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9章 大风(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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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前,就在大风疾吹,赵韩联军与范、中行鏖战正欢时,毫无征兆,一支的军队却出现在战场的北面,中行氏大营西北方向的灌木林中。
他们人数千余,皆匍匐隐蔽身形,虽然人人衣衫褴褛,却精神气依旧。
尤其是带头的统帅,他双臂如猿,穿着一身紧身的皮甲,骑一匹尚能骑乘的战马,望着近处的中行氏大营,听着远方震天的杀声,他目光炯炯。
“跋涉一旬,吾等终于到了此处!”
邮无正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
一个多月前,赵氏与范氏在沁水边对峙开战,赵鞅带着主力大军顶在正面,邮无正则回长子县,带着征召来的一师之众直扑太行险关孟门。
“若能寻隙攻破孟门,则可以绕到范氏背后,发起致命一击!”
这战略虽然不错,但现实却很骨感,孟门险隘,那一带孔道如丝,蜿蜒盘绕,周围峰峦叠嶂,沟壑纵横,古隘丛峙,素称天险。别说邮无正这区区一师之众,当年齐庄公乘着栾氏之乱破朝歌,带着数万人登太行,却在孟门关栽了跟头,只能铩羽而归。
邮无正就在孟门枯等了整整一个月,付出了数百人的死伤,却拿这座险关一点办法没有。
可就在这个月里,太行以东的战局却风云变幻,等邮无正接到消息时,得知范氏已兵败沁水,东西二赵合兵一处,准备向北逼进,深入河内平原。
“主君在外苦战,我却只能在此枯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邮无正可是曾做出了五百里奔袭卫国的运动战高手,几时吃过这种憋屈?春秋之世,攻城为下,攻险更是下下之策,并不适合他。
恰好,附带着军情送来的还有赵无恤的建议:“余曾闻,攻其无备,出其不意。范氏连续大败,孟门守将必不敢出击,莫不如在孟门前留疑兵继续围攻,司马则帅轻兵寻觅山路越过太行。袭范、中行之后!”
……
赵无恤一语道破,邮无正如醍醐灌顶,是啊,太行虽然险峻,但也不是没有路。
于是他即刻按照赵无恤的计谋,留疑兵继续堵在孟门关,他则率半师之众携带七八日粮草,攀登小道深入太行大山。
这是一条险招,这时代的太行深处,还是一片荒莽。
他们最初沿着山间一条无名小路前进,这条山路是山中的戎狄、猎户在数百年的探索中勘察出的,十分险峻。它像极了一条灰白色的飞蛇,穿行在高山深谷之间。有时候,赵兵攀爬到山巅,左右两边都是浓浓的云气,道路只容一马通过,单骑走马者只能放慢速度,下马步行。有时甚至不得不用绳索将马匹前后相连,小心翼翼地相继前进。
有时候,道路又急速地向下延伸,从峡谷里穿过,密集的原始森林和山岩遮挡住了阳光,猿啼不断。遇到雨天,如柱的雨水在路面上漫流,使得道路湿滑,行进的速度更加缓慢,途中还有不少驮马带着辎重滑进了路边的深潭里,让他们受了极大损失。
他们花费了数日时间,越过近百里无人烟的险域。山高谷深,至为艰险,有时候根本没路,不得不伐林开路,修栈架桥,鱼贯而进。
最困难的时候,他们发现那条路断掉了,前方是山坡和悬崖,根本无处可走,一时进退不得。邮无正只能身先士卒,用毛毡裹身滚下山坡,被林木挂得衣衫破烂,伤痕累累。
途中,粮草不继,曾多次陷入困境,好在他们袭击了沿途的一个戎人小部落,将当地人屠戮一空后,他们再次得到了马匹、驴充作驮畜,同时还征集到了可维持二至三天的粮食补给,这才撑到了出山之日。
直到进山后的第九天,邮无正及其军队终于出现在淇水上游一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饱饮着清凉甘甜的淇水,望着眼前广袤的河内平原时,众兵卒已是热泪盈眶。
“总算是活着走出来了!”
出发时装备精良,现如今,他们手中只剩下剑和匕首等短兵,长兵尽弃,无一辆战车,只剩下几十匹廋骨嶙峋的驮马……
来的时候,一共有一千三百人,如今却有两百多人不知所踪,他们或是掉了队,或是受不了苦潜入山林潜逃,亦或是死在山中戎人野人的箭下,要么就丧命崖底,葬身野兽腹中……
因为这里是范氏的腹地,之后几日,他们昼伏夜行,花了两天时间走到了百泉这个地方,从这里沿着那些溪水南下十余里,便是正在对峙的两军战场了。
小心避开敌营和共城的灯火,邮无正派信使骑着几匹瘦骨嶙峋的马儿去到赵军大营处,告知赵鞅和赵无恤自己已经抵达,随时可以加入战场,随即得到了约定决战的日期。
这才有了他们今日在两军交战正酣时,却悄悄出现在敌人背部的情形。
主力攻其前,而邮无正则踵其后!
……
时值劲风疾吹,邮无正暗道不妙,这风向对赵兵不利,自己得快些加入战团,助主君一臂之力。于是他召集全军,看着浑身瘀伤,衣衫褴褛的兵卒们,大声问道:“二三子,还能一战否?”
众人应诺,但声音不大,邮无正又大声喝道:“敢战者,袒右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千人尽袒右臂,精神气也重新振作起来了。如今治理长子的是尹铎,他是仅次于董安于的治臣,一边让长子民众受惠,一边宣扬这是赵鞅的恩德,长子赵兵无不感怀。
这十多天里,他们正是靠着这种为主效命,向范、中行报复的强烈希望,才坚持下来的。
见军心可用,邮无正觉得事不宜迟,他让众人一半持兵器在前,另一半人在林木中束苣捆苇杆为火把,又带着燧石等物,开始朝敌军大营进发。
赵无恤已让信使将俘虏翟封荼的口供告知邮无正,范、中行大营虽然缜密,但各营寨都因为将领不同,也有区别,最松散的莫过于西北面,这里是范吉射一位庶兄的地盘。
这片营垒看起来像模像样,实际上只是个花架子。营外虽有沟壕、栅栏,看似严整,其实不然,甚至连遮挡视线的树木和灌木也未伐尽。
营内的警戒也并不森严,甚至较为松散。两军在正面缠斗,范氏和中行氏将营中军队抽调一空,只剩下千余临时征召来的丁壮看营。他们本应该登上营垒,挟弓持矛,一有异动便马上报告。可此刻双方交战正酣,守营的众人也看呆了,竟未发觉有近千人在风沙中偷偷接近。
等到发觉时,无数根绳钩已经抛上营墙,数十名长子赵兵一跃而入,与守卒短兵相接。
比起高达千彻的太行山,比起他们跋涉经过的那些险要,这区区丈余高的营墙算得了什么?
他们很快就将零零散散站在营垒上的守卒杀死,打开了北面营门,千余赵兵鱼贯而入。既然被发觉,邮无正便不再藏着掖着,而是让手下们发出了让人震骇的喊杀声,与此刻正面战场上,赵无恤指挥下的反攻遥遥相应。
空虚的敌营虽然发觉有人突袭,却无奈人数太少,而且训练不佳,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邮无正势如破竹,从营地西北角往里面冲杀,又派出持火把的小分队,二十五人为一组,沿途看见的帐篷、军旗、辎重、粮食等燃火之物就去点燃,力求将声势闹得越大越好。
于是乎,喧哗声便从范、中行的西北营地传来,初时声音并不太大,只隐约耳闻而已,但随着营中的火光越来越多,这喧哗声也是越来越大,不多时,传到范吉射、中行寅耳中时已是清晰可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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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吹向西南方的风已经停了,在赵无恤组织的反攻下,范、中行氏的阵列开始全线崩溃,甚至有数千人被合围起来,不得突破。
两名卿士正准备先撤入营中,以营墙拖住赵军,他们再乘机入城,听闻声响后回头一瞧,但见浓烟漫天,顿时一颗心如沉冰窟。
“不好,赵氏派人包抄了吾等后路!”
营地越来越乱,特别是西面,火光撩天,整个营地都快被火给烧着了,黑烟腾腾,烟火中人叫马嘶。到了近处,并可看到在营中火光的映衬下,营中到处人影憧憧,似是在奔走逃亡。
入营据守的计划是泡汤了,当看到身后也出了问题后,二卿的军队再度士气大跌,这一次跌破了临界点,部分人在和赵氏缠斗,其余的则开始四散星逃。
死了高强后,中行寅已经失去了主心骨,而范氏的谋主王生也在城中留守,好在公孙尨还有几分主见:“如今之计,只有想办法撤入共城中,再作打算了……”
范吉射和中行寅身边只剩下数千可以撤下来的人,兵败如山倒,他们开始抛弃那些被赵兵五阵包夹围住的人,前队变后队,开始朝共城逃去。
望着在邮无正及时出现后,望风披靡的敌军,赵无恤发自内心地笑出了声,对身边的项橐道:“我预备下的‘大风’如何?”
“子良司马当是此战的胜负手!恭贺主君!”如今的形势,赵军已经是必胜的局面,而且将是一场大胜!
项橐说完后,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他皱了皱眉,望着重新开始飘扬的中军大旗,辨认了一下风向,再度喜道:“主君,又起风了,这次是南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今是五月盛夏,平原上近水的位置容易形成气旋,所以风或是从北方的大陆泽往南吹,或是从南方的大河往北吹,风向多变,难以预料。
赵无恤打趣道:“要知道,我赵氏的先祖飞廉,也是一位风神啊。看来不光范、中行有祖灵保佑,那魏地的诗怎么说的来着?南风……”
项橐有过目不忘的才能,而且思维极快,赵无恤带他在身边简直就是个随身小百科,项橐立刻接口道:“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这南风,如今亦解了赵氏兵卒的乏困疲倦!”
“不错,南风来的虽迟,却聊胜于无,正好便于吾等追击!”
赵无恤下令道:“派人告诉所有将帅,这一战不是击退,而是力求全歼敌军!非但要在战场上击溃范氏与中行氏,他们还要拔营,破城,斩二卿于野,为我父的伤做一个交代。”
他此刻雄心万丈,“今日,我要一战定冀州乾坤!”
半刻后,武卒和轻骑得令,他们让友军继续围攻被困住的数千中行劲卒,自己则迈步向逃窜的敌军发动了追击。
顺着南风,方才吃了无数风沙的他们士气高昂,一边追击,一边纷纷仰头大喊了起来。
“风,大风!”
赵氏扬起的黑色旋风,从今日起,不单要席卷河内!还要开始席卷晋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场大决战的过程可谓跌宕起伏,虽然有数次反复,但赵军最终占了上风。而邮无正那支奇兵的到来又给了中行氏、范氏最后一击,将敌军后方大营烧成一片裟婆世界,他们的军心顿时散了。
赵无恤所在的中军帅旗也向前不断移动,他站在戎车上环顾战场,现在战场上敌军只剩下了一处还在顽抗,便是那三千中行劲卒。这些人在两军对峙的第一天就上阵与赵伊部对峙,是敌军的中坚力量,故能坚持到现在。
如今狄人充当的前拒已四散而逃,翟部的狄人在翟封荼骑马不断招降下,甚至开始反戈一击,掀起了集体投降赵军的高潮。左右两翼的范、中行阵线也宣告被破,两翼残余部队和后军一起,近万人朝共城方向且战且退。
只有充当前阵的这些人被遗弃,犹如干涸退去的海滩上一条垂死挣扎的鱼儿。
阳虎所帅的晋阳赵兵,韩虎所辖的韩氏弓手,以及赵伊部的马首赵兵一共三阵将这些人团团包围。
阳虎用兵刚中带柔,觅到机会便毫无犹豫地将兵卒派上去,而不顾他们的伤亡,在这搏命厮杀的战场上却格外有效。
韩虎过去虽然也带兵剿过领地里的戎狄部落,打过几次小战役,但参与这种万人级别的大会战还是第一次,他据守的阵线方才出了大纰漏,导致赵鞅遇险,自身也损失惨重,心中大惭。怀着这种心情,他如今也奋勇向前,可惜这会能近战的兵卒几乎没有了,只剩下一些远射的弓手间或朝敌阵里放箭。
赵伊则是最敢冲杀的一部,他亲自负甲仗盾,击剑奋勇,进退迅捷,所经之处,中行步卒纷纷倒地,如同田间地头被压倒的麦苗。
三阵以轮换向前的车轮战消耗中行劲卒的箭矢和体力,不多时,这些中行劲卒便士气崩溃,降的降,死的死了。
至此,战场中再无成建制的敌军抵抗,他们都在疯狂地溃逃,想逃进两里外的城池里去。
这区区两里路程,平日里只用走两刻,如今却寸步难行,因为追兵死死咬着他们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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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喜策马持刀,合南北两翼骑兵为一队,在后面紧追不舍。
数百轻骑气势如虹,他们杀气腾腾,手中矛刀并举,也不讲究鸦星四散,而是人人争进,一往无前。对面的范、中行败兵像是受到巨浪扑击的沙堡,瞬间被冲击得七零八落,甚至被从中击穿。
敌军遭遇追击后,从中分为了两部,一部约有三千人,是范吉射的本部族兵,他们试图通过尚未全部陷落的城外大营,逃入共城。
而另一部约为四千人,是中行寅仅剩的部队,他们因为追击骑兵的突然插入,反倒不好往那个方向去,迟疑了一会后,打着熊罴旗的核心转而向东跑,其余人自然而然地尾随其后。
见敌人分为两部逃跑,一阵追击下来,人和马都气喘吁吁的虞喜有些犯难了,他只能扭脸望向南边,等待赵无恤的命令。
过了不多时,却见那边红日下旌旗挥动,是赵无恤传达了指示。
“将军有令!步卒进逼敌军大营,骑兵则向东追击!”
虞喜骑着青骢驹,身当前冲,朝众人奋呼道:“主帅有言在先,克敌者,上大夫受千室,下大夫受百户,士田百亩,庶人工商遂。仇贼当前,志士奋勇,今日便是吾等为主杀敌立功的时候!”
数百骑兵本来已经十分疲惫,此刻却精神一震,同声大呼:“为主杀敌,建功立业!”
于是虞喜让伤者撤回,尚能骑马者全部再度上马,向东追击中行氏,他会按照自己的打法寻隙进攻,务必要拖住彼辈的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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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骑们绝尘而去,武卒和鲁国右军则再接再厉,开始追上范吉射的败兵。
不知何时,南风愈吹愈烈,口中喊着“风,大风”,赵兵冲破了范氏留下负隅顽抗的军阵,紧随其后杀进了敌人大营中。他们和邮无正的奇兵合流,截断了范兵的去路,随即分成数部,追杀溃散的范氏败兵。
不过,范吉射却逃过一劫,他仅剩千余残兵败将,御龙将旗仓皇北逃,被从共城出来接应的王生救下,往城中退去。
“胜了!”直到敌军大营残余的抵抗彻底被扑灭,赵无恤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此时天上已是漫天的红色云霞,夕阳西落,这场鏖战从中午一直打到暮色降临,这才分出了最终胜负。
等到夜幕初升时,战场上已是尸体横陈,血流成河。却见赵军的将士们个个疲累不堪,有的拄着兵器勉强站着,有的则坐到地上,都是气喘吁吁,伤痕累累,但他们的脸上却都露出了战后获胜的快活笑容。
先前出彩的表现,手里的首级、耳朵、俘虏,都是军功,都是能换取田宅和奴隶的!
城内的范兵接应了范吉射入城,随即紧闭城门。赵无恤留了一部人马继续在城外监视他们,以防他们趁夜突围,分出余下的人追杀四散逃走的溃敌,收缴俘获。
战后粗略清点了一下,赵、韩联军伤亡约为三四千,不能说不惨重。可范、中行二轻损失更大,万余主力或死或伤或降,算是血亏,尤其是范氏,已经打光了河内地区的本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除此之外,尚有千余范兵和折部的狄兵随范吉射逃入共城,但他们已经被困在城内。还有数千中行氏残部随中行寅东蹿,虞喜正奉命去追击,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看着这可观的战果,项橐喜道:“此地离朝歌百里之远,虞师帅的骑兵距彼辈却只有咫尺之遥,中行寅哪里还能等到逃入城中?只怕天还没亮,他们就会被虞师帅给杀个干干净净。”
赵无恤道:“但愿如此罢,夜黑风高,道路不熟,骑之患地也。天黑时骑兵的战斗力比步卒高不到哪去,何况沿途也有不少敌军小邑、里闾。”话虽如此,赵无恤也相信以虞喜的能耐,就算追不上,也能狠狠咬一块肉下来。
接下来,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
“范氏的家主退守城池,不能弃之不顾。只要拔共城,再转而向东进逼朝歌,范、邯郸既残,中行氏也只剩下一半战力,已经失去了反扑的可能,吾等赢得的就不仅是这场战役,还有整场战争!”
回想自己从大河北渡,不过是月余前的事情,在这短短时间里一举击垮晋国的两大卿族,在这个时代,算是一场“闪电战”了。
这速度足以快到齐人来不及征召兵卒,快到让知伯那只惹人厌烦的老狐狸惊觉失算……
……
既破敌军城外大营,阵斩高强等首脑,赵军士气高涨,赵无恤决定休整片刻,将俘虏收拢看住后,便试一试趁夜攻城。
不过首先,他要带着今日的战果,去向父亲赵鞅汇报一番,同时看望他的伤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去的路上,赵无恤颇有些许自得地想道:得知如此大胜,赵鞅一定会十分高兴,伤势也能好得快上几分吧?
不过等他骑行到后阵临时搭建起的营地时,见到的却是一片匆忙急促的场景:郑龙为首的黑衣侍卫将此地防备得严严实实,他本人就箕坐在营地门口,膝上横着一把剑,面色坚毅,定定地看着前方。
“怎么了?”赵无恤心觉得不对,连忙下马问道。
郑龙朝他下拜稽首,赵无恤扶起他来时,却见他眼中却流出了几滴泪来,这个铁一般坚毅的侍卫长,就这么哭得像个孩子一般,问他事情时也不言语,只是连称自己“护主不力,罪该万死”。
无恤大感不妙,他绕过郑龙进入营地,却见营帐周围,随军的灵鹊医者们穿着白色的袍子出出进进,有的烧开水煮纱布,有的在火焰中将铜削烤红,有的大声斥责,说军中为何没有烈一点的酒?
“我父的伤势如何!?”
赵无恤眼尖,在这忙乱的场面里一把揪住了在赵鞅中箭时就在左近,之后又跟着回来的杨因,朝他如此吼道。
杨因也面色憔悴,他不敢看赵无恤,垂首下拜道:“先前主君怕军心动摇,怕君子挂念,便强忍着伤势不让吾等说。杨因却不敢再瞒君子,主君先前挨的那一箭,中的不是肩膀,而是……而是胸口啊!”
ps:那个说我是不是要把大风写到108的,你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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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台是范吉射在古老的共国宫室基础上建立的,月明星稀时,在这里可以纵观全城景致,甚至能眺望到城外的情形。
不过不用看也知道,外面已经被赵军围城三阙,只留出了北门。有家臣提议从那里突围,但范吉射却知道,这是常见的围三缺一之计,一旦出去,势必会面临赵氏伏兵的攻击。
范吉射很清楚,自己已经翻不了盘了,他在沁水边被赵氏父子大败后,回到共城又收拢了数千人,加上朝歌派来的五千人,凑了万人的一军,可决战后跟随他入城的范兵,十不存一。
三天前的大决战,尽管有大风相助,他和中行寅还是一败涂地,将兵卒全都丢在了凡、共之间二十余里的原野上,连城外大营也被突然抵达的赵氏援兵烧成白地。
他在王生的冒死接应下入了城,中行寅则仓促之下带着一些人往东边去了,也不知道算不算因祸得福,他不用被困死在孤城里了。范吉射只能祝这位姻亲老友好运,能逃过赵氏轻骑的追击。
这数日里,赵兵攻城不断,而且用尽了各种手段,共城虽然比凡城要大,要坚固,有护城河,有外郭,但仍然只是夯土垒成,在攻击下摇摇欲坠,加上敌军那些古怪的攻城梯子,谁也不知道哪天就会陷落。
但范吉射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突围,他说道:“我已让凡、共的民众失去了自己的子弟,如今岂能弃他们而去?何况,我宁可死于城中,也不愿将自己送到外面被俘,去受赵氏父子的羞辱!”
回到高台上,晋国下军佐已是气喘吁吁,他挥了挥手,让旁人统统下去。
等到侍卫和竖人都退下后,却只有家臣公孙尨迟迟不退,眼睛盯着范吉射手里出鞘的长剑,欲言又止。
范吉射知道这个家臣在想什么,他苦笑了一下,说道:“放心罢,我不会自刎的,还不到最后关头,蝼蚁尚且偷生,我也想多活片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主君,下臣没有别的意思……”公孙尨垂首,范氏会惨败到这种境地,实在是他先前没想到的。
“我只是想要一个人静静,从三天前的大败开始,那些陈年往事就不断涌上我心头。”
范吉射蔚然长叹道:“这,就是所谓的人之将死的征兆吧,你留下也好,我便将那些事情说与你听听……”
……
范氏家族古老而煊赫,文化底蕴深厚,世代能人辈出,特别是经过范匄、范鞅两代的积累,这个家族更是实力雄厚、人丁兴旺。不用说,范氏的新一代也自然有才智卓越的能人。
“我父献主诞有三子,分别是庶长子范维,庶次子范皋夷,还有嫡子,就是我范吉射了……”
说起来,虽然他现在与赵氏因为乐祁之死,因为二子之仇势如水火,根本无从化解,只有你死我亡一种结局,可回想年轻时候,却不是这样。
范吉射对公孙尨说道:“你或许没料到,那时候,我兄弟三人和刚刚升任卿士的赵鞅,关系着实不错。”
公孙尨愕然,这的确是他没料到的。
“有一日,我三兄弟受赵孟邀请,联袂到下宫赴宴,在绵上狩猎玩耍时,赵孟正为一件小事而发愁:他喜欢在自家园囿中乘马驾车,但园中树木繁茂,行车很不方便。见吾等来了,就问道‘奈何?’要吾等给他出个主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的长兄范维不解风情,他说园中乘马是无聊的事,明君不问也不做,乱君则不问就去做,如何抉择,君实思之……看似有道理,实际上什么也没说。”
“我的次兄皋夷则回答:想让车马在园中走得畅快,就要劳动百姓来伐株。爱马足则无爱民力,爱民力则无爱马足,志父二者择其一即可……虽有建议,但却会产生弊端,他也是个蠢笨之人。”
公孙尨斗胆问道:”那主君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我?”
范吉射笑了笑。他记得,当时他年轻得像春天的嫩草,却自视甚高,他鄙夷地瞧了两位哥哥一眼,开口道:“两位兄长的建议都不妥,我有一计,不但可以解决将军的难题,还可以让治下百姓享受三次恩德而无怨言!”
“当时我具体说了些什么,记忆有些模糊了,无非是借开放园囿之名,忽悠民众来伐树,伐下的树再贱卖给民众,以此得到民众三悦而无怨。”
“赵鞅大喜,立即依计行事,果然不但问题得到解决,下宫附近的民众也十分满意。”
公孙尨道:“主君聪慧,理应如此。”
范吉射大笑道:“聪慧?不,我的母亲,也就是献姬却不是这么看的。”
他继续说道:“我对自己的妙计也十分得意,回去告诉了母亲,不料母亲喟然叹息,她预言说,‘灭范氏者,吉射也。四下卖弄聪明,炫耀功劳,却不能布施仁德,像这般乘伪行诈之人继承家业,范氏安能长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公孙尨竟无言以对。
“刺耳吧?的确很刺耳,二十多年过去了,我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义愤填膺,母亲凭什么这样说我!”
范吉射自嘲地笑道:“直到今天,我才愕然发现母亲竟是对的,在父亲死后,我执掌范氏不过四年,便带着曾经显赫一时,持戟数万的强卿大族,走到了灭亡的边缘……”
外面赵兵攻城的喊杀声尚未平息,高台上却一时间鸦雀无声,也不知过了多久,范吉射才收住回忆,叹息道:
“这些事都过去了,如今我和赵鞅成了生死仇敌,恨不能吃对方的肉,而我的两位兄长,孟兄陷没于营中,被赵氏生俘,昨日还被逼着来劝降,被我让人一阵箭雨将他吓了回去,希望他能保住性命。”
“至于次兄皋夷,他因为立嗣问题,与我反目成仇,如今投靠了新执政知伯,在国都做上大夫,名为范氏小宗,实则无时无刻不想篡夺范氏家主之位……”
想到分裂了范氏,导致太行以西一大片领地不听号令的范皋夷,范吉射就满腔怒火,他从休憩的席上站起身来,咬着牙说道:“我若死在这共城中,孟兄也身不由己,那范氏的家庙和领地,恐怕就只能由范皋夷来继承了,却是平白便宜了他……”
恰在这时,东门位置却突然响起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呼啸声,包夹着喜悦,亦或是绝望,这些声浪穿透一里地,直达高台!
范吉射大惊,他带着公孙尨走到外面,却见东边城门的墙垣处火光大作,一道火龙突破了城门,从外郭朝内城涌来!
这当然不可能是援兵,范吉射很清楚,除非一直怀揣阴谋的知氏悍然涉入,否则范氏和中行氏暂时是无兵可调用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出了何事!”范吉射心中一惊,拉过旁人就问,直到半刻后,才有从那边仓皇跑来的人告诉了他原因。
“主君,白狄叛了!他们袭击东门,献出城门,赵军正源源不断地涌进来!”
……
“戎狄人面兽心,一旦微不得意,必反噬为害……今日果然如此,早知道当日入城时,就应该先将那些析部的白狄屠戮殆尽!若能如此,吾等或许还能多守几天……”
范吉射追悔莫及,事到如今,白狄为何降赵?是临时起意?还是预谋已久的阴谋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城池已破,他们现在像是被撬开硬壳的乌龟,任人宰割。
从高台上看去,一切清清楚楚。敌军先是涌入东门,随后是西门、南门、北门。范兵士气早就跌破冰点,很快,外郭四门皆高破,墙垣低矮的内城根本就防不住人,何况赵兵已经尾随溃败的城门守军冲进来了。
共城内一片混乱,先前涌入的那些战争难民四下逃窜,或者挤在屋内不敢出来,范吉射的那些家臣们在混乱之中不知所踪,有的逃散了,有的被杀,有的被活捉。
“大势去矣……”
范吉射望着新月怅然不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从跟随父亲号令诸侯风光无限,到即将成为阶下囚,只不过数年之间。从带甲数万,晋国第一强卿,到今天的光杆司令,也只不过是数日之间。从拥有几十万人其族若林,到一无所有,只不过一夜之间……
这个落差实在是大了点,大到让范吉射难以接受!
想当年,意气风发年轻有为,天下舍我其谁。
而如今,孤家寡人,困窘于共城高台之上。
范吉射明白他已经无法挽回败局了,很快敌人就会杀到这里,他似乎已经听到了赵兵越来越近的喊杀声,他们是把他五花大绑成为俘虏?还要砍下他的头颅?插到矛尖上威慑范氏之民,还是大发慈悲,让他和自己可怜的儿子葬在一起?
他几乎能想象赵孟生俘自己,亦或是看到自己尸首后的洋洋得意,那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
所以范吉射明白,自己的死期,已经到了!
他不由惨笑道:“五月之晦,赵孟不愧为我年轻时的朋友,真是为我挑了个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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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赵无恤骑马踏入共城时已经是后半夜,城中的战斗基本平息,赵兵占领了外郭的每一个角落。
数日前,范吉射带着千余残兵逃入城内顽抗,加上内部有不少从河内逃过来的范氏之民,组织人员防备是很方便的,能在三日内攻破此城,多亏了白狄人突然反正。
早先赵无恤斩白狄勇士小王桃甲于阵中,小王部几乎伤亡殆尽,析部倒是在析成鲋的带领下逃进了城中。
白狄人素来崇拜强者,当年被中行吴征服后成了顺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如今他们对赵无恤产生了畏惧,不敢再敌。
见范吉射困守城中孤立无援,兵卒伤员太多,只能征召庶民丁壮上城协助,而赵无恤攻城猛烈,想来坚持不了几日。既然料定范氏必败,自己的主人中行氏也自身难保,以白狄人的性情,自然要开始反噬其主,另寻靠山了。
加上有翟封荼的例子,析部的小帅析成鲋便生出了别样的心思。是夜,析成鲋带着析部剩下的数百人突然发动了叛乱,夺取城门迎赵。
此刻,这些立下了“大功”的白狄人便跪迎于城门边上,不敢抬眼看昂首入城的赵兵,析成鲋则在翟封荼的引荐下来拜见赵无恤。
“小人见过将军!”
这些狄人在作战时异常凶猛,被打服后却十分卑躬屈膝,析成鲋膝行到赵无恤马前,甘愿做他的下马凳。
赵无恤也不客气,直接踩着他的脊背下了马,望着城门附近的残肢断臂和满地鲜血,知道这里曾经历了一场血战,本来驻扎在旁边,协助守城的白狄人突然向范氏守卒发动进攻。
“起来吧,你的功劳赵氏记住了,我不会把白狄人当成战败者对待,汝等可作为附从,助我军甄别俘虏,控制城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唯!”析成鲋应诺,随后交待了城内的情况,投降的范兵还剩多少,城内的民众几何,府库是否安全……
末了,他又讨好地说道:“听闻将军母家亦是白狄人,算起来,将军与吾等说不定还是血亲……”
赵无恤对析成鲋这种攀亲戚的行径不加理会,只是淡淡地剐了他一眼,吓得他迅速闭上了嘴。
等析成鲋和翟封荼离开后,项橐便凑过来说道:“戎狄无信,一旦微不得意,便会反噬为害,今日能叛范、中行,明日便能叛赵,还望将军三思,休要信任他们。”
“我并非是信任他俩人,只是目前的形势,需要这些狄人帮助。”
赵无恤指着城内说道:“这次决战里赵氏大胜二卿,但还有数千俘虏要看押,城内尚有数万民众要管理。我这次入城,本地的氏族、父老、百姓无一来迎接,说明他们并不心服,也难怪,他们做了百余年的范氏之民,说不定视吾等为入侵者。征服的土地难治,前方的坚城难下,吾等伤亡也不小,想继续进攻朝歌、邯郸,乃至于柏人,没有人协助是不行的。”
“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可不防……”
鲁国人对戎狄的态度是比较极端的,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以孔子为首的儒者们更是声称“夷狄之有君,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无也”。
这种原始的民族主义倒不算坏事,不过也得适当,赵无恤道:“如今二卿已经无力反击,至少在晋国太行以东,已经没有人能与赵氏对抗了,这些狄人虽见利忘义,却可以好好利用一番。你见过卿大夫中间流行的中山狄犬么?平日里牢牢拴着链子和项圈,只有见到猎物时才放他们出去撕咬,而一旦狡兔死尽,走狗也可以烹掉了,你我自有计较。”
见项橐还要再劝,他摆了摆手道:“此事暂且这样,休要再劝,先随我去内城要紧,别忘了,吾等还有一位卿士要去料理!”
不过等他们攻入内城,抵达高台之下时,却发现自己来迟一步,台上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烈焰时而盘旋,时而扭动,彼此竟相追逐,朝台顶节节攀升,空气也仿佛因高热而液化,在夜色中闪闪发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范吉射见城门被破,知道大势已去,也不再反抗,而是让人去寻柴薪和易燃物来,堆积在高台顶端的阁楼四周。
“主君,这是要作什么!?”公孙尨大惊,连忙上前询问。
“余乃晋国下军佐,大国卿士,范氏宗主,人可死,家可亡,却不能受辱!我决不能向敌人妥协而苟且偷生!更不能遭受赵孟的侮辱!”
范吉射大义凛然地说道:“我要以死,来维护范氏的尊严,身为卿士的尊严!”
死,也是一种态度,一种负责任的态度,不幸成为自家母亲口中的亡族之君,作为范氏的宗主,他便要负起宗主的责任。而死,是负责任的一种表现形式,所谓以死谢罪是也。
“臣愿与主君一同赴死!”公孙尨下拜稽首,愿意以死殉君。
范吉射却拒绝道:“我是非死不可,但子龙你若也死了,这城内剩余的兵卒和民众,谁来为他们张目?”
“主君这是何意?”
“我刚愎自用,以至于丧师失地,死有余辜。但已经伤痕累累的兵卒们何辜,涌入城中的数万百姓何辜?你见过赵氏父子,能说得上话,活下来,哪怕投入其帐下,也别让他们伤及百姓,我乃亡族灭家之君,民却非填沟壑之民!”
城内薪柴难寻,但亭台楼阁中,上好的木头倒是不少,卫士们抽剑挥斧,很快就能集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范吉射让人将自己的驷马牵过来,一匹匹膘肥身键,都是上好的鲜虞马,晋国很少能找到与之匹敌的畜生。亲卫把它们牵到木柴堆成的高台中间,喂它吃了些粮食豆子,然后照它们面门一钺砍去,干脆利落地把驷马放倒,鲜血流下台阶,像是一场血腥的祭祀。
接下来,他们按照范吉射的吩咐,在平台上放置各种宝物:他的马鞍和缰绳、他成年时父亲所赠的马鞭、他那把心爱的佩剑“御龙”,还有巨大的漆木长弓。
范吉射要把他拥有的一切,包括他自己,都在此付之一炬!
他推开了阻拦他的家臣们,穿上了象征卿士权力的衣冠朝服,手持洁白圭玉,登上了堆满薪柴的高台,坐在自己的驷马尸体旁,在新月映照下回首惨笑道:
“我幼年时曾仰望朝歌的鹿台之墟,追着父亲问过关于商纣王的故事,不曾料到,竟落到和他同一个下场。说起来,我本应该在鹿台之墟自焚呢,没想到却是这小小共城,真是落魄……”
外郭已经被赵兵占领,内城也挡不住了,远远望见有军队点着火把杀入内城,范吉射声音徒然变得急促,他命令道:“点火!”
见公孙尨依旧犹豫不决,范吉射终于燃起了熊熊怒火。“照我的话去做!快!”
最后还是一位侍卫接过火把,插进柴堆。洒在木材上的牛油立即起火燃烧,细小的火苗从柴堆各处窜出,最终汇合成烈焰。
在漫天的火光中,范吉射似乎看到了杀死他两个儿子的凶手赵无恤正骑在马上兴奋的赶来,犹如一个猎人即将捕获他梦寐以求的猎物。
但他终究不能得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火焰烧到了范吉射旁边,很快将他团团围住。他的华彩衣服着了火,刹那间,这位卿士仿佛穿着翻飞的橙色丝衣,身上冒出缕缕灰烟。
他承受着剧痛,在烈焰中手舞足蹈哈哈大笑,同时唱诵着一首诗。
“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心之忧矣,於我归息!”
但很快,他悠长的吟唱变成了惨叫,在火焰中,人的生命的确像浮游一般转瞬即逝,归于黄泉。范吉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就如同一根干木柴般倒下了。
范氏的家臣和卫士们不断有人在周围自杀而死,或哭喊着投入火焰中殉葬,众人闻到人肉烧熟的味道,烟雾愈加浓密,其余没有死志向的人则一边咳嗽,一边纷纷后退。
燃烧并未因范吉射的死而停止,****更多生命后,它变得越发猛烈。
橙色的巨焰鼓起热风,将附近的旗帜吹得啪哒作响,木柴嘶声爆裂,发光的余烬自烟幕中升起,朝无边的黑夜飘去,仿若千百只新生的浮游。
赵无恤抵达时,见到的,便是这样震撼人心的场景……
……
当火焰终于熄灭,地面稍稍冷却之后,天边已经是一片鱼肚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白狄人的协助下,赵兵已经完全控制了城池,赵无恤则站在高台处,皱眉看着眼前的一片灰烬。
此处尽是焦黑的木炭和发光的火烬,以及人和骏马烧焦的骨头,范吉射的尸骸踪迹了然无踪,他完全化作了焦骨和灰尘,连衣冠上的金箔也尽数熔化,只剩下一枚卿士所持的玉圭静静躺在灰烬中。
他瞥了一眼被绑在地上垂首不言,眼中灰暗一片的公孙尨,问道:“我听闻随范伯一同赴死者不计其数,以为子龙你也殒身其中,不想却尚在人世。”
公孙尨抬头道:“我苟活于世,只是要替主君传达最后一番话,他希望中军佐能看在年轻时一度为友的份上,放过城内的范氏家臣、兵卒,请勿屠戮民众……”
赵无恤点了点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这一死也算悲壮,我会替父亲答应下来的,也算汝等好运,赵氏暂时没有大肆杀戮的理由。”
说完,他蹲下身拾起那枚玉圭,吹走上面的火灰,这瑞信之物上尖下方,由霍山美玉制成,历经烈焰却没有烧毁。
“范氏亡了……”赵无恤像是有些遗憾,又像是松了口气,宣布了迟来的通告。
“范氏还没有亡!”
话音刚末,身后却响起一声苍老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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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氏四散于城中的家臣们被逮捕至此,须发灰白的王生也未能幸免,只是他错过了范吉射之死。
王生对赵无恤怒目而视,见他回头,又大声说道:“范氏不会亡!”
他挣扎着起身,梗着脖子不愿下跪,随即被赵氏武卒在嘴上用剑柄狠狠打了一下,满口老牙都渗出血来。
赵无恤阻止了卫士,盯着王生道:“我记得你是范氏的第一谋士,想来也能看清形势,范伯已死,又没有嗣子继承,且河内诸县已经被我攻陷大半,汝等征召的两万兵卒死伤被俘三分之二,不亡待何?”
王生大笑道:“范氏千年大族,百年世卿,这根基岂是汝等牧马小儿能理解的。太行以西,范氏尚有数县之地,由士鲋统辖,范氏子孙能继任宗主者数不胜数!而太行以东,范氏还有朝歌,张柳朔固守在那,尚有十万民众,数千兵甲可用!只要朝歌还在,范氏,就不会亡!”
赵无恤点了点头,但在他转身离开时,却只留下了一句话。
“秋收前,我必破朝歌!”
……
乍闻此言,公孙尨愕然抬头,王生则脸色都白了。
他们再清楚不过,朝歌可不是区区共城能比的。平王东迁之前,天下分成很多个诸侯国,即使是大城邑,城墙也没有超过三百丈的;人口即使多,也没有超过三千家的。如果用训练有素的两万军队去攻打这样的城邑,并没有什么困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今形势却不同了,单单晋国内部,六卿如同六国,朝歌更是在殷商和卫两代基础上建造,是一座方圆千丈的大城、户口上万的大邑,其名头和户口不下晋都新田,就算赵氏能凑齐两万兵力去包围,恐怕仅能围城一角……
如今是五月末,他们不知道赵无恤是从何处得到的信心,竟然想在秋收的七月便攻破朝歌!
这,这怎么可能呢?
王生愣了半响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朝赵无恤的背影吼道:“赵小将军,你是因为赵孟之死,而得了癔症么?”
这句话脱口而出后,城墙人的赵兵大惊,纷纷面面相觑,赵无恤也停住了脚步。
王生却在继续说:“以赵孟快意恩仇的性情,一定不会错过入城,他或许会在主君尸骨前痛斥一番,然后念在过去一度为友的份上好生收敛起来。但他没有,来的是你,这意味着,先前高子的突进肯定有了效果,要么是将赵孟击杀,要么是重伤不治!”
所有人都盯着赵无恤,赵兵惊疑,范氏家臣们则从各自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希望。
但希望却被赵无恤下一句话打碎了。
“我父自有赵氏列祖列宗护佑,还得了昊天上帝接见,岂会像范伯一样,轻易间灰飞烟灭?若我父不幸遇难,三军素缟,共城内的民众也难免要承受我的怒火,汝等享受的就不是这待遇了。”
王生强辩道:“你担心丧了军心,不敢发丧而已,赵孟不死,赵氏此番是大胜,赵孟若死,凭你现在的身份和地位,是难以让晋国诸卿坐看你继承东西二赵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先生。”
赵无恤有些不耐烦了,语气突然加重:“我知道你志在寻死,但请勿激起我的怒火……”
他突然命令道:“来人!赐王先生一丈白绫,把他关到屋内自裁!若半刻后还没动手,就帮他一把!”
“赵无恤,你怕了,你怕我继续说下去,你怕我将赵氏外强中干的事实揭露,你……”
王生一边破口大骂,一边被带了下去,范氏那些未死的家臣本就没有殉主的死志,此刻纷纷骇然。
无恤扫了众人一眼,“父亲略有小恙,故我临危受命,现在已是赵氏世子,代父亲统帅三军,管理家事国事,汝等的生杀之权,自然也握在我手中……”
他看着公孙尨道:“公孙先生,你也要随范伯而去?还是愿意投效赵氏,为我管理民众,避免不必要的军民冲突,让城内少流些血?”
公孙尨虽然没有一死的勇气,但也不愿就这样屈从,他声音微弱地说道:“恕……恕难从命。”
赵无恤扫了一眼范氏还活着的家臣们:“从者官复原职,不从者先关起来,若是谁有一死殉命的决心,就快些告诉我,我会送汝等上路!”
结果,从者近半,不从者也有一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高台下的这段插曲过后,走在赵无恤身边,项橐不解地问道:“虞旅帅昨日已经归来,中行寅虽然一路溃逃中被斩杀近半兵卒,但还还是有两千余人逃入朝歌,加上那里的守卒和民众,攻取殊为不易。朝歌这种坚城,主君想用月余时间就攻破,是不是儿戏了一些……”
赵无恤笑道:“我自然是有把握才会说这种话的,那件事是机密,故你不得而知,宋国已经答应发兵为我守濮南地,防备郑国和卫国,赵广德和羊舌戎便能带着数千人脱身北上,更重要的是……”
他在项橐耳边说道:“公输父子和数百鲁国工匠就在军中,他们也会一同前往朝歌!”
……
六月初,昔日繁华的朝歌城一片愁云惨淡。
坏消息接连不断,先是范、中行联军在凡、共之间的原野上被打得大败,范吉射退保共城,中行寅则在赵兵一路追击下,带着两千残兵败卒逃入朝歌,比起带去的人,五不存一。
接着,如同晴天霹雳,共城失守,范吉射自焚而死的噩耗传来,朝歌城的范氏臣民先是不敢相信,随后万人皆哭。
“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哀痛是短暂的,接下来等待他们的是漫长的惙惙不安。
“赵韩联军已经攻破共城,他们折而东进。在南方的棘津,也有数千赵兵再度登岸,旌旗北指,牧邑那点守卒不能抵挡,这两支大军不日将聚集到朝歌,围城猛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议事的厅堂内,留守朝歌的范氏家臣们面色凄苦,正和中行寅讨论未来何去何从。
朝歌司马刘香讷讷地说道:“范、中行、邯郸主力在过去两月里折损过半,尤其范氏更是损失惨重。而赵韩联军死伤不过三四千,实力尤存,与北渡的那数千人合流,便能有两万大军,只凭中行伯剩余的两千人,朝歌仅存的千余邑兵,如何抵挡?这座大城,恐怕是守不住了……”
他偷觑中行寅的表情,继续说道:“莫不如北上邯郸、柏人,利用那里的山地、丘陵据守,何如?”
尽管身形胖大,但中行寅过去从来都是挺胸抬头,显得十分自信和奋发,可在经历大败,又失去了主心骨高强,他顿时显得萎靡不振,瘫坐在榻上脸色发黑,满眼血丝。
朝歌本来就不是他的领地,弃了也不可惜,何况中行寅剩下的兵卒不过两千,而且都被赵氏轻骑追杀得成了惊弓之鸟,他恨不得早点北上邯郸、柏人。加上当地的戎狄部落,中行氏还能从东阳征召近万人,邯郸也还有三五千之众可用,更重要的是,回到熟悉的土地,他才能找回与赵氏再战的勇气。
中行寅刚想答应,就听见堂内有人怒声喝道:“刘司马乃主君剖符之臣,临走时以一城托之,数万生民仰望之。可你却辜负主君众望,先大败于牧野,失了世子和邯郸家主,这大罪还没清算。如今赵兵未到,便闻风而遁,岂有此理?”
众人望去,却见说话的是朝歌邑宰张柳朔。
张柳朔一副文人模样大扮,性格却极其刚烈,他跪坐榻上,挺身向前,一手按在案上,一手握成拳头,放在胸前,怒视对面。看他的样子,像是一言不合就要上前与刘香开打似的。
刘香眼神闪烁,满脸通红,不敢迎对张柳朔的目光:“不是我不想守,而是朝歌丁壮已被征召一空,如今剩下的多是老弱妇孺……”
张柳朔大声说道:“朝歌沟深垒高,城墙坚固,兵卒虽只有三千,但城中户口繁盛,氏族颇多,合诸位大夫的氓隶、族人,可得千余人,除此之外,城中百姓数万,不算老弱妇孺,能协防杀敌的青壮亦有数千。外有坚城高墙,内有近万能战的军民,攻者自劳,守者自逸,何忧之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香大约自知理亏,却也不肯闭嘴,他自辩道:“话虽如此,但张先生没考虑到,吾等连续败军覆将,主君、世子先后殒身,这使得朝歌城中人心惶惶。君者,民之神主也,赵兵若来,朝歌无主,城内一定会恐怖失措,惊惧骇怕,不知何去何从。到时候军无斗志,民心又乱,朝歌危矣。”刘香说的不仅是他自己的心态,也是朝歌城中普遍的态度。
“宗族延续,就如同河水的源头般川流不息,范氏虽然失了主君和世子,但范献子的子孙却还有不少,另寻一位新家主继位,再将这消息告知民众,便能稳定人心。”
“新家主!?”
刘香抬起了头,而中行寅仿佛也被点醒来。
按照位次,范吉射一死,应该由他的庶长兄继承卿位,但范维也被赵氏俘虏,如此一来,就只能轮到范皋夷了。
张柳朔跪地长拜道:“中行伯,留守吧!朝歌不失,则范、中行还有反击的可能,朝歌若失,则范氏必亡,邯郸危哉!只要能撑到秋收后,柏人、邯郸新征召的兵卒便能南下解围。与此同时,还可以派人从北面越过知氏领地去新田报信,请皋夷大夫继承家主之位……”
中行寅这时候也回过神来了,没错,邯郸距朝歌不过两百余里,近在肘腋之间,若弃城而去,那赵兵北上,战火就要烧到邯郸、东阳去了。与其这样,还不如让朝歌再拖住赵兵脚步一段时间,或许齐国那边,新田那边,便能有些变数……
他这几天里第一次露出了笑容,颔首道:“不错,范皋夷不但是在朝中很有人脉的上大夫,他还是知伯之党……我那位执政堂兄玩了一辈子的权力制衡,这次打算让范、中行与赵、韩打个两败俱伤。结果却是一边倒的局面,知伯现在恐怕也发现自己失算了,忍不住要出面制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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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侯虽然早已成年,可大权旁落下,他已经不涉朝政多年,除非有特殊情况,如遇上正旦等佳节、外国卿大夫来朝聘,一般而言,朝会都由执政卿主持。
如今的晋国颇有四分五裂之势,赵卿在东方与范卿、中行卿打得不可开交,韩卿回了平阳,魏卿回了安邑。在内战一触即发的时候,各卿纷纷从新田撤出自己的力量,所以这座都邑实际上的掌控者是执政卿知跞,朝会也成了知伯之党的聚会。
六月十五这一天,知伯穿戴着玄端朱服的上卿冠冕,踏入厅堂之内。
在场的知伯党徒们连忙起身致敬,他一一颔首回礼,朝自己的儿子知果看了一眼,最后坐到正席上。
其他人自行落座,作为范鞅的庶子,上大夫范皋夷和他父亲长得很像,年近半百,面色却依然结实红润,有间杂白丝的胡须,身体孔武健壮。
太傅梁婴父则肩膀下垂,身材细瘦,眼睛里带着奸猾,下巴上长出稀疏的白须。
不同的是,范皋夷脸上露出喜色,恨不得立刻起身将好消息告诉知跞,梁婴父则面带一丝忧虑。
“先言忧,后言喜。关于太行以东的战事动向,可有新消息?”知伯虽然看上去十分和善,且声音不高,却一如既往的威仪十足。
梁婴父起身道:“执政,消息已经证实,范、中行的确在凡共之间被打得大败,范吉射败退共城后,三日便城陷身死。中行寅退守朝歌,没有进一步北上。赵氏两军合流,将围朝歌……这速度,大大超过吾等预料啊……”
他与赵鞅、董安于不和,一心盼望赵氏大败灭亡,如今形势却完全相反,岂能不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知果接过话茬:“本以为赵氏父子和二卿实力相当,会打得两败俱伤,至少会拖到秋收时节才分出胜负,谁料竟如此之快……”在得知赵氏大胜后,知果一度失去了分寸,不知如何是好,幸亏,他们还有知伯。
却听知跞淡淡地说道:“也怪二卿急于求成,想要迅速击败赵氏,却忘了赵氏比他们强于野战,遭此惨败也是活该。但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吉射身死,是让局势失衡的坏事,也是能化害为益的好事。”
他目视范皋夷:“朝歌发来的信件,你可收到了?”
范皋夷连忙应声道:“收到了,范氏的家臣们派人前来报丧,同时请我继任家主之位……我兄范维被俘,我弟吉射,两位侄子都死于赵氏之手,只剩下我是最适合的人选。”
他稽首下拜:“执政,如此一来,我多年的夙愿,便能实现了!”
范皋夷十分兴奋,却被知跞浇了一头冷水。
“范大夫,你的丧服何在?”
……
“丧服?”范皋夷一时间愣住了。
“弟死,作为兄长,你应该服大功之丧,穿粗熟麻布制做的丧服,服期为九个月,怎能依然锦衣飨食?你将成为新的范氏家主,未来的下军佐,这要是让范氏的臣民看到了,岂能服你?岂能跟着你与赵氏为敌?还不速速去后堂换了,然后摆出一份悲切和愤恨的神情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范皋夷连忙说自己知错,等他退下后,同样想升到卿士之位的梁婴父颇有些嫉妒地说道:“执政想让范皋夷取代吉射的位置?”
“弟死而兄承其业,不是顺理成章的么?”
“那赵、韩状告范氏阻挠他们征伐邯郸,并与齐人勾结一事……”
“只是卫国太子的一面之辞,证据不足为凭……”
“啊?”
知伯话音一转:“反倒是赵氏在没有公命的情况下,悍然与范、中行开战,甚至调拨鲁兵入境,还逼死了一位卿士,晋国何时给他赵氏这种权力了?”
梁婴父与知果对视一眼,听这意思,知伯是要改变之前支持赵氏伐邯郸的做法,转而支持范、中行二卿了么?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知伯相信,凡事贵在一个平衡,晋国六卿本来就处于这种平衡崩溃的边缘,而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在知伯看来,就是赵氏父子!
“范氏已经毁了,朝歌的范氏家臣甚至愿意将整个家业拱手送给他们极其厌恶的皋夷。这也意味着,从今以后,范氏不再是知氏的敌人,而是朋友。至于中行氏,我那自傲而愚昧的堂弟经过这次大败,也损失了不少兵员,终于愿意真正像我低头,寻求我的帮助了。当年知氏要是没有中行穆子护佑,就差点被晋平公剥夺卿位甚至灭亡,这份恩情我是记在心中的,如今中行危矣,我也是时候出手拉他们一把了……”
“但赵氏这几战里没有伤筋动骨,加上有韩氏为佐,恐怕不容易对付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知伯笑道:“不然,老子有言,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老子的这番话,说的是势力盛衰有常的大道理。”
“朝歌乃万户大城,墙高池深,想发兵围攻,短则三月,长则半年,赵氏便要陷入漫长的攻城战。其实就应了老子的这番话,他们的胜利,已经到尽头了!接下来,我自有无数妙计,可以让赵氏付出血汗,却得不到丝毫的益处!”
梁婴父两眼放光:“执政,吾等应该怎么做?”
“其一,请国君为范吉射发丧,他毕竟是一国卿士。随后再让范皋夷继任范氏家主,晋国新卿,同时派出知氏之兵,阻止晋阳赵兵和平阳韩兵进攻范氏的瓜衍之县等领地,太行以东的局势已经被赵氏掌握,但太行以西的平衡,必须维持住。”
“其二,开始在朝中为范中行翻案,否定卫国太子的指控,派人去责难赵氏不遵公命,悍然与二卿开战,引外邦兵卒入晋,并杀害范吉射的四大罪过。同时派出上军司马籍秦,带着国人组成的公室军队,以国君的名义向东开拔,要求赵氏与韩氏乖乖献出夺取的河内地,让他们成为公室领地!”
梁婴儿父拊掌赞叹道:“妙哉!若赵氏乖乖献土,则过去数月的鏖战是白打了。若不愿,就可以借国君之名,定他们一个首祸者的罪名。前有朝歌坚城,还有中行,邯郸,范氏残余,没有一年半载是打不下来的。后有执政以君命威逼,定让赵氏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知伯也有些得意,他捋了捋胡须道:“不仅如此,真正的杀手锏还在后面,我还得知了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
他缓缓宣布道:“我听说,赵孟死了!”
一言既出,满堂众人又惊又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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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头变幻大王旗,
河边枯骨谁人惜。
错命乱曲狂笑去,
轩辕墓前温酒棋。
第二本是《醉迷红楼》,是很好看的红楼文,写出了新意,字数很多,可以开杀了
一醉入红楼,庶子可成龙。
十二金陵梦,扶摇霸业中。
对了,明天更新在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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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政,赵孟真死了”
梁婴父乍闻此言,一时间惊喜交加,连忙追问道。
知跞道:“据说他在共城与二卿作战时率先冲锋,以至于中了流矢,重伤不治,已经许多天没露面了。赵军现由其子无恤统辖,想来即便不死,也只剩下半条命了。”
梁婴父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赵孟若死,则赵氏就不足为惧了,对赵氏而言,无论先前打了多少胜仗,只要折损了家主赵鞅,这就是最严重的大败!”
他补充道,“就算赵无恤为统帅,就算依然享有战无不胜的威名,但他若继承卿位,国君和诸卿是无法接受的,赵氏继任者未定,连内部的人心不稳都不能平息,如何再对外作战?这场大战,他们还是赢不了。”
本来众人眼中的赵氏已经成长为一只可怖的巨兽,可听说赵鞅死去后,这只巨兽就成了外强中干的靶子。
“执政打算从中做些什么?”
“自然是推波助澜,让赵氏四分五裂,我先前让你寻找的那三人,可联络上了?”
梁婴父嘿嘿直笑:“赵鞅的长子伯鲁和卫国太子蒯聩就在下宫,但傅叟防备甚严,吾等的人根本没机会接近他。赵鞅的次子仲信和三子叔齐则分别是魏伯和执政的子侄,他们不讨赵鞅欢喜,被赶到耿县守祖陵。据派去的人回来通报,俩人对这种境遇十分不甘,对赵无恤也满怀怨恨……”
知伯提点道:“你不妨去利用一下他们,赵无恤既不是嫡长子,也不是晋国大夫,有何资格统领赵氏?我派籍秦去讨要河内,同时也要借助礼法大义,将赵无恤逼离晋国,再把赵氏肢解,一分为三!”
梁婴父告辞而去后,知果凑过来再度问道:“父亲,赵孟他真的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知跞道:“新田与太行以东的消息要十余天才能传回,真真假假,一会这样一会那样,谁能分得清?重要的是,必须让众人以为,赵孟已死,我知氏接下来的计划才能顺利展开……”
知果大惊,若赵鞅没死,那知氏的这番作为岂不成空中楼阁,无根之水了?
“父亲是下定决心要与赵氏为敌了?”
知跞阴着脸道:“我也未料到赵氏这一战如此顺利,他们已经太强大,破坏了晋国六卿的平衡,必须将其遏制住。以知氏一家之力恐怕办不到,就要利用国君和执政的权威,利用拼死挣扎的范、中行,利用新扶持的范皋夷、梁婴父,甚至利用赵氏内部的反对者,利用韩魏,要不惜一切代价肢解赵氏,否则,十年后晋国必为赵氏所有!”
“可是,光赵氏一家已经很难对付了,何况如今他们还与韩氏、魏氏相善……”知果偷偷瞧了父亲一眼:“要是真打起来,胜率不高啊。”
“韩氏被许诺了太多好处,又和赵氏世代友善,此次是铁了心要跟着赵氏走一条道,根本不可能劝回来。但魏氏,自魏献子死后,魏简子和魏曼多两代人都是我一手扶持庇护的,知、魏两家的关系不亚于赵氏。”
知跞冷笑道:“而且这两个月里,赵氏在大杀四方,你以为为父只是干看着,什么都没做?赵氏能许诺的,我也能给,而且还能立刻兑现!”
……
魏驹带着信件进入安邑魏氏宫室时,他父亲魏侈刚结束与客人的会面,正穿上厚重的牛皮甲,要开始每日必做的剑术训练:魏氏子孙继承了魏犨,魏舒等祖先的风格,人人知兵、尚武且彪悍。
当然,同样继承下来的,还有隐藏在憨厚外表下的那份野心和热切。
魏侈是六卿里资历较小的人,一向亲附知氏、赵氏,不显山不露水,只有魏驹才知道,自家父亲心思是挺深沉。
“父亲,这便是赵氏递送来的信件,请过目。”魏驹恭敬地将信献上,然后望着自家父亲的表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魏侈揭去印泥,展开藤纸,那双黑眼来回扫视,薄唇露出了一抹微笑,却什么话都没说。
魏驹有些急躁了,他殷切地说道:“父亲,信中都写了些什么?”
魏侈将信又扫了一遍,“信是以赵中军佐名义写的,里面说范吉射已死,赵氏替魏氏报了先祖被辱之仇,希望魏氏能加入到对范、中行的战争里,战后范氏的河东领地,尽数归魏所有!”
“果然如此!”魏驹拊掌喊出了声,随后欣喜地说道:“父亲,事不宜迟,不如速速发兵攻取范氏的河东诸县!若晚了,就像庙宇祭祀去迟的人一样,分不到祭肉了!”
魏侈却不置可否,他在腕上系着布条收袖,瞥了儿子一眼道:“不要忙着做决定,你先说说,太行以东形势如何?”
魏驹颇有些兴奋地叙述道:“赵氏已经赢得了决战的胜利,摧毁了范与中行的主力,现下正准备攻打朝歌。范氏几乎全灭,中行氏的兵也已经打光了,柏人离朝歌足足有四百里之遥,就算中行氏征召新兵,也需要月余时间来集结,再加以训练,开拔到朝歌秋收都结束了。“
“也就是说,朝歌现在十分空虚,倘若昊天眷顾,赵氏很可能赶在中行援军到来前拿下朝歌城!我魏氏此时再不动手,等到那时就来不及了!”
魏侈摇了摇头:“我去过朝歌,没人能轻易攻陷那座坚城。”
“六百年前,周武王和太公望做到了!”
魏侈道:“其一,他赵无恤虽然号称战无不胜,却不是武王和太公。其二,那时候朝歌还没城墙,可现在却有。驹,你没打过攻城战,所以你不明白。攻城,是不得已而为之,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对付朝歌这种千丈万户大城,集结兵员,制造橹盾冲车,准备攻城的所有器具,起码得三旬。堆筑攻城的土山,起码又得三旬,接下来填平护城河,围城短则三月,长则数年。”
“如果将领没这耐心,难以拟制焦躁情绪,命令士兵象蚂蚁一样爬墙攻城,就算士兵死伤三分之一,而城池却依然攻不下来,这就是攻城带来的灾难。别看赵氏如今占了优势,但他们在野战里赢得的战争,很可能会在朝歌输得一干二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魏驹觉得父亲说的有些道理,却太过保守了,他强辩道:“但范氏的确失去了抵抗的能耐,这是假不了的。若父亲同意,我愿亲自领军一万,攻略与安邑相距百余里的范氏河东诸县:范县,郇县,栎县。待我自范氏手中拿下这三县后,便能将魏氏的安邑领地扩大一倍!那将是魏氏从未有过的财富与荣耀!”
魏侈沉吟片刻后道:“赵氏的这份许诺的确很诱人,但归根结底,还是得魏氏自己用剑戈去争取,范氏的这三县领地依然能征召五六千兵卒,想要一口吃下,不容易啊……更何况,这越过了执政和国君,他们不可能坐视不管。”
“话虽如此,岂能一点代价和危险都不付出,就得到利益?”
魏侈笑道:“你说的不错,做大事就要有这种觉悟,但眼前恰恰有人送来了一个机会,不用付出任何代价,不用死一兵一卒,便能得到好处。”
魏驹瞪大了眼,突然明白了一向亲赵的父亲为何如此反复:“莫非是刚才的知氏使者对父亲说了什么?”
“不错,知伯劝我和他,和国君站在一起,不要加入赵氏的行列里……”
“知伯莫非打算助阵范、中行?范氏可是我魏氏的大敌!”
魏侈道:“范吉射既死,范氏其实已经亡了,新任的家主范皋夷愿意为范鞅做过的事谢罪,并愿意割让郇、栎两县作为补偿。”
“小子总觉得,知伯不可信。”
“赵无恤也不可信,他也许是在用利益骗你,再通过你骗魏氏卷入战争的火宅里。”
“但赵无恤他与我约为兄弟,而且有求于我,有求于魏氏。没开战时,我与他一起打猎,一起饮酒宴飨,他称我为兄长,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魏侈大笑:“驹,我看你是被赵氏的胜利冲昏了头脑,若他讲的是真话,为何单独隐瞒了赵孟战死的消息?”
……
魏驹愕然:“赵卿,战死了!?”
“这是知氏传来的消息,虽不知真假,但赵孟似乎真出了事,下宫的傅叟和赵伯鲁正匆匆撤离,国君要责难赵氏不守礼法,擅自与二卿开战之罪,上军司马籍秦已经带着半军国人东去问罪了。”
魏驹出了一身冷汗:“若真如此,赵氏的胜利便不值一提了,赵无恤想以鲁国执政身份回归晋国为卿,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除了已经彻底卷入战火,紧跟赵氏脚步的韩氏,其余诸卿,包括国君,包括我魏氏都没人能接受。总之,不要轻信所谓的兄弟之称,年轻人的心里满是热血,谁能料到这背后的阴谋诡计?当年你的曾祖父魏献子和栾盈也是亲如兄弟,可当形势所迫时,还不是得对栾氏下狠手,我魏氏的曲沃大县,就是这么来的!”
魏驹稍稍冷静了下来,“父亲的意思是,魏氏要像栾氏之乱一样反复?”
“并不是反复!”
魏侈对儿子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要牢牢记住,你不是为赵无恤跑腿的,而是为魏氏牟利的!在我看来,赵氏这几个月的冒进其实是在无视晋国的规矩玩火,玩火者常自焚;而知伯则自诩擅长上善若水之术,他憋着劲与赵氏为敌,其实也是在亵水,善泳者常溺于水。”
“水火不相容,但究竟鹿死谁手,就连我也看不透。无论水火,我哪一方都不想踏进去……不过比起烈火,水在没沸腾时尚能短暂涉入,就暂且拿着知氏的好处,跟国君站在一条线上,静观其变吧,魏氏,只会站到必胜者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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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行、王屋二山,方七百里,高万仞,在冀州之南,河阳之北。
在籍秦带着数千新田国人组成的公室军队绕过王屋山麓后,山势越发起伏不平,道路渐渐狭窄起来,绵延的山岭占据了天空,一条遍布荆棘和灌木,豺狼所嗷,狐狸所居的羊肠小道向前蜿蜒而去。
这便是太行山的重要孔道:轵道。轵者,车轴之端,轵道者,意思是这条道仅容一轵车通过。所以队伍前后拉开了数里距离,像一条在山间爬行的长蛇。
换了平时,这种道路也极为难走,何况是这六月末的雨季?
籍秦十天前从新田出发,一路从沁河谷底爬坡到太行之巅,所经之处,崇山峻岭,瀑流湍急,实为险隘。加上雨水稀稀疏疏下个不停,让兵卒们感觉自己身上都快长青苔了,只希望有个干燥的地方歇息几日。
不过他们的第一个目的地总算是到了,那便是这座横跨在峰峦上的石垒城塞:轵关。
关城坐落在左高山右深沟的隘口古道上,地势险要,虽然只有一千之众留守,却易守难攻,万夫莫开。
这里属于韩氏所有,不过在籍秦看来,虽然六卿形如六国,但都是晋侯臣子,以他上军司马的身份,还是上军佐韩不信的下属,凭借虎符、节杖和通关文牒,通过此关并不困难。
然而让籍秦万万没想到的是,当他带着亲卫们攀爬到关口时,却吃了一记闭门羹。
“籍大夫,你应该先捎个信来,”他们在兵卒推攮下才得以驾车爬上山口,韩氏的家臣段规面貌丑陋,趴在石头堆砌而成的轵关上对籍秦笑着说道,“那样的话,吾等就可以派人护送。这年头山路的安全不比从前,虽然你带着这么多人,不知意欲何为?”
段规望向籍秦身后,因为关口狭窄,他的大军停留在半山腰,遥遥看见旌旗。
籍秦倒没那么多要求,只希望韩氏快点开门,让他带兵去向赵氏“传达国君的意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而段规却笑着拒绝了。
籍秦大怒:“大胆韩氏家臣!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旌旗,看看这节杖和斧钺,我可是带着君命来的,难不成韩氏打算抗命,打算叛晋么?”
段规呵呵直笑:“籍大夫言重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家臣,岂敢有这胆量。说来也是不巧,这几日忽降大雨,关后的道路被大水和石流冲垮,大夫恐怕是过不去了,不如原路返回,去向赵氏借道,从孟门关外的滏口道进入何如?”
籍秦大怒,他原本是中行寅之党,如今则投靠了执政知伯,虽然还未声张出来,但籍秦已知道,知伯暗地里一改之前的态度,准备遏制赵氏的势力,他岂能从长子借道?何况根据最新得到的消息,孟门险关,在赵氏席卷河内后,竟然派人带着范氏被俘的大夫范维去诈取了,对于知、中行一党的籍秦而言,那就是一条死路……
他仰头大吼威胁道:“我身负国君使命,要去河内调停赵氏与二卿的乱战,你竟然拦我,这是亡族灭家之罪!”
段规却不为所动。
其实知氏在东边仗打得差不多时,派人以晋侯名义来出面干涉叫停,赵无恤是早在预料中的。他在攻克凡、共后特地和韩虎协商过,要派个可靠家臣守在要道轵道、羊肠坂等地,争取在八月份前,阻止来自西面的军队通过。
虽然段规听命行事,但赵无恤态度之胆大,行动之激进,都让他心惊不已,这相当于是站在太行之巅对西边大喊道:太行以东是战是和,都由赵氏说了算,无论是晋侯还是执政,都管不着!
看着退回半山腰驻扎的籍秦五千人马,段规也只能祈求多下几场雨,让他们没法悍然进攻。他的使命是不要让这些人过关,去攻击赵韩河内地,因为那里的兵卒和人员都被抽调去进攻朝歌了……
段规没亲历过沁水、凡、共的战场,自然也不能做出直观的判断,只是凭借常识认为韩虎此举有些冒险。
他喃喃说道:“君子还是太过年轻,太过忠厚了啊,因为在战场上被破了阵线,导致赵卿受伤一事,他一直心怀愧疚,竟愿意陪着赵无恤做下这种无视君命和执政的事情。如此一来,赵韩已经大大得罪了新田那边,若执政支持范、中行,定首祸者时,韩氏恐怕也脱不开关系……宗族存亡荣辱都系于赵氏身上,这真的好么?也不知道,朝歌那边的战事怎么样了?”
以段规聪明的头脑,也想不出赵无恤有什么速战速决的法子,放眼天下,对于攻城一向没有什么速成的法子,别说是在七月破城,就算拖到入冬,拖到明年,也有可能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早在六月中下旬,在攻破共城,范吉射****半个多月后,赵韩联军休整完毕,又进击到了朝歌城下。
朝歌位于淇水之阴,作为昔日的殷商故都,这里一度是“大都无防”,有内城而无外郭,没有修建城墙,正因如此,周武王才能带着周人精锐在牧野一战击败殷人后又继续推进,一天内灭亡了大邑商,成汤六百年社稷毁於一旦。
等到武庚之乱平定,卫康书被分封到这里后,便吸取了教训,在内城外加修了外郭,当然,就当时的技术水平,其实就是高一两三丈的土围子,所以等到狄人南下时,朝歌也没费什么功夫就被拿下了。
直到一百年前,这里落入了范氏之手后,朝歌才被真正地经营起来,多次加固扩建,将这里打造成了范氏在太行以东的坚城,也是家族的大本营。
所以等赵无恤率领大军抵达时,落日余晖下,他看到的是这样一番景象:
这座都邑规模宏大,外有万亩粟杆青绿的肥沃良田环绕,东有淇水河为险阻,西有太行山余脉作屏障,朝歌古城垣巍然壮观,像是盖在河内平原北部的一方玉印。
就连一心要攻克这里的赵无恤也忍不住赞道:“诗言朝歌邦畿千里,维民所止,的确如此。”
移动小百科项橐像背诵一般补充道:“朝歌者,意为高歌黎明,喜迎朝阳,蒸蒸日上,兴旺发达之意。也有人说纣王坐于朝歌鹿台,朝歌暮舞,新声靡乐,故名朝歌。”
他顿了一顿,又道:“不过在下臣看来,如今的朝歌人却没有这份雍容享乐的心思了。”
不错,昔日作为歌城外一道景致的林木被砍伐一空,房屋也烧毁殆尽,井水全部填平,或扔了死羊死鸡进去污染。这座大城现在一日三惊,已经做好了迎敌坚守的准备。
赵无恤看了看自己身后,共城之战后收敛伤亡,赵韩两军尚有万余人能再战,在和从棘津再度北上的赵广德、羊舌戎等人汇合后,接近两万大军。此外,从温县、韩氏领地和凡、共征召来的十七岁以上者,也有近万人的劳役,这些人未经训练没法打仗,只能干点重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浩浩荡荡的三万人扫清了朝歌的几处卫星小邑,接着在数十里外布置斥候,又在淇水沿岸布了一条数千人的防线。时值夏末,淇水湍急,对岸的范氏小邑不敢渡水救援,却不能不防。
没有了后顾之忧,就可以全力攻城了,不过这朝歌城却仍是很不好攻。
远远望去,朝歌引清澈的淇水为护城河,像一条玉带般环绕其外。外郭部分城墙高约五丈,顶宽也是五丈,基厚则有七丈!城垣东西宽千余丈,南北长两千余丈!确确实实是一座“千丈万户”的坚城。
好在范吉射已经将此城兵卒抽调一空,折损在几次大败里。据估算,中行寅带着逃入城中的兵卒仅有两千余,加上城内千余守卒,加上陆续从淇水北岸新征发的新兵,一共不超过六千。
但麻烦的是,朝歌户口众多,何况还有不少人从四面八方逃难过来。据探子所报,老弱妇孺全部被赶到淇水北岸,免得浪费粮食,五尺以上的男性则被截留。如此一来,不算兵卒,城中尚有青壮人口三四万,但凡是走得动路扛得动包的人,都被邑宰张柳朔以赵兵破城喜好大肆杀戮为威胁,动员他们帮忙做守备工作,拉上城墙凑数。
算起来,守城者的数量甚至超过了攻城者,兵法云十则围之,所以这仗不太好打。
赵无恤本打算用计诱守军出城,奈何中行寅、刘香都是他的手下败将,吸取了野战不利的教训,竟死守城内,也不理会赵兵故意露出的大缺口,所以只能围城进攻了。
三万人的确不够包围这种大城都会,安营扎寨,将城的南墙和西南、东南两角围住后,主帅赵无恤召开了军议。
他看着众家臣道:“看来敌人已经打定主意,认为吾等不能迅速破城,要死守了,二三子,可有破城之计?”
帐内众人陷入了沉思,两军对垒,尤其是攻城时,计策并非万能的,归根结底实力才是决定胜负的根本。就像城中的二卿残部,跟个缩头乌龟似的,不管引诱,他们就是不肯出城,不出城就没法野战胜之,只能硬攻。而硬攻,这时代攻城的办法说到底常用的也就那么几种,无非是蚁附、攻城门、筑土山俯攻、火攻、掘地道,亦或是筑垒长期围困这数种罢了。
但,究竟应该用哪一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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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子,可有破城之计?”
面对赵无恤的询问,家臣们先交头接耳了一番,随后杨因站出来分析道:“筑土山俯攻,掘地道之类,消耗时间太长,有时候要准备一个月,甚至三个月时间,不符合速克城池的计划。而且朝歌城高人多,范氏别的不多,武库里的弓箭却堆积如山,我军很难逼近城下掘土,也不容易奏效。”
“当然,因为要速胜,加上朝歌城一直以粮仓著称,想来应该够吃很长时间,既然如此,那在城外筑起长垒,围困城中,等到城内无食,我再攻之的法子,也不可能用在这里。”
赵无恤点了点头:“杨先生说的不错,如今正值夏末,阴雨绵绵,土地潮湿,一铲子下丈余便能见水洼,地道是没法挖的,砖木潮湿,火攻也不太容易奏效。土山倒是可以让劳役们一边填平护城河,一边堆积起来,就算无法上去太多人俯攻,也能方便斥候观看城内部署和动向。”
羊舌戎也说道:“至于蚁附、爬梯几种,说真的,攻城不同於野战,野战一马平川,敌人再多冲杀上去即可,攻城却是从下仰面而攻,天然就落了下风,在往城上攀援的时候,梯子随时可能会被推倒,也可能会被敌人的箭矢射中。攀到城上后,又是以寡击众,城墙上辗转腾挪的空间不大,很容易就会陷入被围攻的局面,即使有万夫不当之勇,敌人永无止境似的杀上来也受不了。”
谋臣杨因表示同意:“即便能侥幸破城,伤亡也会很大,赵氏现在周围全是心怀叵测的敌人,这种付出三分之一夺取一城的交换是无法接受的。”
众人纷纷点头,之后你看我我看你,不再有人站出来了,似乎计止于此。
最后,却是柳下跖冒头道:“将军,我倒是想出来一计,或许可以建立奇功。”
赵无恤问道:“子石有何妙计?”
盗跖眼睛闪亮:“不如水攻!”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水攻?”赵无恤嘴角露出一丝笑,这时代以水攻城还真不多见,晋阳之围,王贲灌大梁这些脍炙人口的战例还没有呢。
“不错,是个好思路,战场上最猛烈的东西莫过于水火,你且说说看。”
柳下跖道:“将军可曾听说过吴人灭徐国的故事?”
听到徐国两字,赵无恤突然想起了阿姊季嬴的身世,他自然是知道的,但为了调动臣下们发言的积极性,微微一愣后道:“说下去。”
“十四年前,吴国行人伍员和司马孙武奉命伐徐国,他们久攻徐城不下,伍子胥便心生一计,堵住山上的水再灌入徐城,因为城垣是夯土而成,一个月后便被水泡坏了,吴军轻而易举地入城灭了徐国。”
徐城之围大概是中国战争史上第一次水攻破城,柳下跖提出来后,家臣们讨论了一会,都觉得此计不错。朝歌城墙虽厚,夯土虽实,也会被水泡坏,而且朝歌旁边,正好有一条丰水期的淇水在流淌。
然而就在此时,营帐门口却响起了一声略显稚嫩,却中气十足的声音。
“此计恐怕不妥!”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那儿,却见一个未戴冠,扎着圆髻的少年在黑衣侍卫漆万带领下掀开帷幕走了就进来。
少年大约十四五岁年纪,容貌淳朴,眉眼开阔,穿着一身蓑衣斗笠,里面是方便活动的短打,手脚粗壮,还踩着一双沾泥的草鞋……
此人看上去像一个征召来扛石头天沟壑的劳役,有几名不认识他的家臣,如杨因等立刻眉头大皱,却没注意到,和这少年年龄相仿的项橐眼中满是重逢的喜悦。
赵无恤脸上的笑容也越发浓了,他甚至拍起掌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我的小公输子到了!”
……
在鲁国一直有这样一个传闻。
在赵氏幕府下,有一个名为”考工署“的机构,专门负责官营手工业的制造和管理工匠版籍,其长吏名为“工师”,由大工匠公输克担任。
鲁国官营手工业拥有30多个工种,涉及冶金、瓷器、造纸、运输、玉器、皮革、染色、土木建筑等各个行业,只是将盐业和铁业两项国之命脉单独分开,不归考工署管辖,而划到了“少府”治下。
在工师管理的数千工匠里,名声最响亮,也最难被外人见到的,自然就是公输家的小子,公输班了!
在鲁国,关于公输班有无数赞颂和传闻,包括他的年纪,包括大将军对他的重视,包括他在大将军点醒下,灵机一动发明的无数东西。
从曲尺、墨斗等工具,到雨伞、公输纸等物品,他做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大,越来越受官府重视:原始的石磨在他研究下得到改进,磨面的效率变得更高,甚至可以以水力驱动。云梯在他天才般的设计下被制作出来,攻克一些墙垣低矮的小城变得轻而易举。
所以赵无恤一直半开玩笑地称呼他为“小公输子”,既是尊敬,也是爱惜。
更可贵的是,这位少年还没有一般天才的持才而傲,公输班进来后一瞧帐内有许多人,不由开始有些讷讷起来,那双握惯了墨斗和锯子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但他还是抬起头来固执地重复道:“将军,小人认为,水攻之计在朝歌根本就行不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何?你这黄毛孺子有何依据!”反倒是柳下跖急了,朝少年吼道。
公输班见盗跖面露凶色,有些害怕,但说起自己擅长的土木工程,他变得两眼发光,寸步不让。
“徐城之所以被水攻破坏,是因为地形适合,那座城池位于丘陵山谷间的洼地,所以容易引水而灌。类似的还有晋阳、平阳、安邑等城……”
这话听得赵无恤心头一紧,的确,历史上晋阳就被灌水进攻过,原来是因为这原因?也是筑城者没将水攻的因素考虑进去啊。
公输班继续说道:“朝歌却有不同,虽然地处平原,却因为是在殷商、卫国两代都邑废墟上建立的,所以天然就多了一道丈余高的台基,且地势北高而南低,朝歌北高南低,北边的淇水即便入城也会南流,排水变得更加容易,被淹的反而是将军大营。何况若想以水灌城,先得在城周围垒起堤坝才行。朝歌是千丈大城,想要垒堤坝、再引水而入,我算了一下,这么浩大的工程,至少需要两万人次干上两个月才行!”
如果说最初杨因等赵鞅家臣还对这个打扮低贱的少年工匠有几分看不起,而柳下跖也有点不服,现如今,他们却满心都是佩服,能在短时间内将水攻需要的工程、环境说得如此明确,的确不是他们这些一拍脑袋就来计策,却没有经过严密计算过的人能反驳的。
一通话后,公输班说得口干舌燥,一抬头,却见整个营帐内寂静无声,众人都在盯着他看,不由把未说完的话噎了回去,再度变得木讷害羞起来。
最后,却是赵无恤替他们赞叹道:“不愧是小公输子,子般,你既然能将水攻的困难说得如此清楚,不知可有破城妙计?这次让你父子随军前来,正是为了这点!”
公输班恭敬地行礼道:“小子不敢妄言,不过我已在朝歌周边走了两圈,将周围的形势、林木、山川看了个遍,对于破城,心中也有几分把握!”
众人哑然,原来赵无恤到了大营后寻他不见,是因为他已经先一步去周围查探地势山川和可用来攻城的资源去了啊!
无恤心中大安,追问道:“究竟有几分把握,又有什么好的计划,快说来听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子愚笨,倒没有太出奇的计策,本来按照固有的攻城之法,只有六分胜算,可加上将军让我在国内试做的那件机械,成算就升到了八九分……”
赵无恤自然知道“那件机械”是什么,听公输班这么说,他顿时吃了颗定心丸。他离鲁入晋完婚时那东西尚在试验阶段,直到数月前才有了成果。在他投入大量钱帛工匠研制下,在公输班的全身心投入下,已经成功制出,只等用于实战了。
这也是他有信心月余破朝歌的凭借!
这年头城市防御建筑还在起步阶段,基本上就是简单的内城加外郭,外郭上有女墙,旁边有望楼哨塔作为辅助。以石砖包墙加固得到几百年后,瓮城也差不多得到那时,所以朝歌城说白了,就是个长一点大一点的土围子嘛!
嗯,顶多是脆弱的城角用石头加固过……
所以,在春秋古人看上去坚不可摧的大城,在赵无恤眼中却破绽百出的纸老虎。
公输班又犯难道:“只是器械笨重,故没能从鲁国带来,只能就地制造……”
“我给你时间,你需要多久?”
“小子和父亲带了详细图纸和青铜、铁、皮革、鱼胶等配件及部分工具材料。朝歌周围虽然林木砍伐一空,但淇水上游仍有不少森林,还有堪用的大木,丘陵中亦有不少采石场……该有的都有,将军若给我五千人力和三百工匠,短则半月,长则一月,一定能造好数十台攻城利器,再配合其他攻城的法子……”
当着所有人的面,公输班满怀信心地立下了军令状:“届时,朝歌城必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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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无恤让公输班带着工匠们制作的“秘密武器”,其实就是投石机。
不过在这个时代,它在中国的名称是“飞石”。
大概在去年秋收后的农闲时,赵无恤唤来小公输班,继制作云梯后,又交给他一项任务。
“我听舟师的师帅徐承说起过,楚吴两国交战时,楚人为了守城,曾做出了一种机械:置石块于大木之上,飞石重十二斤,可越过城墙,行百步击敌……”
当时公输班一愣:“的确是奇思妙想,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种利器?”
有时候赵无恤不能不感慨,南方的楚国人脑子的确很聪明,弩和投石机都是春秋战国之交的楚地巧匠发明的,因为才在这时代崭露头角不久,所以北方工匠对此尚一无所知。
大概要到后来的吴越战争,以及更靠后的墨子时代,投石机才会在列国流传开来,不过赵无恤却要提前将这种攻守利器引入中原了。
他之前就有这种想法,因为征战天下,攻城守城是少不了的,而就算在大军事家孙武看来,攻城依然是极其困难的事情,正所谓“攻城为下”,统帅能避免就避免,所以战争才会旷日持久。
巧的是,从吴国讨要来的徐承也参加过吴楚战争,攻克一座顽抗的楚国城池后亲眼见过这种攻守机械,赵无恤让他凭着印象画出草图交给公输班,而公输班则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原理。
“先建造投石机的架子,再用人力在远离投石机的地方一齐牵拉连在横杆上的梢,梢架在木架上,一端用绳索栓住容纳石弹的皮套,另一端系以许多条绳索让人力拉拽而将石弹抛出……”
“这不是将军告诉过我的‘杠杆原理’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无恤曾用秤给公输班讲述过这种初中物理知识:“秤的支点到重物一端的距离称为‘本’重臂,支点到权一端的距离称为‘标’力臂。当重物与权相等而衡器平衡时,加重物在衡器的一端,重物端必定下垂;如果在本短标长的衡器两端加上重量相等的物体,那么标端必下垂,这就是杠杆原理。”
仅仅靠着粗略的草图,以及简单的理论基础,公输班凭他的天分将投石机的精细部件一一制作出来,最终把楚人的发明容纳贯通,而且还在鲁国内做出成品,据说实验效果很不错。
但用于实战,这还是第一次……
在之后的十多天里,赵军前阵持续不断地朝城中射箭、骚扰,让城内守卒疲惫惊惧。而后阵则成了一处大工地,五千劳役和一千兵卒被调派给了公输班,辎车全部任他使用。
公输班让两千人在西面的森林里伐木,顺着淇水将木材运送到朝歌,再拖拽上岸,由工匠指挥着另一批劳役风干加工。
要制造一台投石机,除了巨大的木梁之外,还需要大量的各种材料。一千人在东面的采石场采石,用牛拉人拖的辎车运回工地上堆放,然后又有一千人专门负责处理石头。
此外,鞣制或硝制的牛皮马皮、大车大车的绳索、攻城武器上需要的金属部件,纷纷在原地制作,或者从被征服的范氏城邑的府库中运出。
让公输班奇怪的是,除此之外,赵无恤还给了他不少竹子和纸张、锦布,让他抽空做些能高飞的风筝出来……
公输班搞不明白,这种在鲁地渐渐流行开来的玩意,也能用在攻守城战里?
他一拍脑袋:“莫非是要以风筝测风向风速?方便瞄准?”
赵无恤却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日复一日,到七月上旬时,五十余台高达三丈的投石机并排矗立工地外的田野上,像是渐渐发黄的粟杆间站着一群巨兽。
赵无恤虽然不太懂木工和机械,但也听说过投石机分许多种:希腊那边有扭力投石机,后世还有什么离心投石机、配重投石机,尤其配重投石机,又称之为襄阳砲,是火炮诞生前最可怕的攻城利器。
不过就算公输班是天才,也没法在半年内就把人类花了一千多年的经验才臻至完美的器械一一作出。所以这次打造的,仍然是较原始的长杆式投掷器,也就是以人力拉拽发石。
它比南方楚吴等国用来守城的“飞石”要高上一倍,投掷臂由老树的树干制成,铁箍以防断裂,基架下有轮,可以沿着平坦的地面推动,调整攻击距离和角度。外观粗犷而富有木制机械的美感,威力也比南方的“飞石”要强,可以将几十斤重的石弹抛出两百步远!
直到三国时候,曹操还以类似构架的霹雳车轰击袁绍军营,据说是弹如雨下,袁军不能当也,用来对付春秋时代的守卒,绝对是够了。
至少赵无恤可以保证,城内懵懵懂懂的范、中行守卒绝对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识到这种攻守利器。击破城墙比较困难,但攻城很大程度上打的是士气,在他们突遭攻击的慌乱时刻,便是破城的好机会!
……
“这就是城内所有的狄人?”
与此同时,朝歌司马刘香正审视着眼前的八百白狄兵卒,这些狄人素来反复无常,不可信赖,之前他们的同胞就卖了共城,投降赵氏。
但让刘香感到无奈的是,朝歌防守却不得不继续依赖狄人,他卸下了他们的武器,安排他们做搬运石块砖块上城墙的活计。
范氏和中行氏的兵卒也同样靠不住,拜赵氏之赐,逃入朝歌的兵卒合起来只有六千人,完全不够用,所以他们只能临时征召十五岁以上的男子帮忙守城,竟凑出了三万,但其中可依靠的不超过四分之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朝歌是富庶的大城,交通便利,经济好,人口多,府库中存储的装备很多,国人的训练情况就不容乐观了。刘香也很后悔,朝歌国人训练强度、密度远远不如中行氏,中行寅治下民众一月一训,朝歌人则一季度一训。
平时倒没什么,但一逢乱事,未免就显出弊端。
张柳朔警告过他,“训练次数较多的邑卒都被主君征召去作战,折损在外了,这些城中剩下的人,从外面逃来的人,比春天的青草还嫩。他们加入守城,除了想获得果腹的口粮,也因为中行伯宣扬说,赵氏喜好战后大肆屠戮。”
“战事一开,当城外号角震天、旗帜飘扬时,他们最初为了活命,可能勇于作战,但只要势头不妙,就会即刻崩溃,逃之夭夭。一个人扔下长矛,一千个人就会学样。”
当然,守卒里也有经验丰富的骨干:中行伯身边的两千东阳劲卒一分为二,守在西南和东南两角,刘香身边这五百范氏族兵则跟着他巡视城墙之内。
事到如今,他只希望兵法上有一句话能得到验证:高踞坚城,以一抵十。
……
这十多天的城墙攻防,似乎也验证了这句话。
赵兵围城已经快二十天了,在刘香看来,擅长野战的赵兵似乎不长于攻城,他们攻势并不猛烈。
他们先填平了靠南的护城河,同时堆砌起数座和城墙同高的土山。却不是为了让弓手站在上面射箭,而是遮挡住朝歌城内守卒的视角,让守军看不见赵营后面的工地在做些什么,只能看到劳役和工匠进进出出,巨大的梁木和石块、皮革等用辎车运到。
在刘香想来,赵兵打造的,无非是些攻城器械,如冲车、盾车,还有在赵氏攻共城时用过的那种奇怪梯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果然,到了十天前,赵兵的攻势渐渐开始加速。
最初是兵卒躲在打造出的盾车后,顶着城中的矢、石,推动攻城车,试图把城门强行攻破,可城中人手太多,刘香率部死守,赵兵根本没法靠近,攻车反被城上抛下火把和油脂焚掉。
随后赵军分为两部,一部佯攻东南两面城墙,待将守卒调动后,主力猛攻西城墙,依靠云梯,赵兵第一次登上了朝歌城头,却又被中行寅亲率数百敢死士赶了下来。
旋即云梯还被城上的守卒推倒,勇士田贲掉了下来,幸好下边有兵卒奋不顾身地接住了他,这才幸免没有摔死,但也负了轻伤。
之后赵兵用了火攻,他们集合了全军的弓弩手,得数千人,趁夜靠近向城中发射火箭。火箭射入夜空,如漫天流星落入城内。然而张柳朔早有防备,之前已经将城中靠近墙垣的房屋全部拆了,所以射程不足的烟矢火箭虽然引发了一场小火,但城中兵卒很快引水将之熄灭。
这夜以后,赵军不再猛攻,只是无论昼夜,都有人在外击鼓佯攻。
如此这般,攻城十余日,赵军虽然没什么进展,死伤却也不多。反倒是守卒天天要受不知真假的骚扰,难以安眠,都有些疲乏了。
疲惫之余,他们也松了口气:“赵军是不是泄气了?这几日都不再发兵攻城了……”
就在城内守军对这种生活渐渐习惯,绷紧的神经开始放松时,到了七月中旬的一个晴朗清晨,拄着矛打瞌睡的一名中行守卒在同伴的推攮下睁开眼睛,却看到了这样一番情形。
从那些堆积起多日的土山后,缓缓开出了数十台粗犷的木质器械,在千余人推攮下,开始朝朝歌城外缓缓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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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何物?”
在那些奇怪的器械从土山后被推出后,朝歌城西南城角的兵卒们愣愣地看了很长时间,一直到日上三竿,还没搞清楚究竟是什么玩意。
在城墙外百余步,数十架木质机械已经被展开,轮子用沙包、石块前后卡住,后部的木架则有一截埋进了泥土里面好固定。赵军的工匠正各带着百余名兵卒和劳役,满头大汗的调整着位置、角度。
城内有人试着射了几箭,却发现距离太远,射不到外面的人。
“想必是攻城的器械,速速去催促刘司马来看看!”因为赵兵的攻势懈怠,在城头上几夜没合眼的中行寅回去休息了,而刘香也正好不在这一段城墙上。
但就在这时,那名中行氏的守卒却突然发现,他的袍泽们纷纷松开了手中的武器,目瞪口呆地望着城外的天空。
那守卒回身揉了揉眼一瞧,只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却见那些古怪机械旁,陆续升起了一些更奇怪的东西……
它们的羽翼在晨风中颤动不已,有的飞到十余丈高,有的飞到数十丈高,最后在赵军和城墙上空盘旋,久久不散。
众人定睛看去,不由大惊失色,却见那些东西有的浑身黝黑,像极了传说中的玄鸟,有的则是火红而长尾如凤凰。除此之外还有其他,还有鸟首人身的羽人、张牙舞爪躯干长达数丈的长蛇大龙、虎躯飞羽的鲜虞凶兽、吞噬月亮的贪婪天狗……
“这是怎么回事?”事怪必为妖,守卒大骇,转顾左右,却见那些负责扛石块砖块上城的白狄人一个个都跪倒在地,稽首不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看那马身龙首,是吾等狄人崇拜的中山神!”
不单狄人,城头迷信的民众们乍见这些只有在传说中才存在的神怪赫然出现在眼前,多数人都失去了方寸,下意识地跪拜起来。
只有还愣在原地的众人,才看清了接下来的一幕。
工匠挑选了合适的石球放入皮套内,随后在呼和的号子声下,大约百余人开始一齐牵拉连在横杆上的“梢”,每根梢都有十多名壮汉拉扯,另一头的长杆在他们的拉力下开始渐渐向地面压去。
“神助!”随着一声令下,百余人齐齐放手,接着是一声沉闷的碰撞声在从城外响起,这是投石机的木杆碰撞包裹着厚实麻布的支架所发出的声音。
砲梢的拉力在这一刻化作了巨大的推力,将一块十多斤的大石块抛射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半圆弧线,越过顶点后急速滑落,最后重重的砸落在朝歌城的楼阙房檐上!
随着一声“砰”的巨响,那如同天外来客的石块直接洞穿了脆弱的房檐,砖块、瓦砾四溅,城楼和墙垣上响起一片惊呼。
“这……”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中原诸侯攻城一直是单调的那几样,何时见过能把大石块隔空扔上城墙的器械啊!
这下,先前没有被那些风筝吓懵的守卒,也纷纷脸色苍白地跪了。
难道赵军真的是有鬼神相助么?城头上淳朴的朝歌国人纷纷作此想。
见校射成功,城外的工匠和兵卒劳役倒是兴高采烈,齐齐欢呼,现如今五十架投石机已经固定好了,工匠们照葫芦画瓢,纷纷带着众人准备发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随着一声又一声的“神助!”接着是一阵密集而沉闷的碰撞声!那些高大粗狂的投石机,借着拉力的力量,将石弹一块块的抛飞出去。几十个黑点划空向朝歌城落下!
有的拉力没把握好,落到了墙垣上,砸出一个凹痕;有的运气不错,正中望楼。
一时间,朝歌城外声如雷震,石从天降,城中汹汹,无不骇然!
更有几架投石机皮套内放的是散弹,每块石头虽然不大,却能一次性抛出去十几枚!其中有的则力度过大,竟然越过了城墙,径直朝城内飞去!
……
此时此刻,刘香正驾着车,从朝歌东部驶往西南角,途中经过了粮市。
虽然多数老弱妇孺都被驱赶到了淇水以北就食,可城内还剩不少民众,由于赵军围城二十日,没有其他食物进城,所以粮价已是战前的十倍,并还在持续上升。家中富庶的人已经囤积了不少粟米,穷苦的人,要么在粮市间游走,盘算着偷窃,要么就凄惨无望地站在城墙下瑟瑟发抖,等待被喊上城扛木搬砖,混一口清粥。
刘香不会怜悯地看这些人哪怕一眼,他现在已经是自身难保了,战败于牧野是大罪,丧邯郸、范二主于军中是大罪,若非主君也战死在外,他现在肯定已经被问责撤职了。
不过中行伯保证过,要是刘香这次守住了朝歌,就替他向范氏的新家主皋夷说项,免他罪过。
过了粮市后,便到了南门,清晨的空气中锤声激荡,大批朝歌木匠群聚于此,为城垛加添木板,看上去进展不错。
刘香恨不得将城墙增高两倍,加厚三层,好让他能安全地守到秋收后,那时候北面的援军将至,知伯肯定会干涉,说不定齐人已经打到曲阜了!赵军便不能不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而就在此时,城外和城墙上却突然响起了一声声巨响和人的惊呼。
“出了何事?”
刘香迷惑地抬起头来,却见十余枚黑点越过了城墙,狠狠的从半空中砸落下来,不偏不倚地落在他的车队中!
他来不及反应,亲卫却举起了盾,但却没什么用。这些从天而落的石球砸中人体的威力绝不是几两重的弓箭可比的,哪怕只擦一下,也会骨折筋断!
只是霎那间,石块撞击盾牌的脆响和士卒的惨叫声就响成了一片,车舆挨了一下后轰然坍塌,马儿脖颈上中了一枚后四腿跪地,吐出了血沫和内脏碎块,哀鸣不已,还有好几人被砸翻在地,不是脑袋开花就是手折腿断。
而刘香更是凄惨,有一枚石块正好砸在他脑袋上,噗哧一下就把他戴着铜胄的头颅给砸凹陷下去了,他一声不吭地倒在车中,等动荡结束后亲卫赶过来时赫然发现,朝歌司马已经头颅迸裂,粉红的脑浆和血流了一脸,眼看是不活了……
……
“其实投石机能砸死人的几率很低,还不如一次弓箭齐射,但造成的心理震慑却是任何武器都不能比拟的……”
赵无恤意气风发地站在阵前,望着初露锋芒的“霹雳车”大发神威,不由笑了。他可不知道朝歌司马运气如此不好,竟然死在了如此小概率的攻击中。
公输班恍然大悟:“原来将军让我制作那些类似鬼神模样的风筝,也是为了打击敌军士气,加上他们从未见过的投石机,城上的兵卒或许真的以为,是鬼神在相助赵军。”
“不错,若是换成小城,被投石机来上几轮,都不必等到围城者的总攻,经过一阵长时间的轰击之后就会投降。至于朝歌这种大城,吾等不但要摧毁他们的城门、女墙、望楼,还要砸碎他们抵抗的决心。不出数日,城内就会失去抵抗的信心,到时候再来一次猛地进攻,便有机会破城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之后的数日里,赵军每到白天就会以投石机轰击朝歌,两百名有经验的工匠和五千兵卒、劳役轮班操作五十台投石机,每天都会往城里投射2000以上的石弹!
石弹准了整整二十天,数量充足,为了确保精度,发射的弹丸必须有着较统一的外形和重量,因此在攻城辎重队中,石匠就成了重要成员。他们不仅要将石头打凿成型,还必须要选出合适的石头。
木质的城门自然就成了首选的目标,在用散弹逼得城墙上的弓手不敢抬头后,投石机还能推进到五十余步外的近距离用几十斤的重弹上对木门轰击,虽然射几十次才能准备中一发……
甚至夜间也会发射以麻布和油脂包裹点燃的”火弹“!即使投射石弹命中重要目标的概率很小,但这样长时间的“弹幕射击”也对城内士气产生了很大影响。
因为刘香的意外身死,朝歌的城防出现了很大的纰漏,这种纰漏就算是中行寅和张柳朔亲自登上城头御敌也无法弥补。
城头上的士卒们眼见每日都被石弹轰击,己方的弓箭却因为距离不够射不到敌军,只能被动挨打,士气急剧低落。你可以想象,无时无刻都有一块大石头砸到自己脑袋上的恐惧。
虽然人力拉拽抛射的准头不高,但在数量堆积下,城头还是成了重灾区,墙垣上犹如被流星雨轰击了一般千疮百孔,只是仗着厚度没有坍塌、女墙也像是老人残缺的牙齿、望楼毁了两座、靠近城墙的房屋垮塌无数。
在这种情况下,那八百白狄人首先拒绝上城,与他们崇拜的”中山神“作战。甚至还爆发了一场叛乱,被中行寅带兵平定屠尽后,守卒本身也元气大伤。
至于那些临时上城作战的民众,每次到墙头时便瑟瑟发抖,甚至怕得大小便失禁,他们已彻底丧失了抗击赵军的勇气。
中行寅无奈之下,只得召唤所有朝歌城内的范氏家臣、中行军吏来商量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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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中诸人面色疲惫,眼圈发黑,他们大眼瞪小眼,没人接腔。赵军攻城二十几天了,尤其这几日攻势太过凶猛,守卒们要防守四面城墙,东西补漏,对赵军的那种攻城利器都见识过了,除了抱头躲得远远的也无可奈何。
中行寅等了半天见无人回话,只能望天而叹:“难道吾等连坚持到援军到来,坚持到知氏相助也做不到么?”
恰在此时,还是朝歌宰张柳朔站出来说道:“外臣倒是有一计。”
中行寅大喜:“何计?”
“赵军依仗的无非是那数十台攻城利器,我上城头观察多时,最初一日夜间还拉回去,但这几天赵军或许是嫌麻烦,竟直接任其立在原地,顶多稍稍后撤百步。我料想,赵兵这是因为太顺利,故而骄傲了,小觑朝歌了。若是在后半夜遣一支死士冲杀出去,携带火炬油脂,定能将这些器械一一焚毁,只要毁掉一半,吾等便能士气回升,又能多支撑数月……”
中行寅觉得有道理,又问谁能带兵出城去冲一冲,却无人冒头,屋内陷入沉默。
中行寅在太行以东俨然一国之主,这几个月却受了无数憋屈,此刻拍案大怒,说道:“区区赵氏竟逼我至此,真是耻辱!今日我问战,堂下数十人竟无人敢应声的?汝等非男儿也!”
他这一发怒,帐中诸人皆避席拜倒,惶恐不敢言。
中行寅最后按剑立起,怒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亲自上阵,出城一搏!”
众人纷纷站出来阻止,他如今是城内地位和威信最高的人,城池安危所系,众人岂能让他出去,君辱臣死,这才有人硬着头皮出来请罪,愿意入夜后出城试一试。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夜,月光如水。
朝歌西城门缓缓打开,一支近千人的“死士”潜出城池,虽然号称死士,可他们比起在凡共之战里冒死冲锋的东阳劲卒差了不止一分半点,装备或许还更好,但人人脸上都带着忐忑和不安,仿佛在做一场有去无回的冒险。
若不是重赏和军令逼迫,他们是绝不会出来的。
只有出了城,才能感受到这几天来投石机对朝歌的攻击是多么猛烈,墙垣上伤痕累累,有的地方已经被几十斤重的石弹砸击得裂开了小缝隙。
赵军那些笨重的攻城器械多数分布在南城墙,但朝歌守军没有出南门,而是从西门贴着墙根爬过来,他们打算抵达南城墙后突然袭击,烧毁攻城器械后再从南门回去。
在夜色下,那数十架攻城机械就像是沉默等待城破后吞噬活人的巨兽。
这几天赵军的防备似乎真的极其松懈,如此重要的攻城器械前面只有一些简单的土垒、沟壑和篱笆防护,兵卒似乎在拄着戈矛打瞌睡,没有发现城内竟然有人敢突出城外来。
朝歌守卒们在靠近目标后,突然起身,一鼓作气地往前冲了百余步,他们要抢在赵军反应过来前迅速点火。
可直到他们抵达薄弱的防护带时,不但无人来阻,甚至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仔细一瞧,那些在沟壑里打瞌睡的又哪里是赵氏兵卒?分明是一个个挂着人衣的木架子、稻草人。
“不好,有诈!”
守卒们纵然再愚钝,此时此刻也反应了过来,顿时惊觉不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在此时,忽闻本来一片沉寂和黑暗的赵军大营内响起了急促的战鼓声,旋即,他们左右的夜色里几乎不分先后,一起冒出了无数人头,竟都是从地下钻出来的。这些人在铺了芦苇席和沙土的壕沟里匍匐良久,此刻皆掀掉掩盖物,披甲持械地跳了出来,齐声鼓噪,同时往这股朝歌守卒杀去。
朝歌守卒们此时虽知中计,可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本来是乘着赵军骄傲懈怠,防备疏松,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来袭击赵氏前营,烧毁那些攻城器械的。而赵无恤却利用了城内守军这种心态布下埋伏,忽然之间,形势陡转,朝歌守卒从敌明我暗一下成了我明敌暗,心态瞬间恢复了被投石机轰击时的惶恐惊惧。
他们斗志已丧,只稍稍招架了两下,就抵挡不住,也来不及再拼死去烧毁投石机,转而开始向城池逃去。
然而方才空无一人的朝歌南门外不知何时多了数路伏兵,数百骑兵分为两队从旁边打着火把驰骋而至,在一个身披红黑两色皮甲的骑将带领下冲杀而来。
朝歌守卒们力气既疲,胆气又失,如何是这数千伏兵的对手?不过三两下冲杀就被杀了一干二净,领头的军吏亦身亡战中。
城头上,中行寅和张柳朔面色铁青,将全程看在眼中,期间不少侥幸漏网的守卒跑到南门处叩门求助,但城内的人抵死不开,最后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赵军的弓弩一一钉死在城门上……
中行寅孤注一掷下派人带兵出城的冒险就此结束了,赵军的投石机分毫无伤,次日继续向城内投掷石块,但这一回,还夹杂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昨日被杀守卒们的头颅……一个个被抛回城中,落到地上砸成了烂瓜瓤,粉红的脑浆和黑红的血液满城头都是,这对于守军来说是最残酷的精神攻击,这些日子见识过不少鲜血和厮杀的守卒们无不呕吐惊惧。
如此,朝歌城墙未倒,守军的心理防线却彻底垮塌了!
次日,在投石机轰击下,赵军发动了总攻,东南角,弓弩手们登上高达数丈的箭楼,压制城内的火力。城西南角处,十多架公输班制作的云梯靠上了女墙,数不清的兵卒簇拥着朝城头冲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朝歌守卒的防御漏洞百出,民众则能退就退,从清晨战到傍晚时分,在南门被破,赵军登城的情况下,是夜,朝歌外郭陷落!
赵军鱼贯而入,因见城破,又见赵军势大,在外郭守备中被打得七荤八素的朝歌守卒民众们彻底绝望了,他们不再负隅顽抗,而是成片成片地投降。
在乱兵和赵军的冲击下,朝歌内城也没守多久,张柳朔见大势已去,对他儿子说:“你跟随中行伯图一突围吧!我乃朝歌城宰,将留下死守,王生与我有仇,却劝主君将守备这座城的死难之节交给我,我不能不讲信用!”
于是他在内城自刎而死,等到赵无恤入得内城来时,只来得及见到张柳朔躺在厅堂中的尸身,他的朝歌城宰之印悬挂于梁上……
赵无恤为这位张孟谈的族叔扼腕叹息之余,更关系的则是中行寅的动向。
“主君,外郭、城内皆未见中行寅!”
“主君,有一支千余人的兵卒在外郭陷落时从北门而出,正朝淇水而去,应该就是中行寅!”
赵无恤听完奏报后道:“中行寅乃敌之魁首也,凡、共一战就让他侥幸逃脱,这次决不能再放过他!淇水岸边正是柳下跖的一师之众防守,中行寅可能会一头撞在他网中。但为了万无一失,除了留下看守城内的步骑,剩余的骑兵全部遣出,向朝歌四面搜拿,务必要将中行寅抓住!”
想到擒获中行寅,便能将二卿首脑一锅端了,赵无恤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狠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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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应该安然躺在榻上安睡的晋国上军将中行寅,却在朝露中仓皇出逃。
巍然的大城朝歌就在他身后,墙垣渐行渐远,远离中行寅而去的,还有范、中行两家几个月前憧憬过的胜利。
中行寅在父亲死后接管了硕大的中行氏,与范氏并列晋卿第一第二强,范氏财力雄厚,而中行氏则强于军争,东阳劲卒打北方诸侯无敌手,这是他引以为傲的资本,也让中行寅性格里带着的贪婪和自私越发明显。
邯郸午之死,虽然外人普遍认为赵氏嫌疑很大,但实际上,下狠手毒杀自家姻亲的,其实是中行寅和范鞅。
邯郸氏有复归赵氏的打算,这让二卿十分愤怒,因为邯郸数县正好夹在河内和东阳中间,若邯郸投靠范、中行,那整个太行以东就能连成一片;若邯郸投赵,范与中行两家就会被从中割裂开来,这是绝对无法容忍的。
所以范鞅在朝歌动过一次手,之后中行寅还收买了邯郸午身边的亲信,借机下毒将其杀害,以此离间赵氏与邯郸,引发了这场战争。
在中行寅看来,合三家之力,征召的四五万大军足以荡平赵氏和韩氏那点靠在大河边上的弹丸之地。
不过他们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过程和结尾:赵无恤以出人意料的速度从东方调遣援军,在中行劲卒南下前就打垮了邯郸和范氏,仗打到这程度,先前的优势已经荡然无存,凡、共的大战一半靠运气,一半靠战略部署。结果是赵氏更胜一筹,获得了大胜。
现如今,中行寅连朝歌也没守住,在一个月的时间内便被打破城池,而过程更是匪夷所思……
赵军破城的山呼海啸愈来愈大,守卒的抵抗声息却慢慢变小,想来内城也已经被攻破了吧,中行寅逃的匆忙,连朝歌城里粮食、武器、装备堆积如山的府库都来不及烧毁。
他坐在戎车上,回望朝歌,竟然两只老眼都流出了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真是狼狈啊……”
……
想当年,中行寅可以将赵鞅玩弄于股掌之中,十多年前的铸刑鼎事件,中行寅与范鞅一个在台前表演,一个在幕后策划,赵鞅也被动地加入了他们的阵营,弄得执政魏舒也无可奈何,晋国的第一部成文法就此诞生。
而在八年前的召陵之会,中行寅向蔡侯索贿不成,就反过来建议范鞅不要为其讨伐楚国,最终导致这次春秋以来最宏大的会盟活动狼狈收场,反倒是吴国抓住了机会崛起。
总之,中行寅在过去二十年里,在晋国内外事务中扮演着极其关键的角色,说他左右国家的大局,实在不算夸张。
“可我为何会落到如此下场呢?”他扭头对跟在身边南下,每逢战事就要占卜的家祝问道。
家祝紧紧抱着龟甲和蓍草,不言不语。
中行寅迁怒道:“你担任我家的祝,肯定是进献的牺牲不够肥泽,要么就是斋戒时不恭敬,造成了我今天逃亡的命运!”
家祝答:“从前我们的先君穆子中行吴只有十乘皮车而不忧其少,只忧自己的德义不足。而主君呢?有戎车百乘,不忧自己的德义微薄,只忧车辆不足。您自己的舟车越华美,对民众的赋敛却越加沉重,赋敛承重,民众自然要埋怨和诅咒。即使我祈祷中行氏千秋万代,东阳被压迫的民众也会诅咒中行氏的溃败。我一人的祈祷如何胜得过一万声的咒骂?主君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再正常不过了……”
中行寅脸色一阵前一阵白,却仍然坚持道:“我之败,纯粹是战之罪也……”
他望着前方四五里外淇水汤汤,由西向东滚滚流去,眼中又泛出了一丝希望。
“虽然我折损了一万东阳子弟,但只要能渡过淇水,邯郸、柏人、鼓肥仍然能征召万余兵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错,只要能渡过淇水!
淇水乃大河支流,发源于太行深山中,向东南流,正好在朝歌之北,既是屏障,也是阻碍。
诗言,“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在浅水期,淇水是清浅而舒缓的。
可现在是丰水期,前头淇水滚滚,浪花四溅,远隔数里亦觉水气扑面,“淇则有岸,隰则有泮”,岸边绿竹芦苇,各色野花点点,时有惊鸟飞出。
此时夜色将尽,旭日将升,奔到岸边的中行寅也看清了远处的情形。
有大约两三千人正在离岸两三里处布阵,中行看得清楚,这支部队正是赵军……
而他们身后,也是烟尘阵阵,之前把中行寅从共城一路赶到朝歌的那些骑兵也追过来了。
“天亡我也!”中行寅恼怒地在车栏上重重一击,随即凶性大发,抽出长剑,指着前方的那些赵军大声说道:“东阳劲卒,与我冲杀过去,泅水渡河,河对面定有邯郸氏的人接应!只要过了河,卷土再来尤未可知!”
中行氏的兵卒士气低落,动作极慢,所以先动的是对面的人,柳下跖这个月里一直奉命守在河边,随时关注城内动向,所以正好逮了个正着。
他暗想自己在棘津被中行寅大败过一次,这回算是能找回场子了。随着柳下跖军旗、鼓声的催动,赵军右翼一千人首先出阵邀战,战士奋呼。几乎是同一时刻,左翼的一千人也出击了,他们直击中行寅所在的位置,只见旌旗飒飒,战鼓雷鸣,河流、田野,朝阳、大地,数千人厮杀一团。
交战的场地距离岸边不远,土地松软,多有坑洼,不利骑兵冲击。所以追来的骑兵们暂时没有卷入战团,只是在旁射射箭,随时准备阻止残敌逃窜。
这一次柳下跖以逸待劳,而且中行氏的残兵们在城破后又惊又累,根本没多少战斗力,很快就被冲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前边不远就是淇水,后面则是虎视眈眈的骑兵,这一败,中行兵卒退可无退,除了死战,只有投降一途。
先前随着石弹投进城中的不单有威慑人心的人头,还有一些麻布上书写的檄文赦书。
“抵抗者杀,降者可免!”
中行寅的精锐已经在数次战役里打光了,身边跟着的人良莠不全,没有为他效死的忠心,跟着他突围出城只是抱了万分之一的希望,想要渡水北归,回到故乡。如今见前路被断,后路也有追兵,完全处于被动,自然丧失了抵抗的勇气。
一时间,中行寅身边开始了一连串的溃散,哐当一声,一个人放下了武器,一百个人有样学样,他们跪地投降,而军吏也无力更无心制止。
比起刚经过的朝歌攻防,这一场河边之战胜利得轻轻松松。天色初明时交战,未至太阳完全升起便已获全胜。
中行寅就这么看着身边的随行者土崩瓦解,看着自己失去了所有的一切,他万念俱灰之下,举起了腰间随时携带的毒药瓶,一饮而尽!
……
朝歌城中,让虞喜去追击中行寅的同时,赵无恤让人将忠士张柳朔的尸身好好收敛起来,准备厚葬之。随后,他便亲自带着僚吏们接管了官署里的朝歌地图、户籍,这是他未来统治此地的基础。
从地图上看,朝歌城是一个长方形的构造,进来以后赵无恤才发现,里面的布局很整齐:从东城门到西城门,从南城门到北城门各有一条宽阔的大街,形成一个十字,在城中心交汇,这两条街是城中的主干道。
这两条主干道之外,在南北大街的两边,又各有数条支道,把整个城池分成了规模相等的十几个区域。这些区域有范氏的宫室宗庙,有家臣们办事的官署,有的是市,有的是手工业区,大部分是国人所居之里,虽然只是范氏主邑,实际上却比曲阜还要大,人口还要多,简直是一个中等邦国的首都了。
虽然在城池攻防的过程中许多地方被强拆,一些没派上用场的防御工事也在四处修筑,但并未影响朝歌的整体性。投石机虽然恐怖,其实没砸死多少人,城内也并不缺粮食,所以主要的死伤发生在昨天的破城之战里,粗略计算,赵军死伤约两千,城内死伤约四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比起争城以战,杀人盈城的其他攻城战役来,这些损失算是极小的了,这位万户大城的元气得到了很大程度保留。
在殿校双方死伤后,赵无恤马不停蹄,巡查起朝歌府库来。
走进府库,赵无恤首先倒吸了一口凉气。
里面分为粮仓、甲库、武库等,首先是粮仓,一进去,却见陈年的粟米堆积得像一座座金黄色的小山包,接过跪在地上的仓吏递上的简牍,赵无恤扫了一眼,便被上面的数字乐坏了。
“范氏为了这场战争没少做准备啊,居然存了整整一百一十万石粮食,足够六万人口吃上一年了……”
兵以食为天,赵无恤手下的几万人也是嗷嗷待哺,先前的粮食除了从征服地征收外,就是韩氏领地提供。几个月下来,飞车挽粟,粮车不绝于道,颇有些周转困难了,这些粮食一下子便解除了他们的燃眉之急,真是件值得高兴的大喜事。
可更惊喜的还在后面,他带着愉悦的心情到了下一处,看着武库吏献上的竹简文书,有些发怔。
“凡兵车器,共计一万二千四百余件?”
他有些诧异地问那替范氏管辖武库的小令吏道:“你确定没弄错?这可是能武装整整一军的器械!”
ps:不过是汉代东海郡武库数据的两百分之一而已,第二章在晚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武库者,官之兵器所藏也,置令守之。春秋之时,武库已经成了一项制度,除了国都会设置外,晋国诸卿也有收藏兵器的武库,进入成文法时代后,还会颁布《仓律》、《库律》来管理。而朝歌范氏武库给赵无恤的印象,一是库存量大,二是种类齐全。
跟着小吏往前走去,一个又一个仓库被打开:松开了弦的弓,堆压在一起,像是一一捆捆柴堆的长柄武器,木架上则是排列整齐的短柄武器。
在令吏献上的集簿中,记载储有弓的总数即达2678件,弓弦1987件……
短柄格斗兵器计有:短剑500柄!
长柄兵器计有:车用铍142件,铍449件,矛2517件,戈3839件。铍就是一种形似短剑,后接长柄的双刃类矛兵器,继承自东周。此类兵器后来演变为槊,具备强力冲击穿刺能力,是步战和骑兵手中的利器。
此外还有许多堆积得密密麻麻的防护装备:盾1000件,轻皮甲1423具,厚皮甲633具,甲札587具……
最后他们踱步到了外面的车库中,这里尚有刚刚完工没多久的车三百乘……
转了一圈后,跟在身边的漆万咽了一口口水:“竟然比曲阜的武库还要大,存储的武器装备更要多。”
赵无恤笑了笑:“千乘卿族可不是吹嘘出来的。”
出了武库后,旁边就是范氏的宫室,那些建筑还是很雄伟华丽的,重堂邃宇,层楼疏阁,连栋结阶。
无恤指着那边说道:“范氏自封于朝歌至今已有一百多年,传袭了五代人,虽然只是卿族而非诸侯,可毕竟创立这么长时间了,继承了殷商和卫国两代的百里膏腴,朝歌又是晋国与齐、卫、鲜虞、北燕的交通和贸易中心,所以非常富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些还只是封存在武库内的,算上范吉射带走的那些兵卒所持,随后又被赵军俘获的武器装备,算上朝歌守卒们手里的家伙,说范氏的财力能武装三个军绝对不是夸大。
赞完以后无恤又叹息道:“只是这辉煌的赫赫千乘卿族,拥有这么多的子民和武备,为何这么轻易就城破家亡了呢?”
身旁的僚吏和家臣皆拱手道:“因为赵氏有昊天护佑,将军英明神武!”
一片颂扬声中,也有一点异样,跟在最后面的武库令吏突然笑了起来,说道:“赵将军善战不假,赵卒勇于二卿之兵不假,但小人认为,范氏之亡还有自身的原因。”
赵无恤看了那武库令吏一眼,示意他说下去。
“因为范氏家族的治家之道走歪了,他们把苛刻当作明察,把欺诈当作智慧,把做作当作忠心,把计谋多端当作有本事,把聚敛财富当作才能。这就好比去了毛的兽皮,大则大矣,却正是破裂的路子,所以才会先亡……范氏之亡,还望将军引以为戒啊……”
旁边众人勃然变色,喝道:“大胆!”
赵无恤却阻止了他们:“盛极必衰,水满则溢,他说的有道理,我的家宰孟谈说过,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是我亲手将范氏覆亡,他们的教训,我自然会吸取。”
他又看着那名身体瘦小,容貌不扬的武库令吏道:“你叫何名?”
“小人薄疑,朝歌本地人。”
“好,薄疑,我听说破城之时,中行寅只顾着逃走,朝歌宰则带着死志,派人来令你将武库和粮仓烧毁,你为何未从?还带人守卫此处,完好地献给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薄疑垂首道:“我是范氏之臣不假,但这里不单是范氏的府库,还是朝歌人,乃至于河内数十万生民的粮仓。小人职务虽低贱,却也知道大战之后必有灾年的道理,战事对河内农事影响极大,今年的收成能到往年一半就不错了。我宁可背上不忠的罪名,也要将这里留住,还望君子能吸取范氏的教训,将这些粮食分给河内黎民一部分,这才是长治久安之道……”
这下子,赵无恤更对这名小令吏刮目相看了:“你有这般见识,却仅能做一个区区仓吏,范氏屈才如此,不亡待何?”
“你的提议我会考虑,并让人作出战后抚恤民众和赈饥的章程来,力求秋收前不会饿死一个人!如今人心未定,你暂且继续替我管理府库,我会派个计吏来做副职,协助你管好此地。好好做,我保你俸禄不缺,以后还有升职!”
觉得自己又捡到了一个可用之材,赵无恤很是高兴,就在此时,城外柳下跖和虞喜又送来一道喜讯。
……
戎车缓缓驶入视线,车上是一张蒲席,鲜血在席子和车舆上流淌凝固,中行寅胖大的尸体躺在上面,就像一头猎获后被剥了皮的熊罴。
据说他先是服毒,接着以匕首捅自己肚子,双管齐下后还未死透,可惜已经救不回来了。
赵无恤看着那具尸体良久,让人来辨认,确定是中行寅无疑,这才大笑道:“子石为我去了一块心病!二三子,邯郸、柏人虽还未下,但范、中行二卿相当于灭亡了!”
众人皆过来围观贺喜,他们却不知道,赵无恤虽然看上去大喜过望,可心里面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无恤心里是百感交集的:范吉射、中行寅治下有二十多个县,百余万民众,万千家臣食客所拥,一朝振臂,三军呼应影从,也曾不可一世,也曾主导晋国的军政大事,历史上他们甚至差点成功翻盘,击败其他四卿。
可如今,这一切都灰飞烟灭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范吉射自焚而亡,是真的化成了火灰。中行寅的尸身则躺在车上,以蒲席裹着,被众人围观,如同玩物。所以赵无恤见了他们的下场,不免觉得这世间盛衰无常,没了想象中战胜强敌后的兴奋。一时间兴致缺缺,脑中浮现的,则是如何治理这片被战争肆虐数月的土地,如何分胜利果实,如何善后……
倒是薄疑的表现和建议,让他有了一丝灵光,范氏官吏民众对二卿的忠诚,或许没有想象中根深蒂固……
他随后吩咐把这辆戎车在朝歌城中转上一圈,让那些投降的守卒和民众都看一看,这之后才将其收敛,以下卿之礼葬之。
同时下达的,还有一条约束军纪和治民的法令。
“与赵氏为敌者,范、中行二卿也,与百姓无关。小子与朝歌父老约定,赵军在朝歌期间,法三章耳: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此外不劫掠一家,不乱杀一人,不乱戮一吏,众人各司其职,以待秋收!”
这道命令传遍了朝歌每一个街巷里闾,得知赵氏不会清洗城池,不会行苛政,甚至答应开仓赈济后,朝歌民众内心稍安,那些投降的令吏更是高呼赵氏宽容。
胜利就在咫尺,这时候作为一个有大志向的政治家,要做的不是疯狂报复,而是要开始设法收买民心……
不过中行寅已死这件事情还是得宣传出去,让归附的人安心,让盟友坚定态度,让敌人惊恐畏惧。
赵无恤将此事简略地写成了一封信,封进竹筒里让骑士送往温县。
希望这个消息,能让重伤养病的赵鞅高兴一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果然像当年瓦之会时孔子说过的一样,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啊……这么快就入秋了。”大河边上,晋国中军佐用疲倦的嗓音评论道。
他在大战中于十多步外被一箭射中,从肋骨间穿透过去,幸好有甲衣保护,稍微阻止了箭矢,没有伤及心肺。纵然如此,也是难以医治的重伤了,伤口依然受到了感染,是名为”七日风“的绝症。
好在有灵鹊医者诊治,赵鞅凭借自己坚强的意志挺过来了,可后遗症仍然存在。他全身乏力、头晕、头痛、局部肌肉发紧,一个多月过去了,才勉强能下床,却仍然无法行走,更没法理政,内事交给长女季嬴,外事则是赵无恤继续帅军东征西讨。
赵鞅因为四肢无力,只能乘坐赵无恤让工匠打制的木轮椅活动,这种名为“轮椅”的东西装有木头与青铜制成的轮子,还配有毛绒垫,能让老父舒服一些。
黑衣卫士郑龙将载着赵鞅的轮椅推到了汹涌东流的大河边,在能下床后,他总喜欢来河边久久停留,看渔船捕鱼,看舫舟川流不息,之后许久,卿士都不曾说话。
关于季节,他的评论倒是没错。如今已经是七月中下旬,立秋将至,凉风开始吹,露水开始降落,寒蝉开始鸣叫,老鹰于是祭鸟,旧的事物成熟或是衰老飘落,人生世事变换之快让人猝不及防。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隐隐响起了脚步声。
郑龙知道,这是主君的长女季嬴来了,他已经很熟悉她的走路方式了:轻巧而优雅,如同在水面欢快地跳舞。
果然,她很快便出现在郑龙的视线中,一身火红的深衣,环佩叮当,因为走得急,身后的侍女都快追不上她,无法为她举起身后的长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季嬴也不在意自己长裙坠地,望见赵鞅的背影,便趋行过来行礼,举袂遮住白皙的面容,随后献上手里的东西。
“父亲,是无恤来信了……”
她抬起头眨了眨眼:“看送信人的样子,或许是好消息!”
藤纸上细小的字体密封在翠绿的竹筒内,赵鞅似乎感觉到了信中的内容,伸手接过。
“但愿如此吧。”赵鞅不置可否,受伤卧床一月,昔日强健的身体又几乎废掉后,他性格变了许多。
他表现得不急不忙,先让郑龙和季嬴将他推回亭中,这才慢慢展信而读,看了一遍又一遍,皱眉又展眉,良久后才长长地叹息一声。
季嬴好奇地问道:“父亲,信中写了些什么?”
赵鞅揉了揉又开始发痛的太阳穴,淡淡地说道:“无他,只是晋国又死了一个卿士而已……”
虽然赵鞅表现平静,不过细心的季嬴却发现,父亲饱受病痛折磨,瘦了一圈的面容上隐隐露出了一丝笑,而扶着轮椅的左手,也止不住开始激动地颤抖……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灵鹊医者曾抱歉地断言,赵鞅以后恐怕都无法走路了,更没法上阵杀敌了,甚至连乐灵子也对此无可奈何,只能指望医扁鹊早点来晋国。
晋国中军佐不希望敌人知道自己变得有多么羸弱,温县及宫室内外里布满了眼线,也布满他无法攀上的阶梯。自从能下床榻后,赵鞅便每日坚持让侍卫带着他在外面活动,虽然他仍然不能走动,必须倚靠轮椅,而且活动量一旦过多,便会伴随着肌肉抽搐的痛苦。
但每隔数日,他还是会坚持召开朝会。
在凡、共之间的大战中,温县大夫赵罗犯下了临阵溃逃之罪,论罪当斩,看在他儿子十分尽力的份上得以活命,被赵鞅赶去守祖庙,温县的兵卒全部交给邮无正和赵广德管辖。至于温县的内政,赵鞅从家臣团里挑了几名可靠的僚吏主持。
赵氏的控制范围渐渐覆盖了整个河内地区,各地都要留人驻防,还要有能独当一面的僚吏治理刚刚归附的民众。
所以每次朝会,赵氏的家臣们都翘首以盼,希望自己能得到任命。
不过今日却与众不同,赵鞅带着他们移驾大河边上,与众人一起看滚滚流水。
良久后,赵鞅才缓缓说道:“我数年前生病昏迷,曾做过一个梦,梦到被天帝邀请到帝庭中遨游,与众神饮宴,期间被一对熊罴袭击,我手无寸兵,差点被他们所伤,是一位英武少年将其射杀。事后天帝对我说,晋国将有大难,我也会卷进去,而吾子会助我灭掉两位上卿,熊和罴就是他们的祖先……”
他接着向众人展示了赵无恤的信件:“如今梦境应验,无恤已破朝歌,中行寅已死,二卿俱亡!”
众人大喜,纷纷上前祝贺赵鞅,尤其是那名叫栾激的家臣满口阿谀奉承之言,过去几年里,他很能讨赵鞅欢心。
可今日赵鞅却不理会他,而是唤来负责温县舟师的古乘,对他说道:“你曾经对吾子说过,赵氏门客虽多,却良莠不全,有的能当六翮用,有的则是没用的腹背之毛,无恤觉得此言得当,向我推荐了你,余今日便要从善如流,抓一把生了跳蚤的腹背之毛拔掉!”
他一挥手:“将栾激押上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众人大惊,却见黑衣侍卫从人群里揪了栾激,他一身中年文士打扮,穿鲁缟戴高冠,鞋履尖上还镶嵌着珍珠,卖相很是不错,此刻却满脸惊骇。
赵鞅定定地看了栾激几眼,突然下令左右道:“将此人丢进大河里!”
栾激大惊,被两名虎贲按着双手,大呼小叫道:“主君,不知仆臣犯了何罪?”
“我喜欢声色,你便在民间寻觅美色送来;我喜欢宫室台榭,你就立即去修;我喜欢良马和好车手,你就拼命去找。但我求贤已经数年了,你却一个贤人也没有引荐,而且还敢离间我与无恤的关系,甚至还被新田的知伯收买,将赵氏的情报告知他。所以说,栾激此人只能培养主君的过错而败坏主君的善行,加上泄露赵氏军情,罪当死!给我扔下去!”
栾激真被扔下大河,在湍急的河水里扑腾了一阵,咕噜咕噜冒了一圈水泡,便沉入河底,不知所踪……
赵鞅只言片语就将曾经的宠臣杀了,岸上的赵氏家臣们看得目瞪口呆,只有古乘拱手道:“主君做的好,早该杀此佞臣。”
众人违心地赞许,本以为今日的事算完了,赵鞅却又让人抬出了一箩筐帛书……
众人心中惊疑不定:“主君,这是……”
“此乃我儿从朝歌范氏宫室里缴获的文书,其中不少似乎来自赵氏……”赵鞅皮笑肉不笑:“余倒是不记得,曾派人给范伯写过这么多信!”
……
不少家臣的脸顿时就煞白了。
却听赵鞅继续说道:“当今之世,非但主则臣,臣亦择主。开战之初二卿势大,赵氏也一度危如累卵,故下臣与二卿沟通,为自己留条后路乃是常态,情有可原。我儿虽将这些书信送来与我过目,却建议我不要观看,他的话有道理,来人,点火,将它们付之一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龙领命,在河边将这些书信焚烧一空,看着那些书券帛布慢慢化作火灰木炭,撒入流水东去,亭边不少额头冒出冷汗的家臣这才松了口气。
赵鞅将这光景都看在眼里,他虽然腿脚不能再上阵杀敌,但经历生死临界后,智慧和耐心却反倒增加了几分。按照常人做法,应该找出这些叛徒消灭干净,以防后患,但是赵无恤的建议却更合理。
“贤才之臣,入魏魏重,出范范轻,为知知完,畔赵赵伤……”
保全自己是人之常情,这些家臣也并非就是背叛,只是在他们没判断清楚情况下,将鸡蛋放两个篮子里的选择。范、中行大势已去,这些家臣投降的可能性已经不存在。如果把这些人抓起来,不,就是赵鞅把书信公开一遍,也于事无补。反倒会令人心动摇,让赵氏本已经捉襟见肘的人才折损一批,如今二卿虽去,犹有知在,赵氏不能先自损羽翼。
何况,赵鞅虽然没看过信,但赵无恤看过信否?
对于这些人来说,赵氏父子此举是多么的宽宏大量,他们中知恩图报的人会对赵氏感恩戴德,以死相报。而其他人也会因自己的把柄可能掌握在赵无恤手中,有栾激的下场摆在前面,他们只能服服帖帖地做事,再也不敢生出异心来。
赵鞅最后说道:“余身体不便,今后都将是世子无恤主持大局,等他归来后,可以举办一场主臣之间的盟会,二三子可向他委质效忠,好好做事,我父子便能既往不咎。”
他的虎目将所有匍匐在地的人扫了一遍,“若再有人心怀贰心,栾激便是汝等的下场!”
……
等众人退下后,赵鞅爆发了一阵猛烈的咳嗽。
季嬴走过来抚着他的背,关切地说道:“父亲旧疾初愈,还是要多在室内歇息,不要每日都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关于我的死,已经在太行以西传得满天飞了,所以我必须让人知道。必须提醒晋人,提醒魏氏、韩氏,提醒赵氏的小宗和家臣,我赵志父还活着!”赵鞅无力地笑笑,随后让季嬴推他到河边,折下一根荆棘,开始将上面的小刺一一拔除,只剩下一根光滑的藤条。
“你一向聪慧,懂我的用心了么?”
季嬴咬了咬嘴唇道:“父亲的意思是,无恤在外为父亲拔除范、中行这样的荆棘,而父亲在内,也要为他拔除栾激等毒刺……”
“不错,局势看似对赵氏有利,可若不加以调控,势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重伤未愈,也不知道能撑多久,我若死去,知伯一定会借此设计阴谋……所以我要快些为无恤清扫门庭,让他能早点将东西二赵合而为一。”
赵鞅目露凶光:“别说是区区栾激,哪怕是仲信、叔齐,甚至是伯鲁要挡他的路,我也只能去下狠手!二卿虽去,犹有知在,这场战争,恐怕没那么快结束!”
……
七月下旬,太行以东的战事陆续传到西边,震惊了朝野,新田知氏府邸也不例外。
厅堂之上,知氏的嫡孙知宵发现,在得知朝歌旬月陷落,中行寅身死,而赵鞅却还在温县活蹦乱跳的消息后,祖父握在手里的酒盏竟然失手摔落,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这是他二十年来,第一次看见沉稳如水的祖父如此失态……
ps:根据侯马盟书脑补,第二章在晚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朝歌是我的!”
消息传得很快,知伯的党羽们再次汇聚一堂,满脸涨红的范皋夷愤怒地说道:“我是范氏的新家主,朝歌及河内诸县理应由我来接管,赵氏怎么敢破城而入,将府库、民众全部接收?他们凭着什么?”
范皋夷家主的位置还没坐热乎,便迫不及待地前来伸张权利,可问题是,他申诉错了对象。自从惊闻噩耗后,知跞便面色阴郁地坐于矮案后想着事情,一言不发,任凭自己的党羽们相互争吵。
“凭胜者的权利。”知氏的小智囊知果代父亲如是回答,干错利落。
“赵氏野战击败了范、中行二卿,又据守轵关道和孟门,就是扼住了晋国的咽喉,让吾等短时间无从干涉。本想着这是赵氏的取死之道,孰料他们竟然真的能一个月内攻陷朝歌……”
说到这里,知果瞥了自家父亲一眼,这个结果,是聪明老练如知跞也没有料到的。
梁婴父喃喃说道:“我还是不敢相信,即便在凡共大败后,朝歌城内仍然有数万人丁,而赵军顶多有两三万人,只能围住城池的一侧。中行伯只要不自己出城击敌,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就被攻破……惜哉,若他能再坚持数月,执政的计划便能顺利实施。早知今日,当初还不如弃守朝歌,将其烧成白地,也好过如今中行伯身死,还以朝歌府库资敌。“
“你,你……”范皋夷听梁婴父说要弃城毁地,大怒地指着他的鼻尖。
“换我也会选择死守。”知果又开口道:“太傅不清楚朝歌的地位,此地若失,邯郸、柏人甚至井陉都会暴露在赵氏兵锋之下,所以中行伯和朝歌宰的守城决策没错,问题在于赵氏用来攻城汝的法子,据说他们的器械能天降飞石,或是得到了……天神相助?”
“荒谬!朝歌的鬼神土主要助也应该助范氏!”范皋夷不依不饶。
众人预料落空,正是彷徨之时,很快就发生了争吵,其余人则面色阴沉,气氛十分凝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够了!”
却是知伯手扶矮桌而起,眼睛扫视了眼前众人一遍,让他们统统闭嘴。
“朝歌城破,这已经是既成事实,现如今说这些假设还有何用?”
众人沉默片刻,又齐声问道:“执政,如今该如何是好?”
知伯负手踱步到门口,望着阴沉的天空一阵出神,随后又踱步回来,反复几次。只有知果才知道,这是父亲冥思苦想时的样子,看来知氏设计好的策略被赵氏速胜打破后,的确给知伯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最终,知跞终于下定了决心,停下了脚步吩咐左右道:“都将汝等的沮丧收起来,随我进虒祁宫,一同向国君控诉赵氏父子首祸之罪!”
……
是夜,新田虒祁宫内,晋侯午撑着自己的头打着哈欠,今晚他才刚上榻不久,还来不及享用知伯献上的别有风情的狄女,就被喊了起来。
匆匆忙忙换上朝服乘坐步辇来到正殿时,已经是后半夜的丑时了,眼皮在打架,而沉重的冠冕压得他脖颈酸痛,但今日的紧急朝会晋侯不得不亲自来参加,虽然政事都被执政卿知氏操持着,但凡是军国大事,还是要经过晋侯同意才行。
太行以东出事了,晋国的卿们在火拼,晋侯却无可奈何,无从阻止。
何况得知中行寅死讯和朝歌陷落的消息后,晋侯就已经被吓醒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执政不是说万无一失么!赵氏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能耐!”
厅堂内,知伯一党的大夫们叽叽喳喳了一上午,就像一群刚从鸡埘里放出的母鸡。
“破坏晋国的旧规矩,擅自与范、中行开战,并且强占其城邑,屠戮其兵卒,杀害两位卿士,君上,赵氏这是要反叛啊!”
说这话的是刚刚确定要继承范氏,却尚未正式升任卿士的范皋夷,这位昔日与范吉射势同水火的范氏庶子,如今却是范氏利益的忠诚捍卫者,一副无时无刻不像替弟弟复仇的模样。
“赵氏早就不敬公室许多年了,当年赵盾就曾杀了灵公,如今赵鞅、赵无恤父子更甚之,他们竟然将东去问罪的籍秦大夫挡在太行,不让他们过去。”太傅梁婴父接过话头,他面色通红,不知道是出于公愤还是私嫉,晋侯听说他与赵鞅、晋阳大夫董安于关系很不好。
“韩与赵乃一丘之貉,会这样也很正常。”知氏的次子知果也如是说。
最后,他们的结论是:赵氏乃搅乱晋国的首祸者,不能不加以惩戒。
可就算他们罗列了天大的罪名,可到头来,却在如何问责赵氏这个问题上拿不出章程来。
他们这些人平日里就包围在晋侯的周围,阻断了其余卿族走国君门路的机会,尊晋侯以令诸卿,这是知氏最有力的凭仗。
但过去屡试不爽的君命卿权,这次却仿佛撞到了铁壁上,赵氏抱着一战而胜的决心顶住了国君和执政的压力,先在野战里击垮二卿主力,又以匪夷所思的方法攻下朝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反观这边的手段总是慢了半拍,先前想去为晋侯和知氏“接收”河内地的籍秦被韩氏阻在轵关道,那里一夫当关万夫难开。加上天降骤雨,道路湿滑,所以籍秦也没试图进攻,直接退了下来,驻扎在范氏的河东领地内。
与此同时,另一条要道滏口陉,也因为赵氏利用范皋夷的倒霉兄长范维诈取了孟门关,落入赵氏手中。如此,沟通太行东西的三条道路,还在知氏手中的只剩下一条井陉道,可以直达柏人、邯郸,朝歌失守、中行寅战死的消息,他们正是从那条道路获得的。
“赵、韩塞孟门、轵关,则晋无河内……”
晋侯和知氏对太行山以东的局势完全失控,君权和执政之权从未像这样被无视和践踏过。
熬了大半夜后,晋午终于忍不住了,他问道:“执政怎么还来?“
知果道:”父亲听闻中行伯卒于朝歌,悲伤过度,故让吾等先行片刻,他在后穿戴丧服,便入宫来……”
话音刚末,殿外便有寺人来通报,说知伯来了。
……
知伯是步行进入虒祁宫的,远远看去,只是宫灯旁的一个小白点,等他渐渐近了,晋侯才看清他穿着布衰裳,澡麻带,绖、冠布缨,吉屦无绚。
正是五服中最低一等的“小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等他上前下拜请罪时,晋侯也只能先压住焦躁,叹了口气道:“执政节哀,国事为重啊。”
知跞长拜及地,作悲戚状顿首道:“谢君上谅解,知氏与中行氏本出于荀氏,虽然出了五服,但中行伯仍然算我远支堂弟,堂堂一国卿士,晋国上军将,却落得如此下场,实在是令人心寒……”
晋侯咳了一声:“中行伯的葬礼我会让礼官好好操办,他们尸首也得从赵氏那里讨好回来。不过首先得解决太行以东的战事,执政觉得,如今的形势,新田应该怎么办为好?真的要定赵氏一个首祸者的罪名么?”
他很清楚,如果真这样,那就是公然宣称公室要讨伐赵氏,这得冒极大风险。亦或是,维持对赵氏伐邯郸的支持,承认他们灭范氏的既成事实,那样的话,作为执政,在任期内任由赵氏这么干,知伯必然下台……
知跞抬头道:“老臣认为,既然二卿形同灭亡,为今之计,以公室、知氏之力与赵氏为敌,恐已不如,莫不如尽弃前嫌……”
晋侯和在场的众人都大惊失色,纷纷出言问道:“吾等没听错吧,执政,真的要与赵氏请平?”
晋侯午心中有一丝不乐意,虽然他不喜欢打没用把握的仗,而且实权所剩无几,但他毕竟还是一国之君,以国君身份向臣子求和,太过屈辱了……
范皋夷和梁婴父更是心惊不已,他们一个继承了与赵氏为敌的范氏,另一个则与赵鞅、董安于有旧怨,都是铁杆的反赵派,怎么也不会主动请平。若战争以这种方式结束,赵氏必将得到巨大的丰收,比以前更强大,更不好对付,而过几年赵鞅或赵无恤入主朝堂,他们就不用混,可以逃到别国去了。
知跞却笑了笑,道:“赵氏已经背弃君命和礼法,是晋国叛臣,老朽怎么会和他们讲和?我的意思是,晋国也是时候和齐、卫、郑尽弃前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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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朝歌陷落的消息传来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晋国内部的各势力停止了剧烈的大战,转而开始伐谋伐交,暗地里不知道在进行什么肮脏的交易。
但作为国君的晋侯却像是呆滞了一般,仍未能打定主意,下达联合外国讨伐赵氏的命令。
因为知跞服侍三代晋侯,还是晋顷公托孤重臣的缘故,晋侯午一直对知跞极其信赖,无人时甚至会尊称其为“仲父”。
可这几年来,他对知伯是有一些抱怨的,作为一国执政,不是应该消弭国内的斗争,调和卿族矛盾么?为何知跞上台后六卿关系越来越紧张,对国君的权威越来越蔑视,最后赵韩与范、中行竟无视他的存在大打出手。
在晋侯眼里,这四家其实都是“首祸者”,都该死!
不过抱怨归抱怨,晋侯午手中已无兵权,公乘无人,只有一个发动国人的名义,晋国六卿里,他能依仗的也只有知氏。
何况,知跞在他耳边说的那些话,听上去的确很有道理……
这一日又是同样的情形,却听知跞危言耸听地说道:“赵氏讨伐邯郸固然情有可原,但不顾公命与范、中行开战就是对君上的大不敬了。他们侥幸击垮了范氏和中行氏,如今范氏太行以东领地全部丢失,中行氏虽然还完好,却已经丧了家主,我那侄儿中行黑肱守则有余,却不能对赵氏造成实质性的威胁……加上有韩氏相佐,若君上再坐视赵氏壮大,他们席卷太行以东只是时间问题。”
“执政的意思是,要对赵氏加以遏制?”
“不错,本来老朽天真地以为,谴一使臣去督促他们休战献地即可。但他们阻止籍秦大夫进入河内的抗命态度。却让我打消了不动刀兵就解决此事的念头,赵孟父子因为胜了几仗,竟然跋扈至此,真是想不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晋侯还是在犹豫。
“其实,若是赵氏能满足于此,将河内分割给赵韩二卿为代价,换取他们继续效忠公命,寡人也还能接受……”
但我却不能接受!知跞心想,他摇了摇头道:“不然。”
晋国中军将努力让自己忘记先前失算的愤怒和失落,重新打起精神来,尽力说服晋侯。
知跞一向觉得,赵宣子那种将自己的意志凌驾于国君之上,犹如太阳夺去星星光芒,虽然被诸卿视为楷模,其实只是权臣中的下乘者。
真正的操持国政,操控国君,要像水润万物一样,“绵绵若存,用之不勤”。他表面上什么事情都请示晋侯,然后再从中说服他,虽然有些麻烦,却不容易让这位年轻国君产生抵触心理。同时再在国都排挤其他卿族势力,让自己的党羽充斥朝堂,他是执政,这一点上,无人能与他相争!
“我听闻,赵孟在战场上受伤后,已经任命其子无恤为世子,在他死后会继承赵氏的所有领地。君上想想,赵无恤是鲁国正卿,手中已有一个千乘国,合西赵之力,又有千乘,再吞并了朝歌、邯郸、柏人的话,再添一千乘!到那时候,三千乘赵氏的领地就差不多和齐国一样大,其家半晋国,其兵僭三军……以赵无恤不臣的野心,赵氏必有晋国!”
晋侯额头直冒汗,让某个卿独大,这是历代晋侯尽力避免的事情,所以当赵氏强大时,便有了下宫之难,当三卻其家半三军,其富半公室时,便被君臣合力诛杀。
现如今,若不阻止赵氏,的确会像知跞说的那样,枝大于干,手臂比腰肢还粗,到那时,他的位置会很尴尬啊……
但真的要开战么?晋侯心里扑腾扑腾地跳,但凡是和卿族为敌的晋君,如晋灵公、晋厉公之流,似乎都没什么好下场啊。
恰在此时,殿堂外却传来了一阵骚乱!夹杂着呼喊声和乒乒乓乓的器械打斗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出了何事?”晋侯大惊,忍不住在榻上往里缩了缩。
“君上,有人在攻打虒祁宫门!”外面的寺人慌忙跑进来通报。
众人面面相觑,上一次打进虒祁宫,把箭都射到屋檐上的人,还是栾盈那厮,如今这座晋侯宫室已经五十年无事了……
知跞几步踏到殿门旁,招呼众人关门据守,同时让儿子知果出去看看。
也不知过了多久,宫外的嘈杂打斗声终于平息了,宫门这才再度开启,知果也带着几件武器和衣服前来复命。
“如何了?”
“有百余贼人想要乘着黎明换防时突入宫门,被宫中虎贲和闻讯赶来的国人杀死击退,宿卫的司马正在全城搜拿余党。”
“围攻宫门的是谁人!”知跞义正言辞,不知道内情的人,绝对看不出他是在演戏。
知果看了父亲一眼,会意地说道:“是赵氏的黑衣死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啊!”晋侯午失声叫了出来,殿内众人也是一阵面色煞白。
知果上前几步道:“君上请看!这是赵氏的符令和服色武器,这些人试图冲进宫中挟持君上!”
晋侯只觉得头晕目眩,他在位十多年了,从弱冠少年长到初为人父的年纪,虽然六卿擅政,侵夺了他的权力,晋侯越来越像一个名义上的国君。
可卿族发兵进攻虒祁宫,这还是头一次啊!
梁婴父照着定下的剧本叹息道:“没想到赵氏竟然这么丧心病狂,不但违抗公命,还试图劫持国君……这就是赵无恤在鲁国做的事情啊,将国君牢牢软禁在自己兵卒包围下,无事不能上朝,整日只能在狭小的内宫里过着连庶民都不如的日子。而赵氏则建立幕府,名为鲁卿,实专鲁权,就差篡夺鲁侯之位了,当然,这是迟早的事。”
“现如今,赵氏父子又想把这种事情在晋国也来一遍……”
晋侯慌乱下失去了分寸,也不辨真伪了,他摸了摸头顶的诸侯冠冕,的确,若是让赵氏赢得这场战争,若是这次再度向赵氏退让,坐视他们强大,那等赵氏入主朝堂时,自己的君位还能不能保住,只是赵无恤一句话的事情!
他又瞥了知跞一眼,这位老卿士一直像一位伯父一样扶持他,要不然,就再信任他一次?
“执政?”他怯怯地问道:“齐侯真的愿意和吾等和解,并助晋国剿灭叛臣么?”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绝对可以!”
见晋侯松口,知跞更是苦口婆心地劝说起来。
“齐国与鲁国是传统的敌国,而赵无恤入鲁时更是夺取了齐国的一些都邑,还霸占了邾、小邾等齐侯与国。齐侯杵臼曾在鲁地被赵氏击败过,一直记挂着所受的屈辱不能忘怀,过去数年虽然没有再战,却处处与赵无恤作对。与其说他是在与晋国为敌,不如说是在与赵为敌,如今赵氏不服晋国公命,是君上和齐侯的公敌,晋与齐大可联合伐之!”
“唉,一国之君与敌国联合讨伐本国卿士……这种事情闻所未闻,不知道新田的国人们能否理解……”
知伯为他打气道:“随籍秦大夫东去,却在太行遇阻而归的那些国人已经见识到赵韩二卿的跋扈了,而在国都的人,也将知晓赵氏悍然派人进攻虒祁宫,妄图挟持国君的罪行。赳赳武夫,公侯干城!新田的国人,一定会支持君上讨伐叛臣的!”
晋侯的紧张稍微缓解,只有在新田,在国人簇拥包围下,他才能感到一丝安心。
“那国内的其他各卿……”
范皋夷站出来高声说道:“君上放心,范氏虽然主邑朝歌陷落贼手,但太行以西的两片领地仰仗执政发兵保护,晋阳赵兵未能攻入。我和驻守瓜衍之田的士鲋大夫一定会拥护君上,六县之地尚能征兵近万!“
梁婴父补充道:“中行氏也未灭亡,执政的侄儿中行黑肱愿意效忠君上,他在东阳能征兵近万,此外中行氏在陆浑地和太行以西的领地,也能征兵五六千!”
知伯最后表态:“知氏虽然弱小,但老朽领地上的两万五千虎贲也愿唯君上之命是从!”众人不知道的是,中行黑肱为了保全自己,甚至在密信中声称愿意成为知氏小宗,让二荀重新合一,这也是知伯与赵氏撕破脸的底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晋侯坐姿越发轻松,他暗想道:“算上新田的近万国人兵卒,太行以西理论上能集结五万兵卒,就算有一半留守县邑,也有三万可用……而赵氏在太行以西,只剩下一个留守兵卒万人的晋阳,一个空虚的长子,以及可以忽略不算的几片分散领地……”
但他随即想起了什么,又追问道:“我担心的是魏氏和韩氏,赵氏虽然悍然派人闯宫,但韩氏不知道是否知情,魏氏和赵氏走的近,我也担心他们的态度……”
韩氏是六卿里最弱的,尚能出两万兵赋,其中太行以西便有万人留守。而魏氏就更强了,与知氏兵力相当。
韩魏是垫底的弱卿,但事到如今,他们的向背却决定了这场晋国内战的走向。
“韩氏与赵氏乃一丘之貉,此战里被许诺了太多利益,只能希望他们不敢对抗国君,至于魏氏……”
说到这里,知伯瞥了一眼范皋夷,只见这位新任的范氏家主心疼的闭上了眼睛。
的确,魏侈父子看上去憨厚老实,可索要起好处来,却一点不客气,先要了两县,约定明年开春后交割。而朝歌城破,赵鞅未死的消息传来后,魏氏倒没有像知伯担心的那样突然反正,助赵氏攻知,只是派魏驹来新田,将两个县的价码加到了三个县,交割日期也变成了秋收后……
如此一来,魏氏很快就能尽有解池附近的河东之地,范皋夷也只剩下三个县了。
知伯知道自己这是在割肉饲魏,却无可奈何。
在范、中行都残缺不全的情况下,赵氏赫然成为晋国第一,也是天下第一强卿,哪怕独立成一国,也能主宰中原局势。所以留给知伯的选择只剩下两个,要么被赵氏慢慢压死,要么搏一搏,合众弱以攻一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魏氏所处的地理正好远离了东方战场,加上一直以来与知、赵两面较好的策略,让他们的站队摇摆不定。
知伯只希望自己抛出的香饵能套住魏氏父子,至少让他们保持中立,让自己完成既定的计划。只希望赵氏能给他们的东西,不足以诱惑魏氏公然与晋侯、执政对抗……
他咬了咬牙道:“请君上放心,魏氏家主已经声称,唯君上之命是从,他们会守土安民,不会助赵氏为乱!”
“善……”在知伯连续数日的引诱和哄骗下,晋侯午这回终于下定了决心。
“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赵氏虽然是首祸者,还犯下了冲撞宫门的大罪,可寡人宽容,还是要给彼辈一个机会。传我诏令,命赵氏将朝歌、河内地交予公室,再勒令赵氏庶子无恤带着私兵回鲁国去,此生不得再踏入晋国半步,更不能继承家业!赵卿虽然未死,却重伤不治,他要告老致仕,赵氏一分为三,分割给其三子!”
“将信件送往大河,再顺流去温县交予赵孟,告诉他,若他还当自己是寡人的臣子,便依从诏令去做,则赵氏能存;若他不从,则赵氏便坐实首祸之名,叛晋者,昊天鬼神在上,寡人与友邦、诸卿共诛之!”
知伯在旁听之任之,虽然心中暗笑晋侯天真,到了这份上还寄希望于赵氏能放弃到手的一切,嘴上却说道:“不错,若赵氏真的能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依然愿意与他们结姻亲之好,先前我可是与赵孟约好了,要让他将长女嫁给我的长孙的……”
此时此刻,他再度恢复了先前一度失去的上善若水之心:既然两条细流无法将他们溺死,那就合百川为海,合众弱攻一强,就不信淹不死不守晋国礼法规矩,不按照他预想行事的赵氏!
他略有些得意地想道:“赵孟,赵氏庶孽子,面对君上的这条诏令,不从就是公然叛晋,面对天下围攻,从则会失去一切,你们当如何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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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等应该速速发兵北上,据斥候来报,北面十分空虚,中行氏只控制了洹水以北,以南的中牟、戏阳自行其是,而雍榆则是范氏仅剩的县邑,各自的守卒不过两千余人,只需要大军开拔,便能攻下这三处!”
说话的人嗓门极大,是喜欢进行军事冒险的邮无正,攻克朝歌不久,他就叫嚣着要帅师北上。
与之相反,杨因却表达了自己的反对意见。
“不可,攻朝歌过程中,投石机连续投掷,坏了近三分之一,器械尚且如此,兵卒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躯。他们不但会劳累,还会对战争心生厌恶、还会在屠戮后心生恐惧,适当的休憩是可以保持大军的战力,而不是盲目北进。臣认为,比起不考虑后果的冒进,巩固朝歌更为重要,平稳度过秋收更为重要!”
作为仲裁者和决策者,赵无恤也在权衡利弊:鏖战数月,赵韩两军亦有伤亡,临时征召的劳役则直接解散归乡秋收,韩虎也带着数千韩兵回河内休整,如此一来,赵无恤手头仅剩万五千人了。
算了算能调拨的机动兵力后,赵无恤做出了决定:“在秋收期间,暂时休兵,对邯郸氏,我要攻心为上,攻城为次!”
武将们有些失望,文吏则纷纷松了口气,他们怕就怕赵无恤强起疲惫之师,若是胜了还好,若是受挫,赵氏的局面就会变得艰难。
但赵无恤话音一转:“不过军中的鲁人也别一心想着归乡,告诉他们,此次征召日期延长,家中的田地县中自然会派人协助。这几次大战众人立功甚重,朝歌府库里的钱帛粮食,每个人都能分到一些,军功所授的田宅都记录在案,战后进行嘉奖。各旅将轮番休整,同时渡过淇水,抢收敌人粟麦。”
七月将尽,一切的一切,都为了能平稳度过秋收。当然,在稳定后方的同时,赵无恤也让邮无正秣马厉兵,在为北图邯郸做准备。
早在朝歌城破后数日,他便让盗跖和虞喜带着两支灵活机动的部队渡过淇水,一面打打草谷,一面深入到邯郸氏的领地上传播中行氏大败的消息,同时还让先前在牧野一战中俘虏的邯郸人回去,为赵无恤联络各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邯郸氏连死两代家主,折损一半兵员,已是元气大伤,加上两个靠山都被打败,投降派也到抬头的时候了。
“秋收后,便要将战线推进到洹水,而首当其中者,便是中牟、戏阳、雍榆三县!”
稳定朝歌周边局势后,赵无恤将朝歌交给邮无正和杨因管辖,他则抽空回了一趟温县,因为他得知消息,赵鞅伤情不太乐观……
……
八月仲秋,天已转凉,因为心中有事,沿途的秀丽风景赵无恤也无暇观看,只是偶尔在县邑亭舍停留时,才问一问周围的民情。
虽然并无公命,但战后赵氏与韩氏还是私下对河内进行了分割。
河内地区有六县十三城,户近七万,口四十余万。凡、共以南归韩氏占领,而凡、共、百泉、孟门、牧野、朝歌等县邑则归赵氏,大体上,赵氏分到了四分之三,而韩氏则有四分之一,多劳者多得,韩虎也没什么怨言,忙着接受地盘去了。
所以赵无恤先过赵氏占领区,再过韩氏占领区,一路上就他所见,河内的情况不容乐观。
老子有言,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
因为赵氏与范、中行交战持续数月的缘故,昔日“邦畿千里,维民所止”的田野上少见农人,原本是膏腴之地的乡、里亦人烟稀少:因为不少范氏之民在赵军到来前北逃朝歌,接着又被张柳朔疏散到淇水以北,所以行在涂道上,许久不见一个人踪。
昔日的富庶之地,战后却是这般凋敝,赵无恤能约束武卒的军纪,但韩氏兵、鲁国兵却难免抢掠,这对河内民生造成了很大的损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战时还可以说“因粮于敌”,可在范氏毁灭,中行残缺的情况下,太行以东的战事其实已没有悬念,河内从敌境变成了赵氏维持战争的前沿基地,所以一些政策,也需要进行调整。
赵无恤已经采取了一定措施:薄疑等投降的范氏僚吏官复原职,“法三章”被推广到占领区全境,驻守各邑的赵军开始严肃军纪,索拿盗寇和二卿的逃兵流卒,同时派人跟随渡过淇水的前锋去北边招揽流民归乡。
在这些举措下,赵氏占领区和韩氏占领地的区别就显现出来了。
朝歌和凡、共等地的局势已经稳定下来了,大量投降的范氏僚吏成了统治的基石,赵无恤开仓放了二三十万石粮食出来,匀给各邑,力求不发生饥荒,民众们也自发地组织进行秋收。
而韩氏的河内地,大乱之后,人口减少,百姓缺衣少食,道上的路人很多破衣烂衫,羸弱饥瘦,少人还在往赵氏的控制区跑。
赵无恤不由想起了后世魏惠王的“邻国之民不加少,寡人之民不加多,何也?”想必现在韩虎也在为此犯愁吧,不过自己领地上的民众留不住,这可就怪不得赵氏了。
在沿途稍作停留后,一行人快马加鞭,只花了数日便回到了温县。
……
在宫室外等待赵无恤的是他的阿姊季嬴,绝美的脸上带着一丝忧色,领着他往里走时也一言不发。
还是赵无恤主动上去拉住了她的手,轻声问道:“父亲怎样了?”
旁边有竖人路过,季嬴轻轻抽出了手,靠近无恤道:“昨日才昏迷了一次,亏了灵子诊治才复苏过来……”她说着说着双目垂泪,无恤连忙安慰了她,两人一同入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晋国中军佐坐在一张矮案后面,患痛风的腿搁在铺有衬垫的足凳上。他左手把玩着棋盘上漆木雕成的马,将它放在红肿的手里翻来覆去,右手则任由乐灵子把脉。
赵鞅的状况比赵无恤预想的还要糟,他的脸颊消瘦,关节发炎肿胀,光看着就让人心痛。见他如此疲惫,如此虚弱,无恤和季嬴都很难过……
“不过是中了一箭,也不是致命伤,为何会如何严重?”诊治完成的间隙,赵无恤拉着精通医术的妻子低声问道。
新婚燕尔后赵无恤便匆匆离开,乐灵子却没有怨色,反而尽力辅助季嬴管好内事。春秋之世无岁不战,无论地位高低,男子一生中的三分之一都在征途上,这时代的女子必须习惯。
她叹了口气:“舅的箭伤已经愈合了,后遗的症状也在好转,谁料几年前的风疾却又复发了,如今虽无性命之忧,但恐怕无法下来走路,也无法长时间理政,更别提领兵出征了……”
“真是天妒英杰……”赵无恤无语半响,有什么东西噎在喉中出不来,最后只能说出这样一句话,但随即却又笑着迎上去,将朝歌的近况告知赵鞅。
“我也未想到,伤势尚未完全好,朝歌便被你打下了。朝歌是殷商的旧都,秦赵嬴姓的先祖飞廉、恶来、季胜都在那里世代为臣过,如今也算收复故里了。”赵鞅一边喃喃地说,一边把那匹马放下,他这一生可能再也无法骑马驰骋了。
“我和范氏关系尚可时曾多次路过朝歌,在鹿台废墟上凭吊古人,在殷商王陵周围献牢祭祀。如今赵氏攻下朝歌,和当年周人灭亡大邑商很像,骤然得之的东西很容易骤然失之,朝歌繁华,小心你手下的兵卒们沉迷其中,也要注意收复范氏的臣僚。你这次回来,带着尚书的《无逸篇》《多士篇》读一读,学学周公旦是如何防止周人腐化,如何治理殷顽民的。”
无恤应诺,赵鞅接下来开始给赵无恤传授了一些治民的经验,过了一会才拍了拍额头道:“是我糊涂了,你又不是第一次受封的时候,如今已经是鲁国执政,统治着一千乘之国,这些东西想必不用我来教。”
衰老受伤的虎士比过去更贴近“父亲”形象,赵无恤心里有一丝久违的暖意,连忙道:“怎么会,小子正深恨离开晋国太早,没能多受父亲教诲,真正到治理一国时才吃了不少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了一会话后,赵鞅有一些累了,他每天都要花大半时间休憩,于是他无力地微笑道:“汝等暂且出去,让我与无恤独处。”
二女举袂施礼,然后慢步退下。
直到这时,赵鞅才将那份压在棋盘下的帛书抽了出来。
“你旬月便破朝歌,知伯的算计落空,想来是技穷了,他在新田让自己人演了一出赵氏进攻公室的把戏,想要占据礼法大义,以公命相逼。这是国君和知伯前日寄来的信,你看看。”
赵无恤将上面的内容扫了一遍,冷笑了起来。
“他们要赵氏将朝歌、河内地交予公室,再勒令我带着兵回鲁国去,此生不得再踏入晋国半步,更不能继承家业!而且还要父亲告老致仕,赵氏一分为三……”
赵鞅盯着赵无恤问道:“你怎么看?”
赵无恤长太息,痛心疾首地说道:“看来国君之侧,出了陷害忠良的奸佞小人啊!”
ps:《公羊传.定公十三年》:荀寅与士吉射者,曷为者也?君侧之恶人也。此逐君侧之恶人,曷为以叛言之?无君命也。历史上,老赵恰恰是“清君侧”第一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知伯的条件虽然过分,但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不如遣使去新田申辩,请求能宽容一些……当然,让赵氏一分为三是不可能的。”
今日赵鞅身体还是不适,他不想让众臣看到他虚弱的模样,故只是露了一面后就让赵无恤主持会议。
赵无恤公布了来自绛都的那份“最后通牒”,被这东西吓坏了的温县大夫赵罗就怯怯地说了一番话,他一贯胆小,不敢公然对抗执政,不过他这迂腐意见,赵无恤只是在心里轻蔑地撇了撇嘴,看来温县,真的得换个主人了。
“岂能向知伯低头!”
一声怒吼淹没了他的话音,赵无恤顺着声音看去,是马首大夫赵伊吼道:“接受知伯的过分要求就是示弱,马首子弟战死者不计其数,若我只能带着卒伍们的尸骨返回晋阳,那那么多人在战场上死了又有何价值?”
马首地处北国,土地贫瘠山林众多,赵伊一直想换到平原地区来,如今赵氏夺取了大半个河内地,他的新领地有了希望,可以一旦赵氏接受帛书上的条件,就意味着他不能在这场战争里获得任何好处。
“能停战自然是好事……但得看在什么条件之下,若今日答应苛刻条件,则赵氏便要四分五裂,而且还不能保证知伯的信誉,也许吾等刚刚马放南山,他们便再度勾结范、中行的残部,拿起武器想要灭亡赵氏。”笔吏周舍停止了记述如是说。
“这不仅是知伯的条件,更是国君之命,君命如天……若是直接抗命,赵氏便会被他指责为首祸者、叛臣。”赵罗弱弱地回了一句,他上过几次战场后被那惨烈的场景吓坏了,巴不得战争早点结束,尽管知道对方条件苛刻,但还是希望能先谈一谈。
无恤先不发表意见,观察了一会众人反应后,群臣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多数人对这道最后通牒愤愤不平,但同时也对违背国君之命有些担忧。
时机成熟了,赵无恤目视阳虎,他是在场众人里,对忠于国君最嗤之以鼻的人。
“二三子!”阳虎会意,他高声大喝,声音在屋宇间回荡。
“我不是晋人,旁观者清,且听我说说我对国君和执政的看法!”他十分无礼地对着地上啐了一口,惹得厅堂内众人侧目。
“我听鲁国的长者孔子说过一句话,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晋侯给赵氏发来的这篇帛书是乱命,是苛政!不可从也!何况君命如天不假,但我一个外国人,只知赵氏,不知有晋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统领车兵的王孙期亦道:“不错,吾等乃赵氏之臣,非晋侯之臣,私臣只为主君服务,其余一概不知,主君言战则战,主君言和则和。”
接着他们纷纷起身言志,愿唯赵无恤之命是从。因为昨日刚刚在大河边举行过委质效忠的缘故,赵鞅的臣下们也要开始向无恤尽忠了。
却听赵无恤在矮案后缓缓说道:“赵氏入晋已经十二世了,世代忠良,按理说国君之命,我父子是不会违背的……”
他不等众人出言,便突然话音一转道:“但这份帛书,恐怕没有一个字是国君自己的意思!”
阳虎大声说道:“君子的意思是,这份帛书,其实是知伯的矫命?”
“不错,如今朝廷有知氏和范、中行余孽等贼人专权,勾结外敌残害赵氏忠良,危害国家社稷。而君上多病志失,被知伯架空成了傀儡,不能省察吾等忠心。”
向众人揭露了这一“事实”后,赵无恤站了起来,越说越激动。
“有句话说得好,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赵氏作为忠臣,乃万千国人的希望,非但不能向奸邪屈服,还要坚定地拒绝知伯的妄想,继续既往的战略。”
“知伯虽然能勾结齐、郑、卫,但他们各怀心思,绝不会统一行动,这便给了吾等各个击破的机会!别忘了,赵氏也有朋友,鲁国、韩氏、宋国、曹国、泗上诸侯,足以匹敌。等席卷东阳后,便能向西进军绛都,诛君侧之恶人,还晋国一个朗朗乾坤!”
他振臂而呼,目光炯炯,而群臣们则纷纷跪下来,袒露右臂表明心志。
“诛奸邪,清君侧!”
不单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阳虎,坚定的主战派王孙期、郑龙,还有赵伊、周舍他们一一起立,然后屈膝下跪,高喊着臣子公然违抗上命的嚣张口号,响彻于温县的殿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诛奸邪,清君侧!”
“诛奸邪,清君侧!”
……
”诛奸邪,清君侧?“
数日后,韩氏主邑平阳,因为位置的关系,这里总是比绛都要先得到东方的消息。
听着满头大汗的孙子韩虎叙述赵氏的檄文,韩不信猛地站了起来,啧啧称奇半响后才坐回榻上,细细品味里面的内容。
赵氏在檄文里将知伯宣称的罪名一一反驳了一通,反而认为知氏才是晋国最大的奸邪,并针对“首祸者人神共诛之”,针锋相对提出了“清君侧”的口号。
“赵氏是铁了心要与知伯对抗到底了,赵无恤离开温县后,又到野王寻我,他痛心疾首地叙述知伯垄断朝纲,拘押国君,陷害赵氏,请求韩氏能继续和赵氏站在一条战线上,祖父怎么看?”
韩不信缓缓说道:“本来知伯身为执政,要求赵氏休战,交地是名正言顺,若赵氏不服,就是公然叛晋,到那时,韩氏就要为难了。因为晋卿里,无论是赵、范、中行还是魏氏,其实都干过弑君或僭越忤逆的事情,唯独我韩氏,几百年来一直尊公室,毕竟吾等是曲沃公室仅存的一脉……”
韩虎犹豫地说道:“知伯以执政之尊,纠合了公室的威信、绛都国人的力量,还有范、中行在太行以西的残部,的确能凑出两倍于赵氏在晋国的军力……”
“若加上魏氏,则是三倍……”韩不信却笑了起来:“不过我看魏曼多是不打算轻动的。其实知伯也派使者来过,他承诺只要韩氏两不相帮,便能坐享现在占领的河内地,等赵氏覆灭后,甚至还能多分韩氏一些好处,而韩氏的女婿伯鲁也能继承卿位。而魏氏那边也有人来,想要约着老夫按兵不动,韩魏两家中立互保。”
韩虎一愣,若真如此的话,局势将从赵氏全面占优,变成处境艰难啊……太行以西自不必说,一旦齐国入局,也是个极其麻烦的对手,赵氏或许就会在这种两面的钳形夹击下慢慢被消耗、崩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咬了咬牙,膝行靠近几步,三稽首道:“或许祖父觉得知伯的许诺和魏氏的建议很诱人,但小子认为,虽然最初知伯的阵势兵多将广,盟友众多,可最终能获胜的,还是赵氏!”
韩不信笑着扶起孙子:“你对赵氏倒真有信心。”
“小子毕竟在河内战场上同赵氏并肩作战了几个月,对他们的了解还是较深的,三月灭范氏、旬月破朝歌,在之前谁能想得到?但赵氏却办到了,赵无恤,他是一个可以变不可能为可能的英主,赵氏在他手里,绝不会轻易就失败。”
韩不信点了点头:“也亏了你的判断,韩氏才能得到大片领地……“他皱眉许久后,才抬头问道:“对了,赵氏许下的好处是什么?”
“子泰说,等真有一天清君侧成功了,中行氏必然被族灭,他们在太行以西的数县都会交割给韩氏!”
韩不信计较着厉害,终于展眉而笑。
”实话说,我对知伯是半点信任都无,不过跟着魏氏一起中立互保,似乎是最保险的。可再三思索后却发现,如今韩氏已经陷入太深,根本无法脱身了。毕竟韩氏的领地不比魏氏,我们横跨太行,在东面也有不少利益,若是首鼠两端,到头来知胜则会对韩氏翻脸,赵胜则会惩罚吾等的背叛,既然范与中行两家都只能撑几个月,我不觉得魏韩合力能喘息多久,中立之事,看似划算,其实是没远见的表现……“
“那祖父打算怎么办?”
“公然反叛国君是没好处的,因为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但既然赵氏子聪明到祭出清君侧这一说法来,韩氏或许可以继续追随他们。”他摇了摇头道:“真是佩服赵氏子,竟然能想到这么好的借口为自己争取大义。”
韩不信正色道:“你回去告诉赵无恤,韩氏会继续与赵氏并肩而战。但老朽的条件是,除了太行西面的几县外,韩氏还要陆浑地。此外,太行以东的战事,韩氏不再参与,我会为他们守好西面,只管守不管攻,领地兵力都要收缩回城邑来驻守,我可不希望战争胜后,韩氏已经被打得千疮百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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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赵鞅、赵无恤以晋阳、河内叛!太史,写下来,快将这一点写下来,赵氏父子背弃十二世为晋臣的忠心,我要让他们的臭名永世留于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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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中旬,当赵氏的“清君侧”檄文传来后,晋侯气得直咬牙,知跞虽然操控了晋国朝堂,但他的手段一直让晋侯以为,自己是能做得了主的。做国君的最恨臣子忤逆,加上知氏的党羽在旁边添油加醋,晋侯顿时勃然大怒,甚至要亲自提兵去讨伐赵氏。
“君上息怒,不值得为叛逆伤了贵体,赵氏悍然叛乱,上不尊君命,下残暴民众,想来不久便会灭亡。”等晋侯脾气过了顶峰,知跞才站出来说道。
“叛国大罪好似带毒的蔓草,”晋侯咬牙切齿地宣布,“必须连根拔除、斩尽杀绝,否则叛逆便会四处滋生。”
“仆臣已经在做了,数日前,绛都征发的国人们已将赵氏下宫夷为平地;与此同时,河西、河东两地的数千知兵也将耿县团团包围,有赵氏的两个儿子去劝降,想来会很快陷落。然后便是广召诸卿大夫,以及友邦一同伐赵。”
晋侯点了点头,说起这个,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问道:“范氏和中行氏家主的谥号定下了么?”
范皋夷出面说道:“定下了,分别是范昭子和中行文子:容仪恭美曰昭,有仪可象,行恭可美。愍民惠礼曰文,惠而有礼,都是美谥……”
“这便好,二卿虽有小过,但比起赵氏的罪大恶极来,实在算不了什么,堂堂一国之卿被赵氏逼死,真是不幸……齐侯公子阳生近来如何了?”
梁婴父道:“公子阳生听说君上要放他回齐国,高兴得以头抢地大哭不已,泣泪满面地说要效仿当年楚国陨公钟仪,归齐后尽力结两国之好,一共攻赵。”
“善,齐侯愿以姜姓公女嫁我,而我也愿意以公室女弟嫁给公子阳生,齐晋应当尽弃前嫌才对……”
晋侯午笑了起来,比起晋国公室一向貌不出众的公女,齐国的姜姓女子可是出了名的妖娆可人,而且个个身材修长,是后宫必备的美人,他的曾祖父晋平公就对此乐而不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看来赵氏的“叛逆”,在某些事情上也不算坏事。
晋侯“处理”了当日政务,被知伯坚定了赵氏会败亡的信心后,再度心满意足地回寝宫享乐去了。
等他走了之后,真正的朝会才在知氏一党的小圈子里开始。
“韩氏看来是要和赵氏站一块了,韩伯没有来绛都面见国君和执政,只让他侄儿带来了一份自辩和诉苦的信……”知果一向报喜不报忧,一张口就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不过至少他们没有发兵来救赵氏下宫,想来韩氏也没蠢到让韩卒为赵氏前驱。”梁婴父则在往好的地方想。
“魏氏还是不愿意发兵协助攻耿县,他们在忙着接收范氏的河东三县,不过我撤离前把男丁和粮食全运走了。”范皋夷十分不忿地说道。
“执政,耿县城墙老旧,又有阿宵领兵,应该不难攻克,可拿下耿县后应该做什么?”
知果接话道:“无非是以下几条,先北上晋阳,先扫清韩氏,亦或是直接东出井陉,协助邯郸和中行残兵,再与齐军汇合,灭赵氏于河内。”
知跞却摇了摇头,否定了第三条:“晋阳尚有一万赵兵,而韩氏在太行以西也有万余兵卒,不可不防,若直接东出井陉,是给他们在内作乱的机会。”
“阿瑶在北面统军,他已献上一计,且看接下来如何施展。吾等暂且在太行以西集中兵力作战,太行以东,让中行氏和邯郸残部坚持住,齐国很快就会有动作。其实早在六月中,齐侯听说赵氏与二卿交战,便开始征兵准备伐鲁,如今秋收已毕,大军已经出发了罢!”
……
与此同时,来自河内的消息也顺着大河而下,传到了夷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无恤真是胆大……”
齐国占领的夷仪城头,望着准备渡河西进的一万陈氏大军,面如冠玉的君子陈恒开始对老朋友的举动评头论足起来。
“如此一来,晋国就彻底分裂了,倒是给了其他诸侯一个好机会。”
话中虽带讽刺和幸灾乐祸,可他心里何尝没有一丝羡慕。
“子常莫不是在想,要在有生之年,完成陈氏代齐的壮举,窃国为侯?”三年前的夹谷之会上,赵无恤的这句大实话一直是陈恒心中的一颗刺。
“我看你赵氏才是想要窃鲁窃晋的大盗!”事到如今,陈恒倒是可以直接这么反驳,可已经没什么用了。虽然陈氏之心路人皆知,唯独齐侯还昏庸糊涂,被陈氏的花言巧语和霸业的遗梦遮住了眼睛,但他们也不敢像晋国赵氏一样公然跳反……
“清君侧……”陈恒现在觉得,若真想实现代齐窃国的梦想,从赵无恤的作为里他们能学到不少东西,像幕府就是一种极好的制度,而这清君侧,更是叛君犯上的极佳借口。当然,也得防着国内的鲍、国、高、晏反过来以此攻击陈氏。
齐侯杵臼已经越来越衰老了,等这位在位四十多年的国君死后,陈氏便会站到风口浪尖。而这次晋国内战,却给了他们一个绝佳的机会,再度削弱公室和其他卿族的机会……
虽然这时代信息传播缓慢,可齐国也在五月底便得知了赵氏与范、中行开战的消息,齐侯在四年前的大败后便一直隐忍蛰伏,与民休息,连宋之乱和鲁之乱都没搀和进去,连泗上小国也不要了,等的不就是今天么!
于是齐国六月征兵,七月时边邑齐师开始主动对鲁国进行试探性进攻,而鲁军果然只守不反击。
“赵无恤调了近半鲁兵去晋国交战,轻易是回不来的,这正是将鲁国从赵氏统治下解救出来的机会啊!”齐侯大喜,他预计赵氏与二卿的战争至少要打到入冬,这期间可以随意攻击鲁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而很快,临淄便得知赵氏旬月破朝歌的震撼新闻,这下子,齐侯再度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幸好不久后知伯的私信也来了。
晋国执政在信中建议晋齐和解,然后共同对付勃勃升起的赵氏,战后属于晋国的归晋国,原本属于齐国的归齐国……这也意味着,知氏代表晋侯,愿意放弃鲁、莒、卫、泗上诸侯,来换取赵氏的灭亡。
这是从天而降的礼物啊!当年齐庄公和栾盈的谋划也大大不如。
“天亡赵氏,天兴齐国!”齐侯杵臼高兴得跑到太公、桓公之庙祭祀,告诉祖宗这一喜讯,他随即压制了所有的主和派,一意孤行地决定全面开战。
而陈氏,自然是最坚决的主战派。
陈恒一位家臣对陈氏父子如是说:忧患在国内的攻打强国,忧患在国外的攻打弱国。现在陈氏的忧患在国内削诸卿,代齐自立,正应该鼓动国君卷入与赵氏的战争里。攻打赵氏如不胜,齐人死在外国,朝国内诸卿势力空虚,这样的话,民众便会更加怨恨公室,陈氏便无人能抗衡了!
想法是不错,可国夏却不会傻到自己去拼杀,让陈氏在背后得利,他在军议时就提了一个建议。
于是齐侯命令陈氏发兵西进东阳,支援邯郸、中行,与赵氏主力直接碰撞,而公室和国、高军队的主攻方向则是鲁国。
作为家族常驻临淄的代表,陈恒领命后一脸为难地退朝了,可回到夷仪后,他却对国夏的自作聪明冷笑不止。
“国夏以为鲁国就是一块放弃的鱼腩了么?我看不然,既然赵无恤能放心地带兵西去,鲁国那边的抵抗之顽强,或许会让他们磕掉门牙,反而是东阳这边,大有可为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眺望大河对岸,那里是中行氏控制的河间地,沿着河水逆流而上,便能抵达正在鏖战的河内地区,朝歌已经陷落一个月了,邯郸、范、中行的残部据守着淇水以北的地区。若陈恒一心为松散的晋齐同盟着想,就应该速速去协助守卫戏阳、雍榆、中牟等地。
但陈氏是个贪得无厌的家族,一向先家后国,先私后公,在得到夷仪后,他们对河对岸那片地广人稀的土地,也觊觎已久了……
所以陈恒没有第一时间带兵去往河内支援,而是派使者携带礼物渡河,去河间地招募戎狄部落,劝他们脱离即将树倒猢狲散的中行,归附陈氏!
他要争取在明年开春前,让河间地北部那数十个戎狄部落易帜。
陈恒自己则借口兵甲器械不足,在夷仪磨蹭了许多天,思考着要用什么法子才能将中行氏在河间地南部的那几个县邑搞到手……
“要不要派使者联络下赵无恤呢?”陈恒有些犹豫,他一方面希望晋国内部打得越乱越好,越久越好,顺便把齐国公族削弱一番。但他同时也忌惮赵无恤此人,若卧榻之侧的赵氏太过强大,对陈氏并无好处。
不过没等陈桓有行动,赵无恤却主动来联络他了。
“无恤奉父命伐君侧恶臣,旌麾北指,戏阳已降,雍榆束手。今治兵甲三万,将秋狩于中牟城下,子常可愿来此一会?”
陈恒将这封信揉成一团扔进大河,无语凝噎,赵无恤在这次战争里真是以一个“快”字震惊天下了,才破朝歌不久,这么快就开始经略淇水以北了么?若这是真的,他就更不会去招惹赵军了……
因为赵无恤的意思很明白:“我不想与你为敌,休要过来自找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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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无恤在给陈恒的信里说谎了,他非但没有三万甲兵,手头算上民夫劳役,算上收编的三千邯郸降兵,连两万人都不到……
不过他也说了实话,在中行氏覆灭的消息传开后,原先隶属于邯郸氏的各县都觉得自身难保,在赵无恤遣轻骑和散卒四处制造大军即将到来的恐惧下,戏阳县首先投降。
随后,在戏阳县兵的协助下,范氏在太行以东最后的领地雍榆也独木难支。被小股赵兵围攻不久,县吏和不愿意降赵的人以为赵氏大军将至,便弃城而走,渡河往对岸的卫国去了。
两邑既下,如今在洹水以南,淇水以北的,就只剩下五千户大邑中牟了……
到这时,西面晋侯与知伯宣布赵氏为叛逆,夷平下宫,围攻耿县的消息他已经通过韩氏得知。而东面鲁国形势也不乐观,从六月份起一直在承受齐国的零星攻击,这种不痛不痒的骚扰从八月下旬起正式变成了数万人的大举进发!
两面受敌的情况下,赵氏面临抉择,战略上的抉择,孰轻孰重,关系到胜利的机会和家国的未来。
这期间,邮无正这么劝说赵无恤:“不如帅军从孟门西进,和晋阳赵兵汇合,寻求机会一举击败知氏,再进入绛都,如此,便能实现清君侧了!”
但也有人反对道:“若如此,赵军要付出的代价就太大了,以万余兵卒西进,寻找数倍于己的敌军决战,固然会很快结束战争,但即便胜了也是惨胜,赵氏很可能要损失惨重,反倒让魏氏等观望者捡了便宜。”
赵无恤有自知之明,虽然他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可实际上跟明初的朱老四不可同日而语:朱棣攻克南京便能篡位,可赵氏就算费劲全力攻克绛都又能怎样,晋侯只是傀儡,知氏大可以带着他跑回领地去。一旦一击不中,反倒将主力困在太行以西,赵氏抛在后面的河内、鲁国和可能会丢得一干二净。
在西进战略被否定后,也有来自鲁国的家臣劝说赵无恤先东返鲁国,击溃卫、齐后再转身对付太行以西的诸卿,同样,也有人对这个计划提出反对。
“不然,齐负海岱,幅员千里,人口四十万户,可不是想击败就击败的。上次齐国大败于赵氏,定然铭记在心,我听闻齐侯在国内无一月不训国人,一心渴望报仇雪耻,主力东去与齐战于河济之间,或许在大战十余,小战数十后真的能将齐国人击败,可那时候赵氏肯定也精疲力尽,西面晋阳孤立无援,实在不是好的策略……”
就这样,赵无恤暗地里戏称为“总参谋部”的家臣团各抒己见,却终究与他的心意不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今赵氏虽然取得大胜,但局面依然不容乐观,也是不幸中了“狡兔三窟”这句话,他们的战线分裂为三条:
第一是西部战线,由晋阳和韩氏领地、长子县等分散在丘陵和盆地的城邑组成,晋阳一万兵赋,韩氏万余守卒,攻则不足,守则有余。
第二是东部战线,也就是齐鲁边境,鲁国那边赵无恤留下了两千武卒,以及半数三军,同样是守重于攻。
第三是从河内一直往北,直到柏人的中部战线,也包括卫国在内,在这里,赵氏兵力也不占优势,但士气上却是压倒性的!
如今放眼四望,这条战线上的敌人已经没有敢和赵无恤野战的了,最强大的军力恰恰是陈氏那一军万余人游移不定的兵卒,赵无恤和陈恒也是“老朋友”了,他深知这个阴谋家绝不愿意和赵氏拼个你死我活,双方甚至可以做一些瓜分中行氏残部的交易。
赵无恤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东西二线撑到入冬没问题的,二三子别忘了,冬天,才是赵氏最强大的盟友,一旦入冬,无论是西线还是东线,敌军都将无可奈何!”
在这个时代,冬季才是军队最大的敌人……
他起身宣布道:“但在中线,一旦入冬,吾等也将寸步难行。三线中唯独中线是占优势的,不如就将这条优势发挥到最大!所以我决定集中兵力,尽快从中线打开局面,争取入冬降雪前击穿障碍,打到邯郸去,打到柏人去,打到井陉去!”
“中线?井陉?”家臣们面面相觑,西面是西赵的核心晋阳,东面则是东赵的根基鲁国,这两处遭到进攻,按照常理应该发兵去救才对,赵无恤却决定暂时让他们各自撑住,反倒要先从据守的邯郸、中行处起手么?
赵无恤开始讲述自己的理由:“邯郸氏连丧二主,人心散尽,已经成了一节腐烂的空心竹子,只需要一军之众便能捅个通透。邯郸氏的三千兵卒也被俘虏好几个月了,他们深受军吏训导,基本接受了赵氏乃邯郸之主,也是他们主君的现实,有这些人带路,攻略邯郸无往不利!”
“邯郸既破,接下来就是中行氏的东阳、河间,鼓肥和河间地的戎狄部落都是群反噬主人的中山狼,有析成鲋、翟封荼去鼓动,说动他们发动叛乱并不难。”
“等扫清中行后,消灭后方的威胁后,回晋阳最方便的道路,也是直捣知氏老巢最方便的捷径井陉便能打通!到时候形成一个敌人意想不到的战略大回旋,以弧形之势回归晋阳,发东阳、太原之甲,再沿着汾水南下,约合韩氏横扫诸卿,则绛都可下也!当然,因为位置的关系,还能稳定长子县,并看住卫国的异动。”
在征服东阳的过程中,赵氏会越战越强,最后完成中线的滚雪球,先中后西,获得晋国内战胜利后,最后才回头解决东线,这就是赵无恤的战略计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番话说服了众家臣,八月底,秋收已毕,赵无恤留下五千人驻守河内,他则带着主力挥师北上,开始围逼中牟县。
……
正如家臣们所言,中牟是一座五千室的大城,此处原为卫地,系卫国北界,后属于晋,再归入赵氏。
这里不仅是晋国扩大对外兼并战争中的军事重镇,同时也是齐、晋、卫之间的交通枢纽,北上邯郸、柏人的必经之路。
赵无恤遥望林木葱葱,中牟土黄色的外郭出现在地平线上,不由感慨地说道:“当初中牟设县时,晋平公问赵文子说,‘中牟是晋国的要地,是邯郸的重镇。我想选用一个好县令,派谁去好呢?’赵文子便推荐了自己的仇人邢伯子,并声称‘私仇不关公事‘。他就是这样一个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的人,若是晋国执政能像他这样,何至于四分五裂争斗不休,可惜我没有机会一睹曾祖父的风采……”
赵无恤的御术老师王孙期就在旁边,他便道:“世子想要与赵文子同游,可知道,当年赵文子想与之交游的早逝者又是何人?”
无恤笑道:“我当然知道,曾祖父和叔向路过九原墓地,曾说过,若是能让在这里埋葬的历代卿士复活同游,意属谁人?文子意属者,正是范武子,他是范氏的第一代家主,纳谏不忘其师,言身不失其友,事君不援而追,不阿而退……”
王孙期严肃地说道:“但时过境迁,如今恰恰是世子灭亡了范武子的后人,若文子再世,以他容易触景生情的性格,不知要如何感慨了。”
赵无恤笑道:“你说得对,就好比当年文子推荐的中牟县大夫是贤明的邢伯子,如今管辖这里的,却是赵氏的叛臣!”
王孙期叹息道:“不错,中牟不比之前轻易夺取的两县,这里城坚民多,较为富庶,且易守难攻,恐怕要花不少时间。中牟宰臣佛肸,我与此人见过几面,恕我直言,他虽是个背弃主君的小人,可也是一个人才,是昔日赵氏最能干的宰臣,仅次于董子……”
赵无恤目光突然收缩如针,佛肸,后世因为孔子而留名史册的人、以赵无恤听说过关于此人的种种事迹来看,绝不是等闲之辈,难怪历史上赵氏两代英主花了二十多年时间,才将中牟城摆平,这是自朝歌城后,无恤面临的第一块硬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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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中牟辖区后,赵无恤便发现,路上所见与在河内地截然不同。道路两边的田中粟米已经有序收割,只剩下大捆大捆的秸秆来不及收走,这和其他地方范氏、邯郸氏的统治崩溃,造成粮食烂在地头无人料理的景象迥然相异。
而在发现赵军抵达后,城中也没有发生混乱,清晨时依然鸡犬相闻,墙头井然有序,若非黑压压的围城大军,与一片混乱的晋国各县邑相比,这里竟好似不闻战事,如世外之桃源。
这让赵无恤不由感慨:“不料中牟竟是一番太平之景象!”
当然,路上也有许多尘土菜色、扶老携幼之人,应是从南边逃来的流民,正所谓一将成名万古枯,赵无恤也不能否认,晋国的内战的确对太行以东的民生造成了巨大的损害。
王孙期在旁说道:“就在戏阳、雍榆等地因为战事荒废秋收,人口大量出逃的时候,中牟却在大肆吸纳民众。据说城中粟支三年,佛肸尽出府库之粮,并派小吏监督、催促各处收容流民,熬粥赈济,就地安置。”
“这么说,佛肸竟是个善待民众的良臣?”
王孙期道:“他虽是叛臣,治民却做得不错。佛肸是中牟本地人,是前任中牟大夫之子,他年轻时候便重然诺、有仁孝,急人之急,名闻东阳。继任中牟宰后政绩出众,但他却对赵氏貌合神离,反倒与邯郸、范、中行亲近,成了他们一党之人。”
近两万大军在城外安营扎寨,将中牟城围了一角后,赵无恤思索着获得的情报。
不可将佛肸单纯视为赵氏的叛臣,此人不但有能力,还有卓识,笼络了民心在手。
说实话,有朝歌的例子在前,只要花上个把月功夫,让公输班带着的那批工匠做点攻城利器出来,攻破中牟的城墙并不算困难。但观城内的士气正旺,民心可用,破墙后依然要面临剧烈的战斗。赵无恤不太想在中牟杀人盈城,更不想赵兵平白受损失,而且,攻略下来如何治理也是件麻烦事,这关系到他的中线战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何况这佛肸与赵氏并无深仇大恨,若能为我所用就好了……”赵无恤手下的恶人、大盗并不少,也不缺一个叛臣。
于是赵无恤召开军议,声称有意派人入城去劝降。
有认为不可者:“将军之前不是没派使者去过,结果戏阳都降了,唯独中牟还在坚守。”
也有认为此策可行者:“虽然未降,但也没杀戮使者,而是请他们饱食一顿后送了回来,由此看来,佛肸并没有下定决心与赵氏决裂到底……”
最后赵无恤在帐内扫了一眼:“不知谁愿再入中牟一趟,替我招纳佛肸?”
众家臣虽然说得热闹,但入敌城劝降是有很大风险的,迟迟不见有人出来请命,赵无恤不由叹了口气:“若子贡在这就好了。”
不过这时候子贡应该正在去郑国的路上,赵无恤另有使命交给他。
君忧臣辱,家臣和军吏们坐不住了,纷纷起来说自己愿意去,但这些人选都被赵无恤一一否定。入城劝降,第一是要胆大,第二是要能说会道,同时符合这两点的人本就没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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