但叫赵无恤未曾想到的是,在漳水畔闹了这么一出后,他的名声顿时响彻河北。就在赵军准备开拔北上的时候,在漳水两岸开始流传一个新的传奇,到了百十年后,就成了这样的版本:

“当时风波忽起,两条铁脊龙夹舟而出,河伯乘白鼋出水,他长的鱼尾人身,须发银白色,双目与鳞片流恍若琉璃,精光四射……他见状勃然大怒,质问赵氏世子为何要将巫妪沉江?为何要夺了河伯之妻?他说着便招出鱼兵鳖将,要做法发水淹没邺地,一时间波涛汹涌,那叫一个天昏地暗!”

听者纷纷吸了一口凉气,连声问道:“后来呢?赵氏世子可护住了沿河百姓,可击败了河伯?”

讲述者在关键位置一停顿,随即笑道:“勿慌,世子乃玄鸟降生,天帝预言要灭范、中行,兴赵氏之人,自然不会退缩。说时迟那时快,他也不多言,拔出干将剑斩龙!干将,神剑也!上能斩天神,下能屠魍魉,小小河伯怎能阻挡?却见刹那间河水自动向两侧分开,云雾散尽,两条比金铁还硬的蛟龙从中间被斩断,龙血染河,虾兵蟹将尸体漂了满河,风波乃止,河伯法术被破,化作一条白鲤,潜水下去不敢再出。”

听众松了口气,纷纷鼓掌叫好。

“赵氏世子不仅有勇,也有仁,那河伯本是殷商之时,玄王契放生的一条小鲤,得了机缘才成为小神。世子念他不易,过去也曾镇守河中,阻止波涛,所以就绕了他一命。世子登岸,投璧於河,河伯不敢收,再三归之,世子便毁璧而去,自此以后,漳水再无泛滥之时……邺城百姓大喜,便捣毁了昔日的河伯庙,在当地为世子立祠,香火不绝……”

……

就在赵无恤解决了邺城的事情,旌旗北指,准备向邯郸进军时,在千里之外的宋国,也进行着一场类似的对话。

“夫子,敢问死为何物?”

孔丘衣着简朴,他跪坐在叶子即将落尽的大桑树下,淡淡地看了发问者一言,又望了望来旁听他演讲的人,这半月来,他们从数人到数十,再到数百上千!而神情也从轻蔑不以为然,变成了聚精会神,时不时还会有人发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假以时日,宋国这被带歪了的风气,或许能被自己纠正过来!

于是他收敛笑容,严肃地说道:“未知生,焉知死!”

这回答显然回避了问题,周围那些没什么文化的宋国农民、商贾顿时嘘声一片,纷纷散去了。但那些能识文断字,有些文化的宋国士人,却觉得此言极有道理。

发问的宋国士人不死心,再追问道:“敢问如何事鬼神!”

孔子再言:“未能事人,焉能事鬼?”

嘘声小了,转而代之的是一阵赞叹,围拢的人越来越多。

“请夫子解释一二!”

孔丘这才缓缓说道:“《书》言,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天听自我民听,天视自我民视,若真有天道,一定是以人为本,而不鬼神为本,何况这所谓鬼神,存在与否还是一个问题。”

唏嘘声连绵不绝,外围的人面面相觑,听不太懂,内圈的那些宋国士人却相互点头,佩服不已。

“好,不愧是鲁国闻人,夫子好一个不以鬼神为本!不过竟然否定鬼神,在我看来实在是有些荒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恰在这时,外面却有人边鼓掌边走了进来,众人定睛一看,却是位身穿白袍,脖子上戴着”阴阳鱼“的高级巫祝。

他傲然扫了一眼周围的宋人,有人便知趣地散开了,因为他身后还跟着一些披甲持戈的宋兵。

孔丘却也不惊慌,他止住了要拔剑的徒弟子路,抚着卷须问道:

“不知二三子来此何事?莫不是来索拿我的?”

那巫祝行了一礼道:“岂敢……只是夫子这半月来在商丘大加抨击天道、鬼神……”

“我没有抨击,只是在讲道理,纠正汝等道义上错的地方。”

巫祝只得换了说法道:“无论如何,夫子都是在蛊惑人心,这恐怕……”

孔丘目视弟子们,宋国士人们:“蛊惑人心的,是丘么?”

巫祝一噎,顿了半响道:“小人今日来只是带话的,夫子自说自话已经很久了,人言,偏听则暗,兼听则明。三日后,宋国的大巫,也是宋国的公女在毫社设下辩坛以迎夫子,到时候有万人旁观,公女希望和夫子好好辩一辩人鬼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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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丘毫社,屹立在睢水之畔,故又称“次睢之社”。过去六百年间,这是宋地最重要的社庙,也是殷商遗民心目中的神圣之所。

他们的生老病死,娶嫁、丰收、灾祸,都离不开这座社庙,而自从所谓的“天道”信仰开始在宋国流行后,这里俨然成为天道总舵一般的存在,大巫南子就常驻于此。

此处不仅祭祀着殷商和宋国历代祖先,还有各路奇奇怪怪的神明。玄王、后土、地主、司祸、人头鸟身的木神句芒、睢水河伯,都在这里受到供奉,黑色的屋顶,以蛤灰涂成白色的墙壁承载着宋地所有的神性。

不过现如今南子宣布:万神统一于天道,这些偶像都被撤到了后殿阴暗的小间里,毫社的内部被彻底重建。

这一日,孔丘带着几名亲信弟子进入毫社正门,穿过桑林所夹的道路后,首先看到的是一处巨大的圜丘。

孔子不祭自家以外的祖灵和鬼神,所以也像敬鬼神而远之一样,敬各地社庙而远之。他还是第一次来到毫社,远远看去,这广场圜丘高出地面数尺,全部由白色和黑色的石块镶嵌,表面磨光,变得圆润,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阴阳鱼图案。

黑白二仪既包容又分离,看似构造简单,却又似包含着宇宙间的大道,比起面目狰狞的神像,更给人一种神秘感,就连见广识多的孔门弟子们也不由受到些许震撼。

但孔子还算镇定,在他的一生里,已经无数次经历过类似的辩难了,与少正卯、与柳下季、与窦犨、与苌弘、与盗跖、与老子,多数时候都占优势,只是面对柳下跖的直来直往的强盗逻辑没起到作用。

虽然对外号称这次辩难是“万人旁观”,但实际上,多数人都围在毫社大门之外,能入内旁听的不过数百,无不是宋国显贵,都围在巨大的太极图案周围,翘首以待今日两位主角的到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时见孔子应诺而来,多数人都起身举袂行礼,孔子与他们见礼,径自在阴阳鱼的阳仪处落坐。

淡雅丝竹声间,偶有低声议论,此会由宋国执政,大司城乐子明主持,他如今算是孔子半个亲戚,但对孔门弟子却不冷不热,神情傲然,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忽然间,环佩叮当作响,乐大司城顿时满脸谄媚的笑,众人回头,却见是公女南子在一众巫觋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南子还是那身打扮,脸上蒙着一层纱,据说自从她父亲宋景公不幸卒去后,南子就宣誓终身不嫁,要为宋国侍奉鬼神,只有神明和玄王才能见到她的容颜。

故在场众人自然没机会一睹芳容,只能看到她额头上有一点殷红,白皙的脖颈上挂着阴阳鱼坠饰,穿圣洁的白色巫袍,袍上点缀黑色的玄鸟图纹,手上戴着芳草织就的手环,散发出淡淡清香,也许还戴着许多能通灵的饰品,走起路来环佩叮当。

“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天下大道,莫不包含其中,夫子觉得如何?”

一出场,南子便以这样一段话作为开头,显得神秘而又让人敬畏,故而她虽是倾国倾城的尤物,但在场众人却不得不收起觊觎之心。

她偶尔也讲经,声音清泠,称得上娓娓动听。如此种种,也难怪商丘城里许多人都成了信徒,而宋国的男巫女觋纷纷带着自己供奉的神祗被她收编,丝毫没有反抗之力。

但孔丘却不为所动,他跪坐在地上,认真整理衣着后,随后正视南子,难得地以凝重神情示人,认真说道:“老子曾对我说过,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公女所作的这太极图寓意深刻,颇得老子深意,丘也极为佩服……”

“但唯有一样,贵教于鬼神与人事的关系,丘不敢苟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南子也已落座,与孔丘恰似阴阳相对,看着站在场间风度翩翩的君子孔丘,她眼眸中流露出些许佩服神情。只是想着此人在鲁多次与自己的情郎作对,如今又跑到宋国来阻扰赵无恤交予的任务,不免还是有些遗憾。

她闻言微微摇头自失一笑,深吸一口气后长身而起,揖手为礼,看着座上孔子朗声道:“南子不才,敢请教!”

听着这几个字,毫社内骤然变得更加安静,那些做为背景音的丝竹声和议论声不知何时也悄然无踪而去。

外围,孔子的弟子公良孺悄悄地碰了碰子路,问道:“夫子能赢么?”

子路自信满满:“我只希望宋国公女不要输的太惨!”

……

“南子听说过一件事,从前秦穆公在陈宝祠祭祀,有一位神光天化日之下进进入祠堂,他长着人头鸟身,披白袍戴玄端。秦穆公见了,害怕地逃走。神说:‘别怕!上帝享用你的明德,让我赐给你十九年阳寿,使你的国家繁荣昌盛,子孙兴旺,永不丧失秦国。’穆公拜两拜,稽首行礼,然后问尊神名氏。那神回答说:‘我乃句芒。’这件事准确无误地记载在秦国史册上,如果以秦穆公所亲见为准,鬼神的存在难道还能怀疑么?”

结束了这一段长篇大论后,南子总结性地说道:”无论是史册还是乡野传说,类似的事情数不胜数,事到如今,夫子还要否认鬼神的存在么?“

孔丘笑着摇了摇头:“公女休要误会了,我今日来此,并非是要否定鬼神的存在于否。”

旁听的众人一片讶然之声,南子眼中也生出了疑惑,转而目视那些来告状说孔子在商丘宣扬鬼神不存在的巫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天来向孔子下战书的巫师跳了出来,指着孔子道:“仲尼休要自食其言,那一****当众说,先事人,后事鬼的!”

孔子大笑:“食言者肥,丘岂会乱说?我偶尔也会向祖灵祈祷,也曾在弟子们面前赞许过大禹对鬼神的恭敬,怎么会悍然否定其存在?敢问这位巫祝,丘岂有一言否认世间有鬼神!?”

那巫师哑然,孔丘近来以质疑天道教义的态度出现在商丘街头,让他们对其十分敌视,在南子耳旁告状时便添油加醋了一番。

南子狠狠地瞪了那几人一眼,宋国百废待兴,她创教也不过一年多,可用之人并不多,教中巫祝良莠不全,以至于今日闹了这大乌龙。她记住了这几人的名字,等事后再收拾他们。

但事到如今总得圆下去,于是她硬着头皮道:“原来夫子也不否认鬼神存在,这是明智的,既如此,不知你今日来此是要辩什么?”

孔子严肃地说道:“丘认为,宋国对待鬼神的态度有偏颇,非其鬼而祭之,谄也。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此可谓知矣。若对鬼神的祭祀太过谄媚,甚至如现在宋国这般,将周遭所有神明都纳入社庙祭祀,将天供奉得高高在上,鬼神在中,人事却摆到了最末,是不明智的表现……”

南子摇头:“不然,夫子错了。现在的情况是,自三代的圣王死后,天下便丧失了义,诸侯用暴力相互征伐。君臣上下不做不到仁爱忠诚,父子弟兄不相互做到慈爱孝悌,上位者不努力于听政治国,下位者不努力服役做事。各国都有寇乱之事,盗贼在大小道路上阻遏无辜的人,夺人车马、衣裘为自己谋利。由此种种,称之为天下大乱也不为过。这是什么缘故呢?南子窃以为,是因为众人对鬼神有无的分辨存在疑惑。假若天下之人能一起相信鬼神能够赏贤罚暴,在做恶事前保持敬畏,那么天下岂能混乱?”

“故宋国的执政大臣与在职者,若确实想求兴宋国之利,除宋国之害,那么对于鬼神的存在,就不得怀疑,并且要加以尊重表彰,这即是圣王之道,夫子可有异议?”

孔子当然有异议:“圣王之道在恢复人道的礼仪与道德,而非事鬼神……天道可敬,却不可谄。”

两人你来我往之下,于是乎,今天的辩难,不知不觉从鬼神存在与否偏离了,歪楼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场众人,包括孔子与南子不知道的是,这场在历史上本不该存在的辩难,揭开了延续数千年学术争端的序幕。

那个命题,叫做“天人之辩”!

……

“天志才是一切人间事务的基准……”

在今日的辩难进入中国古代哲学的核心”天人之辩“后,南子的言辞没了方才那么犀利,她发现自己遇到了一座不可撼动的大山。

南子虽然极为聪慧,而且这一两年来十分好学,将宋国巫祝的东西学了个七七八八,加上身份和容貌加成,颇能忽悠一些信徒。可孔子毕竟是天下闻人,从十五岁起就开始刻苦学习,多次不顾年龄、身份,以他人为师的人,涉及的领域上可经天纬地,下可安邦治民,虽然都是理论,但对付南子却足够了。

孔丘整理仪容,神情凝重,他尊敬辩难本身所代表的智慧磋磨,同时也对南子表现出来的见识有某种程度的嘉赏,就像,就像是对待一位比较聪慧的弟子一般。但当辩难进入正题,他便毫不容情开始展露自己在当世理论界傲然群侪的水准。

俨然如泰岱,一览群山之小!

围绕着辩难命题,无数前贤经典被孔子巧妙撷取组织,变成一张繁复又清晰的罗网。但听者却不需要琢磨太久便能明白其间真义,因为孔子的辞藻一点也不华丽,简单朴素恍如日常用语,孔门弟子们默默做着笔记,而在场的宋人也像是在听课的学生,听着听着不由颔首起来。

更令场间众人感到震惊无语的是,在今番辩难里,孔子竟能多次使用存在于殷商、宋国史籍的东西,箕子、微子对天对人的态度,都变成了他的武器,让南子无从反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南子的“天道”,颇似后来发源于宋国墨家的“天志”,她希望在人伦社会秩序之上,有一个非人层次的高级存有者“天”,将天神化,扮演主宰人间,并施予赏善罚恶功能的角色,天以他的意志来作为,天志于是成为人文世界最应追寻奉行的对象。

在孔子的心中,天是一种自然神的状态,虽然冥冥中自有天意,人要敬畏天命。但一切还是得由人自身来决断,所以孔子哲学的基础在于人,甚至是天,也要以民心为基准。至于天本身,可以高高在上,但不必太过于神化它。

本来这是周、殷两种文化间世界观的分歧,很难分出高低胜负。但在孔子的叙论下,南子渐渐显得吃力,她只是稍做反击,便被陷入那朴素言辞铺成的海洋。她那点可怜的知识只是一条小河,进入大海后便无影无踪。竟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将那道语网织的越来越密,而自己却是毫无还手之力。

“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最后,孔子用这句话,结束了自己的发言。

庭院之间鸦雀无声,孔门弟子们相视而笑,心道:“夫子胜了”。经历了在鲁国的失败后,夫子虽然受挫,却越挫越勇,他的言行和思想越发纯熟。

而宋国人则不知该如何言语,包括乐溷在内,都觉得后背有些微湿。这场辩难,从后期一边倒的局面上看,似乎是孔子赢了。

但南子却死不认输,她紧紧捏着拳头,依然咬着嘴唇,坚持道:“天尊贵至高、天无所不知,夫子所推崇的仁义,都自天出!”

……

当一方不服气,死咬自己的理论时,辩难便陷入僵局,最后,还是乐溷出来打圆场,宣布这场辩难不分胜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孔门弟子们依然像一群在将军率领下打了胜仗的士兵,昂首扬眉,跟着自家夫子往毫社外走去,今日他们获得了实质性的胜利。

孔子和他的弟子们住在司马耕的一处宅邸里,虽然挤了点,但日常生活还是能满足温饱的,比起他们在莒国时的窘境不可同日而语。

弟子们其乐融融地分享今日摘抄的笔记,整合到颜回那里,因为夫子述而不作,所以他们暗地里商量着,要将夫子的言行记录下来,往后做成一本书。

孔子则在榻上闭目养神,他毕竟是年近六旬的人了,今天的辩难强度很高,从早上持续到傍晚,他感到有些许劳累。

到了次日朝食后,却有宋宫里的有司寻上门来,说是国君有请!

“宋君要见我!?”

一时间,孔子和众弟子都有些惊讶,宋公请见,这还是孔丘来宋国后的第一次。

因为宋公纠只是个十来岁的娃娃,整日被养于宫室,实权都在司城乐氏、皇氏、公女南子手中。

最后,还是子路兴奋地一拍大腿道:“或许是昨日辩难之事被宋公听说了,于是决定让夫子做他的太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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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宋君有召,孔丘匆匆穿戴上合适的冠带,带着子路和颜回,跟着宫中有司出门。

子路欲驾车载孔子,却被那有司制止:“君上请夫子登这辆车,二子可以在后随行。”

那车是宴请宾客专门配备的安车,是礼遇的表现,孔丘自然不能推辞,他上车后帷幕被放下,外面的情形便看不清了。

等车停下后,他探头向外一看,才发觉已经进了宋国宫城,再往里,车就不能再走了,子路和颜回也得留在外面。

宋国宫室在前年的****理有了不少损坏,但如今已经翻修一新,放眼望去,但见高台美榭,雕梁画柱,极尽古韵之美,奢华而又不失雍容大气。

孔丘被引导进入的是一处较小的偏殿,他能理解,因为他如今是白身,作为私人召见,这是合乎礼法的,若宋君要在正殿召见他,孔丘反倒会掉头就走。

侧殿内部陈设斧纹屏风,两侧靠门窗的位置,铺设着双层莞席,莞席饰着黑白相间的丝织花边,前置无饰的几案,陈设彩玉、漆器,都是典型的宋国风格。

但那些无所不在的各色瓷器和纸卷也预示着,这是一个亲近赵氏,喜欢赵氏器物的国家。

孔丘刻意对此视而不见,有司请他在此等候片刻,宋君即刻就到,他便坐在榻上闭目,不觉回想起了自己的鲁宫内与鲁侯问对的情形。

复周礼,以正君臣,以笃父子,以睦兄弟,以和夫妇,以立田里,以贤勇知,这就是孔丘的理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孔丘早年也曾在列国间游走奔波,寻求实现这一理想的契机,但都郁郁不得志。当他终于被鲁侯宋看中,从中都宰升为小宗伯,再到大宗伯,甚至一度利用三桓与赵无恤的矛盾,称为”代相“,主持国事时,是他离实现理想最近的时候。

但越过了巅峰后是坠落,三桓在济水畔的一败涂地,导致鲁国政权被赵无恤所窃,鲁君成了傀儡,孔丘也不能容于鲁,只能出国继续游走。

事后回想起来,其实就算没有这件事,孔丘的理念恐怕也无法实现,他将理想全部寄托在鲁侯身上,但早在夹谷会盟前齐人进献美人宝马时,鲁侯就让孔丘失望过一次,他竟然微服跑去观看齐国倡优游戏,与美人相乐于宫中,忘却了政务。

有了这次教训后,孔丘寻找一个明君辅佐,得其任用,实现克己复礼的理想基本就破灭了。因为放眼诸侯,除了吴王阖闾外,稍微明智点的,也就楚王熊珍了。但吴楚都是蛮夷之地,孔子对去那两处心存犹豫,至于中原,齐侯杵臼已经让他失望过一次,这几年间因为赵氏,国土丢了一半的卫侯元竟然算是矮子里拔高个,算是”较为贤者“了。

既然世无贤君,而孔子自己又“三月无君,则惶惶如也”,他必须依附君权才能实现理想,那应该怎么办呢?

子路的话却让他的眼前豁然开朗。

既然找不到贤君,那就亲手教一个出来何如!?

经历鲁国的事情后,孔子参政的心思冷了许多,但他对自己做老师的本领还是很自持的。突闻年幼的宋君召见,心中不免就往那个方向想去了,宋公纠也到要入学的年纪了,或许正需要一位见闻博广的太傅。

他年近六旬,自认为算是知道点天命了。但他仍有时间,一年、两年、五年、十年,这足够孔丘好好教导宋君纠,让他成为一个知道仁义为何物的贤君,至少能将宋国现在在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操纵下,偏重天、鬼的情形扭转过来。

就在这时,他惊觉前方有轻微的脚步传来,有人正朝他走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孔丘前方十步则是遮断目光的絺帷,里面有榻,据说里面的人能看清外边,外边的人则只能见到一个人影。

有人出现在絺帷中,身形娇小,看不出是何人。

孔丘以为是宋君到了,正要北面稽首,口称:“鲁国外臣丘,见过宋君……”

里面的人却掩口笑道:“夫子切勿多礼。”

孔丘愕然,帷幕中是个清泠的女声,听上去熟悉无比,似乎昨日才闻,难道说……

她在帷中再拜,环佩玉声璆然,“宋君临时身体不适,不能来见,故而让南子来辞谢夫子,还望夫子见谅!”

……

于宫闱中见女子,非礼也,孔丘反应很快,朝帷幕中匆匆行了一礼后,便要挥袖而走!

但他却被门口四名宫女和寺人拦住了去路,他们面无表情,坐视事情发生,不用说肯定是南子的亲信。

却听身后那小女子的声音不依不饶地说道:“夫子休要怪罪,南子今日除了代国君辞谢夫子外,还有一事要告知夫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孔丘感觉自己的希望扑了个空,也许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南子在搞怪,她居然敢假传君命,而宫中有司、宫甲等还能配合着她胡来,真是牝鸡司晨啊!

但事到如今,他总不能大打出手离开这里吧?所以只能严肃地回头道:“不知是何事?”

南子倒是谦逊:“南子学识浅薄,昨日辩难不敌夫子,迫于局面却不能当众认输,还望夫子勿怪!”

她一顿后又补充道:“其实南子觉得,夫子对天道的认知才是正确的。”

孔丘不解地问道:“那公女为何要在宋国推崇天道、鬼志?”

“夫子不能确定鬼神的存在,所以才不语怪力乱神,但为何在做鲁国大宗伯时,祭祀时极其笃敬,好像神就在身前一样,还认为别人代祭等于没祭,亲自祭拜才显诚意?”

孔丘微微闭目,说道:“我虽认为民为神主,不恤民则神必去之,但祭祀也有传播道德和仁义的功用,故祭在,如神在。”

南子笑道:“所以事情是相通的,鬼神与否不重要,天道能不能罚暴赏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必须这么说,必须让民众相信。”

孔丘在惊讶南子从昨日表现的盲目偏执,到今天的事事都能看透外,遗憾地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公女却是刻意往错的地方走,实在是……”

“南子也是无奈,如今的宋国不稳,国君幼弱,外有劲敌郑国侵占边邑,内有****向氏割据东方,急需至高无上的天道来统一人心,安定民众,避免再度分裂,有了齐心协力的民众,才能在未来的大战里多出一份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南子乃宋国大巫,她想要保住自己的权势,让宋国为情郎赵无恤所用,就得不断推崇天道与鬼神的地位,建构宗教组织和理论体系,方能让自己变得至高无上。

“大战?”孔子恍然大悟:“公女的意思是,宋国将助赵氏?”

如今晋国已经彻底分裂,赵氏横扫河内河北,知伯则联结诸侯讨伐赵氏,周边各国都不可避免地卷了进去。宋国本是赵氏盟友,参战也是显而易见的,只是因为自身的内忧外患尚未解决,无法大发兵卒,仅在勉强提供人力和钱粮。

南子在帷幕中微笑:“不错,诸卿已经商量好了,宋国会先派两师之众去帮鲁国防御齐军入寇,再发两师北渡大河去助赵清君侧之恶臣。”

孔丘叹了口气:“宋国的执政不顾国情,强起兵卒,这是取亡之道。”

南子道:“按理说,赵氏的世子,鲁国的大将军也是夫子之婿,夫子难道就不期望宋国参战,好让赵氏获胜?”

说起这事孔子就来气,当年在司城乐氏和弟子子贡的恳求下,孔丘才答应让自家女儿做乐氏陪嫁的媵,毕竟他对赵无恤个人还是较为欣赏的。孰料此子却在叛臣的道路上越奔越远,不但要做鲁国的权臣,还要带着赵氏叛晋,实在是叫他失望和后悔。

孔丘黑着脸道:“背其君者曰叛,赵氏,晋之叛臣也!丘不与之为伍!”

……

望着帷幕外老者那生气的模样,南子心中好气又好笑,她把玩着腰间的环佩,说道:“夫子这是要大义灭亲么?还是觉得,赵氏必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孔子沉吟片刻后道:“老朽也虽然不擅长军阵之事,却也知道一点兵势。赵氏虽然席卷河内,但东有齐,西有晋,南有郑,甚至连成周王室也免不了要顺着晋国的意思,发檄文号召天下伐此叛臣。诸侯群起而攻,赵氏之兵虽然善战,但却抵不过天下汹汹。我观赵氏三线为战,或三年或五年,都逃不过一败。鲁宋与晋齐本无大仇,全因为赵氏才卷入此战,鲁国若与赵氏脱离干系,方能摆脱战乱,宋国却尚未深涉其中,何必自己陷进去?”

南子突然变得毅然决然:“原来夫子竟是这么想的,但宋国已经决定,要在战争里和赵氏站在一起。”

“若如此,宋国会付出极大的代价,公女作为宋国大巫,身系万民福祉,就不考虑这点么……”

南子冷冷笑道:“代价?有当年为了留在晋盟之内,被楚庄王围城三年,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炊之的代价大么?”

孔丘为南子这突如其来的气概愣住了,他不太理解南子的心思。

南子嘿然:“世人都笑话说郑昭宋聋,但他们却忘记了,谁才是值得尊敬的,宋人比奸猾的郑人更懂得誓言。”

孔丘叹息:“我祖上虽是宋人,但离宋百年,的确已经不太懂宋人心思了,还望公女解惑。”

“那就请夫子牢牢记住,为何你的周礼之道在殷商后裔宋国绝对行不通,为何宋国再困难,也不会坐视朋友被围攻。”

南子没了先前的俏皮和调笑,她凛然正色道:“因为吾等是亡国之余的殷人,一如诗言,不竞不絿,不刚不柔,宋国人就是这执拗的性情,无论仇恨还是恩情,玄鸟的子嗣永不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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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百年前,纪侯向周夷王进谗言,导致齐侯被周夷王活活烹杀。齐人哀之,谥为哀公。自哀公开始,传九世到齐襄公诸儿,齐襄公出兵灭纪国,为齐哀公报了九世之仇,世人称道。当世的风俗是家仇只论五世,但国仇却不受世代限制!”

南子尖刻地指出:“岂止是齐国与纪国有国仇,宋国的国仇要大得多!周本是臣服于殷商的小邦,却侥幸灭亡了大邑商,杀人十万,虐帝辛首级尸身。吾等为亡国之余,被迫臣服于周,作为周的宾客而非臣子存在,但心中却不敢忘怀牧野之战,忘记朝歌沦陷之耻。”

“宋国被周人的邦国郑、曹、陈、鲁等包围,但一直坚持殷商的器物、殷商的礼仪,殷商的风俗,虽二十世尤不肯改。现如今夫子同样是殷人之后,却堂而皇之地带着周礼来商丘鼓吹传播,是数典忘祖也,宋人会佩服你的学问,但却不会接纳你的学说,这也是硕大宋国,除了司马子牛外,无人拜入你门下的缘故……”

孔子对周朝制度的向往和周公的崇敬,显然基于政治理念,超越了个人恩怨和氏族立场。但面对南子的这番质问,却是无从辩驳。

他先前憧憬要做宋公太傅,将理念付诸于宋的天真想法,在南子指出的残酷现实面前破碎了,只能叹了口气道:“然,夏人殡于东阶,周人于西阶,殷人两柱间,我死后依然会殡于两柱间,我始终还是个殷人。”虽从周,却永远不能被殷人用之,孔子也是糊涂了,到头来竟是南子为他指出这点。

“没错,这就是宋人不会忘记的仇恨,同样不忘的,还有恩情!”

说到这里,南子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柔和了许多。

“前年,当宋人面临乐大心政变夺权,四公子乱命弑君,郑国、卫国乘火打劫,向氏引吴国虎狼之兵入寇,当宋人彷徨无助,面临亡国亡社稷之危时,是赵氏,是赵氏君子救了宋国!”

南子眼中闪烁着异彩,仿佛看到在她将宋景公狠狠推下桐宫高台时,跃马入商丘的赵无恤。他是她生命里的太阳,而她则愿意做一轮月亮,纵然永远无法在天穹上同辉,却能时刻反射他的的光辉。

“时日俱丧,吾与汝皆亡!”这本是一句诅咒,可到了南子这里,却代表了她的决心,不管别人有没有,反正她是有为赵无恤霸业添火,事成则一荣俱荣,事败则一丝俱死的决心。

“是赵氏支持了宋国,保护宋人不受敌邦侵扰。商丘能够保住,宋国的社稷能够残存,我这区区弱女子不用被夫差掠夺到吴国蛮荒之地去任人****,都是依仗赵氏君子的德泽。为了报答他,我带着国君,带着商丘宋人,在微子启的祖灵,在天道和众神面前,立下了一个誓言:宋国欠赵氏一份恩情,一份永远也偿还不完的恩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故一旦赵氏有难,宋人绝不退缩!”南子现如今是坚定的主战派,她利用自己的权术和在国内的威望,压服了主张置身事外的皇氏,宋国的战争机器在秋收后全面开动。

一向不喜欢战争的孔丘垂目:“看来宋国的决心,丘是挽回不了了,公女推崇天道鬼神,居然是为了战争。”

虽然知道孔丘在帷幕外看不见自己,南子还是高高昂起了下巴:“不错,而且夫子在商丘反对天道、鬼神的言行,恐怕会让宋人动摇参战的决心,与宋国的国策不符……”

“公女想要我如何?”

“我要夫子离开宋国!”

言罢,不等孔丘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南子嘴角露出了一丝小女子私仇得报的得意浅笑。

“这不是恳求,是已经交由国君同意的决定,南子这次请夫子入宫说话,正是为了告知你这件事:宋君已决定,将夫子驱逐出境!”

……

他曾有心入齐为政,却被自己一直佩服的晏婴所嫌弃,说他“能言善辩却不能用法度来治国,繁琐地规定尊卑上下的礼仪制度,与太公的简略风俗相反,若打算用这一套来改造齐国,恐怕不是治民的好办法。”

于是孔子在齐国得不到齐侯任用,只能一事无成地回到鲁国。

在鲁国的事情自不必多说,他的理想建立在不靠谱的鲁君和脆弱的三桓之上,注定无法长久,被窃国大盗的强权冲刷得支离破碎,只能惶惶出走。

现如今,他在宋国再度折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孔丘在殿内呆了半个时辰,进去前他心情是昂扬向上的,天人之辩的胜利让他心中再度生出了一丝希望。

可出来时,孔子虽然还举止有礼,身上的气场却徒然收敛,那些亦步亦趋背后,仅仅是保留自己最后一分颜面而已。

入宫时脚步轻快,出宫时却感觉步履艰难,等他终于到了宫门处,却见弟子颜回和子路正担忧地看着自己。

“夫子,如何?宋君怎么说?”

孔子笑了笑,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有些不知道要如何对两位弟子开口,说宋君与南子限他半月内离宋,他们又要开始流离失所的生活了?

实在是说不出口啊,颜回、子路,这些得意弟子们哪一个不是能做卿大夫宰臣,甚至一国司马的人才。却抛弃了前程,跟着自己在列国间彷徨游走,学而优则仕,可他们的大好年华,却耽误在路上了……

但屋漏偏遭连夜雨,就在这时,远处的街道上却来了两名脚步匆匆的弟子,是原宪和公良孺。他们到近处后气喘吁吁地说道:“夫子,就在方才,有一队宋兵径自去了吾等平日习礼的大桑树处,将树伐掉了!”

“啊!”

众弟子十分惊讶,但却在孔子的预料之中。

“宋国的官府这是在公然宣布,此邦不欢迎吾等修习周礼的儒者……”

诗有言:此邦之人,不我肯穀。言旋言归,复我邦族。

可就算他复归邦族,却依然受人嫌弃,比起主动离开鲁国,被祖籍所在的宋国驱逐同样让孔丘难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事到如今,他也分不清南子如此刁难他们师徒,究竟是出于她所宣称的公义,还是出于小女子心里的私仇了。

孔丘回过头去,看着那些南子曾在的偏殿,脸色晦暗不定地小声说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走就走,天下之大,我就不信,竟无处能容下夫子的一张案几!”

不过弟子们似乎已经习惯了在诸侯间奔波,号称就算孔子乘船出海,去九夷之地也要紧紧跟随的子路大咧咧地说道:“既然吾等不容于宋,那接下来应该去哪?”

去哪……这是个困难的问题。

在夏天时,孔子曾接到过一份来自晋国的邀请,中牟宰佛肸邀请他去做客。但那时候孔子与宋国官府的矛盾还没大到不相容的地步,而且子路也表示不愿他去,所以才作罢。

现如今,就算想去也去不了了,据说中牟已经投降赵氏,投佛肸等同投赵,这是孔丘不能接受的。

望着弟子们殷切的目光,孔丘终于下定了决心:“向西,吾等去子产的故乡,去郑国!”

……

九月九,宜登高。

这一天风和日丽,天高云淡,邯郸城南的一座小丘上,有十余个人正登高远望,中间一位青年将领头上携佩茱萸,腰间挂宝剑,左右众人或是披甲带剑的虎贲,或是衣着干练的军中僚吏。

正是赵无恤及其属吏们,丘陵下则是密密麻麻的营帐,两万大军已经兵临邯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中牟宰,你博学多闻,可知道这九月九有什么来历?”无恤登高眺望片刻后,回首问身旁那清瘦的中年士人。

佛肸被要求带着中牟兵随军,而且军权还被剥离,他自然清楚赵无恤对自己是有提防的,他过去再特立独行也没用,如今虎落平阳,只能唯赵氏之命是从。

“《易》中把六定为阴数,把九定为阳数,九月九日,日月并阳,两九相重,故曰重阳,也叫重九。这一天应当命家宰拿出八月丰收的粮食,登高岗飨天帝、祭祖……”

佛肸说完瞥了一眼赵无恤头上佩戴的茱萸,不过这重九日戴茱萸的习惯,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无恤颔首,重阳节的雏形在春秋已经出现,不过只存在于天子诸侯和卿大夫等权贵之家,到战国秦汉才会流传到民间去,至于插茱萸,算是他的首创。

赵无恤是这样解释的:“如今邯郸、柏人、新田、临淄不知有多少人在害怕我,诅咒我,茱萸乃避邪之物,佩之无妨。”

众人称是,不少心思机敏的僚吏纷纷效仿,于是众人登高后或插茱萸,或佩九月盛开的菊花。

无恤又道:“中牟宰说的不错,今日族中兄弟当汇聚到一起,登高处,献上祭品,以谢天帝、祖先恩德,只可惜啊……”

只可惜,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赵无恤指着远处墙垣分明的邯郸城道:“只可惜赵氏有一个离家多年的小兄弟邯郸,入冬前,必要让他归顺伏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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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寒氏县,就只有千余兵卒?”

邯郸城南数里的赵军大帐处,赵无恤看着手里俨如上计简牍的降表,又瞧了瞧伏拜在地的寒氏宰,皱眉问道。

“禀……禀世子,寒氏只是邯郸的卫城,原本就不大,只有人口两三千户,勉强能出一师之赋。家主……不,是逆臣赵稷南下时抽掉了寒氏司马及千余兵员随行,于牧野败于世子之手,兵卒或死或降,司马亦陷军中,如今寒氏几乎是座空城……”

寒氏宰有苦难言,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这么快就在佛肸的劝说下选择投降。

自打四五月间邯郸大败于牧野,邯郸稷死难后,整个邯郸地区便人心惶惶起来。中行寅虽然一度派兵入驻稳住了阵脚,但朝歌大败后,中行氏自身难保,那些中行兵便纷纷收缩邯郸和柏人去了。

寒氏本是邯郸西门户,但在丧胆之下,敌方竟然不守,可见接二连三的家主之丧对中行、邯郸两家造成了多大的打击,这也是赵无恤这月余来锐意北上,所向披靡的原因。

寒氏宰继续说道:“中行兵撤走后,西面的知氏也从釜口道派了一旅兵来,但仆臣想着,自己原本为邯郸之家臣,在往上则是赵氏之小臣,此外才是晋侯之陪臣,与知氏并无关系,故而闭门不纳,一直等到世子遣人来接受寒氏。”

“你做的不错,今后寒氏县还要仰仗你来镇守。寒氏那些南下后失去音讯的兵卒,其实多数都还活着,于牧野倒戈后转附于我军中,在朝歌之战中出力不小,你可将此消息回去告知寒氏父老,让他们安心,为赵氏守好城池,战后家中子弟自能归去。”

寒氏宰如此表忠心,赵无恤便赞誉了他几句,同时也不动声色地将寒氏剩下的兵卒调出来,换成一师赵军进驻,死死盯住知氏控制的釜口道,以保卫大军侧翼。而军中的那些寒氏籍降兵,就成了完美的人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等寒氏宰大喜过望地离开后,赵无恤再度召开了军议。

“我先前最担心的事情,是知氏和中行氏派人据守寒氏,与邯郸互为犄角,等我军攻邯郸久顿不克时,引知氏与公室大军从侧翼攻来,结果却是多虑了!”

……

此言一出,帐内群臣都表情一松,看来敌人也很谨慎,他们选择了一个中规中矩的战略。

赵氏在河北地区是客军,越过淇水、洹水、漳水北攻,深入敌境三百余里,沿途许多地方不像后世河北那样开发完善,所以辎重压力还是较大的。这时候要是知氏与中行故意放赵军深入,最后再袭击粮道,等赵军困乏时在此以两倍的优势兵力决战,或许还有困兽犹斗的希望。

可现在,赵无恤发现,自己是高估了知氏的胆量和智慧。

阳虎道:“知氏控制了釜口道,以至于晋阳消息不能通山东,目前所知,是一个月前知氏联合中行余党,发兵万余从仇由袭击大原,晋阳大夫董子据守不出。从知氏只能谴一师之众来谋寒氏看,他们的大军一定是被晋阳、平阳拖住了!”

项橐也兴奋地说道:“不错,现如今知氏不能从西面抽身,中行黑肱又胆怯避战,连肘腋之间的卫城寒氏也不守,直接收缩兵力到邯郸,这种无胆鼠辈,岂能挡住世子的一击之力?”

赵无恤却摆了摆手,让他切勿骄躁:“话虽如此,但就中牟和寒氏二宰提供的情报看,邯郸城中仍然有三千邯郸兵,三千中行兵,加上青壮妇女,守城者要比攻城兵力多出不少,攻取殊为不易。”

围城已经数日了,因为集中精力打造攻城器械,所以并没有太多进展。赵无恤倒是带着公输班,将邯郸城绕了几圈,回来之后,公输班言简意赅地点评了这座城池的防御:“比朝歌要难打!”

对他的这一想法,赵无恤表示同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邯郸包络漳、滏,倚阻太行,战国时期赵国以此为都,从此这片土地便被称之为“赵”,后世称道说邯郸“拥据河山,控带雄胜,实为河北之心膂,而河南之肩脊!”

这句话是有道理的,邯郸的土壤相对河北四处可见的盐碱地算是相当肥沃的了,且有漳河流过其境,水源充足,适合发展农业生产,所以城内积蓄很多。加上处于太行山八陉之一的滏口陉东连南北午道的交汇点,北通燕、涿,南连郑、卫,东有东阳、齐国。农商皆富,正是邯郸氏成为晋国六卿之下最大势力的基础。

邯郸城便利的交通易于向周围的戎狄地区扩张,可这也为外来者攻打邯郸提供了方便。为了自保,邯郸便建立起了以高大的夯土城墙为依托的防御体系。

整个邯郸城还没有后世赵都的雄壮广阔,城比中牟要大,比朝歌却小,外郭高七八丈,内有东、西、北三座小城互为犄角,协防外敌。而三座小城之内还有不少从台大宫,在紧要之时,可充御敌之用。

登紫山看了看邯郸城内的部署后,就算在做到旬月破朝歌壮举的公输班看来,这也是一场艰难的城市攻防战。

但赵无恤却让公输班只管继续监督打造器械,其余事情则由他来想办法。

今天在大帐里,就在众人苦思破邯郸之策时,赵无恤便说道:“我恰有一计,可让邯郸人心动摇,让破城的困难降到最低……”

……

几个月前,邯郸稷以报父仇为名,带着五千邯郸兵誓师南下。

这五千人里多数是邯郸、寒氏、乾侯、戏阳的淳朴百姓,平日从不离开自己的田宅哪怕三十里。直到某一天,邯郸氏的征召来了。

庶民平日的任务便是”取彼狐狸,为公子裘“,到了战时便要服役,于是他们穿着破烂的鞋履和破烂的衣褐,在邯郸氏华美的金边玄鸟旗下出发,昆父、兄弟、乡党共同踏上征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众人离家时心情迫切,对于邯郸地区的人来说,战争是一场冒险,以往征伐戎狄倒没太多油水,至多抢几个狄女回来暖榻,让戎人做氓隶种地。但要是去抢掠卫国,就能赚到农稼无法获得的财富!

他们武器本来比较简陋杂乱,但在朝歌府库里得到了补充,得以更换的还有身上的装束。

那一日,朝歌城外尽是邯郸兵顶上黑色的墨旌和额头白色的抹巾。

他们听过歌谣,据说当年周武王也是带着这样一支军队,肆伐大商,在牧野获得决定性胜利的。

家主和司马告诉他们,哀兵必胜!

可直到他们真的在牧野遇到了敌人,才尝到了战争真正的滋味。

那不是战斗,而是一场屠杀,临时遇敌,家主和军吏都十分慌乱,只知道要他们列好阵形,拿起戈矛和弓箭,坚守阵地。但自己却仓皇而走,接着,骑士们袭来了,那些全身皮甲、看不到脸的赵氏突骑,冲锋时空气为之凝滞,镔铁的轰鸣充斥整个世界……

他们脆弱的阵线瞬间崩溃,弟弟眼看着哥哥被踩在马蹄下,父亲失去儿子,乡党的肚皮被环首刀划开,他还试图塞住自己的肠子……

最后,他们看见带领自己上战场的邯郸家主被一箭射倒,而同盟的朝歌范兵也想秋天的粟麦一般,在赵兵的有序收割下成片倒下。

对于赵军来说,牧野是场值得被写入史册的辉煌胜利,可对邯郸兵卒来说,却是一场莫名其妙的失败,他们胆敢反抗赵氏的脊梁被一下敲断了。

从此以后,苟活的邯郸兵卒成了赵军新附兵中最老实的一批人,等到打下朝歌、中牟后,相较于后者,他们水涨船高,有不少人已经俨然将自己当赵兵看待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反正邯郸本就是赵氏的小宗,我们其实都是赵氏的臣子……”其实直到被俘虏后,他们才知道了这个事实,平日里他们只认管自己收取赋税的人,哪知道邯郸头上还有多少层封建。

总之,过去几个月里,邯郸兵们日子过得还算不错,没有被太过苛待,虽然一些危险的任务会让他们去做,但若是表现得好,也有机会被提拔,赵氏赏罚分明,比起早先在邯郸军中要公平得多。

等进入邯郸地区后,这些降兵更是被赵氏世子亲口许下了一个承诺。

“凡在赵军中服役的邯郸、寒氏、戏阳、乾侯籍贯者,若有小功,战后无田宅者赐之,有田宅者倍之,有大功者,赏爵为吏!”

众人沸腾了,军功授田宅对他们也适用!这意味着,原本在这片地区地位低下的他们,很可能要一夜翻身了!

旧的贵族即将灭亡,新的小农地主阶层即将形成……

在鲁国,这一切都进行的很慢,因为卿大夫们尚未被全盘推翻,可在邯郸,赵无恤却有心将邯郸一系连根拔起!

如此一来,那三千余邯郸降兵们算是彻底忘了过去所属,开始向赵氏效忠了。

谁给我们土地,谁给我们粮食,就向谁效忠,对于底层的人而言,这是最简单不过的道理!

不过这一切也是有代价的,首先,赵氏世子要邯郸兵们做一件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填沟壑?还是冒险登云梯攻城?亦或是冒充逃兵混进城里?他们心中忐忑,最后一项赵军也不是没做过,但城里的守卒太过胆小谨慎,从半月前开始,便一律不纳外来者。

最后居然都不是,世子只让他们集结到一块,是夜将近子时,四千余人在城外围坐,和陆续过来的当地父老一起……唱歌?

唱歌?众人愕然。

“敢问上吏,要吾等唱什么?”

赵无恤派来的军吏笑了笑:“世子说了,只要是邯郸当地人都知道的民歌,唱什么都行,但声音要大。”

邯郸降兵们面面相觑后,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他们便开始对着黑夜里阴影憧憧的邯郸城墙,唱起了一首邯郸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民歌……

“请成相,世之殃,战乱不休杀辜良。”

“邯郸无主,如瞽无相何伥伥……”

舂牍敲击,曲调悲怆,数千人一同高唱,声震四野。一时间,邯郸城外,四面皆是《成相》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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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赵军里的邯郸降兵再度到城下唱起悲怆的本地民歌时,邯郸氏的家宰来找荀胜。“大夫,赵兵又来了,该如何是好?”

荀胜是中行氏的同族,职为下大夫,中行寅南下河内时,留他守着邯郸城。本以为这是一个轻松的肥差,结果形势异变,时值中行寅战死朝歌的危难之际,邯郸成了柏人以南的一道防线。

能打的干将都被中行寅带去南边了,荀胜只能算守成之将,能力平平,他一大清早就盯着面前一盘麦饼、肉块和清酒发呆,这是他的朝食,但又一个无眠之夜让他浑身酸痛,看见食物只想作呕。“知伯还没回话?”

“没有。”邯郸氏的家宰涉宾苦着脸道,“柏人那边也没什么消息。”

“再派几辆传车!”

“没有用的,赵氏的轻骑可能已经切断了两地之间的道路,这些传车还没到达就……”

“派出去!”荀胜一拳砸在案几上,怒气冲天地吼道。事到如今,荀胜发现自己和悯难的族叔中行寅一样,被困死在一座孤城里了。

“邯郸恐怕是不能守住了。”涉宾满脸愁苦,邯郸的情况他最清楚不过了,虽然城高池深,却无险可守,顶多是个缩小版的朝歌,这也就罢了,主要是如今邯郸人已无心恋战……

邯郸与赵氏的战争,在邯郸稷死后已经结束了,报仇成了笑话,而民众们对邯郸氏的尊严及独立丝毫不感兴趣,他们只关心自家夫婿、子弟何时归来,除了邯郸城外,其他县邑已经不听涉宾和新家主号令了。

刚开始,荀胜和涉宾还能造谣说赵氏残暴,大战后将邯郸兵卒全部在牧野坑杀,说的有模有样,直让人咬牙切齿,与赵氏的仇恨又深了几分。

可等到赵军围城数重,让人在外唱邯郸本地歌谣时,这个谎言便不攻自破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请成相,世之殃,战乱不休杀辜良。”

“邯郸无主,如瞽无相何伥伥……”

歌声响起时,荀胜最初还以为是赵军乘夜攻城,从卧榻上猛地惊醒后,却夜闻邯郸四面皆歌,涉宾也大惊道:“赵氏皆已得邯郸乎?为何邯郸人之多也!”

是夜,城内众人被歌声扰得人心惶惶,直不知道城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会有那么多的邯郸人齐声歌唱?

单是这样,荀胜和涉宾尚能控制住局面,毕竟他们除了三千邯郸兵外,尚有三千中行兵可用。

“必要的话,吾等手中的存粮足以支撑一年围城。”荀胜给涉宾,也是给自己打气道。

涉宾却给他泼了一头冷水。

“恐怕不会有什么围城,赵氏围城已经数日了,一直没发动总攻,据我观察,他们或许正在伐木采石,制造攻城器械,邯郸附近森林茂密,还有紫山可以提供石头。等那种旬月破朝歌的攻城利器制成,云梯搭好,赵兵捆扎爪钩一拥而上,邯郸的的城墙会在几十个个地点被同时突破。吾等也许可以退到内部的小城固守一时,但其他地方会在一个事成之内沦陷……这四面俱场邯郸悲怆厌战之歌,恐怕就是为了削弱守卒心志的。”

荀胜心凉了,的确,单凭他们这些人,想要对付城外的两万赵氏大军,以及维持城内的人心惶惶,却尤嫌弃不够,所以荀胜期盼援兵。

“倘若知伯打算对邯郸施以援手,救兵早就到了,可来的却只有半月前的一旅之众,根本就是杯水车薪!知伯关心的只有晋阳和平阳,只有在扫清赵韩在太行以西的军队后,他才会挥师东进。”涉宾阴郁地说道。

“中行氏不可能放弃邯郸的!”荀胜说,“因此只要我守住邯郸,就能钳制赵氏大军,使他们无力继续北上攻击柏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听闻中行氏自己也乱成一团,中行伯已死,中行世子愿意献西面的领地向知伯求助,故知伯合并了中行氏西面的领地,俨然以知、荀、中行三家之主自居。而中行只剩下了东阳地,其中已经派了三千兵来邯郸,剩下的人,用来镇压领地内戎狄连续不断的造反和齐国陈氏对东阳的觊觎犹嫌不够,除非中行氏下定决心在邯郸城下打一场决战,否则是一兵一卒也不可能再派来了。”

知与中行皆出于荀氏,荀胜与两家关系都很不错,可如今,却没有一边对他施以援手,他不由绝望地瘫坐在榻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此时已是天色微明,停了一夜的歌声再度于邯郸城外响起。

“请成相,世之殃,枯骨满城何凄凉。”

“邯郸已亡,负隅顽抗恐难当……”

今天刮起了大风,风声中歌声有点飘忽,却能传得更远,传遍整个邯郸南城。

荀胜厌烦地偏头看了看窗外,却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一幕:

无数白色的鸟儿,在大风中轻盈地飞在天上,从城外席卷而入邯郸!

……

“写的什么,这信上又写的什么?”

邯郸城人口众多,共有两三万人之多,被安排着在各处设防,当满天“白鸟”飞入城中时,邯郸人先是大惊失色,以为是敌人的武器,逃得远远的。过了会见没事,随即有胆大的拾起那些”白鸟“,却发现是种轻盈如帛的材质配合竹片制作的东西,上面还写满了墨色的晋国篆字。

于是在旁人怂恿和好奇下,有能识文断字的邯郸士人就辨认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上面写的是个名叫喜的邯郸兵卒,他说他家住城东槐里,他要拾到这的人告诉在邯郸的父老兄弟,他还活着……”

那士人目光炯炯,看着周围众人惊喜地说道:“他还说,一同南下的那些乡党也还活着,他们在为赵氏世子效力,世子仁慈,只要邯郸投降,就可以免除血光止之灾,不用像朝歌一样被霹雳碾为粉末!”

念完以后,这人举起信纸高声大喊:”谁认为城东槐里的喜!“

无人应答,但其余一些信件,却很幸运地能找到相识的人,惊喜和失望的声音在城内不断响起。

“我儿还活着!”

“妾的丈夫就在城外!”

“我父兄都建在,那吾等在城内到底是为什么死战?”

荀胜和涉宾造谣说邯郸降兵全被屠杀的事情,立刻被戳穿了……

城外的歌声越来越高,既哀伤、又凄婉,邯郸人听了军心骚动,皆泣泪而望城外。

邯郸本就多慷慨悲歌之士,城外有传唱,城内的兵卒、民众得知外面唱歌的就是自己的乡党、兄弟,很快也跟着节拍应和起来。于是乎,在生死交战的两军决战间隙,奇异的一幕出现了,这首格式类似,内容却每次不同的《成相》,城内外竟整整齐齐唱和起来。

邯郸人的心,就这样被一首歌,一片纸吹得动荡起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你写的信效果不错。”赵无恤回头,笑着对跟在身边的项橐如是说。

这次攻邯郸,依然是攻心为上,赵无恤当然不是简单地复制四面楚歌,他在刮风的天气里让公输班制作会飞的纸鸢传书信入城,飞得满街巷都是。如今配合着四面歌声,似乎有了不少效果,城内开始应和起来。

到了这个份上,城内的抵抗之心已经被消解大半了。

项橐嘿嘿一笑,略有些得意地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抵达邯郸后,赵无恤便交给他一个任务:帮邯郸籍的降兵写家书。

于是这几日间,他和笔吏们忙得不可开交,在一群邯郸降卒的包围下,他在案几上铺平了公输纸,握着细细的兔毫比,就示意他们可以开始了。

那些邯郸降卒结结巴巴了半天,就好像他想要说话的人就站在他对面一样。最后,在项橐的百般劝说下,他们才开始说起来。

“我叫喜,家住城东槐里……”

“小人黑夫,城北大井里人……”

期间项橐一边写一边抬头看他们,他们说什么他就写什么,尽量帮这些半字不识的邯郸人把条理理清楚。

除了写明籍贯和对家人报平安外,信中还掺杂了赵无恤的私货,他号召邯郸人投降,一旦投降,则战争便可以停止,城内人可以免受战乱之苦,而城外的人也能平安归家,不用骨肉相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等写完后,项橐把信纸给降兵们,他们小心翼翼的捧在在手里,上下颠倒着看,好像一不小心这些篆字就会错位一样。随后众人竟然对他稽首千恩万谢,有的人哭着说这辈子,还从未有人为他们写下名。

那种感觉,邯郸降兵们感激不尽,而项橐也终生难忘!

“如此一来,我也算为攻克邯郸出了份力吧。”项橐如此想道。

大风中,悲歌越来越大,从思乡到厌战,从问候到道好,邯郸人在劳累中渴望休憩,在分离中渴望团聚,在战争中渴望和平。

“请成相,言治方,君有三法约以明。”

“君谨守之,上下皆平国乃昌!”

赵无恤也打着节拍哼了几句,心中也变得壮怀激烈起来,看来此城之破,不用等那批投石器造成了。

他大声对身后众军吏说道:“二三子,破邯郸的机遇到了,就在今日!”

也不知为何,虽然才到邯郸数日,赵无恤他却喜欢上了这里的慷慨悲歌,他喜欢这片广袤而草莽的平原。

他决意,要让邯郸,这座在后世几乎就是”赵国“代名词的城池,从今天起就要姓“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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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城!”

在无数赵兵的呐喊声中,笨重的攻城车以极快的速度被推进城门洞里。

此车顶上有厚实的木顶,内部用铁链悬挂着一根粗大的梁木,梁木前端有金属头,制成凶悍的公羊头形。攻城时,依靠攻城车中的士兵合力抓住攻城槌向后运动后猛烈撞向城门,依靠惯性和动能来破坏城门或者门后的门闩结构。

“轰隆隆!”

随后,攻城锤重重地撞到了邯郸城门上,发出了一阵让城内守卒心惊胆战的巨响和颤动。

配合着攻城车进攻的,还有高大的临车和冲车,它们是底下安有许多车轮,高达四层,与城墙差不多一样高的攻城塔。最下层是推动车前进的士兵,其它三层装载弓弩兵,他们利用自身的高度,从车中直接向城内射击,掩护攻城车,并伺机让甲士登上城墙。

除此之外,赵氏近两万大军轮番上阵,围住了邯郸东南角,弓弩斜指城墙,对城内进行火力压制,从朝歌城武库里取出的那些箭矢,就用在这里了。

“大雅有言:与尔临冲,以伐崇墉。攻城最讲究器械的利用,虽然投石车尚未校正好,但光凭眼前这些东西,也足以攻破人心不稳的邯郸了。“

作为赵军统帅,赵无恤则登巢车指挥战斗,居高临下地观察战斗过程。这种车上高悬望楼如鸟之巢,又名楼车。

这些木制器械,都是过去就有的东西,其中西周攻取崇伯虎时就用上过临冲,鄢陵之战里则用巢车来观察敌军动向,只要有图纸交给公输班,他便能带着工匠们做出来。在赵无恤眼中,小公输与尚在桃丘铁工坊的莫邪算是自己势力里钱学森一级别的”科学家“了。在这个时代,先进成熟的工艺就代表着军队的战斗力,按赵无恤所想,起码也要把赵军打造成战国时秦军的水平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今是九月中旬,赵军围困邯郸已经近十日,虽然周边原料充足,但一些机械如投石机尚未赶制出来。之所以选在这一日进攻,是因为城内刚刚爆发了一场内乱:随着赵无恤的宣传攻势,邯郸一部分人渐渐相信了他的承诺,打算乘夜开门献城,结果却被中行氏的守卒发现,那些邯郸城中的”义士“遭到了镇压,投降未果。

听闻城内有变乱,赵无恤怎能放过这机会,他当即集结全军,围困了东南角,准备发起全面进攻。如今他的攻心之术已经奏效,城内不再是赵氏的敌人,而是等待邯郸降兵们去”解放“的家人,至于中行氏的守卒们,却从守卫者成了邯郸人重归和平的绊脚石。

此时此刻,见攻城车和临车、冲车都已经接近城门城墙,赵无恤再度挥动令旗,让云梯部队跟进上去。

围攻邯郸这样的坚城,重点在于以优势兵力投入到某一片城墙上,造成几十上百处的同时告破,这样的话,城池就成了漏水的筛子,守军补东墙漏西墙,根本就没法守了。

在凡、共和朝歌,云梯只是初次露面小试牛刀,因为数量不够,没有显露出它的恐怖来,赵兵原本长于野战,短于攻城,可如今经过数次配合后,对器械的运用越发娴熟起来,各兵种间也能密切配合了。

数千人推着高达数丈的云梯搭到墙上,顺着倾斜的梯道冲上去,守卫邯郸的中行氏守卒们弓弩齐发,矢石俱下。远处观战的赵无恤只见这数千兵卒如蚂蚁似的的攀附在云梯上,勉力向上,不时有人中了敌人的矢石、滚水,惨叫着从空中掉下,偶有勇悍的人冲上了城头,踩稳了一处登城点后,身后的赵兵们这才鱼贯而入。

对于这些难以避免的伤亡,赵无恤不是特别心疼,因为那些人很大一部分,是在凡共之战中投降的白狄人。驱使附从军为前驱,从现在到后世都是屡试不爽的办法。

“戎狄无厌,这些人军纪最差,最好全死光了!”

无恤身边的项橐见两名狄人降将翟封荼、析成鲋都不在,便小声地如此嘀咕道。

“死光了可不好。”无恤眯着眼道:“等攻克邯郸后,攻略柏人、东阳还要赖他们出力,那一带的戎狄部落可不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等狡兔死了,走狗再牢牢拴起来不迟……

一边说,赵无恤一边让人加紧擂鼓,以壮士气。狄人虽然喜欢反复,但作战还是很勇猛的,析成鲋带着白狄兵登城后守在垛口,接应底下的赵兵沿着云梯上来,赖狄人之勇,赵兵在城头站稳了脚跟。

与此同时,临近城门的赵兵突然齐齐举起兵器跺脚大呼,人太多,叫声太杂,分辨不出都在叫喊些,但声振天地,震耳欲聋。

项橐仔细一看,大喜道:“将军,是城门破了!”

……

城门既破,而城墙又失守,邯郸城便成了一个被去壳的乌龟,只剩下一堆软肉任人宰割。穆夏、田贲带人向内厮杀,中行氏留在这里的兵卒本就不多,而邯郸人则早没了抵抗的心思,所以外城很快就被赵兵控制住了。

但残敌尚未扫清,邯郸城内尚有东、西、北三座城墙高大的小城,此战里赵无恤点名要擒获的首脑:邯郸夫人中行姬,新家主邯郸信,中行氏派来留守邯郸的大夫荀胜,以及邯郸氏的家宰涉宾,他们见外城失守,便各自带着数百人,退守三座小城,依然在负隅顽抗。

赵无恤让伤员撤到城外大营休整,把白狄兵在内的数千人留在城外,他自带万人入城,也不急着围攻那三座小城,而是先让邯郸降卒去将城中威信较高的父老寻来,让他们帮忙安抚城中百姓。

“罪在邯郸氏一家,与城中黎庶无关!”他如此郑重承诺,应验了信中宣称的破城后不加报复,同时不许士卒们骚扰劫掠。

如此一来,邯郸人最后的抵抗欲望也没有了,从几日前就开始划水,消极对待守城的他们被解散,各回各家,遵守宵禁的命令,闭门不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至于邯郸家主的生死……

在连续死了邯郸午、邯郸稷两位家主后,他们已经麻木了,在战争里,众人已经为邯郸氏付出了那么多,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子弟南下,若非赵氏仁慈不杀,差点成了河边枯骨。

于是,在孤立无援,各自为战的情况下,是夜,涉宾退守的西小城告破,他本人却不知所踪,或是钻到了某条地道或密室中,赵无恤让人四处搜索,务必要擒获这个怂恿邯郸叛赵的首恶之人。

第二日,荀胜拼死一搏,他从据守的北小城突围,打算带着数百中行兵卒出城北去,结果却被故意放他出来的赵无恤让人把包围圈一合拢,包了个饺子,中行兵多半丧命,荀胜本人也当场战死。

最后,就只剩下东小城一处了。

邯郸氏之前对内部进行过数次清洗,将上层的亲赵势力扫荡一空,如今跟随在邯郸新家主身边的人,要么是邯郸死忠,要么是赵氏死敌,所以最为顽强,直到第四日才失守。

中行寅之妹,邯郸午的夫人中行姬在城楼上自缢身亡,而那位赵无恤只知其名,不知其样貌的邯郸少主信,却和涉宾一样,搜遍四处都没有发现。

“除恶必尽,汝等怎能让他跑了呢!?”阳虎恶狠狠地将破城后没第一时间去索拿邯郸信的兵卒们训斥了一通,涉宾还没找到,如今又失了邯郸少主,平白为这场赵军损失较轻的大胜蒙上了一层阴影。

所幸,最后是虚惊一场,半个时辰后,在几名邯郸降吏的指认下,混在人群里的邯郸少主被擒获了,他当即被兴奋的田贲押到了赵无恤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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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郸氏毕竟是大夫之家,作为晋国第七强族,也有五鼎四簋的权势,所以他们在邯郸的一百年时间里,大肆建造宫室亭台,华丽程度更胜过泗上的一些小诸侯。

赵无恤进驻邯郸宫室后,首先将邯郸氏那镶嵌金爪的玄鸟旗撤下,换上赵氏的原版旗帜。随后将里面的竖人隶妾全赶了出去,以亲信们替换进来,昔日邯郸氏议事的大殿主榻,如今却成了他的坐席。

中行寅仓促扶持的邯郸少主名为邯郸信,此刻正被田贲等人押在殿内,眼巴巴地看着他还没坐热乎的席位被别人占据。

田贲乐呵呵地指着邯郸信道:“主君,此子化妆成一个小竖人,妄想能逃过索拿,幸好我眼尖,瞧出了他的不同一般……”

无恤目光看去,正如田贲所言,邯郸信的确是一身竖人装扮,但这改装却做得极其马虎:簪着金玉的发髻上套着一顶灰色的小帽,皂色的葛布服内,逢着金丝边的蝉衣尚未脱下,就连那双尖足履,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小厮穿得起的东西。

邯郸信被盯得垂下了头,他大概十六七岁,也算生得眉清目秀,不过因为易装潜逃未遂,额角的头发都被汗粘住了,嘴唇似乎也有一些颤颤发抖,还有点少年的胆怯和腼腆。

他本来是个无人待见的邯郸庶子,却因为父兄连续身死,被中行寅捧上了家主之位。以这个年纪少年的心性,应该会有些忐忑不安吧。

赵无恤一挥手,喝止了田贲对那少年的推攮:“不可无礼,赐座。”

亲信们拎着蒲席上来,让那邯郸信坐在中间,让人吃惊的是,少年却没有道谢,而是径直坐了下去,仿佛这是理所应当的。

赵无恤感到了一丝有趣:“你可是叫赵信?今日见了赵氏大宗世子,可有什么想说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邯郸信喉结动了动,最后竟抬起头来,声音微小地说道:“我……我叫邯郸信,不是赵信,再有,世子你把我的位子占了……”

殿内的众人大怒,田贲差点亮了刀子,而项橐则为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捏了把汗,暗想你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赵无恤却也不气,反而笑道:“类似的话,我许多年前在新田听你兄长说过……你跟他真像啊。”

“我兄长他……”邯郸信眼睛突然涌出了泪,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当然知道,眼前的人,就是自己仇人。

无恤缓缓说道:“他当着我的面,说他叫邯郸稷,不叫赵稷,本以为那次的教训能让他悔改,却是我想多了。前不久,我从邯郸的降吏处听说,他还在这处殿堂里宣布,邯郸要彻底脱离赵氏,两家恩断义绝,自此之后,再无大宗小宗,只有仇雎……是这样的么?”

邯郸信垂下了眼睛,又抬了起来,虽然腿在颤抖,却依然点头道:“不错,兄长是如此说的,他也是如此教我的,因为赵氏杀了父亲,还压迫邯郸……”

“杀赵午大夫的是中行和范氏!”赵无恤再度大声强调道。

“其实若只以个人角度来说,赵稷并没有错,我甚至还会敬他有几分胆量。”

他又指着少年道:“当然,你也一样胆大,妄为……若非生在这卿大夫之家也朝不保夕的季世,或许还能成为邯郸的一位英主。”

邯郸信有些呆怔,却不料赵无恤的声音徒然冷了下来:“可惜,赵稷那蚍蜉撼大树举动,导致无数邯郸人死在了牧野,包括他自己,头颅被斩下,尸体喂了乌鸦!汝等以为邯郸能与赵氏平等对话,却是大错特错了!而我这次来,就是要告诉你,汝等要为这错误付出怎样的代价!”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邯郸城内约有户八千,口数四万,破城时虽有损耗,但不超过三千人,邯郸城能全须全尾地保存元气,全赖将军之力也!”

邯郸城破后第五日,攻城时的伤亡数据,和赵军接受的人口、府库基本都统计出来了,被僚吏呈到赵无恤面前。

“取得此城之所以如此顺利,还是攻心之术有了奇效,也怪邯郸氏连续丧主,吏民离心,只要承诺不滥加杀戮,比起驻扎在城内的中行氏,邯郸人或许还更愿意受赵氏统治。”

无恤仔细翻阅了一番后,便要开始思索下一步的战略了。

他的中线战略获得了巨大成功,中牟、邺、邯郸都拿下得比较轻松,邯郸氏的领地被全取,通往柏人的道路便打通了。

可如今已经是九月下旬,即将入冬,在冬日里作战,损耗是很大的,这是兵家要尽量避免的事情,尤其是这样一场注定要打上一两年甚至几年的残酷大战里,更要注意保存实力。

何况太行以西,已经好久没消息传来了,而东边的鲁国,也饱齐人进攻之扰,南面的郑国,也不知子贡是否已经到那里了。无恤越是往北深入,就越是焦心这几处,内线作战的胜利若没有外线的配合,是很难取得战争全胜的……

不过在操心这此之前,还有件遗留的事情等待他做决定。

项橐小心地凑过来道:“将军,邯郸家主信应当如何处置?”

无恤瞧了心善的小项橐一眼,却反问道:“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置?”

项橐想了想:“莫不如怀柔释之,送他去温县拘禁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无恤笑道:“这是为自己养敌啊。邯郸下层的士、民无心作战,城破后降者无数,多数已经接纳了赵氏的统治,所以我宽容待之。可这邯郸氏上层的大夫、家臣却多有顽抗者,他们多数已经被消灭了,可还有部分尚在顽抗,如至今还没搜索到的家宰涉宾等。这群人已经与赵氏结仇太深,他们或许正谋划着让邯郸复起呢……”

他指着天空下的邯郸城道:“这片土地毕竟被邯郸统治了百余年,虽然在我的武力下降服,可只要邯郸氏还存在一天,这座城池便轻易不能抹去他们留下的印记……”

“那将军的意思是……”

赵无恤淡淡地说道:“赵氏自有家法,叛族投敌者,杀无赦,小宗叛大宗者,族之!”

族之!一向对降者慈善的主君,竟然要族灭邯郸氏!

项橐有些心寒,当日赵无恤接见邯郸信他也在场,那位少年虽然害怕,却还是不卑不亢。

他讷讷地说道:“那所谓的邯郸少主,他是被中行氏临时扶持的,在邯郸并无人望,也并非恶人,有些无辜啊……”

“在角逐权势的游戏里,没有无辜者。”

赵无恤站起身来道:“我已经向邯郸人展示了我的宽容。”

“但这不足以让他们畏惧,让赵氏其他小宗、宰吏畏惧。”

他一定程度上,也将聪慧的项橐当成了自己的学生,此刻便教训他道:“为政者,本王霸道相杂也,所以现在,我还要向世人展露赵氏家法的无情,对待叛徒,我就像即将到来的冬天一样残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知不觉,项橐发现自己已经屈膝在地,他的身体因为畏惧而微微发抖,不敢抬头看赵无恤。

“主君,越来越像一位主君了……”

“这对于汝等家臣僚吏来说,对赵氏万千兵卒黎民而言,或许是件好事。”

赵无恤低头看了看项橐,又望了望窗外,他将邯郸囚禁的地方是一个狭窄的小院子,从这里也能看到,那里处于内墙的阴影中,邯郸信或许正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双目含泪,无法入眠呢,真是个可怜的落魄少主。

他眼角露出了一丝无奈,但随即却又变得释然起来。

在权力的游戏里,总得付出一些东西不是么?濯清涟而不妖?那就别卷入政治和战争里,这里没有童话,更不相信眼泪,只有成王败寇!

“大宗者,尊之统也。小宗者,族之末也,大宗之于小宗,正如父亲和儿子的关系……可如今,邯郸不单想分家,还想握着匕首和外人弑父。”

无恤回到案几旁,他抚着代表赵氏家主权力的玉印,在一份早就起草好的命令上重重按下,“中行氏不是栽赃赵氏毒杀了邯郸午,引发了这场战争么?”

他笑道:“好啊,那现在,我便再公然毒杀一位邯郸家主,族灭所有邯郸氏成员给世人瞧瞧!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ps:很忙,只有一章了。

邯郸氏的家宰涉宾被找到时,已是邯郸城破的第七天了。

他是在那座内城中一处隐秘的地窖里被抓住的,被赵兵按倒时身上臭气熏天,面容被蓬松的胡须所覆盖,未梳洗的头发纠结垂肩,身上衣物十分肮脏,面孔则苍白枯槁,整个人饿得两眼发红——因为饥饿驱使,他冒险出来寻找食物,却被逮了个正着。

赵兵们丝毫不客气,提着水桶用冷水浇了涉宾一身,又扔给他一件粗葛衣后,便将他带了出去。迎面秋风疾,吹得他遍体生凉,涉宾猜测,这是要去见此城的征服者赵无恤,若是要直接杀了他,何必这么费事,直接一剑斩了就行。

“能否告诉我,邯郸家主何在?可还平安?”涉宾四顾发问,他太久没说话,嗓子有些嘶哑。

回答他的却是赵氏兵卒们的一片沉默,还有身后重重的推攮,一路上只能听到沙沙作响的脚步声,以及他手腕上的铁铐叮当。

直到密集的钟声响彻邯郸时,逮到涉宾的那位赵氏军吏回头对他说了第一句话。

“你出来的正是时候。”

他被带去的地方是邯郸东市,途中要经过大半个邯郸城郭。

邯郸城已经从战乱中安定下来了,街巷上的路障被挪开,持戈矛的赵兵成队成列地在四处巡逻。白天时门禁已经取消,时常看见有男女老幼聚於外郭各里闾的社树下,扣盆拊瓶,歌舞祭拜,这是在为战死者祈福。

在涉宾路过时,那些人眼中有些兔死狐悲之状,对赵兵却没有太多愤怒。赵无恤应验了他的承诺,没有残害城中百姓,不仅约束士卒劫掠,还将邯郸籍贯的降兵放回去和家人团聚,同时宣扬赵氏之仁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邯郸人可不会因为他表现出来的“仁德”而对赵氏有轻视之心,因为在显示宽容的同时,无恤也向他们展示了自己的残酷……

这一日天空灰暗,深秋的寒气逼人,绵长而持续的雨从午后便开始下个不停。尽管如此,邯郸城的父老和豪长、里父老都被邀请到此处,挤满了东市的入口。

涉宾被驱赶着从他们围成的圈里穿行而过,发现这些人看他的目光里带着恐惧和一丝同情。

等走进赵兵罗列的圈中时,涉宾总算见到了他的少主邯郸信。

那位邯郸氏最后一任家主就这样静静地躺在蒲席上,冰冷躯体看不到一丝生气,十五六岁的少年死得如此沉静,如此平和,想必遇害时还在睡梦之中。

“家主,仆臣来迟一步啊……”涉宾跪倒在地,再抬头时,他还看到了更多,更多尸体……

东市里多出了一座刑台,还有无数木架,冰雨和落叶在周围纷飞。涉宾认得,那些人都是邯郸氏的男性成员,成年者都被吊上了木架,长长的绳索牵动十多具尸体随风摆动,雨水流淌在他们面孔上。

“若其有罪,绞缢以戮!”赵鞅在共之战时坦言自己若败,将遭受的惩罚,如今却落到了邯郸氏的众人身上。

刹那间,涉宾体会到了什么是死亡和破灭,同时也明白了赵无恤的打算。

邯郸城里的父老、豪长都是来观望这场黑暗的死亡之舞的,胜者打算在今日展示自己的威势和残暴,让所有人失去反抗的勇气。

而这场残酷的刑罚,只剩他一人没有被正法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赵无恤是披挂着甲胄来的,青铜被雨水冲刷后显得更加沉重,胄的边缘遮蔽了他死盯着尸体的眼睛。

他早在召集邯郸显贵东市时便宣布了:“赵氏自有家法,叛族投敌者,杀无赦,小宗叛大宗者,族之!从者可免,但首犯却不容放过。”

最初众人并未当真,因为赵无恤破城后手段实在是温和得不可思议,民众受的滋扰比中行氏驻扎时还少。

但很快,邯郸信的尸体被抬了上来,打破了众人的妄想。

无恤指着邯郸信的尸身道:“作为邯郸氏的末代家主,我给了他一个体面的死法。”

随后,一个又一个被捕获的邯郸氏成员被抓了过来,他们中的亲赵者在邯郸氏的历次内部清洗中都被杀尽了,只剩下些得了二卿好处,一心想要与赵氏为敌,怂恿邯郸午、邯郸稷父子叛赵的昆父兄弟。

于是这些人也尝到了恶果,他们被赵氏兵卒一个接一个在脖子上套上绳圈,然后吊死在木架上。

邯郸繁衍百年,几代人也生出了无数子孙,今日一共有十七名十五岁以上的男性被处死,邯郸这课大树上的枝干和花叶被一扫而空,深深埋在地下的部分也会被连根拔起。

接下来,就轮到那些对邯郸死忠的家臣了。

“邯郸家宰涉宾,带到了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等又将十多人送上绞架后,无恤四顾而问,恰在此时,涉宾被带了过来。

这位邯郸家宰戴着镣铐,扑在地上哭了几声,这才咬着牙起身,大骂道:“玄鸟的子嗣不止是汝赵氏,邯郸也是!第一代第二代邯郸君赵穿、赵旃为赵氏浴血而战,为赵盾弑晋灵公,邲之战里帮大宗逃生。若无邯郸,赵氏早亡矣!赵与邯郸,本是血肉难分的亲人,汝父子却敢接二连三地弑亲!昊天不会放过汝等的!”

赵无恤在风雨中张开双臂:“昊天站在我这边。”

邯郸曾是赵氏的羽翼,可现如今,却像是一支朝外人拐的胳膊,他们是赵氏的小宗,却依旧背叛赵氏。与其等他们连累整个躯体烂掉,不如早早斩除。

“亲亲的旧俗不能拯救邯郸,更救不了你,二三子,将这个怂恿邯郸叛赵的罪大恶极之臣带过来!施以斩刑!“

涉宾依然在大骂,依然在挣扎不休,却依然被五花大绑,按到刑台上,他要在这里面对死亡。

行刑者是赵无恤的黑衣侍卫,宋国人漆万,他手持长柄铁钺,举起后猛地一挥,沉重而精确,一击致命。他利落地砍下涉宾的首级,鲜血溅洒在地上,殷红一片。周围众人响起一片惊呼,胆小的紧紧闭上了眼睛,可血腥味依然不住地往鼻腔里钻。

昔日在城内不可一世的家宰大人,就这样尸首异处了……

处置了最后一人后,东市已经饱饮三四十人性命,赵无恤虽然已经久经沙场,但还是对这种杀灭全族的施刑感到有些作呕。

他在雨中扫视了一动也不敢动的众人一眼,冷冷宣布道:”邯郸氏已亡,从今天起,邯郸重归赵氏大宗所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完,赵无恤一转身离开了这片刑场,回到邯郸氏空空荡荡,失去了老主人的宫室厅堂里。

他找来了那一日带着邯郸降卒们高唱邯郸本地歌谣,以乱守卒军心的乐官。

“我记得你,三月时,你在我大婚时吹奏吉曲。”看见那乐官时,无恤便指着他如是说。

……

“想不到时隔半年,世子还记得小人……”乐官受宠若惊,连忙拱手。

“当时范、中行遣刺客刺杀于我,全赖卫士阻挡才没有遇险,当时你与众乐官也操起沉重的乐器助黑衣侍卫御敌,笙上都染了血,我岂能记不得?”

勉励了乐官几句后,赵无恤便进入了正题。

“我找你来,你想要你编一首歌。”

乐官诚惶诚恐地说道:“世子不但娴熟于诗三百,还多次吟诵出了脍炙人口的新诗,小人岂敢在世子面前卖弄……”

“要你做你便做!鸡司夜,狸捕鼠,人人各司其职,我现在要统御三军,哪有闲情去吟诗诵月?采风和作曲是汝等乐官的本职,就以邯郸不服赵氏,妄图反抗,最后却被我族灭的事情编一首新歌,再让邯郸降卒在城内外传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唯……小人这就去做。”乐官连忙应下了差事,告辞后回到居所苦思冥想,最后又召集同僚们写词编调,凑成了一首水平一般,却也算朗朗上口的新歌谣。

于是等到秋冬之交,今年最后一阵雨水稀稀疏疏时,在邯郸城内,开始传唱起这样一首歌:

“赵与邯郸,玄鸟之嗣。大小无别,未见不同。汝以何德?欲我臣躬!且战且伐,必分高下!”

这得意洋洋的曲调是以邯郸氏视角唱的,人们能从中感受到,邯郸的不可一世和熊熊野心。但很快,高亢而停止,成相一敲,歌声转而变得哀叹惋惜。

“邯郸曾言,邯郸曾闻,然是夜风雨,厅堂无人,是夜风雨,无觅孤魂……”

刹那间,听者的心都凉了,凉到冰冷和害怕。

邯郸人记住了这首歌,而赵氏的小宗、城宰们,则牢牢记住了歌中所唱,邯郸氏蚍蜉撼大树,最终将全族人性命赔进去的教训……

……

九月下旬,全取邯郸氏领地之后,挡在赵无恤面前的,就只剩下中行氏的老巢,柏人和东阳地区了。

不过鏖战小半年后,赵军已经师老兵疲,需要在邯郸好好休整一下。针对是否要抢在雪落之前,继续向北派兵打一波,赵无恤手下的“总参谋部”产生了分歧。有的人主张持重,有的人则希望速速进兵,争取在今年前结束中线的战事,然后对于是西进还是东归,亦有分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正当此时,西面却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赵无恤看着紧急传来的情报,一时失神。

“堂兄,如何了?”带着辎重粮草北来的赵广德关心地问道,他很少见赵无恤如此作态。

无恤默默合上卷册,“韩氏打了一场败仗,偏师被歼,如今主力退保平阳。”

只是偏师啊,赵广德闻言松了口气,笑道:“主力未失就好,平阳可不是好打的,韩氏应该还能撑住,堂兄不是说过么,只要董子守住晋阳,韩氏守住太行,再确保长子县不失,便能拖住西线的敌军……”

“不单如此啊……”赵无恤长叹了一口气,转而对侍卫漆万道:“下去让竖人为吾等准备两套丧服,一件齐衰等级的,一件大功等级的……”

齐衰者,是次于“斩衰”级别的丧服。用粗麻布制做,断处缉边,是夫为妻,男子为庶母、为伯叔父母、为兄弟及在室姊妹守孝时穿的……

而大功又要低一级,大概是为自己准备的,这一定是赵氏中哪位近亲去世了。赵广德心中大惊,他有些慌了:“莫非是……“

无恤抬头闭上了眼,一行清泪从脸颊上流下:“是我那在平阳的兄长,伯鲁,他不幸战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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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地理关系,噩耗传到温县的时间比邯郸要晚一些。

黑色的消息先从平阳传到晋阳,再到曲梁、箕,然后到上党、长子,翻越太行山,最后来到了大河之畔的温县。

传递这个噩耗的信使,正是卫国太子蒯聩,准确地说,是前卫国太子……听说卫侯在蒯聩出奔后新立了一个继承人,讽刺的是,正是蒯聩那尚在襁褓中的儿子。

于是乎蒯聩一下子变得不值钱了,他现如今是彻底没了退路,晋侯和知伯要将他送归帝丘,以谋取晋国与齐、卫的和解,如今三国有了共同的敌人:赵氏。

所以蒯聩想要活命,甚至寻求重归卫国,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的话,就只能紧紧抱着赵氏的大腿,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幸好赵无恤在中线的推进没有叫他失望,朝歌、中牟、邯郸,一座座大城在两个月内接二连三地告破,和卫国全盛时一样大的地域纳入青年世子手中。数百里膏腴封舆,数十万生民百姓,让人徒增赵氏必胜的信心。

但在太行山以西的西线,战事却进行得不太顺利,对此,在晋侯、知氏与赵氏撕破脸前夕,依靠傅叟敏感的政治嗅觉,一同逃出新绛的蒯聩感触极为深刻。

可他也未曾料到,会这么快就迎来一场败仗……

在通报消息后,面对赵氏家臣杨因的质问,蒯聩垂着头叹息着说道:“六月初吾等离开了新绛,因为知伯和公室攻破下宫,四处索拿赵氏成员,故而只能通过魏氏的曲沃,辗转抵达韩氏主邑平阳避难……”

杨因追问:“那后来又是怎么回事?”

“事情还得从知宵、籍秦率领的公氏军围困平阳开始说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原来韩氏的领地和赵氏一样十分零散,大体上可以分为四块。

一是州县、野王的南阳地,由韩虎驻守。

二是太行以西的曲梁、箕,韩不信已经转移到了那里,因为此处背靠赵氏的晋阳,可以互为犄角。

三是长子西南的上党,同样可以和长子地区联动起来。

四是新绛、曲沃以北的平阳县,这是当年唐尧古都,经济发达,也是韩氏主邑,韩庚留守此处。

所以当晋国全面内战开始后,韩氏也立刻陷入了四面作战的态势,韩不信和韩庚格局较小,不舍得放弃任何一块领地,故而各自留了四五千人留守。然而到了七月份,面对集结的万伍仟人公氏军、知氏军,平阳守卒便显得有些稀少了。加上韩兵本就战斗力偏弱,战争甫一开始,便连续遭到一系列小败,除了平阳外,周边小邑全部丢失,韩庚遭到了围困。

“到了八月下旬时,援兵久久不至,平阳士气有些低落,恰在此时,伯鲁便出面,说要突围去晋阳求援。”

杨因缄默不语,西线各处死守城邑,不做过多的主动进攻,等待明年中线完成推进后再进行夹击,这本就是赵氏制定的战略,伯鲁不懂这一点,连傅叟也不懂么?

不过想想也是,傅先生并不擅长军争,而擅长卿族关系和政斗,平阳孤悬敌境,或许的确是慌了。

蒯聩继续叙述他和伯鲁突围时发生的事情。

“之所以选择突围,实在是城外的知氏军已经撤退,不知去了何方,仅剩籍秦还带着八九千人,仅能围城一角。若能冲破他们薄弱的营垒,或能继续北上,进入魏氏领地,以彼辈两不相帮的态度,或许不会为难。”

“突围其实很顺利,小子虽然不才,但蹬车作战却是做得到的,而伯鲁也远超平常的英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蒯聩想起当时伯鲁的模样,也是一阵扼腕叹息。

当时伯鲁翻身上马:正是赵无恤赠送他的骕骦吗马,一副漆得发亮的红甲,身后飞扬着长长的大氅——上面是玄鸟与炎日的色彩,今天的伯鲁,颇有赵氏长子的气势。

他策动战马,举起一只手臂。号角吹响,战鼓雷鸣,顷刻之间吊桥轰然放下。伯鲁和蒯聩带着半师人马浩浩荡荡离开平阳城,长矛高举,旗帜飘飘,当时敌军尚在熟睡中,所以未做太多抵抗就让他们成功突围了。

“但抵达平阳以北的一处山谷处时,却遇到了伏击,敌军在此也留了不少兵卒,小子侥幸逃过一命,伯鲁却不幸中箭身亡。”

“告诉我父,我亦是赵氏子嗣……他死前拉着我的手如是说。”

突围出来的韩兵几乎全军覆没,蒯聩赶着车一路狂奔,出了山谷,带着残兵败卒进入魏氏领地,追兵才撤了回去。伯鲁的尸身被魏氏扣留,却放了他,他辗转到了晋阳拜见董安于,又通过太行山脉的各条道路东奔西走,花了整整一个月时间,才来到了温县……

……

杨因面色阴沉地听着这一切,主君本就受伤不能理事,外事靠赵无恤、邮无正南征北战,内事则靠自己和君女季嬴、世子夫人灵子维持。乍闻此噩耗后,赵鞅病情加重,风卒复发,再度昏了过去,所幸医扁鹊已经抵达温县,让老卿士缓过一命来。

伯鲁死的,真不是时候啊!现在只希望平阳在入冬前能撑住吧。

他朝蒯聩行了一礼,这位卫国的废太子也不容易,“多谢太子来告知此事,赵氏一定不忘德泽!”

蒯聩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松了口气,跟着竖人去寝堂休息了。

此时此刻,温县已经一片哀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路上,他都能听见厅堂中传来低沉的挽歌合唱之声,头戴孝布,身披丝麻的卫士持着长戟静立在两旁,放眼望去整个世界一片素白。

“毕竟是死了长子啊……嘿,也不知若我死了,我父会如何操办,敲锣打鼓,大宴三日?”蒯聩嘴角露出了一丝嘲讽。

其实方才面对杨因的发问,他也有事情隐瞒没说。

这位卫国废太子心有不甘,一心想回到离卫国更近的河内地,不想在平阳一困就是数月半年。

伯鲁之所以一反常态地下了突围出城的决心,还是受他所激,这几个月来他与伯鲁混得很熟,而伯鲁此人心思单纯,对人一贯信任,难怪被弟弟轻而易举地挤掉了赵氏世子之位……

如今见到温县的哀情,蒯聩才觉得,赵鞅对这位长子还是很在乎的,所以便心中忐忑地想道:“只望平阳快点陷落,知情者统统死光,让这件事永远不要传出来,否则赵孟绝对饶不了我……”

但随即他又笑了起来,自作主张地想道::“不过这样一来,我也算帮了赵无恤一个大忙!替他除掉了竞争者,他纵然明面上会故作不知,暗地里还是会好好帮我归卫为君吧!”

在蒯聩那阴暗的心中,伯鲁也好,赵鞅也罢,都只是助他更上一层楼的踏脚石,只有一见面就显得深不可测的赵无恤,才是他需要紧紧抱住的参天大树!

……

与此同时,温县内为伯鲁而设的灵堂中,却是另一番光景。

跪在灵前第一位的是年少守寡的伯鲁之妻韩姬,乳姆则抱着尚在襁褓的小赵周,赵周才刚满岁不久,在阴冷的厅堂中十分害怕,他发出了持续不断的抽泣,听上去可怜极了。

“哭哭哭,就知道哭!”韩姬今日穿了一身为夫守孝的斩衰丧服,面容越发显得冷艳。她被儿子的哭声扰得又烦又燥,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在灵堂前公然出声斥责,随后自己也哭了起来,絮絮叨叨地说着些抱怨的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夫受小人排挤,陷险恶之地,妾这半年来一直提心吊胆,如今果不其然遇难了。他倒是一撒手就赴了黄泉,留下我孤儿寡母二人,在这季世里该如何活下去!”

旁人纷纷出言安慰,包括赵无恤的夫人乐灵子也在其中,韩姬瞥见她后,却猛地抬头,瞪着灵子大声说道:“有人在害我夫,一定是有人在刻意谋害他!”

乐灵子眉头一皱,垂首道:“嫂嫂请慎言……”

“为何要我慎言,是心中有亏么?有些人夺兄之位,手握大军,却坐视我父、夫被困于平阳孤城而不救,明显是刻意为之,这就是他整日宣扬的仁德亲爱?”

她越说越过分了,而且任谁都知道矛头指向的是谁。

乐灵子看在她是刚刚丧父的寡妇,自己出言也有袒护的嫌疑,便别过头不与她争辩。可小赵周本就害怕,再被母亲一吓,听到这阵争吵,顿时从抽泣演变为哇哇大哭,凄惨的婴孩哭声响彻整座厅堂,韩姬却狠着心别过头不理他,只是冷冷与乐灵子对峙。

”周不哭,阿姑在此……“正当傅姆手无足措之时,却是旁边有位同样披着麻布孝服,模样被衬得极为俏丽的女子伸手将孩子接了过去。

她温和地将婴孩抱在怀中轻轻晃动,嘴上虽然不能发笑,眼神却极为温柔,小赵周看清了眼前的人后,顿时安静了下来,止住了哭声,没多会就睡着过去了……

季嬴见这位小祖宗消停了,这才松了口气,再度将他交还给傅姆,自己趋行上前,亲手续了一下灵堂前长明灯里的灯油,这才回到位置上,在冰冷的石条地板上重新跪下。

她目不斜视,淡淡地说道:“阿嫂的心情,季嬴能够理解,但卫国太子也说过了,兄长之亡是个意外,是籍秦和知氏之过,想要报仇且去找那些外人,何必在家中胡搅蛮缠,乱咬一气,扰得兄长亡灵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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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季嬴的镇定自若,韩姬没来由感到一阵怒意。

她冷嘲热讽道:“不愧为长姊,赵氏内务现在都由你说了算!”

“男主外,女主内,父亲不能理事,外事便由无恤做主,至于内事,当然得由无恤之妻灵子主事!”季嬴看了灵子一眼,朝欲言又止的她点了点头。

韩姬的话被季嬴很不客气地打断了,顿时气得不行。

“好,好,既然汝等联手欺辱我母子,等丧期一过,我自会带着周回韩地去,也省得碍汝等的眼,挡他的路,省得再遭了毒手!”

“阿嫂的家在赵地!”季嬴再度强调。

“何况韩氏现在也举步维艰,若阿嫂不想让韩伯和子寅为难,不想在赵韩间制造间隙,不想再失去被困于平阳的父亲,就请消停些罢。”季嬴举袂施礼,态度却毅然坚定。

乐灵子亦言:“请阿嫂安心为兄长守孝,其余一切事务,自然有阿姊与我主持,那些不相干的事情,那些胡思乱想臆测的事情,请勿再提了!”

韩姬左顾右盼,只觉得这硕大赵氏宗族内,全是二女的党羽,自己却被完全孤立,丈夫还在时便没什么发言权,如今更是式微,无人相助。她只能一把将赵周从傅姆手里抢来,紧紧抱在怀里,充满警惕地看着众人,那些胡言乱语却是不再说了,她一旦闭上了嘴,因为胜在容貌过人,也有几分楚楚可怜,让人哀其不幸。

等出了灵堂,乐灵子向季嬴行礼:“多谢阿姊维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勿要谢我,我只是想让赵氏内部安定。”

季嬴叹了口气道:“诗言,葛生蒙棘,蔹蔓于域。予美亡此,谁与独息?韩姬一贯心高气傲,这些年却屡屡受挫,如今更有了丧父之痛,她也不容易,你不要怨她。伯兄是个好人,要怪,就怪他生在这乱世,要怪,就怪他遇到了一个雄才大略的弟弟吧。”

看着季嬴颇有些自豪地说起自家夫婿,乐灵子心中没来由感到了一阵酸意,却强行按捺了回去。

她转头看向宫室外已经成为一座大兵营的温地,想来河内、河北、晋阳、鲁国乃至于宋国都是这般模样吧,不由叹息道:“也不知这场战争,要打到什么时候。”

“绝对短不了。”季嬴同样扶在栏杆上,战争对于她来说一点都不陌生,过去每一次父亲出征,她都会在高岗和城楼上翘首以盼。后来等待的那个人变成了无恤,却一等就是四年之久,还没多说上几句话,他又跨上骏马南征北战去了,所幸一切顺利。

但昊天并没有总是眷顾赵氏,在范、中行、邯郸遭到毁灭性打击的同时,赵氏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先是父亲赵鞅伤病缠身,每次去探望他,季嬴都忍不住心疼落泪。

得知伯鲁死讯后,昔日的虎卿暴跳如雷,他在卧榻上大声喊道:“我要把知伯和籍秦五马分尸!”他叫嚣,“还有胆敢扣留尸体的魏氏,他们以为这能成为威胁我的筹码?无恤还在等什么,速速点兵西进!”

这当然不可能,冬天就要到了,再强悍的战士也必须在这个季节休整,好容易让父亲冷静后,季嬴还得面对内室的争端和分歧,感觉十分头疼。

她无时无刻不在盼望无恤归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尽管对赵无恤充满信心,可有时,她也会忧心忡忡,战场上刀剑无眼,政争中阴谋遍地,他能否一一应付过来?

等和乐灵子对视一眼后,她一下子明白,这个女子和自己的心情是一模一样的。

她笑了笑,抚着她的手道:“且安心,我会助你管好这些事情的。”

面对季嬴善意的安慰,乐灵子再度感谢,但她突然抬起了头问道:“如今伯鲁已死,联系赵韩两家的纽带少了一条,若是连续战败,韩氏会背离赵氏么?”

季嬴不由打了个寒颤,赵氏已经没了退路,但韩氏若一败再败,就会动摇战争的决心。

“有这种可能,所以韩姬变得很重要,她毕竟是韩伯最宠溺的孙女。”

灵子幽幽地说道:“昨日我陪同夫子去给舅诊治时,舅迷迷糊糊中突然问我,若无恤多了一个地位仅此与我的侧室,我可介意……”

季嬴一愣:“父亲的意思是……”

乐灵子道:“想要安抚韩氏,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再度联姻,或是阿姊嫁于韩虎,或是……”

“或是父亲想要无恤报嫂!?”报嫂者,代兄娶其寡嫂也,这种后世在北方游牧中颇为流行的婚俗,在春秋的中原也并不少见,而且还是相当正式化的一种娶嫁方式,当年晋惠公就曾迎娶了兄长申生的妻子贾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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