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0章 叛臣(1 / 2)
('ps:忙,大章顶两章了
进入中牟辖区后,赵无恤便发现,路上所见与在河内地截然不同。道路两边的田中粟米已经有序收割,只剩下大捆大捆的秸秆来不及收走,这和其他地方范氏、邯郸氏的统治崩溃,造成粮食烂在地头无人料理的景象迥然相异。
而在发现赵军抵达后,城中也没有发生混乱,清晨时依然鸡犬相闻,墙头井然有序,若非黑压压的围城大军,与一片混乱的晋国各县邑相比,这里竟好似不闻战事,如世外之桃源。
这让赵无恤不由感慨:“不料中牟竟是一番太平之景象!”
当然,路上也有许多尘土菜色、扶老携幼之人,应是从南边逃来的流民,正所谓一将成名万古枯,赵无恤也不能否认,晋国的内战的确对太行以东的民生造成了巨大的损害。
王孙期在旁说道:“就在戏阳、雍榆等地因为战事荒废秋收,人口大量出逃的时候,中牟却在大肆吸纳民众。据说城中粟支三年,佛肸尽出府库之粮,并派小吏监督、催促各处收容流民,熬粥赈济,就地安置。”
“这么说,佛肸竟是个善待民众的良臣?”
王孙期道:“他虽是叛臣,治民却做得不错。佛肸是中牟本地人,是前任中牟大夫之子,他年轻时候便重然诺、有仁孝,急人之急,名闻东阳。继任中牟宰后政绩出众,但他却对赵氏貌合神离,反倒与邯郸、范、中行亲近,成了他们一党之人。”
近两万大军在城外安营扎寨,将中牟城围了一角后,赵无恤思索着获得的情报。
不可将佛肸单纯视为赵氏的叛臣,此人不但有能力,还有卓识,笼络了民心在手。
说实话,有朝歌的例子在前,只要花上个把月功夫,让公输班带着的那批工匠做点攻城利器出来,攻破中牟的城墙并不算困难。但观城内的士气正旺,民心可用,破墙后依然要面临剧烈的战斗。赵无恤不太想在中牟杀人盈城,更不想赵兵平白受损失,而且,攻略下来如何治理也是件麻烦事,这关系到他的中线战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何况这佛肸与赵氏并无深仇大恨,若能为我所用就好了……”赵无恤手下的恶人、大盗并不少,也不缺一个叛臣。
于是赵无恤召开军议,声称有意派人入城去劝降。
有认为不可者:“将军之前不是没派使者去过,结果戏阳都降了,唯独中牟还在坚守。”
也有认为此策可行者:“虽然未降,但也没杀戮使者,而是请他们饱食一顿后送了回来,由此看来,佛肸并没有下定决心与赵氏决裂到底……”
最后赵无恤在帐内扫了一眼:“不知谁愿再入中牟一趟,替我招纳佛肸?”
众家臣虽然说得热闹,但入敌城劝降是有很大风险的,迟迟不见有人出来请命,赵无恤不由叹了口气:“若子贡在这就好了。”
不过这时候子贡应该正在去郑国的路上,赵无恤另有使命交给他。
君忧臣辱,家臣和军吏们坐不住了,纷纷起来说自己愿意去,但这些人选都被赵无恤一一否定。入城劝降,第一是要胆大,第二是要能说会道,同时符合这两点的人本就没几个。
何况近几日派去叩城的人,佛肸一概不开门接受,怎么入城也是个麻烦事,也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说不定,知伯的使者也在城内。
恰在此时,一位身材高大的虎士却站了出来,说他有一计,可让佛肸开门相迎。
是戴着面具,冒称“乌有先生”,实则是鲁国逃人阳虎,他的存在在赵氏核心家臣里已不再是秘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无恤问道:“先生有何妙计?”
阳虎道:“我听说佛肸此人十分好学,对鲁国孔子十分推崇,夏天时还曾派人去宋国,邀请孔子来中牟一会……”他知道,赵无恤虽然表面上对孔仲尼不闻不问,实则还是很关心的。
无恤皱眉道:“但孔子现在尚在宋国,并未成行,恐怕不能来为我劝降中牟……何况,他现在大概已视我父子为晋国叛臣,没有口诛笔伐就算不错了。”
阳虎却笑了,手朝自己一比划:“世子别忘了,我身量体型和孔子差不多,在鲁国时,就常常有人将我二人弄混……”
……
这一天黄昏时分,中牟城头的守卒正警惕地注视着城外,却见远处的黄土路上,有一辆双马驾辕径直朝大门驶来。
他们谨慎地敲响了城头的铜钟,一些人便围了过来,待那马车渐渐近了,却见是辆带帷幕的安车,车上坐着一位身穿单衣布履的高大男子,身侧则是名带剑武夫,算上御者,仅有三人。
“来者何人!”城头的中牟城门有司大声问道,同时示意弓手纷纷开弓,朝那辆马车瞄准,自打前几日知伯的使者到来,县宰早已不再接纳城外赵军说客入内。
城门外的人声如洪钟:“应中牟宰之邀,鲁国陬邑人孔丘前来拜访!”
守卒们面面相觑,那城门有司记得的确有这么回事,便让城下的人稍等,他去告知正在巡查城防的邑宰。
不一会,佛肸便来了,只见他年约三十,三缕长须,形容清癯,大概是近些日担忧赵氏攻城,心中太过焦虑之故,面色有点苍白憔悴,不过眉眼间给人一种刚毅的感觉。一路上迎接他的是爱戴和佩服的目光,佛肸在中牟的威望无人能够动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站在城墙上往下看,腰杆挺得笔直,好似一株竖立在中牟城头的青竹。
“果真是孔子?”
“正是老朽。”
佛肸疑心地朝那车上之人看去,只见那人从车上站起来朝他举袂施礼,举止典雅,而且身高九尺有余,放眼晋鲁,的确很少见到这么高的人。
他虽然还有些怀疑,但人是自己邀请来的,无论真假都要放进来看看,便示意守卒们放下吊桥,但不开门,而是往城下放吊篮。
佛肸同时也下达了一条让人全身发寒的命令。
“若那人肯坐吊篮上来,就直接放箭将其射杀!”
绞盘缓缓拖动,吊篮朝城下放去,而城头的弓手也控弦瞄准了篮子,只能城下之人踏出死亡的步伐。
有人大喊:“还望夫子勿怪,城外有赵军包围,不能不谨慎小心些,请从这吊篮里上来罢!”
城下的“孔丘”没有立刻回话,而是转头和身旁的带剑者说了几句话,然后那带剑者便朝门口走来,愤怒地说道:
“夫子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凡事一定要名实相副才肯去实行。今受邑宰之邀,不远千里,冒险穿过河内地和赵军大营前来,邑宰却想让夫子和秸秆、酒壶等器物一起从吊篮上去,实在是不知礼为何物,恕不能从命,就此告辞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完,那人就要往回走,而载着“孔子”的马车也要回转。
佛肸这才放心下来,对左右人说道:“大概真是孔子来了。”
他连忙将头探出城墙大声说道:“佛肸知错,还望夫子勿恼,我这就大开中门,亲迎夫子入城!”
此时天将黑未黑,城外一马平川,并没有看到赵军埋伏,佛肸让人打开城门,亲自下去垂首迎接那辆马车入内。
不过等那马车进入火把映照下,看清车上的人容貌后,佛肸却猛地往后退了几步。
“你不是孔子!”
虽然穿着一身宽袖儒袍,戴儒冠,身高九尺有余,但那人脸上却罩着一块狰狞的面具,遮住了半边脸。
而他的真实声音,更是给人一种十分危险的感觉,这非但不是一位温厚博学的闻人,而像个杀人不眨眼的大盗。
“我的确不是孔子,但除了借此名义入城外,就没有能见中牟宰一面的法子了。”
“那你究竟是谁?”
中牟守卒将这辆马车和三人围得严严实实,长矛和剑刃都快顶到他们脸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人揭下了面具,露出了一张可怕的脸,蜈蚣般的疤痕从眼角一直划拉到下颚,破坏了原本的额头宽阔,浓眉大目,但却没有掩住他的阳刚霸道之气。
他再次行礼,对佛肸道:“我乃鲁人阳虎!和邑宰一样,曾是个叛主的宰臣……”
……
中牟县寺的厅堂内,身后被数名兵卒牢牢看住的阳虎却没有将为阶下囚的觉悟,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座上宾。
他左右四顾,笑道:“中牟宰真是清贫,县寺没有雕漆装饰,连名贵的瓷器也不摆上几件,难怪能将中牟邑维持到现在,而我却早早败亡……”
他转过头来才说道:“伪称孔仲尼一事,还望中牟宰勿怪。”
佛肸被骗开了城门,也不恼怒,他高坐于案几后,身旁也有数名武士环绕,看阳虎的眼神显得晓有兴致。
这位差点宰执鲁国国命的陪臣,是野心者们的楷模和教训啊……
“对于天下诸侯的邑宰、大夫,乃至于家臣食客来说,阳子可比孔子还要出名,我虽未请来孔子,能见到阳子,这次被赵氏围城也算值得。”
见话题引到了这里,阳虎一笑:“赵军围城三阙,中牟宰还如此镇定?竟有心思请孔子来谈古论今?”
佛肸正色道:“孔子曾说过一句话,我深为认可:朝闻道,夕死可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阳虎心里冷哼一声,骗谁啊!大家都是叛主之臣,像佛肸这种人的心思他还能不知道?阳虎主动请命进城来劝降,自然有他的自信。
“死?中牟宰乃赵氏家臣,如今主君大军临城,不去城外迎接,反倒闭门自守,说什么死不死的,你为谁而死?为反叛主君而死?这种死法,真是闻所未闻,就算死的再壮烈,后人不会称道。”
“我……”佛肸一时间噎住了,他垂目道:“我家世代乃赵氏之臣,岂敢忘怀?不从赵氏主君之命,实在是有苦衷。”
“中牟的位置远离赵氏主邑,被邯郸、知氏、范氏、中行所夹,出入太行的命脉全被他们扼住,处境极为艰难,平日若不与这四家相互通市来往,中牟就难以存活……”
“这么说,叛赵是为了中牟的民众?”
“正是……”
阳虎大笑:“既然如此,中牟宰就更不必说什么死不死了,若真是为了中牟数千户民众好,还不如早早开门请降。难道你想让中牟城下战事持久,双方损兵折将,像楚庄王围宋一样,饥饿到食人肉炊人骨的地步?到时候再坠着绳子出去请求赵氏退兵就来不及了,这种生灵涂炭之惨状,想必中牟宰也不想见到吧。”
“何况赵氏攻略朝歌的场面,中牟宰不清楚,我却是知道的,旬月便破千丈万户大城,中牟虽大,不及千丈,守卒虽多,也就是五千余户。要是赵军拿出破朝歌的利器来,十天内攻破外郭,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佛肸额头冒出了冷汗,他最大的担忧莫过于此了,尽管知伯的使者许诺了种种好处,但任他翘首北盼,却看不到知氏和公室的一兵一卒,反倒是南边的赵军席卷而来,以他们的战力,佛肸还真没把握守住多久,这几天看似镇定,其实也是热锅上的蚂蚁了。
“中牟宰在担忧什么?知氏和中行氏会不会支援中牟么?”阳虎皮笑肉不笑,仿佛已经将佛肸此人彻底看透。
佛肸有些坐不住了,他起身在县寺内走来走去:“原来阳子是来劝降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阳虎却不容他喘息,唇枪舌剑般说道:“不对,我是来救中牟宰一命,为你指一条明路的!”
“如今赵氏已经席卷河内,邯郸、范、中行家主授首,中牟昔日忌惮依仗的三家旬月间轰然倒地,中牟宰就不感到畏惧么?至于知伯,他现在恐怕已经被赵氏清君侧的檄文吓得胆战心惊,连太行以西都无法全部控制,更别说分心东进支援中牟了。但赵氏却一心一意要拿下中牟,以此作为进军邯郸的前沿,山东大势已定,中牟此刻岌岌可危啊!”
佛肸苦笑道:“赵卿一向不容忍背叛,我欲归赵,奈何已有隙,恐诛,为之奈何?”
阳虎心中鄙夷,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自己的性命与权势荣华?这世上背主的权臣,都基本是这副德行。
他朝自己比划道:“这是哪里的话?阳虎便是鲁国叛臣,还曾和赵氏的世子,鲁国的大将军刀兵相向,如今投奔赵氏非但没被杀害,反而颇受重用。中军佐在温县休憩,军中是赵氏世子说的算,他对于小节一向不在意!”
见佛肸意有所动,阳虎再接再厉地劝道:“吾闻之,智者不倍时而弃利,勇士不却死而灭名。一旦城破身死,那便是负隅顽抗的叛臣,中牟会被夷为平地,中牟宰的英名毁于一旦,就此埋没。不如罢兵休斗,保全车仗甲胃,开城门向赵氏世子请降,他早有招揽中牟宰之意,一定会很高兴。”
“而中牟的子民免于兵灾,依然会像对父母一般爱戴你,新朋故交则会对你交相赞扬。从此上可辅佐主君,下可存恤百姓,完全能够建立更大的功名!如今生死荣辱、尊卑贵贱,都取决于一时的当机立断,希望中牟宰不要听信知氏的花言巧语,能够三思而行!”
佛肸眼神闪烁,朝阳虎下拜道:“多谢阳子,我愿降服,但阳子如何能保证赵将军不会对我降而后辱?”
阳虎心中说大事可定矣,他道:“我出门前占卜过,后日便是吉日,赵将军愿与中牟宰会于城外,指天盟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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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历史上六卿之乱赵氏长期顿兵于朝歌城下,直到内战第六年才攻下那座大城不同,如今赵无恤旬月便下朝歌,给世人的震撼是极大的。如今两万大军停驻中牟城外,杀声震天,在没有大战经验的佛肸看来,觉得难以抵挡。
所以历史上极为顽强,服而复叛,直到赵襄子继承家业后才彻底解决的中牟佛肸,就在与他经历相似的阳虎一通劝降和恐吓下,表示愿意收拾刀兵,重归于赵氏了。
盟誓只是个过场,赵无恤与佛肸隔着护城河见了一面,以少牢祭祀本地神主和山川,佛肸立誓不再反叛,而赵无恤则立誓保全他的性命,乃至于中牟宰的位子。
次日,赵无恤纵马从中牟南门入,在通告全城中牟归赵后,佛肸肉袒负荆出降。
却见三缕长须,形容清癯的佛肸****上身,面如土色,他背着代表愿意接受惩罚的荆条,跪伏赵无恤马前,三稽首道:“世子威略如神,今果见之,佛肸愚蠢,受范、邯郸两家蛊惑,做出叛主之事,如今幡然醒悟,中牟愿降!”
赵无恤姿态做得很足,他下马将佛肸扶起,“你若是真心归附,我自当尽弃前嫌,日后赵氏依然是中牟之主,你依然是赵氏之臣。”
不过他对佛肸还是不能放心,入城后第一件事就是让穆夏等人去接管守卒,让成抟等人去掌控制府库,自己则带着佛肸安抚城内民众。
中牟城比朝歌要小,但比一般县邑却更大,而且有不错的人口基数和农耕基础,难怪后来战国初年时,赵国曾在这里定都半个世纪,随后才迁到北面两百多里外的邯郸。
佛肸披上衣物后,看上去很老实地跟在后面,将城内情况一一道来:“中牟城加上周边小邑里闾,原本有户五千三百,口三万六千,近来有不少邻近县邑的民众涌入,口数接近四万……”
“不错,几乎是戏阳、雍榆两地的总和了,由此可见,你的治邑才干的确了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夸了他一通后,到了县寺外,赵无恤又问起最关切的事情:“兵甲呢?若就地征召,中牟能征兵多少?”
“按照每户出丁一员计,现在城内维持着一师正卒,一师余卒,如今农事已过,世子在入冬前带出去四千人是没什么问题的。”
“善,你且下去将中牟的父老、长者和氏族族长邀请来县寺,我要见见他们。”
等佛肸走后,赵无恤回头对恢复神秘装扮的阳虎赞叹道:“佛肸的确是个人才。”
阳虎望着佛肸的背影,阴阴地说道:“然,但他越是有才,我越是觉得,应该尽快杀了此人!”
……
随行在赵无恤身旁的项橐打了一个寒颤,不自觉地将脚步往外挪了挪,想要远离阳虎。
进城劝降中牟的是此人,信誓旦旦担保佛肸性命的是此人,现如今刚刚赚到城池,却又建议主君杀之的,也是此人!
赵无恤也是微微诧异,低声道:“你建议杀了佛肸?为何?”
阳虎道:“世子可看到城内民众看赵兵的神色了?他们脸上绝非携壶浆以迎主君的喜悦,而是带着一丝陌生和猜疑,和吾等进朝歌时差不多。毕竟这里几乎成了佛肸的私邑,世子若想将这当成北进邯郸、柏人的基地,就要尽快洗去此人留在这座城里的影响,杀之,尽灭其族,这才是最行之有效的法子!”
赵无恤微微沉吟,阳虎性情狠辣,他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悍然杀掉刚刚归附的佛肸也有坏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杀,还是不杀,犹豫中的赵无恤踏入了县寺,却遇到了一副未料到的情形。
一位白发老妪定定地跪在前面的青石地板上,任由县寺里的竖人怎么劝也不走,而赵无恤的侍卫们则如临大敌,纷纷拔出了兵器。
“且慢!”赵无恤踱步向前,询问道:“这位老妪是何人,为何在此长跪?”
那些进入县寺整理文书和搜查危险的随军小吏连忙解释道:“她是中牟宰之母,住在县寺附近,中牟宰方才让小人等带她迁出去,她却不愿离开……问其故,她就说除非见到世子,乃言;若强行带她出去,就威胁说要撞墙寻死。”
阳虎斥责道:”她要死便死,若是让世子出了危险如何是好?“
赵无恤制止了阳虎,又走过去几步,却见那老妪满头银发,年岁大概六七十,一脸皱纹,但气色还算好,而且那双眼睛十分有神。
听到有人过来,她抬起头来,目光定在赵无恤身上,发声问道:“敢问可是赵氏世子?”
“正是小子,妪可是在此住习惯了,不愿迁出县寺?若是妪愿意,我可以让你留居原室。”赵无恤回到这时代养成的一个习惯,便是尊敬年长者,虽然列国有一定的文化差异,但凡是华夏文化圈里的邦国,都跑不了一个尊老,尊老的主君是容易赚取仁爱之名的。
何况,这位老妇不就是现成的人质么?
老妪摇了摇头,再稽首道:“非也,妾在此,只是想恳请世子戮杀我儿时,不要株连到我这半死之人,他先前反叛赵氏,与妾无干……”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无恤微微一惊,这老妪没有听到他和阳虎的对话,却猜到他们起了杀心?
阳虎则在他背后冷笑道:“母不能教子,才致使他反,怎么说与你无干?”
佛肸母笑道:“吁,这位先生想必就是向世子建言,要杀吾子及我的人罢。妾在教子方面已尽职尽责了,他变成这样,责任应在赵氏。”
“是汝子叛乱,错为何在赵氏?”
佛肸母正色道:“孩童年少傲慢,年长后没有才干,这是父母教导无方的错。但吾子年少时从未怠慢过求学,及冠后在县中颇有贤名,妾将他抚养成人,是赵氏选他为宰,又放任他见逼于范、中行、知、邯郸的包围下,不予援助,他只能背赵而事范。所以赵氏有反叛的宰臣,我却没有忤逆不孝的儿子,他反叛与我无关,故我不当死……”
阳虎词穷,而赵无恤则哈哈大笑道:“好一个口齿伶俐的阿妪,你放心,之前的事情我决定既往不咎,你的儿子,我还有大用,请留在县寺里,也教教我你是如何教子的罢。”
等那老妪千恩万谢,在竖人搀扶下颤颤巍巍地退下后,赵无恤心中暗叹道:“这中牟老妪真是不俗,算是一个奇女子,就凭她今天这番为儿求免的措辞,都足够进《列女传》了。”
吃了瘪的阳虎却不这么看,他愤愤说道:“果然是奸猾的长舌妇人教出了背主之人。”
赵无恤瞥了他一眼,暗想你跟佛肸一样,都是乱邦之叛臣,治邦之能臣,半斤八两,骂他不就是在骂自己么?
阳虎还是力主杀了佛肸,彻底清洗中牟。
不过赵无恤最后否定了这一条建议,而是命令以佛肸母为人质,以此让素有孝顺之名的中牟宰不敢妄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不杀佛肸,也有自己的考虑。
正如佛肸母所说的,佛肸在这种情况下不听赵氏号令,的确有几分被形势所迫的意味,范、中行若胜,他大概很乐意脱离赵氏统治,可如今二卿将灭,他也不脸红重新归附乞活,是可以争取过来的。
在赵无恤的中线战略里,中牟是重要的一环,这里的器械和粮食都可以补充赵军,人口更是极佳的兵员,他要保持这里稳定,以便有强大的后劲北上邯郸、柏人,在入冬前完成战略推进。
佛肸在此城威望极高,若悍然杀之,反而会起到反作用,让城中民众对赵氏生出恨意来,这对他以后控制中牟、扩充部曲会有消极的影响。
与其如此,还不如夺其兵权,留其性命,待时机成熟后迁到别处去为吏,既能用其才,又能避免他在这里继续赚取民心。
除此以外,还有另一个原因,赵无恤记得,后世的曹操就干过好几次招降纳叛,尽弃前嫌的事情。尤其是降而复叛,甚至杀了他儿子和侄儿的张绣,终其一生都没有下手杀他,究其原因,不是心慈手软,而是以此为马骨,吸引更多敌人投降。
无恤发现他如今面临的情形,和征战中原的曹操十分相似,甚至在大义名分上还差了许多,挟晋侯以令诸卿的,反倒是知氏。
邯郸氏虽然已经接近崩溃,但包括邯郸在内,还有三个县没有攻下,加上小邑十余,如果一个个地攻过去,费时费力。可有佛肸作为表率,引诱那些县邑投降就好办多了。
佛肸也没让赵无恤失望,下定归赵决心后,他就将知氏的使者献了出来,帮助赵氏僚吏掌管城邑也尽心尽力,虽然一些地方还是留了些力。
等他得知自己母亲在县寺里发生的事情后,便又一次来肉袒负荆,连连叩首,说道:“多谢世子宽容之德,小人愿为赵氏效忠,自知有罪,愿戴罪立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无恤心中一动,说道:“你如何戴罪立功?”
佛肸道:“中牟虽下,但洹水以北邯郸氏死而未僵,依然控制着三个县。其中寒氏县宰与我相熟,他对中行氏接管邯郸,擅立新主十分不满,也想归附赵氏久矣,小人愿为世子前驱,劝说他献城归降!”
赵无恤立刻让人拿地图来,却见寒氏在中牟以北两百里外,中间隔着洹水和漳水两条河。
寒氏再往东六十里,就是中线战略的关键点邯郸了!
若能夺取寒氏,便能进一步接近邯郸,同时掐断知氏支援邯郸的道路……
无恤拊掌道:“善!你速速写信去寒氏,劝寒氏宰归附,邯郸叛赵,一切罪责都是邯郸稷的,与他人无关,寒氏宰可以和你一样,维持原职!”
佛肸应诺而走,他归附赵氏,可以避免被碾为粉末,自然也要付出代价。代价就是凡事不能再自己做主了,而兵权也尽数被接收,自家母亲也成了人质,以后做事要万万小心。
他走后,赵无恤依然在看着地图,他的目光被漳水以北,中牟和寒氏之间的一个地名吸引住了。
那地方名为“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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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下旬,比起北方晋国的战火连绵,宋国却还是一副和平景象,两年前导致宋景公丧命的内乱已经消弭,商丘城内朝市井然有序,身穿皂衣的僚吏门也早早便出入宫室藏室。
宋国的守藏室相当于后世博物馆和图书馆的综合体,所以不但有极多的书架、竹卷,还有很多从殷商时代便流传下来的器物铭文摆放在角落里。
这一日天色刚明,守藏室中便多了位衣着朴素,身材高大的老者。他高冠、葛服、布履,正盘腿坐在地上,俯身翻查竹简,长袖委地。
正是盘桓于宋国的鲁人孔丘。
孔丘离开曲阜已经过去一年半了,期间去过莒国、邾国,最后来到了宋国。
因为宋国执政司城乐氏请求孔家送女为媵的缘故,孔子也算成了乐氏的亲戚,他在宋国停留自然是受欢迎的。更何况宋国大司马司马耕也是孔门弟子,而历史上砍伐他讲课的大树,将他赶出宋国的向魋已经被提前打死在大殿上了。
孔子在宋国的多数时间停留在宋城,一路上拉着的那半车竹简已经快翻烂了,进入商丘后,他便如获至宝,如饥似渴地埋头在守藏室中寻找典籍,几乎每一日,他和弟子们的身影都会出现在这里。
今天孔丘先是带着颜回翻阅了数石重的竹简,随后便回到厅堂内,和那些年轻的宋国史官一起,聆听年迈的宋国太史讲文献和典章制度。虽然有些地方宋国太史懂的不一定有他多,但孔丘依然和颜回一样态度端正,一丝不苟,也正应了他说过的那句话:三人行,则必有我师焉!
等讲完了早课,宋国太史让守藏室的后辈们去各司其职,他则对孔丘长拜道:“仲尼是鲁国闻人,博古通今,我在你面前讲礼法典章,实在是羞愧。”
孔丘笑着举袂施礼道:“岂敢,丘没什么过人之处,唯独学而不厌,从微太史处,我能学到不少东西。”
武王灭殷以后,微子启投降于周,并使其长子去见周武王,武王让他居之于周,作为史官,记载殷周易代的过程。从此子姓殷商王族除了宋国公室外,就多了这个分支,称之为微史家族。
这个家族一直留在宗周,服侍了十多位周王,教育子孙如陶人之制陶,皆成美材,家门鼎盛。直到宗周覆灭,丢了封邑无处可去的微史家族投靠在商丘的老亲戚,干起了老本行,转而成为宋国史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位微太史继承了家学,对殷周和宋国的礼乐典章可谓烂熟于心,可就算是他,也得对孔子客气三分,并承认许多地方不如孔丘。
因为孔子和颜回只花了一年不到的时间,就把堆积如山的宋国典籍翻了个遍,并且每一卷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
末了,孔子还遗憾地说道:“丘治《诗》《书》《礼》《乐》《易》《春秋》六经,自以为久矣。夏礼,吾能言之,但从夏的后人杞国却不足徵之;殷礼,吾能言之,但从殷人的后代宋这里一样不足徵之,这是因为两国文献残损不足。若是文献充足,则丘便能徵之。”
微太史对孔丘的这种自信佩服之余,也笑着摇了摇头:“仲尼一年内将守藏室的五千卷竹书阅尽,真是让老朽汗颜。但却不要小看宋国的底蕴,这下面还有一处内室,里面收集的东西,或许都是你此前从未见过的,如今既然公室允许了,我便带你下去看看。”
孔丘闻学则喜,他早就听老子说过宋国守藏室的地窖里有些不一般的东西,但只对公室之人和巫祝、太史开放。他虽对此念念不忘,却没有冒昧提出,还是他的弟子司马耕代他向公室请求,才被允许一观的。
微太史叫人拿来提灯,让颜回在上面等候,他则带着孔丘一同往地下的内室走去。通往下面的螺旋楼梯非常狭窄,随着越来越往下走,孔子感觉得到一股寒意自地窖席卷而上,虽然八月底还不算太冷,可下面却有如幽深地底的冰冷气息。
“仲尼请,”到底后,微太史恭谨地说,然后将灯烛绕了个半圆。却见地窖中一片黑暗,犹如巫鬼潜动。摇曳的火光照上脚底的石板,左右显现出两两成对的岩柱,一直延展到远处的黑暗,灯光所到之处,是成片成堆的龟甲和牛、鹿的肩胛骨存放在墙边。
孔子有些吃惊:“这是……”
“仲尼不是说殷之文献不足么?诚然,殷商时代的竹书和铭文几乎没有了,但这些卜辞却存留了不少。”
孔子大喜,对于他来说,这些东西就是钥匙,是打开殷礼大门的钥匙……
然而等孔丘拾起一片满是灰尘的龟甲,拭去上面的尘土后才发现,上面是扭曲的比划,犹如蚊蝇的刻痕,说是画吧不像,说是字吧他又看不懂……
“如今诸侯虽然文字异形,但大体都有迹可循,就连吴国楚国的鸟篆我都能看懂,但这些龟甲上面的字符,我却认不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有些惊讶,目视微太史道:“莫非这竟是早已失传的殷商古文?”
“不错,正是成汤到仲丁这十代人所用的古字,距今千年。”
微太史指着眼前的东西自豪却又有些悲哀地说道:”宋城原名毫,是殷商的第一个都城,成汤的宫室,太甲的桐宫都曾屹立在这里。如今一千年过去了,汤宫的地基尚能找到,桐宫屡次翻修也尚在地表,可这些龟甲,却因为失国霾卜,不为世人所知,只能躺在此处蒙尘。”
孔丘也默然无声了,两位老者走在来自大邑商的古老历史中,足音回响在偌大的陵墓里。历代殷商帝王询问天神的卜辞静静躺在这里,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等回到地面后,孔丘遗憾地说道:“这些卜辞虽然凌乱繁杂,却是一窥殷商早年礼乐的一扇窗户,可惜那些文字我不能识别,敢问太史,宋国可还有认识古字的人?”
微太史回答道:“这些殷商古字离仓颉造字不远,比划古朴,今人难以辨别,就算和大邑商末年的字形也有很大差异,所以仅有少数年迈的巫祝才能掌握。仲尼若有心解读,不如去毫社处求教巫师……”
孔丘一愣,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
孔子虽然求学之心很强,但他却没有立刻去寻找能解殷商古文的巫祝。
因为宋国的巫祝在他眼中,恰恰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者”。
在宋国也呆了大半年时间了,孔子却发现在这里虽然能容许他停留,生活也比在莒国时好了不止一分,但他的“道”却无人肯听。
宋公幼弱,朝政由是司城乐氏和皇氏把持,他们都在有意效仿赵无恤在鲁国的做法,对孔丘尊敬有加,却听不进他只言片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肯定的,宋国人十分执拗,对周礼那一套,本来就不太感冒,反而对孔子作为殷商后人如此推崇周礼表示很不理解。
面对质问,孔子只能如此解释:“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故吾从周……”
这句话没几个人能听得进去,他的那套在宋地没有生存的土壤,反而是宋国越来越有反其道而行之的趋势:公女南子权势极重,已经到了妲己那种“牝鸡司晨”的程度!
她大兴巫教,把原先各自信奉本地神主的巫祝们统统收编,汇聚到了所谓的”天道“之下。近来,佩戴双鱼标志的信徒开始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商丘街头巷尾,每天去毫社听巫祝宣讲教义。
前年宋国内乱,诸卿和几位公子打成一团,战后宋国还没有得到休憩,就又是遇上灾荒,又是遇见大疫。大疫在从鲁国来的灵鹊帮助下没有蔓延太广,但灾荒却无法迅速控制,一时间宋国哀鸿遍野,加上郑国的占领、向氏的割据均为结束,社会矛盾极其严重。
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在大巫南子牵头下,所谓的“天道教”便开始兴起了。就孔子所见,商丘城内外的社庙外,常常黑压压跪坐了一片人,没一个乱动的,俱皆全神贯注,目视宣讲坛。坛上身穿白衣的巫师带着双鱼标志,手拿着名为《天道经》的书籍宣讲。
巫祝照本宣科地讲天道秩序,把人的善恶、把人的生老病死种种皆与“天地阴阳”相连,说万物皆有其秩序,都是天道在人间的映射,与老子的思想有几分相似,却又有很大不同。
比如劝诫宋人懂得忍受,也讲万物神灵皆是天道的化身,那些山川鬼主、雨师河伯都是天道的一种形态,所以无论民众们家乡供奉的是什么鬼神,他们其实都是在供奉天道。
巫祝一般会诵读一句经,解释一句。读完一段,又整体连着说一遍。仔细听来,有点道理,但就孔子所见,总体上是错漏百出的。大致是劝导宋人顺从官府、不要因为是异乡人或者各自家乡信奉的鬼神不同而产生歧视。
不过这篇在孔子看来有许多硬伤的教义,在宋国的特殊背景下却很吃得开。
尤其是“玄王出世,拯救众生”的传说,更让他心惊不已,视之为洪水猛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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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德已衰,九鼎动摇,天下分为数十个诸侯卿大夫战乱不休,要等到玄王复兴,取代周朝的时候,天下才会复定于一,百姓的生活方能恢复安稳!”
第一次在商丘街上听到这一句时,孔子心头震动,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他知道《商颂.长发》中有言:“玄王桓拨,受小国是达!”所谓的玄王,正是殷商的始祖契!他由玄鸟降生,故后世称之为玄王……
孔子惊讶过后也心道:“玄王复兴?这是在公开鼓吹周室之亡,殷商复兴啊,继宋襄公后,宋国又有人想要问鼎轻重了么?”
在一般人包括孔子看来,这所谓的玄王,自然是宋公本人,但宋公年幼,嫌疑对象就放到颇能引导民间舆论的大巫南子身上了……
“《牧誓》有言:牝鸡无晨看,牝鸡之晨,惟家之索。没想到宋国也和当年的纣王一样,变得惟妇言是用!”
虽然不满,但孔丘不得不承认,这段话的前半部分很符合眼下的世道和宋人心理。宋国人对当年殷商亡于周室念念不忘,到了周平王东迁,王室衰落后,更是常常不遵王命,不服王事。他们在这种心理下,将这个传说描述得头头是道,很多宋人的天道信徒已经相信,只要再有一位”玄王“出世,领导宋国复兴大邑商,他们忍耐的苦日子便能到头了!宋人的凝聚力,一定程度上的确因这个预言而增强了几分。
不过孔丘虽然也是殷人之后,却已经皈依了周的文化和礼乐,他看着身穿白色巫袍,宣扬这一预言的巫祝,摇头离开,随后对旁边的弟子颜回、子路等说道:“当年宋襄公想要称霸,他的哥哥司马子鱼就曾说过,上天丢弃我们商朝后代已经很久,想复兴它,这是违背天命的事情,绝不可能实现……”
先前那些东西,孔子笑笑也就过了,可听闻这一点后,却辗转反侧不能入睡。
“小国争着主持盟会,这已经是种祸患,何况以宋国现在的状况,连侵占边邑的郑人也不能驱逐,连割据东部的向氏也不能收服,怎么能好高骛远,想着颠覆成周秩序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在宋国也有一些日子了,对宋人的朴素和执拗也挺喜欢的,除了鲁国外,这里就是他的祖居之国,第二母邦,所以孔丘决定单凭自己,做一些事情。
第二日,和在曲阜中设坛公开讲学一般,孔子带着弟子们,聚集到了商丘外郭区一株高大如华盖的桑树下,他们前几个月就曾在此修习礼乐,常常有人来围观。宋国人面对有学问的人,比鲁国人还要恭顺尊敬。
但今日,孔子与弟子们像往常一样习礼完毕后,却没有像以往那样说“仁”,而是开始讲述“天道”!
围观的宋人最初还有些吃惊,连著名的孔仲尼也开始归顺天道教了么?但仔细一听,他讲的许多东西,却赫然与大巫南子推崇的”天道至高“截然相反。
“天道远,人道弥,非所及也!”孔丘掷地有声,以当年郑子产著名的言论作为开篇,惹得宋人愕然。
孔子在鲁国时与礼崩乐坏做斗争,离开了鲁地,也要战斗不息下去,他要在此掀起以人事反驳天道巫鬼的号角!
……
赵无恤却不知道孔子在宋国已经变成了一个反封建迷信的斗士。九月初,在中牟等地留了些许兵卒和可靠家臣留守后,他带着佛肸的三千中牟兵,共计两万人渡过洹水北上,向邯郸、寒氏进发。
越过洹水又走了一日,眼前再次出现了一条宽阔的河流,地平线上一时间全是浑浊的大水,赵无恤跃马河畔,不由感慨道:“浩浩汤汤,横无际涯,这就是合流后的漳水么?”
作为对这一带较为熟悉的人,佛肸侍候在旁为赵无恤指点道路山川,他应道:“正是漳水,在上游分为清浊二水,合流后在夏秋之际的丰水期的确很大,是除大河外的冀州第一大水!”
中下游的漳河既宽且慢,蜿蜒的河道处处回环弯曲,缀满树木茂密的小岛和阻隔航道的沙洲,而水面以下暗礁点点。但比起宽达数里的大河来说算不了什么,何况如今已是深秋,水的宽度深度都有所缩减,但赵军在河上造舟横渡此河,依然花了整整一天时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至此,他们便正式进入了冀州之域的中心,也就是后世的河北。
春秋的河北开发程度很低,从古至今,仅建立过寥寥数邑,在夏代时,这里是南迁的殷商领地,上甲微居相。到了西周春秋,这里则是邢国和卫国的交界,后来邢卫破国,被戎狄所占,百年前才归了晋国,分给邯郸氏。
邯郸氏并未重视这里,仅仅建立了一个名为“邺”的千室小邑,管理附近的百余里土地。
漳水边,寥寥几户渔民们在河中捕鱼,一群在河边玩耍的少女瞥见全副武装的大军抵达全速逃走。
河岸上的土地则低洼潮湿,蓝灰色天空笼罩下尽是荒芜的沙丘和沼泽,道路时而消失在野草和潮水坑间。
他们经过沿途村庄,只见贫瘠的田地上,十来个农民在掘土,寻找植物根茎,他们用无神的眼光打量着赵氏大军,确定来者不是威胁后,便回到劳作中。
抵达邺邑时,赵无恤放眼放去,却有些失望。
漳河为人、物穿行提供了方便,也让邺成了一个重要的商站,近些年人口滋生迁徙,邺地人口增加到了两千户之多。但比起朝歌、中牟却差远了,连个像样的城墙都没有,在赵无恤大军到来前数日,便被中牟的说客劝降,又被前锋占领,来得轻轻松松,却没有什么油水。
“这邺地真是贫瘠啊,和中牟的富庶对比鲜明……”有家臣叹息了一声,在当时人的概念里,越往北越是荒凉,除了邯郸和柏人这种宗族中心外,很少有富庶大城。至于燕国,那简直是鸟不拉屎的禽兽戎狄所居之地了……
荒凉么?鸡肋么?赵无恤观察这片土地,却不这么想。
因为只有他知道,此地潜力巨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邺城的位置,山川雄险,原隰平旷,据河北之噤喉,称之为冀州之腰膂也不为过!虽然现在看上去很是贫瘠落魄,可一百年后,在西门豹治理下,就会脱胎换骨,成了河北的大粮仓。
魏驹未来的儿子,战国魏文侯得其地,便能雄于三晋!
而秦汉以来,魏郡也是河北一处雄固的大郡。它是东汉龙兴之地,而汉末袁绍以此为根基,一度雄霸北方。到了曹魏控制此地,更是将行政、经济中心迁到了此处,训兵积粟,雄长中原。左思《魏都赋》:“尔其疆域,则旁极齐、秦,结凑冀道;开胸殷、卫,跨蹑燕、赵;山林幽映,川泽回缭”。这些华丽的辞藻,说的就是邺城。
邺城的辉煌持续了整个魏晋南北朝,因为平原千里,漳河漕运四通,极其富饶,多次被各种割据政权定为都城。甚至到了唐季,此邺地为基础的魏博、天雄节度使也是能和中央掰腕子的强藩!
所以站在漳河北岸的邺地,赵无恤也不由心驰神往,心中想道:“我可以在这里任命一位能吏为宰,在战后好好开发,将邺地提前百年治理起来,或许有生之年,我也能在此处建造一座铜雀台!”
至于这铜雀宫深里锁的是哪些美人,就只有赵无恤心中有数了……
邺城离邯郸不过七八十里,两日便到,赵无恤决定将这里作为北上攻略邯郸的基地,让大军在此休憩整顿。虞喜则率轻骑送佛肸去和寒氏县的投降者接洽,谋划下一步行动。毕竟他两万人北上声势浩大,邯郸和中行的守卒早就风声鹤唳地得知消息,缩进城池内不敢不来了,急行军过去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带着长期开发邺城的打算,赵无恤对邺城还是挺上心的,他见过当地的宰臣、僚吏后,先是大张旗鼓地宴请他们,却又让人去暗中微服私访,询问年长者,观察民生疾苦。
是夜,亲信们纷纷归来,将打探到的邺城情报一一道来。
其中佐吏成抟更是打听到了关键的消息:“禀将军,这邺城之人最悲苦的事情,莫过于每年九月都要给河伯娶妻,因为这个缘故,本地民穷财尽,不能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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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之世是文明的萌芽,许多地方还是一片丛莽,信奉着从氏族时代便流传下来的神祗,什么山鬼、水伯之类层出不穷,一个新上任的官吏想要得到当地人认可,最方便的事情莫过于抚恤年长者,其次便是朝拜当地神主。
而漳河沿岸的居民,信仰的正是漳水“河伯”。
由于漳河上游落差巨大,下游下泄不畅,沿岸常受水患影响,一直以来灾害频繁,沿岸民众深受其害。故而对这种每年都要发生,能轻易夺走自己性命,毁掉田地房宅的自然现象心生恐惧,转而加以崇拜,并衍生了许多不知真假的传说。
邺城当地就有这样一句俗语:“若不为河伯娶妇,则水来漂没,溺其人民”!
“所以邺地每年九月初时都会举行祭祀河伯的聚会,邺城里居住的三老、城宰每年都要向沿河百姓征收赋税搜刮钱财,用于为河伯娶妻。”
成抟说完后,赵无恤对这件事情有了一种强烈既视感,没错,西门豹治邺是每个小学生都知道的事情,河伯娶妻的故事深深印刻在脑海里,没想到这春秋之世的邺地,已经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他也不急,而是让成抟将”河伯娶妻“导致的民生疾苦一一道来。
“城宰和三老们收取的粮食钱帛价值十几万石,他们只用其中的小部分为河伯娶妻,而和巫祝一同将剩余的钱粮瓜分,所以当地人每年要多缴纳一份钱粮,此为一害也。”
“到了为河伯娶妻的时候,女巫在城内行巡,看到庶民家中的漂亮女子,便说‘这女子合适作河伯之妇’。三老城宰便立刻去为河伯下聘礼。让被选中的女子沐浴更衣,给她做新的丝绢花衣,在河边建造斋戒用的房子,张挂起赤黄色和大红色的绸帐,让此女住在里面。”
项橐好奇地问道:“然后呢,河伯本就是虚构的神祗,如何让这被选中的女子嫁给他呢?难道是像齐国的巫儿一样养于家祠中终生不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成抟摇了摇头:“比齐国的风俗要残忍得多。他们让女子在岸边居住十几天,也就是九月初的时候,众人又一起出资建造一艘胶沾的小船,上面装点华丽,有嫁女必备的床铺枕席。让女子坐在上面,然后把它浮到河中,漂了几十里胶化,船只便沉没了,而女子自然也只能沉入水底葬身鱼腹。但女巫说女子并没溺死,而是下到河中水府,成了河伯之妻,与他共享富贵。众人这才在岸边祭祀牛酒饭食,结束仪式,而河伯若满意,明岁便不会发大水漂没沿岸,若不满意,明年就会继续洪水滔天……”
项橐大惊:“这哪是什么河伯娶妻,就是活人祭祀啊!”
在赵无恤的严令下,鲁国已经禁止了活人祭祀和活人殉葬,保守的旧贵族对此有不少怨言,但开明的士们却拍手称快。习惯了鲁国那种较为文明的环境,项橐乍闻河伯娶妻的真相,颇有些震惊。
成抟继续说道:“谁愿意将自家女儿送入水中淹死?那些有漂亮女子的人家,担心巫祝以河伯名义强取,因此大多带着自己的女儿远远地逃跑,或去中牟,或去邯郸。也因为这个缘故,城里越来越空荡无人,以致更加贫困,此为二害也!”
赵无恤沉吟片刻,起身道:“借助河伯的名义,当地巫祝的名望和势力越来越大,先前宴请当地僚吏,巫师不到,其他三老之类则不敢先到,此为三害也……”
……
项橐料想自家主君可能要做些什么事情,不由激动地问道:“将军打算怎么做?”
无恤缓缓说道:“我想起一件类似的事情来,不但漳水有河伯,大河里也有,负责管理北方河川。当年齐国大旱,齐侯杵臼召集群臣并询问说,天久不雨,庄稼干死,民众都在饿肚子。寡人让巫祝卜了卦,巫祝说,作祟的鬼怪藏在水里。寡人准备再征收一次赋税,用来祭祀河伯,可乎?”
项橐和成抟颔首道:“的确是和邺地的情形很像。”
无恤继续说道:“当时众臣没有人回答,只有晏子站出来说不能这么做。河神以水为国,以鱼鳖为臣民,天久不雨,泉水将断流,河川也会干涸,到时候他的国家将消亡,鱼鳖臣民也会干死,他就不想要雨水吗?这说明河神根本管不到降雨,祭它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轻徭薄赋,想办法开挖沟渠,帮民众渡过难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冷冷说道:“我很佩服晏子的见识,各地维持一定的祭祀,让民众有所畏惧,不要作奸犯科是好的,但借祭神之名残民,却是我万万不能容忍的!大军不日将发兵北上,我在邺地呆不了几日,不如就乘着赶上这‘河伯娶妻’的盛况,顺便将导致民生疾苦的这三害一并除了!”
是夜,当地的三老、巫祝收到了这样的消息:赵无恤说,到了给河伯娶妻的时候,他也要去参加此盛会。
邺地的三老、巫祝大喜过望,交相称善,过去被邯郸氏派来当地为宰的人,最初可能会对这风俗皱眉,可日子久了,还是得顺着地头蛇的意思来,毕竟河伯信仰根深蒂固,而且谁也不敢保证明年不会发大水。
如今见拥有两万大军做后盾,身份尊贵的赵氏世子也要先拜会河伯,当地的巫祝和三老顿时得意洋洋起来,不过他们大概没听说过,赵无恤废殉葬和在须句城外活活烧了个男巫的事情……
……
赵军入驻邺城的第三日,恰恰是为河伯妻的日子,
这一日,邺地的三老、官员、有钱有势的人、地方上的父老全都早早会集在此,来看热闹来的民众也有二三千人。
等了没多久,赵无恤也带着千余兵卒过来了,赵兵戈矛如林,甲胄在身,看上去十分雄壮,直叫自以为见识过不少大世面的三老和官吏们心生惧意。
“见过世子。”众人纷纷下拜,唯独女巫自诩今日有与河伯交流的特权,所以不拜。
赵无恤瞥了一眼,见那个女巫是个老妪,满脸褶皱和鸡皮疙瘩,她年岁六七十,一张嘴就带着一股浓浓的邺地口音和一股充满死亡的臭味。她身后带着一群女弟子,约有有十来个人,岸边民众多数穿陈旧的衣褐,甚至有人衣不遮体,但这些女巫却都身穿丝绸的单衣,个个浓妆艳抹,站在巫婆的后面趾高气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要看到这些人,便知道邺地的财富都到哪去了。
赵无恤虽然也让南子在宋国民间广收弟子,借助巫鬼之名统治宋国,但并未让她做这等残民害民的事情,反而在收编各地神祗,规范仪式,废除活人祭祀等残忍的恶俗。
他在河边站了片刻,问那女巫道:“你真见过河伯?”
那巫婆自豪地回答道:“自然见过,我年轻时曾受河伯之邀,去他的水府中遨游相会,河伯以二龙驾驭,荷叶做帷幕的车浮上来迎接我。水府中鱼鳞盖屋顶,堂上画着蛟龙,紫贝砌城阙,朱红涂满室宫。我在水府中畅饮美酒佳肴,而当我离开时,河伯又乘大白鼋鲤鱼为我送行,两侧护驾的鱼儿排列成行……”
赵无恤心里骂道,此人倒是能说会道,真是吹牛也不打草稿,”那漳水河伯长什么样子?“
女巫像是背诵一样摇头晃脑地说道:”河伯是鱼尾人身,头发是银白色的,眼睛和鳞片是流光溢彩的琉璃。虽然他是男子,但是长得却异常俊美,身上有淡淡的水香,看上去只有不到二十岁,这也是邺地女子争相想要嫁给他的缘故,若老朽年轻上四十岁,咳咳……”
赵无恤犯恶心,打断了她:“真是这样么?”
“岂敢欺瞒世子?”
“好,那我便信你。”
他踱步到了斋戒的帷幕外,说道:“让要嫁给河伯的女子出来一观,我要看看她美不美,是否能讨河伯欢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女巫和三老面面相觑,本欲拒绝,但又看了看赵无恤带来的兵甲,不由有些害怕这位威震冀州的青年将军,只能顺从。
粉饰华丽的帷幕被打开了,女巫的弟子们搀扶着一位女子走了出来,她穿着新娘的装束,梳着待嫁女的发式,看上去很是喜庆,模样的确很是周正。但惟独泪流满面,眼睛哭得通红,出来时还在不住地抽泣颤抖,走路战战兢兢。
赵无恤孰视片刻,不由想起为自己产下长子的妾室伯芈,她昔日也差点作为陪葬女奴被杀了,他心中叹息道:“临其穴,惴惴其栗……想不到时隔数年,我又看到了这种悲惨的景象。”
当年他初到成邑便破除陋习,放到眼下,也一点不会客气!
于是无恤摆了摆手让那可怜的女子退下,回头对三老、巫祝、父老们说:“此女不美,恐怕配不上河伯!”
众人大惊,难道这位赵将军是要让今天的仪式节外生枝么?那女巫强辩说,人是她亲自选定的,是周边几十个里闾中最美的处子了,河伯一定会满意的。
但赵无恤却连连摇头:“我说不行,便是不行,我要重新为河伯找一个漂亮的女子,迟几天再送去!”
“这……良辰吉日已到,岂能耽搁……”
看着一脸懵逼的巫婆,赵无恤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有什么不可的?巫妪不是号称能入得河底水府,与河伯极为娴熟么?那就麻烦你替我下水走一趟吧!二三子!送她入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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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浩漳水缓缓地向东流淌,大风吹过河面掀动波浪,白浊的浪花拍打在河岸上,冲刷到众人脚前。
宽阔的漳河在过去千百年里,不知借助“河伯娶妻”的传说,吞噬了多少大好年华的少女,本来今日也不例外。可此刻,应“嫁给”河伯的新娘却在岸上瑟瑟发抖,反倒是号称能畅游河伯水府的巫妪被几名虎贲抬起扔到河心,她挣扎了几下便沉下去了。
然后是她的几名弟子,再然后是勾结巫妪,在当地为非作歹,残害民众的三老……
水里顿时一片鬼哭狼嚎,而岸上的邺地僚吏、豪长、里父老,乃至于三千民众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他们的神情从惊骇到害怕,再到敬畏。
敬畏下这命令的人。
所有人目光集中在岸边背着手,似乎是在欣赏河景的赵氏世子身上,这一刻,他变得比能发滔天大水的河伯更令人畏惧!
“巫妪和她的女弟们是女子,恐怕不能把事情说清楚,动作磨蹭点也就算了,可三老前两日在我面前还能说会道,对征粮征民夫这些事叫苦不已,今天怎么也这么慢,去了快一刻还不回来……”
河边死一般的寂静随着赵无恤的再次出声被打破了,所有人都咽了一口口水,眼睁睁地看着赵无恤露出了无害的微笑:“我想再派几个僚吏或者豪长到河里去催他们,何如?”
岸上那些“河伯娶妻”的组织者都被这声”何如“吓得双腿一软,纷纷跪倒在地。昔日不可一世的头颅杵在泥地里、石头上稽首不已,有的人把头都叩破了,额头上的血流了一地,脸色象死灰一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无恤哑然失笑:“怎么,河伯不是很好客么?水府不是好地方么?如今怎么没人愿意去了?嗯?”
“小人等知罪,知罪,还望世子饶命!”
事到如今,众人哪能不明白,赵无恤今日弄这一出正是为了治治他们的。
过去到这里来做吏的邯郸氏家臣也有对祭漳河颇有微词的,但他们势单力薄,最后要么被当地人驱逐,要么巫祝、三老同流合污。但赵无恤可是带着两万大军来的,要是他愿意,甚至能把本地毫丈、里父老的族人全部屠戮一空,将邺邑荡为平地。
赵无恤有些意犹未尽地看了看漳水,说道:“看样子河伯的确很好客,大概是要留客人宴飨,今日之事便就此作罢,让百姓们都散了,离开这儿回家去吧。”
在兵卒的驱赶疏散下,百姓们心有余悸地走了,而豪长、里父老们还在岸边乖乖跪着不敢起身。
维持了数百年的传统在今天被赵无恤彻底截断,河伯娶妻无果而终,却无人胆敢有异议,如今什么都不重要了,他们只求活命……
赵无恤的确还有话要对他们说,他教训道:”既然到了赵氏治下,这为河伯娶妻之事,劳民费财,残害无辜性命,而且河伯还不领情,从此之后,就休要再做了。若再有人不改,今日投河者,便是他的下场!”
将本地豪长们吓唬一顿后,今日之事算是圆满解决了,赵无恤提前剽窃了西门豹的作为,看样子效果还挺不错。
只是,想要彻底解决邺地的问题,还得有一个良吏来长期治理才行,赵无恤心中已经有了个好人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成抟,从五六年前便开始跟随赵无恤,而家中也世代为巫,直到他这一代被赵无恤带到了鲁国,从基层干起,一直做到一县士师,倒是个放在邺地种田的不错人选。成抟重律法,也通民政,赵无恤没记错的话,后世的西门豹也是被归到法家的。
这件事不急,只有拿下了邯郸乃至于整个太行以东,邺地才有一个安全发展的环境。
回到邑中后,还不等赵无恤召成抟来,却是满心疑问的项橐先过来发问。
“将军,何不如像你对吾等近臣说过的‘唯物’‘无神’一样,直接宣布河伯不存在,这样方能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啊!”
……
赵无恤瞥了项橐一眼:“你真的想知道?”
“然,仆臣只是觉得,将军平日里对吾等宣扬的理论,和实际上在百姓面前表现的差别很大,一面强调人道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可却又重视天道。”
赵无恤让他坐下,饮了一口水后才说道:“非要问为什么的话……因为这世道,砸毁了一个神像,又会有千千万万个神祗被供奉起来。”
项橐愕然,细细一想却又深以为然。
别说是春秋之世了,就算放到两千五百年后,牛鬼蛇神是被砸碎了,新的神明却再度出现。等不朽伟人也如普通人一般衰老死去,曾经被踩在地上的魁魅魍魉再度钻了出来,从乡镇里的小庙到一度在京城呼风唤雨的圆轮教,哪里会少了这些人上蹿下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唯物者的国度尚且要无奈地在宪法里宣布:人人信仰自由,何况赵无恤这蒙昧尚未褪去的时代。
见项橐默然不语,赵无恤又笑着问他:“你可知,我为何要干预河伯之事,为何要将那巫妪、三老等人沉到河中。”
项橐崇拜地垂首:“因为将军心中有仁,不能容忍这些人残民。”
无恤道:“这是其一,天下神祗千千万万,祭祀方法也多种多样。比如同样是祭祀河水,在汉江一带,因为昭王南巡狩不返,卒于江上,所以汉阳诸姬一直以来都有个习俗,那就是在江边立昭王之祠。每逢五六月间,便以时鲜甘味,采兰杜等叶子包裹起来,沉入汉水中。至于贵族家中则以五色纱囊盛食,或用金器沉入水中,让蛟龙吃饱,让它们不要去伤害昭王的魂灵……”
“这种习俗也是在敬神祭祀,却是一般人可以接受的,若我到了江汉,只会跟着当地人一起去进行,以获得他们的认同。非但不会加以制止,甚至会立法将这种习俗当成节庆来过。”来到这时代赵无恤才惊觉,早在屈原之前,端午节习俗已经在江汉悄然流行了,只是暂时挂在倒霉的周昭王名下,再过几百年才会被楚文化归为己有。
“可若是把投入江中的食物换成人,换成童男童女呢?你能接受么?”
项橐摇了摇头:“当然不能!”
无恤笑道:“不错,这就是根本的原因,百姓心中的神明一时间无法消除,让他们在温饱之外,稍稍祭祀下以求心安,本无可厚非,当地官府甚至能在律法外,利用这些神祗维持统治,让人觉得抬头三尺有神明,不敢作奸犯科。”
“但切不能被恶人利用!祭神的目的是让人过得更好,若这是以杀人为代价去做的,岂不是本末倒置了么?这就是我平日里告知汝等的‘人本’和‘民本’,民惟邦本,本固邦宁。而不是‘神本’,事事决于巫祝和龟卜,只会坏了大事!祭神是为了更好的治人,等到不需要依靠鬼神也能治理好民众的时候,这些所谓的神,自然就可以撤销取缔了……”
跟着赵无恤耳渲目染,加上在鲁国孔子思想的熏陶,项橐满脑子都是先人事后鬼事,此刻他眼中有些向往地说道:“真期盼那一天早些到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无恤的眼中则有一丝无奈,他对项橐说了第一点原因,可第二点,却悄悄带过了。
之所以打击邺地巫妪和三老等人,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未被纳入赵无恤的控制之下,甚至有鼓噪当地人借河伯之名反抗赵氏的可能性,是邺地的不稳地因素……
这是当权者决不能容忍的!
帝制时代,被朝廷收编的神祗会变成公开祭祀的正神,如天地、四渎、五岳,但那些未被纳入控制下的,则会成为淫祠。历朝历代的地方官一面会对合法的神们毕恭毕敬,一面会乐此不疲地捣毁当地淫祠……
曹操当年做济南相,就是靠干掉六百余所淫祠出名的,不过这不耽误他在收编青州黄巾后放宽对“中黄太一”的信仰,再后来对各地方士聚而不禁,规范、引导、利用他们为曹氏鼓吹代汉的合法性。
到了后世,除了国家承认的合法宗教外,还有许多见不得光的“邪教”……对太平道、白莲教等邪教喊打喊杀,又利用合法的宗教如全真、正一等控制民间思想,一直是历朝历代屡试不爽的法子。
赵无恤无奈地发现,轮到他时,也逃不脱这个套路,何况春秋正是民智未开,士风未盛的迷信蒙昧阶段。这才让南子在宋国大兴“天道”之名,行收编淫祀,控制宋人之实,并为统一九州亿兆斯民的思想和埋葬成周秩序作铺垫。
他能做的,也仅仅是恪守着“以人为本”的底线了。
于是无恤叹了口气,心中暗道:“然,真希望有那么一天,所有神祗,无论是伟光正化的领袖,还是虚构的鬼神,都能被人遗忘消灭!”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想法虽好,但叫赵无恤未曾想到的是,在漳水畔闹了这么一出后,他的名声顿时响彻河北。就在赵军准备开拔北上的时候,在漳水两岸开始流传一个新的传奇,到了百十年后,就成了这样的版本:
“当时风波忽起,两条铁脊龙夹舟而出,河伯乘白鼋出水,他长的鱼尾人身,须发银白色,双目与鳞片流恍若琉璃,精光四射……他见状勃然大怒,质问赵氏世子为何要将巫妪沉江?为何要夺了河伯之妻?他说着便招出鱼兵鳖将,要做法发水淹没邺地,一时间波涛汹涌,那叫一个天昏地暗!”
听者纷纷吸了一口凉气,连声问道:“后来呢?赵氏世子可护住了沿河百姓,可击败了河伯?”
讲述者在关键位置一停顿,随即笑道:“勿慌,世子乃玄鸟降生,天帝预言要灭范、中行,兴赵氏之人,自然不会退缩。说时迟那时快,他也不多言,拔出干将剑斩龙!干将,神剑也!上能斩天神,下能屠魍魉,小小河伯怎能阻挡?却见刹那间河水自动向两侧分开,云雾散尽,两条比金铁还硬的蛟龙从中间被斩断,龙血染河,虾兵蟹将尸体漂了满河,风波乃止,河伯法术被破,化作一条白鲤,潜水下去不敢再出。”
听众松了口气,纷纷鼓掌叫好。
“赵氏世子不仅有勇,也有仁,那河伯本是殷商之时,玄王契放生的一条小鲤,得了机缘才成为小神。世子念他不易,过去也曾镇守河中,阻止波涛,所以就绕了他一命。世子登岸,投璧於河,河伯不敢收,再三归之,世子便毁璧而去,自此以后,漳水再无泛滥之时……邺城百姓大喜,便捣毁了昔日的河伯庙,在当地为世子立祠,香火不绝……”
……
就在赵无恤解决了邺城的事情,旌旗北指,准备向邯郸进军时,在千里之外的宋国,也进行着一场类似的对话。
“夫子,敢问死为何物?”
孔丘衣着简朴,他跪坐在叶子即将落尽的大桑树下,淡淡地看了发问者一言,又望了望来旁听他演讲的人,这半月来,他们从数人到数十,再到数百上千!而神情也从轻蔑不以为然,变成了聚精会神,时不时还会有人发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假以时日,宋国这被带歪了的风气,或许能被自己纠正过来!
于是他收敛笑容,严肃地说道:“未知生,焉知死!”
这回答显然回避了问题,周围那些没什么文化的宋国农民、商贾顿时嘘声一片,纷纷散去了。但那些能识文断字,有些文化的宋国士人,却觉得此言极有道理。
发问的宋国士人不死心,再追问道:“敢问如何事鬼神!”
孔子再言:“未能事人,焉能事鬼?”
嘘声小了,转而代之的是一阵赞叹,围拢的人越来越多。
“请夫子解释一二!”
孔丘这才缓缓说道:“《书》言,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天听自我民听,天视自我民视,若真有天道,一定是以人为本,而不鬼神为本,何况这所谓鬼神,存在与否还是一个问题。”
唏嘘声连绵不绝,外围的人面面相觑,听不太懂,内圈的那些宋国士人却相互点头,佩服不已。
“好,不愧是鲁国闻人,夫子好一个不以鬼神为本!不过竟然否定鬼神,在我看来实在是有些荒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恰在这时,外面却有人边鼓掌边走了进来,众人定睛一看,却是位身穿白袍,脖子上戴着”阴阳鱼“的高级巫祝。
他傲然扫了一眼周围的宋人,有人便知趣地散开了,因为他身后还跟着一些披甲持戈的宋兵。
孔丘却也不惊慌,他止住了要拔剑的徒弟子路,抚着卷须问道:
“不知二三子来此何事?莫不是来索拿我的?”
那巫祝行了一礼道:“岂敢……只是夫子这半月来在商丘大加抨击天道、鬼神……”
“我没有抨击,只是在讲道理,纠正汝等道义上错的地方。”
巫祝只得换了说法道:“无论如何,夫子都是在蛊惑人心,这恐怕……”
孔丘目视弟子们,宋国士人们:“蛊惑人心的,是丘么?”
巫祝一噎,顿了半响道:“小人今日来只是带话的,夫子自说自话已经很久了,人言,偏听则暗,兼听则明。三日后,宋国的大巫,也是宋国的公女在毫社设下辩坛以迎夫子,到时候有万人旁观,公女希望和夫子好好辩一辩人鬼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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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丘毫社,屹立在睢水之畔,故又称“次睢之社”。过去六百年间,这是宋地最重要的社庙,也是殷商遗民心目中的神圣之所。
他们的生老病死,娶嫁、丰收、灾祸,都离不开这座社庙,而自从所谓的“天道”信仰开始在宋国流行后,这里俨然成为天道总舵一般的存在,大巫南子就常驻于此。
此处不仅祭祀着殷商和宋国历代祖先,还有各路奇奇怪怪的神明。玄王、后土、地主、司祸、人头鸟身的木神句芒、睢水河伯,都在这里受到供奉,黑色的屋顶,以蛤灰涂成白色的墙壁承载着宋地所有的神性。
不过现如今南子宣布:万神统一于天道,这些偶像都被撤到了后殿阴暗的小间里,毫社的内部被彻底重建。
这一日,孔丘带着几名亲信弟子进入毫社正门,穿过桑林所夹的道路后,首先看到的是一处巨大的圜丘。
孔子不祭自家以外的祖灵和鬼神,所以也像敬鬼神而远之一样,敬各地社庙而远之。他还是第一次来到毫社,远远看去,这广场圜丘高出地面数尺,全部由白色和黑色的石块镶嵌,表面磨光,变得圆润,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阴阳鱼图案。
黑白二仪既包容又分离,看似构造简单,却又似包含着宇宙间的大道,比起面目狰狞的神像,更给人一种神秘感,就连见广识多的孔门弟子们也不由受到些许震撼。
但孔子还算镇定,在他的一生里,已经无数次经历过类似的辩难了,与少正卯、与柳下季、与窦犨、与苌弘、与盗跖、与老子,多数时候都占优势,只是面对柳下跖的直来直往的强盗逻辑没起到作用。
虽然对外号称这次辩难是“万人旁观”,但实际上,多数人都围在毫社大门之外,能入内旁听的不过数百,无不是宋国显贵,都围在巨大的太极图案周围,翘首以待今日两位主角的到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时见孔子应诺而来,多数人都起身举袂行礼,孔子与他们见礼,径自在阴阳鱼的阳仪处落坐。
淡雅丝竹声间,偶有低声议论,此会由宋国执政,大司城乐子明主持,他如今算是孔子半个亲戚,但对孔门弟子却不冷不热,神情傲然,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忽然间,环佩叮当作响,乐大司城顿时满脸谄媚的笑,众人回头,却见是公女南子在一众巫觋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南子还是那身打扮,脸上蒙着一层纱,据说自从她父亲宋景公不幸卒去后,南子就宣誓终身不嫁,要为宋国侍奉鬼神,只有神明和玄王才能见到她的容颜。
故在场众人自然没机会一睹芳容,只能看到她额头上有一点殷红,白皙的脖颈上挂着阴阳鱼坠饰,穿圣洁的白色巫袍,袍上点缀黑色的玄鸟图纹,手上戴着芳草织就的手环,散发出淡淡清香,也许还戴着许多能通灵的饰品,走起路来环佩叮当。
“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天下大道,莫不包含其中,夫子觉得如何?”
一出场,南子便以这样一段话作为开头,显得神秘而又让人敬畏,故而她虽是倾国倾城的尤物,但在场众人却不得不收起觊觎之心。
她偶尔也讲经,声音清泠,称得上娓娓动听。如此种种,也难怪商丘城里许多人都成了信徒,而宋国的男巫女觋纷纷带着自己供奉的神祗被她收编,丝毫没有反抗之力。
但孔丘却不为所动,他跪坐在地上,认真整理衣着后,随后正视南子,难得地以凝重神情示人,认真说道:“老子曾对我说过,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公女所作的这太极图寓意深刻,颇得老子深意,丘也极为佩服……”
“但唯有一样,贵教于鬼神与人事的关系,丘不敢苟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南子也已落座,与孔丘恰似阴阳相对,看着站在场间风度翩翩的君子孔丘,她眼眸中流露出些许佩服神情。只是想着此人在鲁多次与自己的情郎作对,如今又跑到宋国来阻扰赵无恤交予的任务,不免还是有些遗憾。
她闻言微微摇头自失一笑,深吸一口气后长身而起,揖手为礼,看着座上孔子朗声道:“南子不才,敢请教!”
听着这几个字,毫社内骤然变得更加安静,那些做为背景音的丝竹声和议论声不知何时也悄然无踪而去。
外围,孔子的弟子公良孺悄悄地碰了碰子路,问道:“夫子能赢么?”
子路自信满满:“我只希望宋国公女不要输的太惨!”
……
“南子听说过一件事,从前秦穆公在陈宝祠祭祀,有一位神光天化日之下进进入祠堂,他长着人头鸟身,披白袍戴玄端。秦穆公见了,害怕地逃走。神说:‘别怕!上帝享用你的明德,让我赐给你十九年阳寿,使你的国家繁荣昌盛,子孙兴旺,永不丧失秦国。’穆公拜两拜,稽首行礼,然后问尊神名氏。那神回答说:‘我乃句芒。’这件事准确无误地记载在秦国史册上,如果以秦穆公所亲见为准,鬼神的存在难道还能怀疑么?”
结束了这一段长篇大论后,南子总结性地说道:”无论是史册还是乡野传说,类似的事情数不胜数,事到如今,夫子还要否认鬼神的存在么?“
孔丘笑着摇了摇头:“公女休要误会了,我今日来此,并非是要否定鬼神的存在于否。”
旁听的众人一片讶然之声,南子眼中也生出了疑惑,转而目视那些来告状说孔子在商丘宣扬鬼神不存在的巫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天来向孔子下战书的巫师跳了出来,指着孔子道:“仲尼休要自食其言,那一****当众说,先事人,后事鬼的!”
孔子大笑:“食言者肥,丘岂会乱说?我偶尔也会向祖灵祈祷,也曾在弟子们面前赞许过大禹对鬼神的恭敬,怎么会悍然否定其存在?敢问这位巫祝,丘岂有一言否认世间有鬼神!?”
那巫师哑然,孔丘近来以质疑天道教义的态度出现在商丘街头,让他们对其十分敌视,在南子耳旁告状时便添油加醋了一番。
南子狠狠地瞪了那几人一眼,宋国百废待兴,她创教也不过一年多,可用之人并不多,教中巫祝良莠不全,以至于今日闹了这大乌龙。她记住了这几人的名字,等事后再收拾他们。
但事到如今总得圆下去,于是她硬着头皮道:“原来夫子也不否认鬼神存在,这是明智的,既如此,不知你今日来此是要辩什么?”
孔子严肃地说道:“丘认为,宋国对待鬼神的态度有偏颇,非其鬼而祭之,谄也。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此可谓知矣。若对鬼神的祭祀太过谄媚,甚至如现在宋国这般,将周遭所有神明都纳入社庙祭祀,将天供奉得高高在上,鬼神在中,人事却摆到了最末,是不明智的表现……”
南子摇头:“不然,夫子错了。现在的情况是,自三代的圣王死后,天下便丧失了义,诸侯用暴力相互征伐。君臣上下不做不到仁爱忠诚,父子弟兄不相互做到慈爱孝悌,上位者不努力于听政治国,下位者不努力服役做事。各国都有寇乱之事,盗贼在大小道路上阻遏无辜的人,夺人车马、衣裘为自己谋利。由此种种,称之为天下大乱也不为过。这是什么缘故呢?南子窃以为,是因为众人对鬼神有无的分辨存在疑惑。假若天下之人能一起相信鬼神能够赏贤罚暴,在做恶事前保持敬畏,那么天下岂能混乱?”
“故宋国的执政大臣与在职者,若确实想求兴宋国之利,除宋国之害,那么对于鬼神的存在,就不得怀疑,并且要加以尊重表彰,这即是圣王之道,夫子可有异议?”
孔子当然有异议:“圣王之道在恢复人道的礼仪与道德,而非事鬼神……天道可敬,却不可谄。”
两人你来我往之下,于是乎,今天的辩难,不知不觉从鬼神存在与否偏离了,歪楼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场众人,包括孔子与南子不知道的是,这场在历史上本不该存在的辩难,揭开了延续数千年学术争端的序幕。
那个命题,叫做“天人之辩”!
……
“天志才是一切人间事务的基准……”
在今日的辩难进入中国古代哲学的核心”天人之辩“后,南子的言辞没了方才那么犀利,她发现自己遇到了一座不可撼动的大山。
南子虽然极为聪慧,而且这一两年来十分好学,将宋国巫祝的东西学了个七七八八,加上身份和容貌加成,颇能忽悠一些信徒。可孔子毕竟是天下闻人,从十五岁起就开始刻苦学习,多次不顾年龄、身份,以他人为师的人,涉及的领域上可经天纬地,下可安邦治民,虽然都是理论,但对付南子却足够了。
孔丘整理仪容,神情凝重,他尊敬辩难本身所代表的智慧磋磨,同时也对南子表现出来的见识有某种程度的嘉赏,就像,就像是对待一位比较聪慧的弟子一般。但当辩难进入正题,他便毫不容情开始展露自己在当世理论界傲然群侪的水准。
俨然如泰岱,一览群山之小!
围绕着辩难命题,无数前贤经典被孔子巧妙撷取组织,变成一张繁复又清晰的罗网。但听者却不需要琢磨太久便能明白其间真义,因为孔子的辞藻一点也不华丽,简单朴素恍如日常用语,孔门弟子们默默做着笔记,而在场的宋人也像是在听课的学生,听着听着不由颔首起来。
更令场间众人感到震惊无语的是,在今番辩难里,孔子竟能多次使用存在于殷商、宋国史籍的东西,箕子、微子对天对人的态度,都变成了他的武器,让南子无从反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南子的“天道”,颇似后来发源于宋国墨家的“天志”,她希望在人伦社会秩序之上,有一个非人层次的高级存有者“天”,将天神化,扮演主宰人间,并施予赏善罚恶功能的角色,天以他的意志来作为,天志于是成为人文世界最应追寻奉行的对象。
在孔子的心中,天是一种自然神的状态,虽然冥冥中自有天意,人要敬畏天命。但一切还是得由人自身来决断,所以孔子哲学的基础在于人,甚至是天,也要以民心为基准。至于天本身,可以高高在上,但不必太过于神化它。
本来这是周、殷两种文化间世界观的分歧,很难分出高低胜负。但在孔子的叙论下,南子渐渐显得吃力,她只是稍做反击,便被陷入那朴素言辞铺成的海洋。她那点可怜的知识只是一条小河,进入大海后便无影无踪。竟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将那道语网织的越来越密,而自己却是毫无还手之力。
“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最后,孔子用这句话,结束了自己的发言。
庭院之间鸦雀无声,孔门弟子们相视而笑,心道:“夫子胜了”。经历了在鲁国的失败后,夫子虽然受挫,却越挫越勇,他的言行和思想越发纯熟。
而宋国人则不知该如何言语,包括乐溷在内,都觉得后背有些微湿。这场辩难,从后期一边倒的局面上看,似乎是孔子赢了。
但南子却死不认输,她紧紧捏着拳头,依然咬着嘴唇,坚持道:“天尊贵至高、天无所不知,夫子所推崇的仁义,都自天出!”
……
当一方不服气,死咬自己的理论时,辩难便陷入僵局,最后,还是乐溷出来打圆场,宣布这场辩难不分胜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孔门弟子们依然像一群在将军率领下打了胜仗的士兵,昂首扬眉,跟着自家夫子往毫社外走去,今日他们获得了实质性的胜利。
孔子和他的弟子们住在司马耕的一处宅邸里,虽然挤了点,但日常生活还是能满足温饱的,比起他们在莒国时的窘境不可同日而语。
弟子们其乐融融地分享今日摘抄的笔记,整合到颜回那里,因为夫子述而不作,所以他们暗地里商量着,要将夫子的言行记录下来,往后做成一本书。
孔子则在榻上闭目养神,他毕竟是年近六旬的人了,今天的辩难强度很高,从早上持续到傍晚,他感到有些许劳累。
到了次日朝食后,却有宋宫里的有司寻上门来,说是国君有请!
“宋君要见我!?”
一时间,孔子和众弟子都有些惊讶,宋公请见,这还是孔丘来宋国后的第一次。
因为宋公纠只是个十来岁的娃娃,整日被养于宫室,实权都在司城乐氏、皇氏、公女南子手中。
最后,还是子路兴奋地一拍大腿道:“或许是昨日辩难之事被宋公听说了,于是决定让夫子做他的太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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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宋君有召,孔丘匆匆穿戴上合适的冠带,带着子路和颜回,跟着宫中有司出门。
子路欲驾车载孔子,却被那有司制止:“君上请夫子登这辆车,二子可以在后随行。”
那车是宴请宾客专门配备的安车,是礼遇的表现,孔丘自然不能推辞,他上车后帷幕被放下,外面的情形便看不清了。
等车停下后,他探头向外一看,才发觉已经进了宋国宫城,再往里,车就不能再走了,子路和颜回也得留在外面。
宋国宫室在前年的****理有了不少损坏,但如今已经翻修一新,放眼望去,但见高台美榭,雕梁画柱,极尽古韵之美,奢华而又不失雍容大气。
孔丘被引导进入的是一处较小的偏殿,他能理解,因为他如今是白身,作为私人召见,这是合乎礼法的,若宋君要在正殿召见他,孔丘反倒会掉头就走。
侧殿内部陈设斧纹屏风,两侧靠门窗的位置,铺设着双层莞席,莞席饰着黑白相间的丝织花边,前置无饰的几案,陈设彩玉、漆器,都是典型的宋国风格。
但那些无所不在的各色瓷器和纸卷也预示着,这是一个亲近赵氏,喜欢赵氏器物的国家。
孔丘刻意对此视而不见,有司请他在此等候片刻,宋君即刻就到,他便坐在榻上闭目,不觉回想起了自己的鲁宫内与鲁侯问对的情形。
复周礼,以正君臣,以笃父子,以睦兄弟,以和夫妇,以立田里,以贤勇知,这就是孔丘的理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孔丘早年也曾在列国间游走奔波,寻求实现这一理想的契机,但都郁郁不得志。当他终于被鲁侯宋看中,从中都宰升为小宗伯,再到大宗伯,甚至一度利用三桓与赵无恤的矛盾,称为”代相“,主持国事时,是他离实现理想最近的时候。
但越过了巅峰后是坠落,三桓在济水畔的一败涂地,导致鲁国政权被赵无恤所窃,鲁君成了傀儡,孔丘也不能容于鲁,只能出国继续游走。
事后回想起来,其实就算没有这件事,孔丘的理念恐怕也无法实现,他将理想全部寄托在鲁侯身上,但早在夹谷会盟前齐人进献美人宝马时,鲁侯就让孔丘失望过一次,他竟然微服跑去观看齐国倡优游戏,与美人相乐于宫中,忘却了政务。
有了这次教训后,孔丘寻找一个明君辅佐,得其任用,实现克己复礼的理想基本就破灭了。因为放眼诸侯,除了吴王阖闾外,稍微明智点的,也就楚王熊珍了。但吴楚都是蛮夷之地,孔子对去那两处心存犹豫,至于中原,齐侯杵臼已经让他失望过一次,这几年间因为赵氏,国土丢了一半的卫侯元竟然算是矮子里拔高个,算是”较为贤者“了。
既然世无贤君,而孔子自己又“三月无君,则惶惶如也”,他必须依附君权才能实现理想,那应该怎么办呢?
子路的话却让他的眼前豁然开朗。
既然找不到贤君,那就亲手教一个出来何如!?
经历鲁国的事情后,孔子参政的心思冷了许多,但他对自己做老师的本领还是很自持的。突闻年幼的宋君召见,心中不免就往那个方向想去了,宋公纠也到要入学的年纪了,或许正需要一位见闻博广的太傅。
他年近六旬,自认为算是知道点天命了。但他仍有时间,一年、两年、五年、十年,这足够孔丘好好教导宋君纠,让他成为一个知道仁义为何物的贤君,至少能将宋国现在在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操纵下,偏重天、鬼的情形扭转过来。
就在这时,他惊觉前方有轻微的脚步传来,有人正朝他走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孔丘前方十步则是遮断目光的絺帷,里面有榻,据说里面的人能看清外边,外边的人则只能见到一个人影。
有人出现在絺帷中,身形娇小,看不出是何人。
孔丘以为是宋君到了,正要北面稽首,口称:“鲁国外臣丘,见过宋君……”
里面的人却掩口笑道:“夫子切勿多礼。”
孔丘愕然,帷幕中是个清泠的女声,听上去熟悉无比,似乎昨日才闻,难道说……
她在帷中再拜,环佩玉声璆然,“宋君临时身体不适,不能来见,故而让南子来辞谢夫子,还望夫子见谅!”
……
于宫闱中见女子,非礼也,孔丘反应很快,朝帷幕中匆匆行了一礼后,便要挥袖而走!
但他却被门口四名宫女和寺人拦住了去路,他们面无表情,坐视事情发生,不用说肯定是南子的亲信。
却听身后那小女子的声音不依不饶地说道:“夫子休要怪罪,南子今日除了代国君辞谢夫子外,还有一事要告知夫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孔丘感觉自己的希望扑了个空,也许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南子在搞怪,她居然敢假传君命,而宫中有司、宫甲等还能配合着她胡来,真是牝鸡司晨啊!
但事到如今,他总不能大打出手离开这里吧?所以只能严肃地回头道:“不知是何事?”
南子倒是谦逊:“南子学识浅薄,昨日辩难不敌夫子,迫于局面却不能当众认输,还望夫子勿怪!”
她一顿后又补充道:“其实南子觉得,夫子对天道的认知才是正确的。”
孔丘不解地问道:“那公女为何要在宋国推崇天道、鬼志?”
“夫子不能确定鬼神的存在,所以才不语怪力乱神,但为何在做鲁国大宗伯时,祭祀时极其笃敬,好像神就在身前一样,还认为别人代祭等于没祭,亲自祭拜才显诚意?”
孔丘微微闭目,说道:“我虽认为民为神主,不恤民则神必去之,但祭祀也有传播道德和仁义的功用,故祭在,如神在。”
南子笑道:“所以事情是相通的,鬼神与否不重要,天道能不能罚暴赏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必须这么说,必须让民众相信。”
孔丘在惊讶南子从昨日表现的盲目偏执,到今天的事事都能看透外,遗憾地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公女却是刻意往错的地方走,实在是……”
“南子也是无奈,如今的宋国不稳,国君幼弱,外有劲敌郑国侵占边邑,内有****向氏割据东方,急需至高无上的天道来统一人心,安定民众,避免再度分裂,有了齐心协力的民众,才能在未来的大战里多出一份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南子乃宋国大巫,她想要保住自己的权势,让宋国为情郎赵无恤所用,就得不断推崇天道与鬼神的地位,建构宗教组织和理论体系,方能让自己变得至高无上。
“大战?”孔子恍然大悟:“公女的意思是,宋国将助赵氏?”
如今晋国已经彻底分裂,赵氏横扫河内河北,知伯则联结诸侯讨伐赵氏,周边各国都不可避免地卷了进去。宋国本是赵氏盟友,参战也是显而易见的,只是因为自身的内忧外患尚未解决,无法大发兵卒,仅在勉强提供人力和钱粮。
南子在帷幕中微笑:“不错,诸卿已经商量好了,宋国会先派两师之众去帮鲁国防御齐军入寇,再发两师北渡大河去助赵清君侧之恶臣。”
孔丘叹了口气:“宋国的执政不顾国情,强起兵卒,这是取亡之道。”
南子道:“按理说,赵氏的世子,鲁国的大将军也是夫子之婿,夫子难道就不期望宋国参战,好让赵氏获胜?”
说起这事孔子就来气,当年在司城乐氏和弟子子贡的恳求下,孔丘才答应让自家女儿做乐氏陪嫁的媵,毕竟他对赵无恤个人还是较为欣赏的。孰料此子却在叛臣的道路上越奔越远,不但要做鲁国的权臣,还要带着赵氏叛晋,实在是叫他失望和后悔。
孔丘黑着脸道:“背其君者曰叛,赵氏,晋之叛臣也!丘不与之为伍!”
……
望着帷幕外老者那生气的模样,南子心中好气又好笑,她把玩着腰间的环佩,说道:“夫子这是要大义灭亲么?还是觉得,赵氏必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孔子沉吟片刻后道:“老朽也虽然不擅长军阵之事,却也知道一点兵势。赵氏虽然席卷河内,但东有齐,西有晋,南有郑,甚至连成周王室也免不了要顺着晋国的意思,发檄文号召天下伐此叛臣。诸侯群起而攻,赵氏之兵虽然善战,但却抵不过天下汹汹。我观赵氏三线为战,或三年或五年,都逃不过一败。鲁宋与晋齐本无大仇,全因为赵氏才卷入此战,鲁国若与赵氏脱离干系,方能摆脱战乱,宋国却尚未深涉其中,何必自己陷进去?”
南子突然变得毅然决然:“原来夫子竟是这么想的,但宋国已经决定,要在战争里和赵氏站在一起。”
“若如此,宋国会付出极大的代价,公女作为宋国大巫,身系万民福祉,就不考虑这点么……”
南子冷冷笑道:“代价?有当年为了留在晋盟之内,被楚庄王围城三年,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炊之的代价大么?”
孔丘为南子这突如其来的气概愣住了,他不太理解南子的心思。
南子嘿然:“世人都笑话说郑昭宋聋,但他们却忘记了,谁才是值得尊敬的,宋人比奸猾的郑人更懂得誓言。”
孔丘叹息:“我祖上虽是宋人,但离宋百年,的确已经不太懂宋人心思了,还望公女解惑。”
“那就请夫子牢牢记住,为何你的周礼之道在殷商后裔宋国绝对行不通,为何宋国再困难,也不会坐视朋友被围攻。”
南子没了先前的俏皮和调笑,她凛然正色道:“因为吾等是亡国之余的殷人,一如诗言,不竞不絿,不刚不柔,宋国人就是这执拗的性情,无论仇恨还是恩情,玄鸟的子嗣永不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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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百年前,纪侯向周夷王进谗言,导致齐侯被周夷王活活烹杀。齐人哀之,谥为哀公。自哀公开始,传九世到齐襄公诸儿,齐襄公出兵灭纪国,为齐哀公报了九世之仇,世人称道。当世的风俗是家仇只论五世,但国仇却不受世代限制!”
南子尖刻地指出:“岂止是齐国与纪国有国仇,宋国的国仇要大得多!周本是臣服于殷商的小邦,却侥幸灭亡了大邑商,杀人十万,虐帝辛首级尸身。吾等为亡国之余,被迫臣服于周,作为周的宾客而非臣子存在,但心中却不敢忘怀牧野之战,忘记朝歌沦陷之耻。”
“宋国被周人的邦国郑、曹、陈、鲁等包围,但一直坚持殷商的器物、殷商的礼仪,殷商的风俗,虽二十世尤不肯改。现如今夫子同样是殷人之后,却堂而皇之地带着周礼来商丘鼓吹传播,是数典忘祖也,宋人会佩服你的学问,但却不会接纳你的学说,这也是硕大宋国,除了司马子牛外,无人拜入你门下的缘故……”
孔子对周朝制度的向往和周公的崇敬,显然基于政治理念,超越了个人恩怨和氏族立场。但面对南子的这番质问,却是无从辩驳。
他先前憧憬要做宋公太傅,将理念付诸于宋的天真想法,在南子指出的残酷现实面前破碎了,只能叹了口气道:“然,夏人殡于东阶,周人于西阶,殷人两柱间,我死后依然会殡于两柱间,我始终还是个殷人。”虽从周,却永远不能被殷人用之,孔子也是糊涂了,到头来竟是南子为他指出这点。
“没错,这就是宋人不会忘记的仇恨,同样不忘的,还有恩情!”
说到这里,南子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柔和了许多。
“前年,当宋人面临乐大心政变夺权,四公子乱命弑君,郑国、卫国乘火打劫,向氏引吴国虎狼之兵入寇,当宋人彷徨无助,面临亡国亡社稷之危时,是赵氏,是赵氏君子救了宋国!”
南子眼中闪烁着异彩,仿佛看到在她将宋景公狠狠推下桐宫高台时,跃马入商丘的赵无恤。他是她生命里的太阳,而她则愿意做一轮月亮,纵然永远无法在天穹上同辉,却能时刻反射他的的光辉。
“时日俱丧,吾与汝皆亡!”这本是一句诅咒,可到了南子这里,却代表了她的决心,不管别人有没有,反正她是有为赵无恤霸业添火,事成则一荣俱荣,事败则一丝俱死的决心。
“是赵氏支持了宋国,保护宋人不受敌邦侵扰。商丘能够保住,宋国的社稷能够残存,我这区区弱女子不用被夫差掠夺到吴国蛮荒之地去任人****,都是依仗赵氏君子的德泽。为了报答他,我带着国君,带着商丘宋人,在微子启的祖灵,在天道和众神面前,立下了一个誓言:宋国欠赵氏一份恩情,一份永远也偿还不完的恩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故一旦赵氏有难,宋人绝不退缩!”南子现如今是坚定的主战派,她利用自己的权术和在国内的威望,压服了主张置身事外的皇氏,宋国的战争机器在秋收后全面开动。
一向不喜欢战争的孔丘垂目:“看来宋国的决心,丘是挽回不了了,公女推崇天道鬼神,居然是为了战争。”
虽然知道孔丘在帷幕外看不见自己,南子还是高高昂起了下巴:“不错,而且夫子在商丘反对天道、鬼神的言行,恐怕会让宋人动摇参战的决心,与宋国的国策不符……”
“公女想要我如何?”
“我要夫子离开宋国!”
言罢,不等孔丘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南子嘴角露出了一丝小女子私仇得报的得意浅笑。
“这不是恳求,是已经交由国君同意的决定,南子这次请夫子入宫说话,正是为了告知你这件事:宋君已决定,将夫子驱逐出境!”
……
他曾有心入齐为政,却被自己一直佩服的晏婴所嫌弃,说他“能言善辩却不能用法度来治国,繁琐地规定尊卑上下的礼仪制度,与太公的简略风俗相反,若打算用这一套来改造齐国,恐怕不是治民的好办法。”
于是孔子在齐国得不到齐侯任用,只能一事无成地回到鲁国。
在鲁国的事情自不必多说,他的理想建立在不靠谱的鲁君和脆弱的三桓之上,注定无法长久,被窃国大盗的强权冲刷得支离破碎,只能惶惶出走。
现如今,他在宋国再度折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孔丘在殿内呆了半个时辰,进去前他心情是昂扬向上的,天人之辩的胜利让他心中再度生出了一丝希望。
可出来时,孔子虽然还举止有礼,身上的气场却徒然收敛,那些亦步亦趋背后,仅仅是保留自己最后一分颜面而已。
入宫时脚步轻快,出宫时却感觉步履艰难,等他终于到了宫门处,却见弟子颜回和子路正担忧地看着自己。
“夫子,如何?宋君怎么说?”
孔子笑了笑,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有些不知道要如何对两位弟子开口,说宋君与南子限他半月内离宋,他们又要开始流离失所的生活了?
实在是说不出口啊,颜回、子路,这些得意弟子们哪一个不是能做卿大夫宰臣,甚至一国司马的人才。却抛弃了前程,跟着自己在列国间彷徨游走,学而优则仕,可他们的大好年华,却耽误在路上了……
但屋漏偏遭连夜雨,就在这时,远处的街道上却来了两名脚步匆匆的弟子,是原宪和公良孺。他们到近处后气喘吁吁地说道:“夫子,就在方才,有一队宋兵径自去了吾等平日习礼的大桑树处,将树伐掉了!”
“啊!”
众弟子十分惊讶,但却在孔子的预料之中。
“宋国的官府这是在公然宣布,此邦不欢迎吾等修习周礼的儒者……”
诗有言:此邦之人,不我肯穀。言旋言归,复我邦族。
可就算他复归邦族,却依然受人嫌弃,比起主动离开鲁国,被祖籍所在的宋国驱逐同样让孔丘难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事到如今,他也分不清南子如此刁难他们师徒,究竟是出于她所宣称的公义,还是出于小女子心里的私仇了。
孔丘回过头去,看着那些南子曾在的偏殿,脸色晦暗不定地小声说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走就走,天下之大,我就不信,竟无处能容下夫子的一张案几!”
不过弟子们似乎已经习惯了在诸侯间奔波,号称就算孔子乘船出海,去九夷之地也要紧紧跟随的子路大咧咧地说道:“既然吾等不容于宋,那接下来应该去哪?”
去哪……这是个困难的问题。
在夏天时,孔子曾接到过一份来自晋国的邀请,中牟宰佛肸邀请他去做客。但那时候孔子与宋国官府的矛盾还没大到不相容的地步,而且子路也表示不愿他去,所以才作罢。
现如今,就算想去也去不了了,据说中牟已经投降赵氏,投佛肸等同投赵,这是孔丘不能接受的。
望着弟子们殷切的目光,孔丘终于下定了决心:“向西,吾等去子产的故乡,去郑国!”
……
九月九,宜登高。
这一天风和日丽,天高云淡,邯郸城南的一座小丘上,有十余个人正登高远望,中间一位青年将领头上携佩茱萸,腰间挂宝剑,左右众人或是披甲带剑的虎贲,或是衣着干练的军中僚吏。
正是赵无恤及其属吏们,丘陵下则是密密麻麻的营帐,两万大军已经兵临邯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中牟宰,你博学多闻,可知道这九月九有什么来历?”无恤登高眺望片刻后,回首问身旁那清瘦的中年士人。
佛肸被要求带着中牟兵随军,而且军权还被剥离,他自然清楚赵无恤对自己是有提防的,他过去再特立独行也没用,如今虎落平阳,只能唯赵氏之命是从。
“《易》中把六定为阴数,把九定为阳数,九月九日,日月并阳,两九相重,故曰重阳,也叫重九。这一天应当命家宰拿出八月丰收的粮食,登高岗飨天帝、祭祖……”
佛肸说完瞥了一眼赵无恤头上佩戴的茱萸,不过这重九日戴茱萸的习惯,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无恤颔首,重阳节的雏形在春秋已经出现,不过只存在于天子诸侯和卿大夫等权贵之家,到战国秦汉才会流传到民间去,至于插茱萸,算是他的首创。
赵无恤是这样解释的:“如今邯郸、柏人、新田、临淄不知有多少人在害怕我,诅咒我,茱萸乃避邪之物,佩之无妨。”
众人称是,不少心思机敏的僚吏纷纷效仿,于是众人登高后或插茱萸,或佩九月盛开的菊花。
无恤又道:“中牟宰说的不错,今日族中兄弟当汇聚到一起,登高处,献上祭品,以谢天帝、祖先恩德,只可惜啊……”
只可惜,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赵无恤指着远处墙垣分明的邯郸城道:“只可惜赵氏有一个离家多年的小兄弟邯郸,入冬前,必要让他归顺伏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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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寒氏县,就只有千余兵卒?”
邯郸城南数里的赵军大帐处,赵无恤看着手里俨如上计简牍的降表,又瞧了瞧伏拜在地的寒氏宰,皱眉问道。
“禀……禀世子,寒氏只是邯郸的卫城,原本就不大,只有人口两三千户,勉强能出一师之赋。家主……不,是逆臣赵稷南下时抽掉了寒氏司马及千余兵员随行,于牧野败于世子之手,兵卒或死或降,司马亦陷军中,如今寒氏几乎是座空城……”
寒氏宰有苦难言,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这么快就在佛肸的劝说下选择投降。
自打四五月间邯郸大败于牧野,邯郸稷死难后,整个邯郸地区便人心惶惶起来。中行寅虽然一度派兵入驻稳住了阵脚,但朝歌大败后,中行氏自身难保,那些中行兵便纷纷收缩邯郸和柏人去了。
寒氏本是邯郸西门户,但在丧胆之下,敌方竟然不守,可见接二连三的家主之丧对中行、邯郸两家造成了多大的打击,这也是赵无恤这月余来锐意北上,所向披靡的原因。
寒氏宰继续说道:“中行兵撤走后,西面的知氏也从釜口道派了一旅兵来,但仆臣想着,自己原本为邯郸之家臣,在往上则是赵氏之小臣,此外才是晋侯之陪臣,与知氏并无关系,故而闭门不纳,一直等到世子遣人来接受寒氏。”
“你做的不错,今后寒氏县还要仰仗你来镇守。寒氏那些南下后失去音讯的兵卒,其实多数都还活着,于牧野倒戈后转附于我军中,在朝歌之战中出力不小,你可将此消息回去告知寒氏父老,让他们安心,为赵氏守好城池,战后家中子弟自能归去。”
寒氏宰如此表忠心,赵无恤便赞誉了他几句,同时也不动声色地将寒氏剩下的兵卒调出来,换成一师赵军进驻,死死盯住知氏控制的釜口道,以保卫大军侧翼。而军中的那些寒氏籍降兵,就成了完美的人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等寒氏宰大喜过望地离开后,赵无恤再度召开了军议。
“我先前最担心的事情,是知氏和中行氏派人据守寒氏,与邯郸互为犄角,等我军攻邯郸久顿不克时,引知氏与公室大军从侧翼攻来,结果却是多虑了!”
……
此言一出,帐内群臣都表情一松,看来敌人也很谨慎,他们选择了一个中规中矩的战略。
赵氏在河北地区是客军,越过淇水、洹水、漳水北攻,深入敌境三百余里,沿途许多地方不像后世河北那样开发完善,所以辎重压力还是较大的。这时候要是知氏与中行故意放赵军深入,最后再袭击粮道,等赵军困乏时在此以两倍的优势兵力决战,或许还有困兽犹斗的希望。
可现在,赵无恤发现,自己是高估了知氏的胆量和智慧。
阳虎道:“知氏控制了釜口道,以至于晋阳消息不能通山东,目前所知,是一个月前知氏联合中行余党,发兵万余从仇由袭击大原,晋阳大夫董子据守不出。从知氏只能谴一师之众来谋寒氏看,他们的大军一定是被晋阳、平阳拖住了!”
项橐也兴奋地说道:“不错,现如今知氏不能从西面抽身,中行黑肱又胆怯避战,连肘腋之间的卫城寒氏也不守,直接收缩兵力到邯郸,这种无胆鼠辈,岂能挡住世子的一击之力?”
赵无恤却摆了摆手,让他切勿骄躁:“话虽如此,但就中牟和寒氏二宰提供的情报看,邯郸城中仍然有三千邯郸兵,三千中行兵,加上青壮妇女,守城者要比攻城兵力多出不少,攻取殊为不易。”
围城已经数日了,因为集中精力打造攻城器械,所以并没有太多进展。赵无恤倒是带着公输班,将邯郸城绕了几圈,回来之后,公输班言简意赅地点评了这座城池的防御:“比朝歌要难打!”
对他的这一想法,赵无恤表示同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邯郸包络漳、滏,倚阻太行,战国时期赵国以此为都,从此这片土地便被称之为“赵”,后世称道说邯郸“拥据河山,控带雄胜,实为河北之心膂,而河南之肩脊!”
这句话是有道理的,邯郸的土壤相对河北四处可见的盐碱地算是相当肥沃的了,且有漳河流过其境,水源充足,适合发展农业生产,所以城内积蓄很多。加上处于太行山八陉之一的滏口陉东连南北午道的交汇点,北通燕、涿,南连郑、卫,东有东阳、齐国。农商皆富,正是邯郸氏成为晋国六卿之下最大势力的基础。
邯郸城便利的交通易于向周围的戎狄地区扩张,可这也为外来者攻打邯郸提供了方便。为了自保,邯郸便建立起了以高大的夯土城墙为依托的防御体系。
整个邯郸城还没有后世赵都的雄壮广阔,城比中牟要大,比朝歌却小,外郭高七八丈,内有东、西、北三座小城互为犄角,协防外敌。而三座小城之内还有不少从台大宫,在紧要之时,可充御敌之用。
登紫山看了看邯郸城内的部署后,就算在做到旬月破朝歌壮举的公输班看来,这也是一场艰难的城市攻防战。
但赵无恤却让公输班只管继续监督打造器械,其余事情则由他来想办法。
今天在大帐里,就在众人苦思破邯郸之策时,赵无恤便说道:“我恰有一计,可让邯郸人心动摇,让破城的困难降到最低……”
……
几个月前,邯郸稷以报父仇为名,带着五千邯郸兵誓师南下。
这五千人里多数是邯郸、寒氏、乾侯、戏阳的淳朴百姓,平日从不离开自己的田宅哪怕三十里。直到某一天,邯郸氏的征召来了。
庶民平日的任务便是”取彼狐狸,为公子裘“,到了战时便要服役,于是他们穿着破烂的鞋履和破烂的衣褐,在邯郸氏华美的金边玄鸟旗下出发,昆父、兄弟、乡党共同踏上征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众人离家时心情迫切,对于邯郸地区的人来说,战争是一场冒险,以往征伐戎狄倒没太多油水,至多抢几个狄女回来暖榻,让戎人做氓隶种地。但要是去抢掠卫国,就能赚到农稼无法获得的财富!
他们武器本来比较简陋杂乱,但在朝歌府库里得到了补充,得以更换的还有身上的装束。
那一日,朝歌城外尽是邯郸兵顶上黑色的墨旌和额头白色的抹巾。
他们听过歌谣,据说当年周武王也是带着这样一支军队,肆伐大商,在牧野获得决定性胜利的。
家主和司马告诉他们,哀兵必胜!
可直到他们真的在牧野遇到了敌人,才尝到了战争真正的滋味。
那不是战斗,而是一场屠杀,临时遇敌,家主和军吏都十分慌乱,只知道要他们列好阵形,拿起戈矛和弓箭,坚守阵地。但自己却仓皇而走,接着,骑士们袭来了,那些全身皮甲、看不到脸的赵氏突骑,冲锋时空气为之凝滞,镔铁的轰鸣充斥整个世界……
他们脆弱的阵线瞬间崩溃,弟弟眼看着哥哥被踩在马蹄下,父亲失去儿子,乡党的肚皮被环首刀划开,他还试图塞住自己的肠子……
最后,他们看见带领自己上战场的邯郸家主被一箭射倒,而同盟的朝歌范兵也想秋天的粟麦一般,在赵兵的有序收割下成片倒下。
对于赵军来说,牧野是场值得被写入史册的辉煌胜利,可对邯郸兵卒来说,却是一场莫名其妙的失败,他们胆敢反抗赵氏的脊梁被一下敲断了。
从此以后,苟活的邯郸兵卒成了赵军新附兵中最老实的一批人,等到打下朝歌、中牟后,相较于后者,他们水涨船高,有不少人已经俨然将自己当赵兵看待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反正邯郸本就是赵氏的小宗,我们其实都是赵氏的臣子……”其实直到被俘虏后,他们才知道了这个事实,平日里他们只认管自己收取赋税的人,哪知道邯郸头上还有多少层封建。
总之,过去几个月里,邯郸兵们日子过得还算不错,没有被太过苛待,虽然一些危险的任务会让他们去做,但若是表现得好,也有机会被提拔,赵氏赏罚分明,比起早先在邯郸军中要公平得多。
等进入邯郸地区后,这些降兵更是被赵氏世子亲口许下了一个承诺。
“凡在赵军中服役的邯郸、寒氏、戏阳、乾侯籍贯者,若有小功,战后无田宅者赐之,有田宅者倍之,有大功者,赏爵为吏!”
众人沸腾了,军功授田宅对他们也适用!这意味着,原本在这片地区地位低下的他们,很可能要一夜翻身了!
旧的贵族即将灭亡,新的小农地主阶层即将形成……
在鲁国,这一切都进行的很慢,因为卿大夫们尚未被全盘推翻,可在邯郸,赵无恤却有心将邯郸一系连根拔起!
如此一来,那三千余邯郸降兵们算是彻底忘了过去所属,开始向赵氏效忠了。
谁给我们土地,谁给我们粮食,就向谁效忠,对于底层的人而言,这是最简单不过的道理!
不过这一切也是有代价的,首先,赵氏世子要邯郸兵们做一件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填沟壑?还是冒险登云梯攻城?亦或是冒充逃兵混进城里?他们心中忐忑,最后一项赵军也不是没做过,但城里的守卒太过胆小谨慎,从半月前开始,便一律不纳外来者。
最后居然都不是,世子只让他们集结到一块,是夜将近子时,四千余人在城外围坐,和陆续过来的当地父老一起……唱歌?
唱歌?众人愕然。
“敢问上吏,要吾等唱什么?”
赵无恤派来的军吏笑了笑:“世子说了,只要是邯郸当地人都知道的民歌,唱什么都行,但声音要大。”
邯郸降兵们面面相觑后,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他们便开始对着黑夜里阴影憧憧的邯郸城墙,唱起了一首邯郸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民歌……
“请成相,世之殃,战乱不休杀辜良。”
“邯郸无主,如瞽无相何伥伥……”
舂牍敲击,曲调悲怆,数千人一同高唱,声震四野。一时间,邯郸城外,四面皆是《成相》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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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赵军里的邯郸降兵再度到城下唱起悲怆的本地民歌时,邯郸氏的家宰来找荀胜。“大夫,赵兵又来了,该如何是好?”
荀胜是中行氏的同族,职为下大夫,中行寅南下河内时,留他守着邯郸城。本以为这是一个轻松的肥差,结果形势异变,时值中行寅战死朝歌的危难之际,邯郸成了柏人以南的一道防线。
能打的干将都被中行寅带去南边了,荀胜只能算守成之将,能力平平,他一大清早就盯着面前一盘麦饼、肉块和清酒发呆,这是他的朝食,但又一个无眠之夜让他浑身酸痛,看见食物只想作呕。“知伯还没回话?”
“没有。”邯郸氏的家宰涉宾苦着脸道,“柏人那边也没什么消息。”
“再派几辆传车!”
“没有用的,赵氏的轻骑可能已经切断了两地之间的道路,这些传车还没到达就……”
“派出去!”荀胜一拳砸在案几上,怒气冲天地吼道。事到如今,荀胜发现自己和悯难的族叔中行寅一样,被困死在一座孤城里了。
“邯郸恐怕是不能守住了。”涉宾满脸愁苦,邯郸的情况他最清楚不过了,虽然城高池深,却无险可守,顶多是个缩小版的朝歌,这也就罢了,主要是如今邯郸人已无心恋战……
邯郸与赵氏的战争,在邯郸稷死后已经结束了,报仇成了笑话,而民众们对邯郸氏的尊严及独立丝毫不感兴趣,他们只关心自家夫婿、子弟何时归来,除了邯郸城外,其他县邑已经不听涉宾和新家主号令了。
刚开始,荀胜和涉宾还能造谣说赵氏残暴,大战后将邯郸兵卒全部在牧野坑杀,说的有模有样,直让人咬牙切齿,与赵氏的仇恨又深了几分。
可等到赵军围城数重,让人在外唱邯郸本地歌谣时,这个谎言便不攻自破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请成相,世之殃,战乱不休杀辜良。”
“邯郸无主,如瞽无相何伥伥……”
歌声响起时,荀胜最初还以为是赵军乘夜攻城,从卧榻上猛地惊醒后,却夜闻邯郸四面皆歌,涉宾也大惊道:“赵氏皆已得邯郸乎?为何邯郸人之多也!”
是夜,城内众人被歌声扰得人心惶惶,直不知道城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会有那么多的邯郸人齐声歌唱?
单是这样,荀胜和涉宾尚能控制住局面,毕竟他们除了三千邯郸兵外,尚有三千中行兵可用。
“必要的话,吾等手中的存粮足以支撑一年围城。”荀胜给涉宾,也是给自己打气道。
涉宾却给他泼了一头冷水。
“恐怕不会有什么围城,赵氏围城已经数日了,一直没发动总攻,据我观察,他们或许正在伐木采石,制造攻城器械,邯郸附近森林茂密,还有紫山可以提供石头。等那种旬月破朝歌的攻城利器制成,云梯搭好,赵兵捆扎爪钩一拥而上,邯郸的的城墙会在几十个个地点被同时突破。吾等也许可以退到内部的小城固守一时,但其他地方会在一个事成之内沦陷……这四面俱场邯郸悲怆厌战之歌,恐怕就是为了削弱守卒心志的。”
荀胜心凉了,的确,单凭他们这些人,想要对付城外的两万赵氏大军,以及维持城内的人心惶惶,却尤嫌弃不够,所以荀胜期盼援兵。
“倘若知伯打算对邯郸施以援手,救兵早就到了,可来的却只有半月前的一旅之众,根本就是杯水车薪!知伯关心的只有晋阳和平阳,只有在扫清赵韩在太行以西的军队后,他才会挥师东进。”涉宾阴郁地说道。
“中行氏不可能放弃邯郸的!”荀胜说,“因此只要我守住邯郸,就能钳制赵氏大军,使他们无力继续北上攻击柏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听闻中行氏自己也乱成一团,中行伯已死,中行世子愿意献西面的领地向知伯求助,故知伯合并了中行氏西面的领地,俨然以知、荀、中行三家之主自居。而中行只剩下了东阳地,其中已经派了三千兵来邯郸,剩下的人,用来镇压领地内戎狄连续不断的造反和齐国陈氏对东阳的觊觎犹嫌不够,除非中行氏下定决心在邯郸城下打一场决战,否则是一兵一卒也不可能再派来了。”
知与中行皆出于荀氏,荀胜与两家关系都很不错,可如今,却没有一边对他施以援手,他不由绝望地瘫坐在榻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此时已是天色微明,停了一夜的歌声再度于邯郸城外响起。
“请成相,世之殃,枯骨满城何凄凉。”
“邯郸已亡,负隅顽抗恐难当……”
今天刮起了大风,风声中歌声有点飘忽,却能传得更远,传遍整个邯郸南城。
荀胜厌烦地偏头看了看窗外,却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一幕:
无数白色的鸟儿,在大风中轻盈地飞在天上,从城外席卷而入邯郸!
……
“写的什么,这信上又写的什么?”
邯郸城人口众多,共有两三万人之多,被安排着在各处设防,当满天“白鸟”飞入城中时,邯郸人先是大惊失色,以为是敌人的武器,逃得远远的。过了会见没事,随即有胆大的拾起那些”白鸟“,却发现是种轻盈如帛的材质配合竹片制作的东西,上面还写满了墨色的晋国篆字。
于是在旁人怂恿和好奇下,有能识文断字的邯郸士人就辨认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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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士人目光炯炯,看着周围众人惊喜地说道:“他还说,一同南下的那些乡党也还活着,他们在为赵氏世子效力,世子仁慈,只要邯郸投降,就可以免除血光止之灾,不用像朝歌一样被霹雳碾为粉末!”
念完以后,这人举起信纸高声大喊:”谁认为城东槐里的喜!“
无人应答,但其余一些信件,却很幸运地能找到相识的人,惊喜和失望的声音在城内不断响起。
“我儿还活着!”
“妾的丈夫就在城外!”
“我父兄都建在,那吾等在城内到底是为什么死战?”
荀胜和涉宾造谣说邯郸降兵全被屠杀的事情,立刻被戳穿了……
城外的歌声越来越高,既哀伤、又凄婉,邯郸人听了军心骚动,皆泣泪而望城外。
邯郸本就多慷慨悲歌之士,城外有传唱,城内的兵卒、民众得知外面唱歌的就是自己的乡党、兄弟,很快也跟着节拍应和起来。于是乎,在生死交战的两军决战间隙,奇异的一幕出现了,这首格式类似,内容却每次不同的《成相》,城内外竟整整齐齐唱和起来。
邯郸人的心,就这样被一首歌,一片纸吹得动荡起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你写的信效果不错。”赵无恤回头,笑着对跟在身边的项橐如是说。
这次攻邯郸,依然是攻心为上,赵无恤当然不是简单地复制四面楚歌,他在刮风的天气里让公输班制作会飞的纸鸢传书信入城,飞得满街巷都是。如今配合着四面歌声,似乎有了不少效果,城内开始应和起来。
到了这个份上,城内的抵抗之心已经被消解大半了。
项橐嘿嘿一笑,略有些得意地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抵达邯郸后,赵无恤便交给他一个任务:帮邯郸籍的降兵写家书。
于是这几日间,他和笔吏们忙得不可开交,在一群邯郸降卒的包围下,他在案几上铺平了公输纸,握着细细的兔毫比,就示意他们可以开始了。
那些邯郸降卒结结巴巴了半天,就好像他想要说话的人就站在他对面一样。最后,在项橐的百般劝说下,他们才开始说起来。
“我叫喜,家住城东槐里……”
“小人黑夫,城北大井里人……”
期间项橐一边写一边抬头看他们,他们说什么他就写什么,尽量帮这些半字不识的邯郸人把条理理清楚。
除了写明籍贯和对家人报平安外,信中还掺杂了赵无恤的私货,他号召邯郸人投降,一旦投降,则战争便可以停止,城内人可以免受战乱之苦,而城外的人也能平安归家,不用骨肉相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等写完后,项橐把信纸给降兵们,他们小心翼翼的捧在在手里,上下颠倒着看,好像一不小心这些篆字就会错位一样。随后众人竟然对他稽首千恩万谢,有的人哭着说这辈子,还从未有人为他们写下名。
那种感觉,邯郸降兵们感激不尽,而项橐也终生难忘!
“如此一来,我也算为攻克邯郸出了份力吧。”项橐如此想道。
大风中,悲歌越来越大,从思乡到厌战,从问候到道好,邯郸人在劳累中渴望休憩,在分离中渴望团聚,在战争中渴望和平。
“请成相,言治方,君有三法约以明。”
“君谨守之,上下皆平国乃昌!”
赵无恤也打着节拍哼了几句,心中也变得壮怀激烈起来,看来此城之破,不用等那批投石器造成了。
他大声对身后众军吏说道:“二三子,破邯郸的机遇到了,就在今日!”
也不知为何,虽然才到邯郸数日,赵无恤他却喜欢上了这里的慷慨悲歌,他喜欢这片广袤而草莽的平原。
他决意,要让邯郸,这座在后世几乎就是”赵国“代名词的城池,从今天起就要姓“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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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城!”
在无数赵兵的呐喊声中,笨重的攻城车以极快的速度被推进城门洞里。
此车顶上有厚实的木顶,内部用铁链悬挂着一根粗大的梁木,梁木前端有金属头,制成凶悍的公羊头形。攻城时,依靠攻城车中的士兵合力抓住攻城槌向后运动后猛烈撞向城门,依靠惯性和动能来破坏城门或者门后的门闩结构。
“轰隆隆!”
随后,攻城锤重重地撞到了邯郸城门上,发出了一阵让城内守卒心惊胆战的巨响和颤动。
配合着攻城车进攻的,还有高大的临车和冲车,它们是底下安有许多车轮,高达四层,与城墙差不多一样高的攻城塔。最下层是推动车前进的士兵,其它三层装载弓弩兵,他们利用自身的高度,从车中直接向城内射击,掩护攻城车,并伺机让甲士登上城墙。
除此之外,赵氏近两万大军轮番上阵,围住了邯郸东南角,弓弩斜指城墙,对城内进行火力压制,从朝歌城武库里取出的那些箭矢,就用在这里了。
“大雅有言:与尔临冲,以伐崇墉。攻城最讲究器械的利用,虽然投石车尚未校正好,但光凭眼前这些东西,也足以攻破人心不稳的邯郸了。“
作为赵军统帅,赵无恤则登巢车指挥战斗,居高临下地观察战斗过程。这种车上高悬望楼如鸟之巢,又名楼车。
这些木制器械,都是过去就有的东西,其中西周攻取崇伯虎时就用上过临冲,鄢陵之战里则用巢车来观察敌军动向,只要有图纸交给公输班,他便能带着工匠们做出来。在赵无恤眼中,小公输与尚在桃丘铁工坊的莫邪算是自己势力里钱学森一级别的”科学家“了。在这个时代,先进成熟的工艺就代表着军队的战斗力,按赵无恤所想,起码也要把赵军打造成战国时秦军的水平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今是九月中旬,赵军围困邯郸已经近十日,虽然周边原料充足,但一些机械如投石机尚未赶制出来。之所以选在这一日进攻,是因为城内刚刚爆发了一场内乱:随着赵无恤的宣传攻势,邯郸一部分人渐渐相信了他的承诺,打算乘夜开门献城,结果却被中行氏的守卒发现,那些邯郸城中的”义士“遭到了镇压,投降未果。
听闻城内有变乱,赵无恤怎能放过这机会,他当即集结全军,围困了东南角,准备发起全面进攻。如今他的攻心之术已经奏效,城内不再是赵氏的敌人,而是等待邯郸降兵们去”解放“的家人,至于中行氏的守卒们,却从守卫者成了邯郸人重归和平的绊脚石。
此时此刻,见攻城车和临车、冲车都已经接近城门城墙,赵无恤再度挥动令旗,让云梯部队跟进上去。
围攻邯郸这样的坚城,重点在于以优势兵力投入到某一片城墙上,造成几十上百处的同时告破,这样的话,城池就成了漏水的筛子,守军补东墙漏西墙,根本就没法守了。
在凡、共和朝歌,云梯只是初次露面小试牛刀,因为数量不够,没有显露出它的恐怖来,赵兵原本长于野战,短于攻城,可如今经过数次配合后,对器械的运用越发娴熟起来,各兵种间也能密切配合了。
数千人推着高达数丈的云梯搭到墙上,顺着倾斜的梯道冲上去,守卫邯郸的中行氏守卒们弓弩齐发,矢石俱下。远处观战的赵无恤只见这数千兵卒如蚂蚁似的的攀附在云梯上,勉力向上,不时有人中了敌人的矢石、滚水,惨叫着从空中掉下,偶有勇悍的人冲上了城头,踩稳了一处登城点后,身后的赵兵们这才鱼贯而入。
对于这些难以避免的伤亡,赵无恤不是特别心疼,因为那些人很大一部分,是在凡共之战中投降的白狄人。驱使附从军为前驱,从现在到后世都是屡试不爽的办法。
“戎狄无厌,这些人军纪最差,最好全死光了!”
无恤身边的项橐见两名狄人降将翟封荼、析成鲋都不在,便小声地如此嘀咕道。
“死光了可不好。”无恤眯着眼道:“等攻克邯郸后,攻略柏人、东阳还要赖他们出力,那一带的戎狄部落可不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等狡兔死了,走狗再牢牢拴起来不迟……
一边说,赵无恤一边让人加紧擂鼓,以壮士气。狄人虽然喜欢反复,但作战还是很勇猛的,析成鲋带着白狄兵登城后守在垛口,接应底下的赵兵沿着云梯上来,赖狄人之勇,赵兵在城头站稳了脚跟。
与此同时,临近城门的赵兵突然齐齐举起兵器跺脚大呼,人太多,叫声太杂,分辨不出都在叫喊些,但声振天地,震耳欲聋。
项橐仔细一看,大喜道:“将军,是城门破了!”
……
城门既破,而城墙又失守,邯郸城便成了一个被去壳的乌龟,只剩下一堆软肉任人宰割。穆夏、田贲带人向内厮杀,中行氏留在这里的兵卒本就不多,而邯郸人则早没了抵抗的心思,所以外城很快就被赵兵控制住了。
但残敌尚未扫清,邯郸城内尚有东、西、北三座城墙高大的小城,此战里赵无恤点名要擒获的首脑:邯郸夫人中行姬,新家主邯郸信,中行氏派来留守邯郸的大夫荀胜,以及邯郸氏的家宰涉宾,他们见外城失守,便各自带着数百人,退守三座小城,依然在负隅顽抗。
赵无恤让伤员撤到城外大营休整,把白狄兵在内的数千人留在城外,他自带万人入城,也不急着围攻那三座小城,而是先让邯郸降卒去将城中威信较高的父老寻来,让他们帮忙安抚城中百姓。
“罪在邯郸氏一家,与城中黎庶无关!”他如此郑重承诺,应验了信中宣称的破城后不加报复,同时不许士卒们骚扰劫掠。
如此一来,邯郸人最后的抵抗欲望也没有了,从几日前就开始划水,消极对待守城的他们被解散,各回各家,遵守宵禁的命令,闭门不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至于邯郸家主的生死……
在连续死了邯郸午、邯郸稷两位家主后,他们已经麻木了,在战争里,众人已经为邯郸氏付出了那么多,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子弟南下,若非赵氏仁慈不杀,差点成了河边枯骨。
于是,在孤立无援,各自为战的情况下,是夜,涉宾退守的西小城告破,他本人却不知所踪,或是钻到了某条地道或密室中,赵无恤让人四处搜索,务必要擒获这个怂恿邯郸叛赵的首恶之人。
第二日,荀胜拼死一搏,他从据守的北小城突围,打算带着数百中行兵卒出城北去,结果却被故意放他出来的赵无恤让人把包围圈一合拢,包了个饺子,中行兵多半丧命,荀胜本人也当场战死。
最后,就只剩下东小城一处了。
邯郸氏之前对内部进行过数次清洗,将上层的亲赵势力扫荡一空,如今跟随在邯郸新家主身边的人,要么是邯郸死忠,要么是赵氏死敌,所以最为顽强,直到第四日才失守。
中行寅之妹,邯郸午的夫人中行姬在城楼上自缢身亡,而那位赵无恤只知其名,不知其样貌的邯郸少主信,却和涉宾一样,搜遍四处都没有发现。
“除恶必尽,汝等怎能让他跑了呢!?”阳虎恶狠狠地将破城后没第一时间去索拿邯郸信的兵卒们训斥了一通,涉宾还没找到,如今又失了邯郸少主,平白为这场赵军损失较轻的大胜蒙上了一层阴影。
所幸,最后是虚惊一场,半个时辰后,在几名邯郸降吏的指认下,混在人群里的邯郸少主被擒获了,他当即被兴奋的田贲押到了赵无恤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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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郸氏毕竟是大夫之家,作为晋国第七强族,也有五鼎四簋的权势,所以他们在邯郸的一百年时间里,大肆建造宫室亭台,华丽程度更胜过泗上的一些小诸侯。
赵无恤进驻邯郸宫室后,首先将邯郸氏那镶嵌金爪的玄鸟旗撤下,换上赵氏的原版旗帜。随后将里面的竖人隶妾全赶了出去,以亲信们替换进来,昔日邯郸氏议事的大殿主榻,如今却成了他的坐席。
中行寅仓促扶持的邯郸少主名为邯郸信,此刻正被田贲等人押在殿内,眼巴巴地看着他还没坐热乎的席位被别人占据。
田贲乐呵呵地指着邯郸信道:“主君,此子化妆成一个小竖人,妄想能逃过索拿,幸好我眼尖,瞧出了他的不同一般……”
无恤目光看去,正如田贲所言,邯郸信的确是一身竖人装扮,但这改装却做得极其马虎:簪着金玉的发髻上套着一顶灰色的小帽,皂色的葛布服内,逢着金丝边的蝉衣尚未脱下,就连那双尖足履,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小厮穿得起的东西。
邯郸信被盯得垂下了头,他大概十六七岁,也算生得眉清目秀,不过因为易装潜逃未遂,额角的头发都被汗粘住了,嘴唇似乎也有一些颤颤发抖,还有点少年的胆怯和腼腆。
他本来是个无人待见的邯郸庶子,却因为父兄连续身死,被中行寅捧上了家主之位。以这个年纪少年的心性,应该会有些忐忑不安吧。
赵无恤一挥手,喝止了田贲对那少年的推攮:“不可无礼,赐座。”
亲信们拎着蒲席上来,让那邯郸信坐在中间,让人吃惊的是,少年却没有道谢,而是径直坐了下去,仿佛这是理所应当的。
赵无恤感到了一丝有趣:“你可是叫赵信?今日见了赵氏大宗世子,可有什么想说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邯郸信喉结动了动,最后竟抬起头来,声音微小地说道:“我……我叫邯郸信,不是赵信,再有,世子你把我的位子占了……”
殿内的众人大怒,田贲差点亮了刀子,而项橐则为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捏了把汗,暗想你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赵无恤却也不气,反而笑道:“类似的话,我许多年前在新田听你兄长说过……你跟他真像啊。”
“我兄长他……”邯郸信眼睛突然涌出了泪,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当然知道,眼前的人,就是自己仇人。
无恤缓缓说道:“他当着我的面,说他叫邯郸稷,不叫赵稷,本以为那次的教训能让他悔改,却是我想多了。前不久,我从邯郸的降吏处听说,他还在这处殿堂里宣布,邯郸要彻底脱离赵氏,两家恩断义绝,自此之后,再无大宗小宗,只有仇雎……是这样的么?”
邯郸信垂下了眼睛,又抬了起来,虽然腿在颤抖,却依然点头道:“不错,兄长是如此说的,他也是如此教我的,因为赵氏杀了父亲,还压迫邯郸……”
“杀赵午大夫的是中行和范氏!”赵无恤再度大声强调道。
“其实若只以个人角度来说,赵稷并没有错,我甚至还会敬他有几分胆量。”
他又指着少年道:“当然,你也一样胆大,妄为……若非生在这卿大夫之家也朝不保夕的季世,或许还能成为邯郸的一位英主。”
邯郸信有些呆怔,却不料赵无恤的声音徒然冷了下来:“可惜,赵稷那蚍蜉撼大树举动,导致无数邯郸人死在了牧野,包括他自己,头颅被斩下,尸体喂了乌鸦!汝等以为邯郸能与赵氏平等对话,却是大错特错了!而我这次来,就是要告诉你,汝等要为这错误付出怎样的代价!”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邯郸城内约有户八千,口数四万,破城时虽有损耗,但不超过三千人,邯郸城能全须全尾地保存元气,全赖将军之力也!”
邯郸城破后第五日,攻城时的伤亡数据,和赵军接受的人口、府库基本都统计出来了,被僚吏呈到赵无恤面前。
“取得此城之所以如此顺利,还是攻心之术有了奇效,也怪邯郸氏连续丧主,吏民离心,只要承诺不滥加杀戮,比起驻扎在城内的中行氏,邯郸人或许还更愿意受赵氏统治。”
无恤仔细翻阅了一番后,便要开始思索下一步的战略了。
他的中线战略获得了巨大成功,中牟、邺、邯郸都拿下得比较轻松,邯郸氏的领地被全取,通往柏人的道路便打通了。
可如今已经是九月下旬,即将入冬,在冬日里作战,损耗是很大的,这是兵家要尽量避免的事情,尤其是这样一场注定要打上一两年甚至几年的残酷大战里,更要注意保存实力。
何况太行以西,已经好久没消息传来了,而东边的鲁国,也饱齐人进攻之扰,南面的郑国,也不知子贡是否已经到那里了。无恤越是往北深入,就越是焦心这几处,内线作战的胜利若没有外线的配合,是很难取得战争全胜的……
不过在操心这此之前,还有件遗留的事情等待他做决定。
项橐小心地凑过来道:“将军,邯郸家主信应当如何处置?”
无恤瞧了心善的小项橐一眼,却反问道:“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置?”
项橐想了想:“莫不如怀柔释之,送他去温县拘禁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无恤笑道:“这是为自己养敌啊。邯郸下层的士、民无心作战,城破后降者无数,多数已经接纳了赵氏的统治,所以我宽容待之。可这邯郸氏上层的大夫、家臣却多有顽抗者,他们多数已经被消灭了,可还有部分尚在顽抗,如至今还没搜索到的家宰涉宾等。这群人已经与赵氏结仇太深,他们或许正谋划着让邯郸复起呢……”
他指着天空下的邯郸城道:“这片土地毕竟被邯郸统治了百余年,虽然在我的武力下降服,可只要邯郸氏还存在一天,这座城池便轻易不能抹去他们留下的印记……”
“那将军的意思是……”
赵无恤淡淡地说道:“赵氏自有家法,叛族投敌者,杀无赦,小宗叛大宗者,族之!”
族之!一向对降者慈善的主君,竟然要族灭邯郸氏!
项橐有些心寒,当日赵无恤接见邯郸信他也在场,那位少年虽然害怕,却还是不卑不亢。
他讷讷地说道:“那所谓的邯郸少主,他是被中行氏临时扶持的,在邯郸并无人望,也并非恶人,有些无辜啊……”
“在角逐权势的游戏里,没有无辜者。”
赵无恤站起身来道:“我已经向邯郸人展示了我的宽容。”
“但这不足以让他们畏惧,让赵氏其他小宗、宰吏畏惧。”
他一定程度上,也将聪慧的项橐当成了自己的学生,此刻便教训他道:“为政者,本王霸道相杂也,所以现在,我还要向世人展露赵氏家法的无情,对待叛徒,我就像即将到来的冬天一样残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知不觉,项橐发现自己已经屈膝在地,他的身体因为畏惧而微微发抖,不敢抬头看赵无恤。
“主君,越来越像一位主君了……”
“这对于汝等家臣僚吏来说,对赵氏万千兵卒黎民而言,或许是件好事。”
赵无恤低头看了看项橐,又望了望窗外,他将邯郸囚禁的地方是一个狭窄的小院子,从这里也能看到,那里处于内墙的阴影中,邯郸信或许正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双目含泪,无法入眠呢,真是个可怜的落魄少主。
他眼角露出了一丝无奈,但随即却又变得释然起来。
在权力的游戏里,总得付出一些东西不是么?濯清涟而不妖?那就别卷入政治和战争里,这里没有童话,更不相信眼泪,只有成王败寇!
“大宗者,尊之统也。小宗者,族之末也,大宗之于小宗,正如父亲和儿子的关系……可如今,邯郸不单想分家,还想握着匕首和外人弑父。”
无恤回到案几旁,他抚着代表赵氏家主权力的玉印,在一份早就起草好的命令上重重按下,“中行氏不是栽赃赵氏毒杀了邯郸午,引发了这场战争么?”
他笑道:“好啊,那现在,我便再公然毒杀一位邯郸家主,族灭所有邯郸氏成员给世人瞧瞧!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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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郸氏的家宰涉宾被找到时,已是邯郸城破的第七天了。
他是在那座内城中一处隐秘的地窖里被抓住的,被赵兵按倒时身上臭气熏天,面容被蓬松的胡须所覆盖,未梳洗的头发纠结垂肩,身上衣物十分肮脏,面孔则苍白枯槁,整个人饿得两眼发红——因为饥饿驱使,他冒险出来寻找食物,却被逮了个正着。
赵兵们丝毫不客气,提着水桶用冷水浇了涉宾一身,又扔给他一件粗葛衣后,便将他带了出去。迎面秋风疾,吹得他遍体生凉,涉宾猜测,这是要去见此城的征服者赵无恤,若是要直接杀了他,何必这么费事,直接一剑斩了就行。
“能否告诉我,邯郸家主何在?可还平安?”涉宾四顾发问,他太久没说话,嗓子有些嘶哑。
回答他的却是赵氏兵卒们的一片沉默,还有身后重重的推攮,一路上只能听到沙沙作响的脚步声,以及他手腕上的铁铐叮当。
直到密集的钟声响彻邯郸时,逮到涉宾的那位赵氏军吏回头对他说了第一句话。
“你出来的正是时候。”
他被带去的地方是邯郸东市,途中要经过大半个邯郸城郭。
邯郸城已经从战乱中安定下来了,街巷上的路障被挪开,持戈矛的赵兵成队成列地在四处巡逻。白天时门禁已经取消,时常看见有男女老幼聚於外郭各里闾的社树下,扣盆拊瓶,歌舞祭拜,这是在为战死者祈福。
在涉宾路过时,那些人眼中有些兔死狐悲之状,对赵兵却没有太多愤怒。赵无恤应验了他的承诺,没有残害城中百姓,不仅约束士卒劫掠,还将邯郸籍贯的降兵放回去和家人团聚,同时宣扬赵氏之仁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邯郸人可不会因为他表现出来的“仁德”而对赵氏有轻视之心,因为在显示宽容的同时,无恤也向他们展示了自己的残酷……
这一日天空灰暗,深秋的寒气逼人,绵长而持续的雨从午后便开始下个不停。尽管如此,邯郸城的父老和豪长、里父老都被邀请到此处,挤满了东市的入口。
涉宾被驱赶着从他们围成的圈里穿行而过,发现这些人看他的目光里带着恐惧和一丝同情。
等走进赵兵罗列的圈中时,涉宾总算见到了他的少主邯郸信。
那位邯郸氏最后一任家主就这样静静地躺在蒲席上,冰冷躯体看不到一丝生气,十五六岁的少年死得如此沉静,如此平和,想必遇害时还在睡梦之中。
“家主,仆臣来迟一步啊……”涉宾跪倒在地,再抬头时,他还看到了更多,更多尸体……
东市里多出了一座刑台,还有无数木架,冰雨和落叶在周围纷飞。涉宾认得,那些人都是邯郸氏的男性成员,成年者都被吊上了木架,长长的绳索牵动十多具尸体随风摆动,雨水流淌在他们面孔上。
“若其有罪,绞缢以戮!”赵鞅在共之战时坦言自己若败,将遭受的惩罚,如今却落到了邯郸氏的众人身上。
刹那间,涉宾体会到了什么是死亡和破灭,同时也明白了赵无恤的打算。
邯郸城里的父老、豪长都是来观望这场黑暗的死亡之舞的,胜者打算在今日展示自己的威势和残暴,让所有人失去反抗的勇气。
而这场残酷的刑罚,只剩他一人没有被正法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赵无恤是披挂着甲胄来的,青铜被雨水冲刷后显得更加沉重,胄的边缘遮蔽了他死盯着尸体的眼睛。
他早在召集邯郸显贵东市时便宣布了:“赵氏自有家法,叛族投敌者,杀无赦,小宗叛大宗者,族之!从者可免,但首犯却不容放过。”
最初众人并未当真,因为赵无恤破城后手段实在是温和得不可思议,民众受的滋扰比中行氏驻扎时还少。
但很快,邯郸信的尸体被抬了上来,打破了众人的妄想。
无恤指着邯郸信的尸身道:“作为邯郸氏的末代家主,我给了他一个体面的死法。”
随后,一个又一个被捕获的邯郸氏成员被抓了过来,他们中的亲赵者在邯郸氏的历次内部清洗中都被杀尽了,只剩下些得了二卿好处,一心想要与赵氏为敌,怂恿邯郸午、邯郸稷父子叛赵的昆父兄弟。
于是这些人也尝到了恶果,他们被赵氏兵卒一个接一个在脖子上套上绳圈,然后吊死在木架上。
邯郸繁衍百年,几代人也生出了无数子孙,今日一共有十七名十五岁以上的男性被处死,邯郸这课大树上的枝干和花叶被一扫而空,深深埋在地下的部分也会被连根拔起。
接下来,就轮到那些对邯郸死忠的家臣了。
“邯郸家宰涉宾,带到了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等又将十多人送上绞架后,无恤四顾而问,恰在此时,涉宾被带了过来。
这位邯郸家宰戴着镣铐,扑在地上哭了几声,这才咬着牙起身,大骂道:“玄鸟的子嗣不止是汝赵氏,邯郸也是!第一代第二代邯郸君赵穿、赵旃为赵氏浴血而战,为赵盾弑晋灵公,邲之战里帮大宗逃生。若无邯郸,赵氏早亡矣!赵与邯郸,本是血肉难分的亲人,汝父子却敢接二连三地弑亲!昊天不会放过汝等的!”
赵无恤在风雨中张开双臂:“昊天站在我这边。”
邯郸曾是赵氏的羽翼,可现如今,却像是一支朝外人拐的胳膊,他们是赵氏的小宗,却依旧背叛赵氏。与其等他们连累整个躯体烂掉,不如早早斩除。
“亲亲的旧俗不能拯救邯郸,更救不了你,二三子,将这个怂恿邯郸叛赵的罪大恶极之臣带过来!施以斩刑!“
涉宾依然在大骂,依然在挣扎不休,却依然被五花大绑,按到刑台上,他要在这里面对死亡。
行刑者是赵无恤的黑衣侍卫,宋国人漆万,他手持长柄铁钺,举起后猛地一挥,沉重而精确,一击致命。他利落地砍下涉宾的首级,鲜血溅洒在地上,殷红一片。周围众人响起一片惊呼,胆小的紧紧闭上了眼睛,可血腥味依然不住地往鼻腔里钻。
昔日在城内不可一世的家宰大人,就这样尸首异处了……
处置了最后一人后,东市已经饱饮三四十人性命,赵无恤虽然已经久经沙场,但还是对这种杀灭全族的施刑感到有些作呕。
他在雨中扫视了一动也不敢动的众人一眼,冷冷宣布道:”邯郸氏已亡,从今天起,邯郸重归赵氏大宗所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完,赵无恤一转身离开了这片刑场,回到邯郸氏空空荡荡,失去了老主人的宫室厅堂里。
他找来了那一日带着邯郸降卒们高唱邯郸本地歌谣,以乱守卒军心的乐官。
“我记得你,三月时,你在我大婚时吹奏吉曲。”看见那乐官时,无恤便指着他如是说。
……
“想不到时隔半年,世子还记得小人……”乐官受宠若惊,连忙拱手。
“当时范、中行遣刺客刺杀于我,全赖卫士阻挡才没有遇险,当时你与众乐官也操起沉重的乐器助黑衣侍卫御敌,笙上都染了血,我岂能记不得?”
勉励了乐官几句后,赵无恤便进入了正题。
“我找你来,你想要你编一首歌。”
乐官诚惶诚恐地说道:“世子不但娴熟于诗三百,还多次吟诵出了脍炙人口的新诗,小人岂敢在世子面前卖弄……”
“要你做你便做!鸡司夜,狸捕鼠,人人各司其职,我现在要统御三军,哪有闲情去吟诗诵月?采风和作曲是汝等乐官的本职,就以邯郸不服赵氏,妄图反抗,最后却被我族灭的事情编一首新歌,再让邯郸降卒在城内外传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唯……小人这就去做。”乐官连忙应下了差事,告辞后回到居所苦思冥想,最后又召集同僚们写词编调,凑成了一首水平一般,却也算朗朗上口的新歌谣。
于是等到秋冬之交,今年最后一阵雨水稀稀疏疏时,在邯郸城内,开始传唱起这样一首歌:
“赵与邯郸,玄鸟之嗣。大小无别,未见不同。汝以何德?欲我臣躬!且战且伐,必分高下!”
这得意洋洋的曲调是以邯郸氏视角唱的,人们能从中感受到,邯郸的不可一世和熊熊野心。但很快,高亢而停止,成相一敲,歌声转而变得哀叹惋惜。
“邯郸曾言,邯郸曾闻,然是夜风雨,厅堂无人,是夜风雨,无觅孤魂……”
刹那间,听者的心都凉了,凉到冰冷和害怕。
邯郸人记住了这首歌,而赵氏的小宗、城宰们,则牢牢记住了歌中所唱,邯郸氏蚍蜉撼大树,最终将全族人性命赔进去的教训……
……
九月下旬,全取邯郸氏领地之后,挡在赵无恤面前的,就只剩下中行氏的老巢,柏人和东阳地区了。
不过鏖战小半年后,赵军已经师老兵疲,需要在邯郸好好休整一下。针对是否要抢在雪落之前,继续向北派兵打一波,赵无恤手下的“总参谋部”产生了分歧。有的人主张持重,有的人则希望速速进兵,争取在今年前结束中线的战事,然后对于是西进还是东归,亦有分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正当此时,西面却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赵无恤看着紧急传来的情报,一时失神。
“堂兄,如何了?”带着辎重粮草北来的赵广德关心地问道,他很少见赵无恤如此作态。
无恤默默合上卷册,“韩氏打了一场败仗,偏师被歼,如今主力退保平阳。”
只是偏师啊,赵广德闻言松了口气,笑道:“主力未失就好,平阳可不是好打的,韩氏应该还能撑住,堂兄不是说过么,只要董子守住晋阳,韩氏守住太行,再确保长子县不失,便能拖住西线的敌军……”
“不单如此啊……”赵无恤长叹了一口气,转而对侍卫漆万道:“下去让竖人为吾等准备两套丧服,一件齐衰等级的,一件大功等级的……”
齐衰者,是次于“斩衰”级别的丧服。用粗麻布制做,断处缉边,是夫为妻,男子为庶母、为伯叔父母、为兄弟及在室姊妹守孝时穿的……
而大功又要低一级,大概是为自己准备的,这一定是赵氏中哪位近亲去世了。赵广德心中大惊,他有些慌了:“莫非是……“
无恤抬头闭上了眼,一行清泪从脸颊上流下:“是我那在平阳的兄长,伯鲁,他不幸战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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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地理关系,噩耗传到温县的时间比邯郸要晚一些。
黑色的消息先从平阳传到晋阳,再到曲梁、箕,然后到上党、长子,翻越太行山,最后来到了大河之畔的温县。
传递这个噩耗的信使,正是卫国太子蒯聩,准确地说,是前卫国太子……听说卫侯在蒯聩出奔后新立了一个继承人,讽刺的是,正是蒯聩那尚在襁褓中的儿子。
于是乎蒯聩一下子变得不值钱了,他现如今是彻底没了退路,晋侯和知伯要将他送归帝丘,以谋取晋国与齐、卫的和解,如今三国有了共同的敌人:赵氏。
所以蒯聩想要活命,甚至寻求重归卫国,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的话,就只能紧紧抱着赵氏的大腿,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幸好赵无恤在中线的推进没有叫他失望,朝歌、中牟、邯郸,一座座大城在两个月内接二连三地告破,和卫国全盛时一样大的地域纳入青年世子手中。数百里膏腴封舆,数十万生民百姓,让人徒增赵氏必胜的信心。
但在太行山以西的西线,战事却进行得不太顺利,对此,在晋侯、知氏与赵氏撕破脸前夕,依靠傅叟敏感的政治嗅觉,一同逃出新绛的蒯聩感触极为深刻。
可他也未曾料到,会这么快就迎来一场败仗……
在通报消息后,面对赵氏家臣杨因的质问,蒯聩垂着头叹息着说道:“六月初吾等离开了新绛,因为知伯和公室攻破下宫,四处索拿赵氏成员,故而只能通过魏氏的曲沃,辗转抵达韩氏主邑平阳避难……”
杨因追问:“那后来又是怎么回事?”
“事情还得从知宵、籍秦率领的公氏军围困平阳开始说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原来韩氏的领地和赵氏一样十分零散,大体上可以分为四块。
一是州县、野王的南阳地,由韩虎驻守。
二是太行以西的曲梁、箕,韩不信已经转移到了那里,因为此处背靠赵氏的晋阳,可以互为犄角。
三是长子西南的上党,同样可以和长子地区联动起来。
四是新绛、曲沃以北的平阳县,这是当年唐尧古都,经济发达,也是韩氏主邑,韩庚留守此处。
所以当晋国全面内战开始后,韩氏也立刻陷入了四面作战的态势,韩不信和韩庚格局较小,不舍得放弃任何一块领地,故而各自留了四五千人留守。然而到了七月份,面对集结的万伍仟人公氏军、知氏军,平阳守卒便显得有些稀少了。加上韩兵本就战斗力偏弱,战争甫一开始,便连续遭到一系列小败,除了平阳外,周边小邑全部丢失,韩庚遭到了围困。
“到了八月下旬时,援兵久久不至,平阳士气有些低落,恰在此时,伯鲁便出面,说要突围去晋阳求援。”
杨因缄默不语,西线各处死守城邑,不做过多的主动进攻,等待明年中线完成推进后再进行夹击,这本就是赵氏制定的战略,伯鲁不懂这一点,连傅叟也不懂么?
不过想想也是,傅先生并不擅长军争,而擅长卿族关系和政斗,平阳孤悬敌境,或许的确是慌了。
蒯聩继续叙述他和伯鲁突围时发生的事情。
“之所以选择突围,实在是城外的知氏军已经撤退,不知去了何方,仅剩籍秦还带着八九千人,仅能围城一角。若能冲破他们薄弱的营垒,或能继续北上,进入魏氏领地,以彼辈两不相帮的态度,或许不会为难。”
“突围其实很顺利,小子虽然不才,但蹬车作战却是做得到的,而伯鲁也远超平常的英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蒯聩想起当时伯鲁的模样,也是一阵扼腕叹息。
当时伯鲁翻身上马:正是赵无恤赠送他的骕骦吗马,一副漆得发亮的红甲,身后飞扬着长长的大氅——上面是玄鸟与炎日的色彩,今天的伯鲁,颇有赵氏长子的气势。
他策动战马,举起一只手臂。号角吹响,战鼓雷鸣,顷刻之间吊桥轰然放下。伯鲁和蒯聩带着半师人马浩浩荡荡离开平阳城,长矛高举,旗帜飘飘,当时敌军尚在熟睡中,所以未做太多抵抗就让他们成功突围了。
“但抵达平阳以北的一处山谷处时,却遇到了伏击,敌军在此也留了不少兵卒,小子侥幸逃过一命,伯鲁却不幸中箭身亡。”
“告诉我父,我亦是赵氏子嗣……他死前拉着我的手如是说。”
突围出来的韩兵几乎全军覆没,蒯聩赶着车一路狂奔,出了山谷,带着残兵败卒进入魏氏领地,追兵才撤了回去。伯鲁的尸身被魏氏扣留,却放了他,他辗转到了晋阳拜见董安于,又通过太行山脉的各条道路东奔西走,花了整整一个月时间,才来到了温县……
……
杨因面色阴沉地听着这一切,主君本就受伤不能理事,外事靠赵无恤、邮无正南征北战,内事则靠自己和君女季嬴、世子夫人灵子维持。乍闻此噩耗后,赵鞅病情加重,风卒复发,再度昏了过去,所幸医扁鹊已经抵达温县,让老卿士缓过一命来。
伯鲁死的,真不是时候啊!现在只希望平阳在入冬前能撑住吧。
他朝蒯聩行了一礼,这位卫国的废太子也不容易,“多谢太子来告知此事,赵氏一定不忘德泽!”
蒯聩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松了口气,跟着竖人去寝堂休息了。
此时此刻,温县已经一片哀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路上,他都能听见厅堂中传来低沉的挽歌合唱之声,头戴孝布,身披丝麻的卫士持着长戟静立在两旁,放眼望去整个世界一片素白。
“毕竟是死了长子啊……嘿,也不知若我死了,我父会如何操办,敲锣打鼓,大宴三日?”蒯聩嘴角露出了一丝嘲讽。
其实方才面对杨因的发问,他也有事情隐瞒没说。
这位卫国废太子心有不甘,一心想回到离卫国更近的河内地,不想在平阳一困就是数月半年。
伯鲁之所以一反常态地下了突围出城的决心,还是受他所激,这几个月来他与伯鲁混得很熟,而伯鲁此人心思单纯,对人一贯信任,难怪被弟弟轻而易举地挤掉了赵氏世子之位……
如今见到温县的哀情,蒯聩才觉得,赵鞅对这位长子还是很在乎的,所以便心中忐忑地想道:“只望平阳快点陷落,知情者统统死光,让这件事永远不要传出来,否则赵孟绝对饶不了我……”
但随即他又笑了起来,自作主张地想道::“不过这样一来,我也算帮了赵无恤一个大忙!替他除掉了竞争者,他纵然明面上会故作不知,暗地里还是会好好帮我归卫为君吧!”
在蒯聩那阴暗的心中,伯鲁也好,赵鞅也罢,都只是助他更上一层楼的踏脚石,只有一见面就显得深不可测的赵无恤,才是他需要紧紧抱住的参天大树!
……
与此同时,温县内为伯鲁而设的灵堂中,却是另一番光景。
跪在灵前第一位的是年少守寡的伯鲁之妻韩姬,乳姆则抱着尚在襁褓的小赵周,赵周才刚满岁不久,在阴冷的厅堂中十分害怕,他发出了持续不断的抽泣,听上去可怜极了。
“哭哭哭,就知道哭!”韩姬今日穿了一身为夫守孝的斩衰丧服,面容越发显得冷艳。她被儿子的哭声扰得又烦又燥,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在灵堂前公然出声斥责,随后自己也哭了起来,絮絮叨叨地说着些抱怨的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夫受小人排挤,陷险恶之地,妾这半年来一直提心吊胆,如今果不其然遇难了。他倒是一撒手就赴了黄泉,留下我孤儿寡母二人,在这季世里该如何活下去!”
旁人纷纷出言安慰,包括赵无恤的夫人乐灵子也在其中,韩姬瞥见她后,却猛地抬头,瞪着灵子大声说道:“有人在害我夫,一定是有人在刻意谋害他!”
乐灵子眉头一皱,垂首道:“嫂嫂请慎言……”
“为何要我慎言,是心中有亏么?有些人夺兄之位,手握大军,却坐视我父、夫被困于平阳孤城而不救,明显是刻意为之,这就是他整日宣扬的仁德亲爱?”
她越说越过分了,而且任谁都知道矛头指向的是谁。
乐灵子看在她是刚刚丧父的寡妇,自己出言也有袒护的嫌疑,便别过头不与她争辩。可小赵周本就害怕,再被母亲一吓,听到这阵争吵,顿时从抽泣演变为哇哇大哭,凄惨的婴孩哭声响彻整座厅堂,韩姬却狠着心别过头不理他,只是冷冷与乐灵子对峙。
”周不哭,阿姑在此……“正当傅姆手无足措之时,却是旁边有位同样披着麻布孝服,模样被衬得极为俏丽的女子伸手将孩子接了过去。
她温和地将婴孩抱在怀中轻轻晃动,嘴上虽然不能发笑,眼神却极为温柔,小赵周看清了眼前的人后,顿时安静了下来,止住了哭声,没多会就睡着过去了……
季嬴见这位小祖宗消停了,这才松了口气,再度将他交还给傅姆,自己趋行上前,亲手续了一下灵堂前长明灯里的灯油,这才回到位置上,在冰冷的石条地板上重新跪下。
她目不斜视,淡淡地说道:“阿嫂的心情,季嬴能够理解,但卫国太子也说过了,兄长之亡是个意外,是籍秦和知氏之过,想要报仇且去找那些外人,何必在家中胡搅蛮缠,乱咬一气,扰得兄长亡灵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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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季嬴的镇定自若,韩姬没来由感到一阵怒意。
她冷嘲热讽道:“不愧为长姊,赵氏内务现在都由你说了算!”
“男主外,女主内,父亲不能理事,外事便由无恤做主,至于内事,当然得由无恤之妻灵子主事!”季嬴看了灵子一眼,朝欲言又止的她点了点头。
韩姬的话被季嬴很不客气地打断了,顿时气得不行。
“好,好,既然汝等联手欺辱我母子,等丧期一过,我自会带着周回韩地去,也省得碍汝等的眼,挡他的路,省得再遭了毒手!”
“阿嫂的家在赵地!”季嬴再度强调。
“何况韩氏现在也举步维艰,若阿嫂不想让韩伯和子寅为难,不想在赵韩间制造间隙,不想再失去被困于平阳的父亲,就请消停些罢。”季嬴举袂施礼,态度却毅然坚定。
乐灵子亦言:“请阿嫂安心为兄长守孝,其余一切事务,自然有阿姊与我主持,那些不相干的事情,那些胡思乱想臆测的事情,请勿再提了!”
韩姬左顾右盼,只觉得这硕大赵氏宗族内,全是二女的党羽,自己却被完全孤立,丈夫还在时便没什么发言权,如今更是式微,无人相助。她只能一把将赵周从傅姆手里抢来,紧紧抱在怀里,充满警惕地看着众人,那些胡言乱语却是不再说了,她一旦闭上了嘴,因为胜在容貌过人,也有几分楚楚可怜,让人哀其不幸。
等出了灵堂,乐灵子向季嬴行礼:“多谢阿姊维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勿要谢我,我只是想让赵氏内部安定。”
季嬴叹了口气道:“诗言,葛生蒙棘,蔹蔓于域。予美亡此,谁与独息?韩姬一贯心高气傲,这些年却屡屡受挫,如今更有了丧父之痛,她也不容易,你不要怨她。伯兄是个好人,要怪,就怪他生在这乱世,要怪,就怪他遇到了一个雄才大略的弟弟吧。”
看着季嬴颇有些自豪地说起自家夫婿,乐灵子心中没来由感到了一阵酸意,却强行按捺了回去。
她转头看向宫室外已经成为一座大兵营的温地,想来河内、河北、晋阳、鲁国乃至于宋国都是这般模样吧,不由叹息道:“也不知这场战争,要打到什么时候。”
“绝对短不了。”季嬴同样扶在栏杆上,战争对于她来说一点都不陌生,过去每一次父亲出征,她都会在高岗和城楼上翘首以盼。后来等待的那个人变成了无恤,却一等就是四年之久,还没多说上几句话,他又跨上骏马南征北战去了,所幸一切顺利。
但昊天并没有总是眷顾赵氏,在范、中行、邯郸遭到毁灭性打击的同时,赵氏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先是父亲赵鞅伤病缠身,每次去探望他,季嬴都忍不住心疼落泪。
得知伯鲁死讯后,昔日的虎卿暴跳如雷,他在卧榻上大声喊道:“我要把知伯和籍秦五马分尸!”他叫嚣,“还有胆敢扣留尸体的魏氏,他们以为这能成为威胁我的筹码?无恤还在等什么,速速点兵西进!”
这当然不可能,冬天就要到了,再强悍的战士也必须在这个季节休整,好容易让父亲冷静后,季嬴还得面对内室的争端和分歧,感觉十分头疼。
她无时无刻不在盼望无恤归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尽管对赵无恤充满信心,可有时,她也会忧心忡忡,战场上刀剑无眼,政争中阴谋遍地,他能否一一应付过来?
等和乐灵子对视一眼后,她一下子明白,这个女子和自己的心情是一模一样的。
她笑了笑,抚着她的手道:“且安心,我会助你管好这些事情的。”
面对季嬴善意的安慰,乐灵子再度感谢,但她突然抬起了头问道:“如今伯鲁已死,联系赵韩两家的纽带少了一条,若是连续战败,韩氏会背离赵氏么?”
季嬴不由打了个寒颤,赵氏已经没了退路,但韩氏若一败再败,就会动摇战争的决心。
“有这种可能,所以韩姬变得很重要,她毕竟是韩伯最宠溺的孙女。”
灵子幽幽地说道:“昨日我陪同夫子去给舅诊治时,舅迷迷糊糊中突然问我,若无恤多了一个地位仅此与我的侧室,我可介意……”
季嬴一愣:“父亲的意思是……”
乐灵子道:“想要安抚韩氏,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再度联姻,或是阿姊嫁于韩虎,或是……”
“或是父亲想要无恤报嫂!?”报嫂者,代兄娶其寡嫂也,这种后世在北方游牧中颇为流行的婚俗,在春秋的中原也并不少见,而且还是相当正式化的一种娶嫁方式,当年晋惠公就曾迎娶了兄长申生的妻子贾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有这可能,阿姊你怎么看?”乐灵子定定地看着季嬴。
季嬴扫了她一眼:“两族大事,只能由家主做主,缘何问我?”
“因为若让无恤二择其一,他肯定会选第二种……宁愿自己内室不宁,也不愿让阿姊远嫁。”
面对这绵里藏针的问题,季嬴沉吟片刻后,突然笑了起来。
“你觉得无恤现在是什么地位?”
乐灵子答道:“鲁国执政,赵氏世子。”
“可我觉得他的权势,已经能和一个大诸侯比肩了,诸侯有正室夫人,有如夫人,有侧室,他一向罔顾礼法,别说有一个侧室,就算有两个,也不足为奇……这种事恐怕是不可避免的。”
季嬴竖起了食指,认真地说道:“但有一件事不会改变,你永远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你的地位无人可以替代!这一点就算他日后真的迫于父命报嫂,亦或是纳入其他的……女子,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这下你可放心了?”
乐灵子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士之耽兮,尤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你我就算不甘,又有什么办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话挑到这个地步后,两人间的气氛先是变得紧张,随即一下子如同冰释般回暖了。
季嬴离开时,还羡慕地在乐灵子的肚子上轻轻抚了抚:“若想固位,还是乘着这次无恤接你去朝歌,赶紧怀上嫡子吧……”
乐灵子脸上一红,屈礼道:“谢阿姊指点……”
她们刚刚新婚燕尔,赵无恤便回鲁国调兵去了,这之后小半年戎马忽悠,相处的时间极其短暂,无恤甚至都没再在她房内留宿过。所以她一直艳羡有自己孩子的韩姬、伯芈等。
也不知夫君什么时候能抵达河内,什么时候会接自己去朝歌,在这战火纷飞的季世,又能厮守多久?
……
十月初北风开始劲吹,天气愈发寒冷,一支穿上了冬衣的军队也沿着南北大道向南归来,因为过去几月的一路大胜,他们走起路来昂首挺胸,虽然眼睛里不时流露出一丝对家乡的思念。
是赵无恤回来了,在夺取邯郸和邢地,发兵攻釜口道未果后,他带着鲁卒数千回到了朝歌,这里更适合总览全局,转而让邮无正带着晋国籍贯的赵兵北上驻守邯郸,继续攻略柏人。
随着韩氏主邑平阳城岌岌可危,战争的形势也发生了变幻,西线处于被动。更令人担忧的是,一个针对赵氏的包围网正在中原出现,四面受压下,必须迅速寻求突破点,先前制定的战略可能会随之出现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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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莒国的琅琊海滨到句注山下的太原盆地,从刑地的巨鹿之野到大河之畔的温县,一副横贯中原的铁幕已经拉下。这张铁幕后面坐落着无数城池——曲阜、朝歌、邯郸、晋阳、长子。这些著名的都邑和周围的百余万人口全都位于赵氏势力范围之内,全都以这种或那种方式,不仅落入赵氏影响之下,而且越来越强烈地为赵氏所控制……”
在这样一个开场白后,让核心家臣和军吏们精神一振后,赵无恤进入了今日军议的正题——因为时间紧迫,所以他刚进朝歌,还没来得急歇一歇便直接召集了众人。
“但,一个针对赵氏的包围网,也正在中原形成!”
迎着盗跖、阳虎、赵广德、羊舌戎、伍井、项橐等人的目光,赵无恤的手在地图上重重一指,边线描成黑色的部分是赵氏所控制,包括鲁国、晋阳、长子、南阳地,河内、河北,黄色部分是赵氏的盟友,包括韩氏、宋国、曹国等。
但更多的还是红线描边的邦国,齐国、郑国、卫国、成周、知氏、晋国公室、范中行残部,甚至连态度叵测的魏氏也考虑进去了。他们在赵氏周围形成了一圈庞大的包围网,想要将赵氏新夺取的地盘和兵卒人口吞噬!
形势很严峻,所以这场军议涉及的方向很多,大体上不外乎西、中、东三条线。
西线的战事不容乐观,继赵伯鲁死于求援路上后,韩氏的主邑平阳被围,赵之长子兵卒外调、韩之上党也仅有四千人,因为范氏残党士鲋的牵制,所以无法支援。晋阳的赵兵也因为知瑶在太行山脉和仇由间神出鬼没,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赵无恤在南下前尝试过一下,却无法突破釜口、井陉,西进的打算受挫。当然,敌人也没太好的突破点,知伯不能迅速解决内部的赵、韩领地,西线正处于诡秘的“无战事”状态,按赵无恤的计划,时间对赵氏有利,能拖住敌军一时是一时。
至少这个冬天,西线情况不会发生太大改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今赵无恤算是打穿了中线,只剩下中行氏的残部因为冬季已到天气转冷,无法迅速攻略。何况那一带丘陵山林密布,戎狄部落极多,情况较为复杂,所以无恤决定暂缓北上之势,让苦战了半年的士兵们稍事休憩。
但他也不会放松对中行黑肱的压力,毕竟中行氏作为百年大族,死而未僵,他已挑选出几名白狄人,带着赵氏使者去鼓、肥等地,鼓动戎狄造中行氏的反,那些养不熟的中山狼应该不会放过这个脱离中行氏统治的机会。这个冬天光是平息领地内各部落叛乱,就够中行黑肱焦头烂额的了。
等东阳大乱后,便是赵氏势力进入的机会,虽然瞅着那块地的不止赵无恤一个人,他的老朋友陈恒打着支援中行的名义,也对河间地垂涎三尺。
“邮无正司马已帅师北上换防,统领原邯郸四县,外加邢地。”
既然已经与晋侯和知伯撕破了脸,赵无恤也不再客气,直接宣布邯郸复归赵氏,不仅留兵驻守,还派了地方官,俨然一国之主的架势。赵鞅养的那些食客们现在有了用处,可堪一用的人塞满了各县县寺。
当然,中牟、邺地等处也不例外,邺地他交给成抟治理,中牟则是扔给赵伊带着马首兵驻扎,过去几个月里帮忙管理朝歌,颇有才干的仓吏薄疑则为新的中牟县令,受赵伊节制。
原中牟宰佛肸在历史上是个脑后生有反骨的家伙,无恤不可能让他继续留在原邑,但这次调换却做得让佛肸无话可说。
无恤一纸调令,让他做了朝歌县令……
比起中牟这种中等城邑来说,朝歌作为大都邑,显然是高升了。来到这里的佛肸就像离开了熟悉水域的鱼,兴不起大风浪,何况赵无恤未来一段时间会常驻朝歌,佛肸不使尽浑身解数来治理此城都不行了。
在空降各县一把手的同时,他也提拔了不少当地豪长和低级士人,让本地籍贯的降兵成为富庶的小地主,依靠他们打造统治的基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得让赵氏在河内、河北地区的统治稳定下来,让当地士、民的反抗情绪消弭,把这里打造成争晋,乃至于争天下的基地!”无恤心中如此计划。
对于这片土地,赵无恤是很有信心的,后世光武、魏武的事业,都是从冀州起飞的。
据上游之势,以临驭六合者,冀州是也!
……
说完了西、中,就轮到了东线,赵氏在那儿主要的敌人,是齐卫两国。
项橐本是鲁人,一直在奉命整理齐鲁战线的情况,他起身说道:”齐国在六月中旬开始发边邑之兵袭扰,但并无战果,多次被击退。到了八月份,齐军开始大规模集结南下,其分为两支。陈氏临大河,助中行、邯郸,但彼辈一直在致力于以利诱河间地的戎狄部落归顺,至多是隔着大河对峙,不敢与将军交战。”
“另一支是由国夏统帅的主力,公室、国高二卿的兵卒混杂其中,大概有两三万之多,在秋收时节袭扰西鲁,虽然多次被冉求司马剧险击退,仅仅丢失了几座边境小邑,像桃丘、须句等重镇并未丢失。但西鲁秋收受到了很大影响,不少地区甚至颗粒无收。但所幸入冬后,齐人便退了回去……”
赵无恤沉吟了片刻后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齐国人这次学聪明了。他们不攻城,不拔地,只是抱团进行骚扰,打一些容易攻陷的地方,一到冬天就赶紧撤走,生怕再来一场雪原大战。经过这个秋天的袭扰,西鲁已疲,来年春天,齐国人恐怕会有一波大的攻势啊……鲁国内部情况如何?”
“有张子主持,子我宰予,子华公西赤等人在曲阜主持,还算稳定。就连孟氏、季氏和东鲁诸大夫处虽非县直辖,但军权已经被虎会司马带着武卒控制。”
这就是赵无恤留两千武卒在鲁国的原因了,他们才是控制此国的根本,那时候他“总参谋部”里不少晋人家臣还对此颇有异议,他们一心想着归晋,却没想过,鲁国若失,齐国动员六七万大军西进,赵氏就会被东西两边夹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无恤道:“关键还是尚掌握一县之地的孟氏,以及在鲁国积威数百年的季氏。孟氏的不少子弟被我借口大婚,带到了温县,孟氏的家主孟孙说性格软弱,家宰子服何也是个明白人,不至于轻举妄动。至于季氏,直接软禁起来即可……泗上诸国呢,可有异动?”
“莒、邾近来有不少齐国间谍在活动,暂时没有动作。薛国刚刚死了国君,太子比继位,国内有些不稳,有滕人举报,说薛君比招纳齐国使者,意图叛赵投齐。”
无恤眉头一皱,薛地据河、济之会,控淮、泗之交,是联系鲁、宋的关键点,春秋时齐与越争夺薛国,战国时齐与楚争夺薛地,花费了大量精力,因为谁能得薛,谁就能包泗上十二诸侯而有之!
他问道:“证实了么?”
“十有八九。”
赵无恤伸手拿起案几上的杯子,抿了一口水,方才说道:
“他不仁,也怪不得我不义,子石,你且帅半师之众,将滞留在温地的薛国公子夷送回去,配合宋师、滕师,将薛君废掉,扶持公子夷上台!顺便也留守鲁国,为我征讨泗上不服者,防御齐人明年开春的攻势。”
此言一出,盗跖顿时摩拳擦掌起来,其余众人面面相觑,唯有阳虎发笑,露出了惨白的牙齿,眼中对此举颇为赞赏。
说实话,以赵氏现在的兵力,以赵无恤现在的权势和胆气,换一个小国国君,已经跟喝口水一样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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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完对东线鲁国的部署后,赵无恤的目光移向了地图南面。
他说道:“赵氏处于包围当中,如今不单有东、西、中三条战线,甚至还多出了一条南线。在晋侯和知伯宣布吾等为叛国的首祸者后,一时间几乎是人人喊打,甚至连成周也卷入进来了……”
原来,如今控制周王室朝政的两位天子卿士,分别是刘氏和单氏。他们是十多年前王子朝之乱的胜利者,天子卿士曰公,其中刘公与范氏是历代姻亲,单公则与长期负责王室事务的知跞相善。
加上周王室一直以来依赖晋国扶持才能维持至今,或是被强迫或是出于惯性,自然要与晋国官方站在一条战线上。故而在八九月时,周天子悍然宣布赵氏以下犯上,不敬国君、执政,为晋国叛逆,同时也是天子的敌人,号召天下诸侯共伐之!
当然,赵无恤清楚,在这大义凛然的背后,也有单、刘两家觊觎赵氏南阳地的因素在,这里过去曾长期属于周王室,到后来才慢慢被晋国侵夺。
遭到天子征伐的debuff,众人都有些苦恼,唯独对传统尊卑礼制最不以为然的阳虎轻蔑地撇了撇嘴。
他冷冷说道:“周室已衰,桓王箭上肩,襄王被戎狄所侵,狩于河阳,王子朝之乱时甚至出现了两位天子相攻的笑话,典籍失散,九鼎受损。如今周室甚至不如一诸侯,只相当于早先的邯郸氏,有人口二三十万,有兵卒近万,连一军都凑不出来,更别说对赵氏造成威胁了。”
项橐有些忧心地提议道:“话虽如此,但天子毕竟占据着大义,如今站在吾等对立面,在诸侯间的舆情上,对赵氏十分不利啊。”
阳虎却不以为然:“那有什么?孺子还是太过年轻了,周室的号召就像古旧的礼器,已经锈迹斑斑,却想要维持原先的礼制,在上面敲打出声音来显示自己的存在。实际上,从繻葛之战起,早就无法在战场上起到半点作用了,天下不听天子号令久矣,军争造就的形势优劣,岂是他一张檄文就能扭转过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无恤点了点头,他说的没错,在赵氏的同盟里,宋国对周室命令一向不怎么听从,鲁国那边也与周关系疏远,过去两百年间,鲁侯朝见天子的次数,还不如朝聘晋侯的一个零头。所以这种天子征讨的舆论压力并不太大,只是给了周边各国一个”尊王室而讨不臣“的好借口。
阳虎突然起身请命道:“成周王城与温县之间不过只隔着一条大河,孟津北渡口也在赵氏控制之下,莫不如让下臣将一师之众渡河偷袭,去劫了天子,到那时将军挟天子以令诸侯,知伯所谓的大义名分,便彻底成为一张空文了!”
此言一出,厅堂内众人顿时大惊,尤其是那些虽然久不朝见,潜意识里却依然将周王看得至高无上的鲁国人更是如此,甚至有人脱口问道:“岂能对天子如此不敬!?”
赵无恤也摇了摇头,但否定这个计划的原因却不是害怕天子的威仪和尊严,而仅仅是……
“不急,时机未到。”
他继续说道:”你的计划成算太少,成周地少人众,王城池深墙厚,不容易得手。而且这样一来容易惹众怒,赵氏还没必要到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程度。”
“在降雪前,广德你带人去将位于大河以北的单氏攻破,再没收王室卿大夫在河内的零星领地、田宅加以威胁即可。周王室一向懦弱,只要他们尝到了痛处,应该会迷途知返,若不能,再用这条计策不迟。”
在众人唏嘘感叹的间隙,赵无恤的手指点了点成周以东:“南线真正的敌人,在这里!”
……
“七八月间,郑国人已经乘着赵氏围攻朝歌,锐意北进的时候,与卫国人一起夺取了廪延渡口,赵氏与鲁国、宋国的直接联系再度被掐断了!”
“他们还占据了与宋国交界的隙地,建立了六个城邑据守,有郑人在侧,宋人现在只能勉强守住濮南,同时控制住泗上诸侯局势,却无法实现北上援赵的承诺,顶多能派一师入鲁协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就是将军所谓‘南线’形势了!”
伍井在渡河后留在大河沿线驻防,赵无恤给他的任务就是关注好南线局势,期间击退了数次郑人北进的试探。
纵观东西南北四条战线后,赵广德也不由感慨道:
“赵氏东西地方不至千里,卒不过六万人。南与郑境,西与知境,北与中行境,东与齐境,兵卒戍守四方,城邑亭障横列道路,粟粮漕运不下百万石。若中行攻我北,知氏攻我西,齐卫攻我东,郑国攻我南……这真是四面受敌之境啊……“
无恤却道:”但敌人的包围网并不严保密,既然他们西面无力攻我,北面自顾不暇,那吾等就能抽调兵卒,从东边和南边打开局面,冲破这个包围网!”
他再度为家臣们打气道:”我这次之所以带兵回朝歌来,就是为了解决卫国问题的,从五年前我攻甄邑开始,卫国就是横亘在东西二赵间的障碍,是时候彻底拔除了!齐国明年开春不是要大举攻鲁么?吾等也发动一场对卫国的攻势,让齐军侧翼彻底暴露在攻击之下,要么只能撤离,要么就得被迫决战!”
他一抽剑,一挥手,干将剑狠狠地钉在地图上卫国帝丘位置处,剑尖锲入了案几里,剑身和剑柄则在微微晃动,这是他志在必得的宣告!
“臣等便是主君的利剑,干将所指,无坚不摧!”
经过过去半年的辉煌胜利,家臣们对赵氏的未来还是信心满满的,他们纷纷单膝跪地朝无恤行礼。
在几年的作战和学习里,已经对战略有所领悟的伍井谨慎地提醒道:”那郑国呢?卫国已经残破,过去数年里丢失了一半的国土和三分之一的人口,所剩兵卒不过万人,加上卫国太子在吾等这边,击败卫国并不困难。”
“麻烦的是郑国,郑军骁勇,虽然不及赵氏武卒,可对付宋人、曹人却几乎十战十胜。攻略卫国时,不单要提防北面的齐国陈氏,还得小心郑军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无恤却早有打算,他让众人起身,随后对伍井说道:”大多数商贾都是只重眼前利益,并且趋利避害的。郑国重商,郑人也是一副商贾性情,而最适合和他们打交道的人,当然是能致千金之富的巨贾子贡了!他以外交说辞见长的,其言语能把死人说得活过来,过去几次出使都无往不利,若无意外,他现在已在新郑了!”
……
与此同时,郑国的国都新郑东门之外,郑国大夫兼商人弦伯甫垂着宽袖站于洧水之畔,摸着腰间的玉佩,笑吟吟地看着那位英容焕发,衣着华贵却不失典质的士人踩在木舟上朝这边渡来。
等那位士人刚刚踏上坚硬的岸上后,弦伯甫便带着卫士快速走过去,大声说道:“这不是子贡么?是什么风将你吹来了,是琅琊海滨带咸味的东风?还是太原山林里带野兽皮革腥臭的北风?莫非,是甄地带着热浪的炉风?”
端木赐也认出了来者,自己昔日在货殖上的合作伙伴、竞争对手,陶丘侈靡之所里一同玩乐的弦伯甫,他现在是一位官商,同时还是新郑褚师。
他笑道:“弦大夫错了,我此次来新郑虽然还是做买卖,却不是来卖海盐,也不是来卖皮革和瓷器的。”
“那是来买进什么,又是卖出什么的?”
子贡却先不答,而是回头意犹未尽地看了看洧水风情,口中颂道:“洧之外,洵訏且乐。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
随后才回头正色道:“赐这次来,是携带善意的勺药,为我家主君赠予一位佳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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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郑上古时为高辛氏火正祝融之墟,算是楚人最初的起源地,周公封管叔于此,后来又为东虢、郐二邦之地。郑武公时听了史伯的建议,灭两国而有其地,等到平王东迁后的桓、庄之世,修典刑以守之,郑国便以这片土地为基础,打下了一个小霸的基业。
经过两百多年的发展,此地可谓文物昌盛,人杰地灵,整座城池夯土建成,周长约二十里,其平面形状象一只牛角,洧水环绕其外。
这座城和其他诸侯都邑有所不同,不是内外城郭构造,而是分东西两城:在城内有一道南北走向的城墙,把新郑分为东西二域。子贡从东门入城,先进入的自然是东城,此处分布着平民居住区,手工业工坊,还有市肆。
子贡过去也来新郑做过买卖,对这里发达的制造业和密集的商人团体并不陌生。他一路上掀起车前的帷幕望去,却见铸铜、铸铁、制骨、制玉、制陶、缫丝,一座座工坊罗列洧水两岸。
这些手工制品又被商贾驱使着隶臣运往市场贩卖,甚至远销楚、周、齐、晋、鲁,因为形成了制造—贩卖的链条,所以新郑比单纯的货殖转运中心陶丘更加稳固,不会因为战事频繁,交通堵塞就受到太大冲击。
光靠冶金和铸造工坊每日的出产,就能看出郑国的战争潜力有多大,何况这里的道路居情况居列国首位,调兵极其方便。
而郑兵之强,在诸侯间也是出了名的,在晋楚之间徘徊了一百多年后,郑人颇有一份韧劲,直叫两个超级大国也不能轻视的韧劲。如今郑已经摆脱了晋楚的奴役,自立自强起来,并在这场晋国内战里跃跃欲试,试图夺取更大的利益!
此国人口近百万,兵车千乘,徒卒三万,绝不比晋国任何一个卿的势力弱。
一路看下来,子贡心里也有了计较,暗想道:“从现在来看,才从大乱和灾荒里恢复过来的宋大概不是郑的对手,非但夺不回失地,还可能会被打得三军惨败,被迫退出战争。到那时,赵氏的南线就岌岌可危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也不知郑国人是否察觉了这些不速之客的用心,他们一行人没有隐藏自己,而是大张旗鼓地前进,故而在拥挤的市肆和街道上,这支来自赵氏的车队频频被人瞩目。
有见识的士人看的是车舆上刻画的玄鸟纹,诧异已是敌人的赵氏商人怎么还敢来新郑。女子看的则是端坐车前的子贡,被他的仪态翩翩所吸引,也不顾现在隆冬已至,不是同游求偶的好季节,有胆大的竟就解下头上的佩帨,朝他扔过来了!
子贡娴熟地避开满是香味的佩帨,对同行的弦伯甫道:“新郑之俗,还是这么不加虚掩。”
弦伯甫也不以为耻,反而笑着应道:“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这诗说的就是我新郑之风,每每有外国的使节前来,都会被如云如荼的新郑女子吓一跳,她们的大胆和容貌一样闻名。”
“对此,虚伪君子会掩面而避,好色之徒则会大喜过望,有女怀春,吉士诱之嘛。外臣都以离郑时,被赠予的女子衣巾数量为荣,据说最多的,还是当年的赵文子,整整载了三车!虽然他本人对这些女子片叶未粘。文子的风采和气度,真是让郑人难以忘怀啊……”
那位赵氏孤儿长大后文质彬彬,在交际场合的确很讨人喜欢,当时的郑国正在晋楚间摇摆不定,多次背盟,往往血口未干就撕毁了和约。在再度被晋军征服后,晋卿们暴跳如雷,想要对郑国严厉惩罚,唯独赵武为郑国的无奈说了句公道话。
等到弭兵之会后中原恢复了和平,作为晋国上卿的赵武又与楚国令尹王子围,也就是后来傲娇的楚灵王在郑国虢地会盟,虢之会上,他的宽容大度和王子围的贪婪倨傲对比鲜明,虽然在明面上看似被压了一头,可郑国人皆心仪赵武。
当然,这一切都改变不了郑国现在与赵氏为敌的事实,只看利益,不顾旧谊,这就是郑人的做派。
一面说着,弦伯甫一面瞥向子贡,这位代表赵氏来到新郑的说客。
“新郑举城皆美人,常充斥诸侯后宫,不知赵氏世子中意的是哪位佳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子贡露出了一丝神秘的笑:“豫州之中,有美一人,婉如清扬。有莘在其前,大河在其后,她右洛左济,拥虢、郐之地而食溱、洧二水。她在水之湄,与赵氏隔河而望,让我家主君辗转反侧,日夜盼望与其同游,但她却总是溯洄从之,道阻且跻,反而投入齐侯、知伯的怀中,真是让人扼腕叹息啊……”
弦伯甫哑然失笑:“子贡说的这位佳人,不就是郑国么?”
他暗道果然不出所料,赵无恤所欲者,郑国是也!当世的行人使者喜欢以诗言志,子贡跟着孔子学习,尤其擅长此道。所以本来一桩肮脏的两邦交易,却被他说的极其雅致,所以弦伯甫也不因子贡以佳人喻郑国而羞怒。
子贡道:“然,我家主君对郑国可是心驰已久了,希望与郑和解相好之心,正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伯甫觉得,我是否将赵氏的善意传达给郑国?”子贡盯着他问道。
话里有话啊……弦伯甫沉吟了,多年前赵氏受弦氏之托,接纳了被驱逐和邓析,弦氏欠赵无恤的这个人情,还没还呢。虽然他们弦氏一族秉承弦高的风格,以守护母邦的利益为底线,但一些小忙,还是可以帮的。
说话之间,横亘新郑东西的墙垣已到,过了城门就是西城,那里是郑伯宫城和贵族们的官邸和居所,宗庙祭坛散步其周围。
如果说新郑东城是让郑国充满活力的心脏,那西城,就是郑国的大脑了。
弦伯甫打定了主意,他指着高高的新郑宫室道:“郑人依靠商贾立国,性情里也带着商贾的习性,所以执政者只看重一样东西,利益!”
“你家主君翘首以盼的所谓伊人,就在这洧水之涘待价而沽。能不能追求得到,就看子贡献上的‘芍药’香不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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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中旬,就在端木赐入新郑西城的时候,赵无恤留大军留驻朝歌,他自己则带着赵广德回温地奔丧。
“知氏无故杀我长兄,此仇不共戴天!”
他和从野王过来的韩虎共同祭拜了长兄伯鲁一番,当着赵鞅的面立誓必报此仇,顺便撕毁了赵鞅为拖延时间,和知氏的口头婚约。
随后又要布置对周室单公领地的围攻,本来还打算没收王室卿大夫们的田宅作为报复,因为历史原因,他们在这边的小邑可谓星罗棋布,当年晋大夫与周大夫争地,可闹出了不少争端。
不过杨因却提出了一个计策,对周室大夫在这边的田宅产业,不要一刀切地处理,而是进行区分:将那些公然与赵氏敌对的,如刘公的田宅直接没收,对被迫附从者的财产则加以保护,以赢得他们的感激,同时离周室卿大夫之心。
忙活了一整天,被姐姐季嬴撵着催着离开了官署,赵无恤这才有机会从繁杂的军务政务里抽身,回到寝堂和阔别已久的妻儿相聚。
小赵操已经一岁多了,几个月没见又长大了不少,他已经断奶,也能咿咿呀呀地说些不知含义的牙语。
“不知什么时候会说话,希望那时候我能在他边上,听他喊一声‘阿父’……”
“妾每天都在教他……”伯芈将离赵无恤最近的位置让给少君乐灵子,她自己则站在一边乖巧地应道,赵无恤的后宫表面上还是一片和谐的。
逗了儿子一会,孩子也倦了,赵无恤便让伯芈将他抱下去,直到这时人去屋空,他才有机会和乐灵子独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今还是伯鲁丧期,赵无恤和灵子身上还套着麻布孝服,所以不仅不能亲热,连一起过夜都不行。无恤只能长话短说,问了一些赵鞅身体的近况,灵子在温县可还过的习惯,到了最后,才略提了一下郑宋两国的形势。
“我将子贡派去郑国了,他现在已抵达新郑。”
“夫君要与郑国和解!?”灵子愕然,聪明的她一下子便猜出了赵无恤的想法。
“有这打算,郑国的反复是出了名的,过去多次在晋楚之间摇摆,你是宋人,所以我想听听你对此事的看法。”
乐灵子姣好的娥眉微颦:“下妾觉得,若夫君是想让郑国改换门庭的话,不仅成算不大,而且有很大风险。”
“为何?”赵无恤知道乐灵子长期主持司城乐氏内务,在一些政事上颇有自己的见解。
灵子平日本不会多干涉外事,只是她作为宋人,对郑国天生就带有一种敌视,觉得此事不妥,所以便道:“其一,郑人虽然好利,但他们一直以来都与赵氏为敌,想要他们改换门庭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其二,夫君这些年在东国和中原打得太狠:揽鲁国之政,破卫,灭范氏,残中行,天下震怖,以至于四面受敌。妾只是女子,但也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在郑国人眼中,赵氏的威胁必然要比晋、齐加起来还大,他们恐怕不会重演虢、虞两国的事情。”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郑国与韩氏有故怨,与宋国更是两百年仇敌。除非夫君能成为晋的上卿,像晋文公、楚庄王一样雄霸中原,彻底降服郑国,否则,郑宋根本不可能共处于一个同盟内。当年鄢陵之战后郑国宁可投靠楚国,也不愿意加入胜利者晋盟这边,很大程度上就是这个原因。”
她歇了口气,继续道:“何况郑人反复无常,很可能会提出过分的要求,比如要割让郑宋隙地,接受濮南,等得逞后再背盟,赵氏却奈何其不得……”
赵无恤沉吟不语,乐灵子见状裙裾一摆,下拜道:“灵子是宋女,知道宋人的固执,三年前宋国乐大心和四公子篡权不得人心,正是因为勾结郑人让宋人不满。这次哪怕司城乐氏和公女南子都答应了,宋国国人也不会乐意与郑国和解,更别说割让城邑利益了。故而郑、宋不能并有,哪怕子贡的唇舌能将天说破,能将死人说活,也做不到。到时候非但不能让郑反正,反倒会影响赵宋的情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说的有道理。”
赵无恤点了点头,“我不奢求能让郑改换门庭,只是想短期内避免他们全力攻宋和北上,宋国的情况你知道,并不乐观,子明为了助我算是竭尽全力了,我怎么会忘恩负义,为了郑国而损害宋的利益呢?”
郑国曾在晋楚间反复了二十一次之多,他们的承诺是世界上最不可信的东西,养肥的白眼狼随时会反咬你一口,更别说若因此让铁杆盟友宋国离心,就得不偿失了。
“那子贡去郑国……”
“子贡此行的目的,是想办法迷惑住郑国人,至少让他们放松警惕,转移精力,务必让郑国的主政者意识不到,一场针对卫国迅猛的攻击就在眼前,等他们反应过来时,东线大势已定……”
赵无恤打了个比方:“就像是在一头饿狼背后扔一块肉,诱使它回头去咬而已,等他回头时,我的剑已经高高举起了。”
“原来如此!”
乐灵子恍然大悟,方才她说了这么多,赵无恤心里却早有稳妥的打算了,也是,自己都明白的东西,他又怎么会不清楚呢。
妻子对丈夫总有一种盲目的信任。想到这里,她顿时脸色一阵绯红,“既然夫君已有定计,何必再问妾……”
乐灵子还跪坐在地上,仰面望着丈夫,眼神嗔怪。
这姿势极其暧昧,赵无恤不由心中一动,居高临下,抚着她娇好的脸,抬起她的尖下巴调笑道:”若不相问,我如何知道我的少君如此精通诸侯形势,不但能打理内务,还能做我的女谋士,灵子的唇舌,也是相当了得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言语暧昧,乐灵子脸色越发通红,这一会肢体相亲,她有些眼神迷离气喘吁吁了,而已经数月未近女色的赵无恤也食指大动,动作变得不安分起来。
但灵子最后却挣脱开去,正色说如今是赵氏长兄的丧期,赵无恤的言行举止被无数人盯着呢,虽然已经是赵氏世子,还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家主,但不可以恶小而为之,切不能违背礼制胡来。
“也罢也罢,听你的。”见妻子如此冷静,赵无恤无奈地点了点头,临走时回头对欲语还休的灵子道:“今夜我也不会去找别人,案几上,还有堆积如山的简牍和纸卷要我去看……”
看着正式撑起了赵氏大梁的丈夫,灵子眼睛不由一酸,随后又心中一软,她连忙寻了早早配置好的醒神的熏香出来,还有一包晒干的植物叶子,塞到了无恤手中。
“请夫君收好。”
……
赵无恤一看,这东西太眼熟了,不由惊喜的问道:“这莫非是……”
“此乃夫君所言,能解冬夜困乏的荼草,已按照夫君说的晒干炒熟。妾试过了,以沸水煮过后饮用其汤,只觉得味道清苦,不过却也有一股香气,很能提神。传说当年神农尝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荼草而解之,果然有其神妙之处,过去荼草只是偶尔入药,不曾想还能这么用,夫君是从何而知的?”
“这……是两位在宋国遇见的楚国隐士教我的,本以为只在吴楚之地有,谁知还真找到了!”赵无恤可谓是大喜过望,荼草就是后世的茶叶,他前世不喝别的饮料,唯独好这一口。可惜这东西直到汉晋才开始作为饮品出现,而且多生长在南方,春秋之世的中原几乎无处可寻。
乐灵子颔首道:“大河以北不产此物,夫君之前遍寻鲁国也无果,最后还是南子让巫祝巡乡传教时,从彭城一带寻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随即又低着头酸酸地说道:“公女为了讨好夫君,真是尽心竭力啊……”
“咳,此物我便收下了,少君代我谢宋国公女之赠。”
面对小妻子这突如其来的醋意,赵无恤心里有点惭愧,像刚才用不知所踪的渔父和楚狂人搪塞煮茶一样,哈哈一笑带了过去,作为聪明人,灵子也没有过多追究,跟着一起出门外后,拜别目送无恤离开。
“一起送来的还有种子,夫君若是爱喝,等到了朝歌,我便在苑囿里试种一些,也不知能不能成活。而且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这荼草气候、土壤、水地不同,口感恐怕会天差地别吧……”
她叹了口气,期盼早点离开温县,同时心里也有几分好奇。
“夫君想用来吸引郑国注意的东西,究竟会是什么呢?”
……
此次此刻的郑国正卿官署。
罕、驷、丰、游、印、国、良……这七个郑国的公族,因为同是郑穆公的子孙,故而被合称为“七穆”!
郑国朝政被七穆所垄断多年,这个宗族集团经过几次分裂和合作,如今已经密不可分。他们和鲁国三桓一样轮流执政,在国氏的子产,游氏的子大叔两位名卿相继离世后,就轮到了驷氏的驷歂为正卿,宰执郑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驷歂四十余岁,却已经须发稀疏,颇有秃顶的趋势,他嘴唇单薄,心胸狭隘不能容人,曾将邓析下狱,差点将其杀害。
但驷歂却也并非一无是处,他虽然想杀邓析,却又把邓析所作的《竹刑》用在郑国,维护这个卿大夫为尊,士农工商为四柱石共同建立的邦国。
而且他虽然堵塞了新郑士商议政的传统,却秉承了子产的治国之策,加大对郑国官商的保护。后世的重农抑商在郑地完全看不到,反倒因为人多地狭,许多郑国人治产业,力工商,逐什二之利为务。
如今,这位正卿坐于案几之后,处理完堆积如山的卷宗,盖了无数次印后,才抬起头看了在堂下久久站立,却没得到坐席的端木赐,缓缓说道:“邓析在赵氏那边过的可好?”
子贡已经是个成熟的外交家了,他也不焦躁,淡淡一笑:“邓子一切都好,他人被赵氏奉为上宾,每日食有肉,行有车,赵卿请他修订适合赵氏的刑律……”
驷歂冷哼一声道:“此事之后,诸侯有许多人说我心胸狭隘,赵氏父子则成了倾心纳士的典范。从那时候起,直到宋之乱时,赵无恤就都在刻意与我为敌,现如今你却又来说,你家主君想与郑国和解?恐怕是因为郑军攻濮南甚急,所以慌了吧,像你这种没有诚意的说客、商贩,我岂能相信!来人,将这竖子逐出官署!”
子贡也不慌,而是不卑不亢地说道:“我的夫子教我四种德行:文,行,忠,信,所以赐做买卖时,一向诚挚,宁可自己受损,也不愿欺瞒买家。做了行人也一样,这次来郑国,是想让执政避免一场没有结果的两败俱伤,还望执政能听我一言。”
驷歂却哈哈大笑:“两败俱伤?我看不然,赵军主力全去了河北,在河南并无太多防备,鲁兵在鲁地被齐国牵制,更无法抽身西来。待郑国驱逐濮南、济西的宋人后,自然能包其地而有之。这些地方虽然是卫国的城邑,但比起区区卫国,齐、晋更倚重郑国,战后自然会逼迫卫人转让……”
他指着子贡的鼻尖大声质问道:“你不是号称能言善辩么?倒是说说看,如此一本百利的买卖,赵氏能给郑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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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一本百利的买卖,赵氏能给郑国么!?”
驷歂拍案大声质问,堂内的郑国卫士也同样发出了呵斥,声音在官署中回荡。
然而这能让一般使者屁滚尿流的威吓,对于子贡而言,却似一阵拂柳轻风。
在这千钧一发的场合,他突然想起了小时候,跟着自家昆父兄弟经营货殖的经历。
货殖者,滋生资货财利,以致富者也。
天下人各经其业,各从其事,但各地物产却不相同,别说邦国县邑,甚至不同的里闾、人家都存在交换的需要,就像水往低处流那样,日夜无休。
而商贾就是这种活动的媒介,其中以郑卫商人最出名,他们各凭其能,各竭其力,以求财为目的。
端木家就是其中之一,族中长辈让子贡从小随着商队周游各地,还把他推到摊位上进行训练。
最初时,为了让别人停下购买,微笑是少年唯一能依仗的东西,但顾客却不一定会还以微笑,有些人反而会欺他年少,想要贱买货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讨价还价,是经商必须要学的东西!”
在吃了几次亏后,长辈如此教导他,在这种经历中,子贡学会了一个道理:原来贱货能贵卖,贵物能贱买,价格的高低决定了商人能在交易中得到多大的利润。
年岁稍长后,他在晋国和鲁国之间经商,开始表现出天分,常常隔着千里,根据天时地利推测市场行情的变化,每每臆测价位必中,贱买贵卖从中获利,成了一个成功的商贾。孔门学徒之中,数子贡最为富有。
等他开始承担赵无恤势力的“行人”一职后,子贡颇为惊喜地发现,外交之术和货殖其实很像。谈判桌就像市肆里的小摊,买主卖主各有所求,却都不明说,而是将手指放在袖子里,眼神挑剔地讨价还价,妄图将邦国利益当成货物贱买贵卖,以谋取利益最大化。
经过在泗上诸国坑蒙拐骗的锻炼,子贡同样精通此道,所以才一眼便看出了驷歂颐指气使后的虚假。
“果然和弦伯甫提示的一样,郑国人在夸大自己的力量,好抬高自己身价,待价而沽……”
……
子贡飞快整理好措辞,抬头笑道:“执政说的不错,在子产、子大叔两代名卿的治理下,加上执政承袭其业,郑国的确很强盛。六年前五百里奔袭灭许国,五年前与儋翩合谋差点颠覆成周,那段时间与晋国鲁国战于伊阙、战于虫牢,均不落下风,甚至还侵夺了宋国六座城邑。也难怪世人皆言,郑以千乘之躯,却有两千乘之强……只可惜……“
听子贡夸捧郑国,驷歂满腹疑惑,到这里便不由反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的是,郑国也并非无敌,两年前,游速将军的偏师就在孟诸惨败于我家主君之手,他归来后,没将赵军的强大告诉执政么?”
驷歂脸色顿时黑了下来:“那次郑国只出动了两师五千人,损失不大,子宽也说,这是他轻敌大意,一时不备而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面对买家的质疑时,卖家再度虚报货物的品质和价格,想要继续欺骗对手,子贡不由叹息,能不能少一些套路,多一些真诚呢?
当然不可能,这是尔虞我诈的外交场,他在这里也会暂时放下夫子教给自己的“诚”与“信”,陪着驷歂信口雌黄。
“执政说的不错,那一战,真的是侥幸,郑国的侥幸!因为与郑军作战的仅是赵军偏师,以及宋、曹的呐喊助阵者。即便如此,吾等也在宋之乱里取得完胜,若当时尽起精锐,恐怕游速将军就无法顺利撤离了。”
“这么说赵氏还惜力了?”驷歂冷笑,一副不相信的模样,气势却没方才盛了,郑国最能打的卿是赵无恤的手下败将,这是不争的事实。
子贡向前踏出一步,举袂道:“不错,当时惜力,此时也惜力,还请执政想一想,那时与郑国为敌的东赵,仅有西鲁一隅之地,可现如今呢?”
却见子贡伸手东指:“在东面,我家主君乃鲁国执政,代鲁侯辖鲁全境百万生民,包泗上诸侯而统之。”
他又挥手西顾:“在西面,主君成了赵氏世子,有封舆千里,晋阳之骏马,河内之粮秣,邯郸之甲兵,都能随意调拨。以赵兵之强,太行、轵关之固,西可挡晋侯、知伯之兵,以鲁国泰山之险,东可御齐侯锋芒。如今这两方都没什么进展,故而才催促郑国出兵,好在南边打开局面,这是希望郑国为晋齐火中取栗啊!”
驷歂不由无奈地叹息,若非赵氏一下子变得如此庞大,一旦东西合一,就会让郑国边上多一个两千乘强国,他们又何必一定要卷入战争,想扼杀此邦呢?
子贡间不容发,继续道:“更别说赵氏在内还有韩氏为辅佐,在外则有宋国为袍泽。”
驷歂很不屑地说道:“宋不足一提,郑宋交战两百年,郑几乎都是胜的,何况现在宋国已经衰弱,主少臣疑,牝鸡司晨,神鬼遍地,这就是国将亡,问于神是也……”
子贡反驳道:“不然,宋之乱,宋国的确力量大损,但政局迅速稳定下来,死者厚葬,伤者厚养,劳者相飨,兵卒吃饱喝足并得到馈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战后虽不幸遇到灾荒,在鲁国帮助下很快缓了过来,失去亲友的人在巫祝的组织下停止哀嚎,共同分担忧患,加紧耕田劳作多生资财。宋国君臣敬重鬼神,对天灾忧虑恐惧,早晨很早上朝,晚上很晚退朝,用低下的言辞和厚重的礼物,四面派使者向诸侯求和,同赵氏、鲁国结为同盟,与曹国、楚国尽弃前嫌……”
“如今宋国已经恢复了大半元气,国内殷实,外交成功,他们处心积虑,把防范郑国当作要务。值此之时,攻宋无利可图,甚至连将他们从濮南地赶走也很难做到,我说的可对?”
驷歂默然,过去几个月里,郑国也不是没对宋国进行过试探性的进攻,宋军虽然打不过郑军,可守城却也是一流的。他们在濮南地迟迟无法打开局面,正犹豫着要不要进行全面动员呢,赵氏那边就已经打败范、中行、邯郸三家,回师朝歌了。
这下,郑国的战略就有些尴尬的,不尽全力打不下,尽全力损耗自身力量。
子贡见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微微一笑,“当今之时,宋未可伐,若执政执意要与赵氏为敌,最大的可能是执政强起两万郑兵东进,然后受阻于濮南、济西。我家主君大可先帅两万大军挥师南下,与郑国会猎于此。赵军已经击败过游速将军,击败过齐国大军,击败过范、中行,我想执政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吧?到时候二主演兵,伏尸万人,斩艾生灵,郑国非但得不到利益,还会有丧师之危!”
驷歂这会有些坐不住了,怔怔地看着子贡,但他这个人不愿意服输,所以恶狠狠地说道:“久闻端木赐善于狡辩,果然如此,我应该在你说话前,就割掉你的舌头。“
子贡浑然不惧,“等我为执政分析完利弊所在,再割了我的舌头灼为美食不迟,赐亦无憾矣!”
……
国士啊,这个端木赐,真是一位无双国士啊!
驷歂不得不承认,自己憋足了劲演出来的气势,居然被子贡的只言片语便戳穿了。郑国不弱,但也没他之前吹嘘的那么强大和自信,尤其在面对赵氏,这个百战百胜的卿族时。
当然,嘴上是不能轻易服输的,驷歂和商人打的交道不少,知道这时若顺着他们的节奏走,这些贪婪的商贾一定会蹬鼻子上脸,想从你口袋里多夺取一些钱帛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故而驷歂气哼哼地说道:“我只知道,郑国的利益在与宋交界的隙地,在濮南、济西。”
他突然压低了声音,盯着子贡道:“赵氏若能以这三处交割给郑国,郑一定会停止进攻……甚至会考虑加入赵氏一方!”
郑国归根结底,还是一个投机者的性格,若能不交战就获得利益,何乐而不为?大不了好处到手后再反悔,这种事情又不是第一次做了,若能顺便离间赵宋关系,那就再好不过了。
当然,他们郑国,是绝不会和宋人呆在一个同盟里的!
但始料未及的是,子贡竟正色道:“执政怕是想错了,赵宋虽为姻亲,却主君不能强求宋公辱于贵国。”
驷歂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再度拍案怒道:“那你这次来,号称携芍药以求郑国之谊,结果却两手空空,连东边的一城一邑都不愿给,就想凭一张嘴说服我?”
子贡躬身道”“执政勿急,外臣当然不是空手来的,我奉主君之名赠送郑国一份大礼,不过……”
“虽然这礼物也是土地民众,却不在东面,不在宋国,也不在濮南和济西……”
“你所说那片土地在何处?”驷歂猜过子贡会拒绝,会讨价还价,却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
子贡笑道:“在西边,在汝阳,在蛮氏,在伊洛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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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洛?蛮氏?”驷歂微微一怔。
伊河洛河之间的丘陵位于周王室南大门外,长期在此地繁衍生息的戎部被称为“伊洛之戎”。
春秋之世,中原腹地长期有戎狄杂处,而且还卷入诸侯的争端里。最严重的是周襄王四年公元前649年,王子带带着伊洛之戎攻周襄王,烧了周王城的东大门。此事虽然在晋国调停下和解了,但为达到“以戎制戎”的目的,秦晋两国便将姜氏的后裔陆浑戎迁到伊洛,利用陆浑戎吞并了伊洛戎。
这之后陆浑戎常常成为晋国的打手,秦晋崤之战就是靠他们协助才全歼秦军的,晋齐鞍之战,陆浑戎兵也有参战。
但随着时间推移,陆浑戎渐渐在当地站稳了脚跟,在伊水之阳建立了都城伊阙,势力一天比一天大,甚至开始侵夺王室土地,周景王对此十分不满。
晋国也觉得任由这些戎人在周室旁边坐大不是个事,于是二十多年前公元前525年,晋国以到三涂山祭祀为名,暗中派中行吴大军跟随,仅仅用了三天,就将陆浑戎国灭亡。陆浑君逃往楚国,百官与戎人散入山林。
如今伊洛下游是成周王畿,上游则成了晋国领地,在此设置了阴县,河谷盆地的戎人渐渐成了城邑之民,山川林泽则依然以戎人小部落为主。
而伊洛之地的南方,还有另一个戎人建立的国家:蛮氏。他夹在晋、楚之间,本来是晋楚的缓冲,楚国衰弱后成了晋的属国,但新绛权威骤降,已经管不到那里了,蛮氏其实是个独立的小邦。
无论是伊洛之地,亦或是蛮氏,都与郑国西境接壤,所以对那的情况驷歂并不陌生。
他气极反笑:“宋地、濮南、济西,膏腴之地也。伊洛、蛮氏,荒外之域也,赵氏是想要郑国放弃眼前的城池、人口,一头扎到那片荒凉的山地里去?赵氏的诚意,我算是见识到了,你以为郑人和宋人一样呆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驷歂激动得唾沫星子都喷到子贡脸前了,但子贡却不动声色,末了才叹息道:“有句话叫做‘郑昭宋聋’,认为郑人聪慧,宋人愚钝,可我却觉得不然,从郑庄公以后,郑国就再没出过有大势眼光的聪明人了,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大胆!”不单驷歂,连官署内郑国卫士也愤怒了,这个使者,羞辱郑国历代国君、卿大夫,他口不择言,真的不怕死么?
子贡一笑:“难道不是么?郑桓公迁国于河、洛、济、颍之间,为郑国立下了基业;郑武公灭虢、郐、胡三国而有其地;郑庄公以枭雄之姿,在中原纵横驰骋,被誉为小霸,让郑国达到极盛。这三代君主,都看清了天下大势,有极佳的眼光。”
“可庄公之后,郑国却仿佛一夜之间失去了方向,主要精力都放在东部边境,与宋国斗争不断,与卫国争夺南燕,甚至不惜反叛天子,从成周获取土地。在纠结于这些尺寸之地时,晋、楚、齐、秦已经崛起,郑国非但不能拓张,反倒被限制起来,朝晋暮楚,割地纳贡……敢问执政,如今一百五十年过去了,郑国疆域虽有盈缩,但可曾超过百里?”
“这……”驷歂无言以对,作为一国卿士,为国开疆辟土也是任务之一,在这点上,过去百余年,郑国十几位国君,几十位执政确实没有长足的进展,说他们没有聪明人,并不为过。
子贡不依不饶:“执政可知道,原因何在?”
“不知。”
子贡顿了顿后叹息道:“其实,是郑国看错了方向,东方非但不是郑国的利益所在,还是束缚住郑国的陷阱……”
那些郑国渴求百年的肥沃土地,富裕城邑,在端木赐口中,却成了……陷阱?
驷歂感觉自己的观念被颠覆了,他忘了子贡是赵氏说客,今天第一次做出了礼贤下士的姿态,起身举袂诚恳地说道:“还请尊使教我!”
……
“我家主君喜欢玩棋,有次与我对弈时,他说了一句话,叫金角,银边,草肚皮……此言虽然很俗,却一语道明了对弈的要点,在我看来,这句话也能放到诸侯相争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子贡站了半响后,终于得到一张蒲席就坐,顿时舒服了不少,而驷歂也卸下了趾高气扬的态度,正常待他了。
却听他殷切地说道:“请尊使说下去!”
子贡饮了口酒水,在案几上画起了地图:“这濮南、济西看似富庶,人口城邑密集,但且不说郑国能否赶走宋、曹两国,就说占领这两处后,就立刻与宋、曹、鲁、卫、赵为敌。四面树敌,岂能守住?所以这两处其实是得之难,守之难,想要向外拓展更是难上加难的草肚皮……郑国过去百五十年囚困于原地,坐看晋、楚、齐、秦将自己包围,就是因为过于关注这片战势死地了。”
“反观晋、楚、齐、秦四强,郑武公、郑庄公时,晋国国内曲沃与翼的争斗没有停止过,国境被戎狄包围;而楚国的势力范围也仅限于江汉,介于蛮越百濮中;齐国僻居海滨,从临淄往东走一天,就是夷人的地盘;秦国更是局限陇山两侧,与西戎苦战。然而恰恰是他们占据了天下棋盘的三个金角,一个银边,所以才迅速崛起,成为疆域数千里的大国,为何?”
驷歂有些发怔:“为何?”
子贡一敲案几:“四国之强,伐戎狄蛮夷是也!执政且看,楚汾冒始启濮,楚武王灭麋、越、群蛮,楚庄王灭庸、群舒;晋灭骊戎、狐戎、赤狄、无终;秦景、襄二君逐犬戎,得周土,秦穆公开西戎,并国十二;齐国也灭了莱夷,这才拓展了疆域,增加了人口。其实郑国在庄公之时,也有灭尽伊洛诸戎的机会,若早行此策,郑国的霸业,或许就不会在庄公一代人及身而止了……真是可惜,可惜啊。”
驷歂恍然:“竟是如此!”不曾想,端木赐的这份看似没诚意的”礼物“还蕴含着如此眼光,点醒了对郑国未来拓展方向迷茫不已的驷歂。
“现在还不晚,如今晋国诸卿内斗,无暇顾及南方;秦哀公刚死,国内公族庶长争权一片混乱,不可能出兵干涉;楚国中衰,势力不能越过陈蔡,绝对管不到蛮氏;齐国更是鞭长莫及,而且还要仰仗郑国。不如乘此机会发兵西进,蛮氏,西僻之国也,用郑军前往攻打,就如同用豺狼驱赶羊群一样。灭蛮氏后,再驱逐蛮子北逃,借口帮助晋国和王室讨伐戎狄不服者,全取伊洛上游!”
驷歂被子贡煽动得有些小激动了,“若能如此,郑国疆域至少能拓展数百里……”
但他随即又犯难道:“我虽未亲自去过伊洛之地,可也听说那边边陲贫瘠,是豺狼所嗷,狐狸所居之地啊。”
他顿时疑心起来:“子贡莫不是想要诓骗郑国去开拓荒地,而赵氏却可以在后动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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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谬,大谬!“
子贡的意图被揭穿,却也不慌,他大摇其头,吟诵起诗来:”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鱼在于渚,或潜在渊。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榖……”
“这是百余年前对伊洛之地的描述,伊阙在平原之上,田陂宽十里,原隰沃衍,鱼苇富饶,男耕女织,怎么能说是荒地呢。其余各处也已经被陆浑戎开发为熟地,如今蛮氏有户一万,伊洛之地亦有一万户,并不算少。何况郑国缺的,是人口么?”
驷歂摇头:“郑国不缺人口,郑地土地狭小,而人口众多,新郑周边的房屋杂乱交错,田地也被占据殆尽,无地之人或沦为盗寇,或转而经商。”
“然,赐也猜想郑国想要的东西是田地,蛮氏、伊洛的湖泊、沼泽、山谷、溪流、大山、大河完全可以迁民进去占满,而散布山间的铁、铅、梓材、皮革能为郑所用,从此国富民强,何乐为不为?这就是方才那首《鹤鸣》末尾所说的,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也!”
见驷歂还有些迟疑,子贡再接再厉道:“蛮氏、伊洛在嵩、宛之间,向南南出三鸦关,则可拊楚国宛、叶之背;北望伊阙,则当成周心腹;西指崤函,则秦、虢之势动;东顾溱、颍,而郑、许腹地尽在眼前。这就是所谓的棋劫之势,自古用兵者所必争也。郑已受制此地百年之久,再不去夺取,必为晋、楚、秦所得,则郑国危矣!而一旦夺取,执政有生之年复庄公小霸之业,或许不再是奢求!”
“妙哉,妙哉!”驷歂兴奋地起身踱步,这是他做执政以来,听到的最有远见,最有可行性的扩张计划了。
不过他很快就狐疑地盯着子贡:“感谢尊使为郑国点明形势,但我还是有不解之处,赵氏如今与郑为敌,为何要向我献上如此妙计?”
子贡道:“我家主君说过一句话,天下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赵与宋看似亲昵,或许明天就会翻脸,与郑国虽暂时敌对,但很多方面,双方利益是互惠的……“
”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作为”唯强是依“的郑国人,驷歂对这句话大为称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子贡忽而长叹道:”说实话,仗已经打了半年,赵氏师老兵疲,只希望尽快打败知伯和齐侯一次,然后议和。我家主君仅希望能保留太行以东,黄河以西的地域,同时留住晋阳以及鲁国的基业。”
说着说着,他的眼神中充满憧憬:“然后就可以让赵氏宗族一分为二,分而治之。在晋者可成一卿,在鲁者世代为执政。如此便能满足……”
如此便能……满足了?驷歂咋舌,就算这样,赵氏也东西各有千乘的基业了。他就担心赵氏野心太大,大到想全取晋国,同时还保留鲁国,那就太可怕了。
“主君说了,郑国甚至不需要撕毁与晋、齐、成周的盟约,只用与赵氏承诺两不相攻即可,赵氏也能约束宋国,休要主动攻郑。另一方面,与伊洛紧邻的阴地大夫士蔑,是赵氏的朋友,他也被知伯说成是晋国叛臣,既然如此,阴地可以成为执政派兵西进的借口。若郑国保证他的存在,士蔑大夫会派人助郑国驾驭伊洛群戎……”
“总之我家主君承诺,郑国大可放心开拓西面,大河以南,赵绝不与郑争!等和谈时,还望执政和郑伯能助我家主君一臂之力,在天子和晋侯面前多美言几句,让赵氏得以顺利归晋!”
子贡吐露的信息量很大,话说到这里,驷歂虽然还觉得此事有疑点,但也有些相信了,无论如何,这对郑国有利无弊。
而他对子贡,也愈发看重了,端木赐真的是国士,无双国士啊,无论是是口才,还是胆量和眼光,都极为独到。
这种人才,若能将他留在郑国,做自己的家宰就好了……
不行,家宰恐怕他看不上,但以郑国现在的格局,驷歂顶天也就能扔出去一个上大夫……
驷歂决定慢慢再纠结这个问题,他亲切地抚着子贡的手道:”我相信,这的确是赵氏的诚意……我会将此事禀报给国君,再在君前召集其余五卿召开公议,尊使可去馆舍休憩,等待消息。且放心,此事必能得到郑国君臣首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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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国的宫殿区位于西城之内,有大宫、北宫、西宫等。大宫即太庙,北宫为郑伯寝宫,西宫为国君和执政治事之所。
郑伯胜是郑国第十八代国君,他才继位三年,刚刚到及冠的年纪,所以也没什么机会参与政事,郑国的军政大事,都是由七穆决定的。
七穆既团结又斗争了百年之久,已经到了“若将亡之,则亦皆亡”的程度,比起鲁国三桓团结多了。他们世代把持郑国卿权,交替执政,形成一支强大的卿族集团。
所以尚在北宫的郑伯胜对子贡入郑的事情茫然无知,七穆却已经在西宫中开起了小会,讨论赵氏递过来的”芍药“了。
“这芍药,香甜,却有毒。”
子产的儿子国参六十余岁,本来都告老赋闲在家了,今日事关重大,又被请了出来,他用鸠杖敲打着地面,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长者发言,罕达,丰卷,印癸,良止四个小字辈都不敢说话,面面相觑。
子产遗泽仍在,驷歂对国参很是尊敬,他恭敬地说道:”老卿士说的在理,但赵使的提议的确十分诱人,或能解决困扰我国百年的‘国小而偪,族大宠多’弊端,更何况……”
他看了旁边的大司马游速,示意他说下去。
“我是不愿与赵氏在野外交战了。”游速乃武夫,一向少言,除了作战下达命令的时候。
因为他们父辈子产和子大叔的关系,国氏和游氏关系最好,游速就像国参的侄子一般,国参皱眉问道:“为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游速言简意赅:“打不过。”
国参顿时被噎住了,气呼呼地敲了敲手杖:“你可是号称郑国最能打的将军,天下名帅!夜间偷渡沼泽剿盗寇,奔袭五百里灭许的勇气呢,哪去了!?”
游速惭愧地拱手道:“可小子还是输给了赵无恤,以郑国现在的力量,没有与赵氏主力决战的可能,那些神出鬼没的骑兵,战车无法与之匹敌。所以我的意见和执政相同,既然赵氏不想与郑国为难,能避其锋芒自然是好的。”
驷歂也说道:“当年晋人干涉驷氏立嗣,多亏老当国子产以执政卿的身份谴责晋人不应干涉郑国内政,斥退晋使,避免了驷氏内乱。所以我对晋国素来没什么好印象,加上晋国一向损害郑国利益,故而执政之初便作出联齐抗晋之策。”
“当然,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天下诸侯尊天子之命攻赵,郑国也只能凑个数。赵氏已经是晋国叛臣,当年赵文子带给郑国的是善意和宽容,若赵氏能如使者所言,成为北方除秦、晋、齐外的又一势力,我乐见其成,因为他们承诺了,大河以南,不与郑争。”
国参道:“那宋国呢?宋国是赵氏姻亲,却是郑国仇敌,汝等就不怕日后赵氏缓过来了,联合宋国收复失地?”
驷歂呵呵一笑:“那时候,恐怕赵氏已经来不及了,罕达,你来说说,这场战争会打多久。”
罕达精明强干,被视为驷歂的接班人,他起身分析道:“知伯与赵、韩对峙于太行,中行残存于柏人,齐国也轻易无法攻破鲁国,故而短则三年,多则五载,少了这个数,不能完全分出胜负来。”
驷歂又转头问游速,“子宽若是帅一万大军西进,要多长时间才能得全功?”
游速在心里算了算,说道:“灭蛮氏需要一个春天,攻伊洛需要一个夏天,还需要一次秋收来巩固,总之不超过一年。”
驷歂一拍手:“也就是说,明年入冬前,郑国已经攻取蛮氏和伊洛,但那时候,赵氏尚在与晋、齐鏖战,正是疲惫之时。待郑国休憩过来后,帮助哪一方,都任我抉择!”
“老卿士,你觉得如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老了,这些事情,汝等六人定夺罢。”
驷歂这才松了口气,他对在座几人道:“既然老卿士也无异议,那便拟一个章程出来,送去北宫交予国君过目,请他同意罢。”
国参拄着手杖起身,罕达等人连忙过来搀扶,看着他的背影慢慢离开西宫,驷歂突然感到了一阵意气风发。
国参都垂垂老矣,这意味着他父亲子产的时代,郑国的全盛时代,早就落幕了。
而子大叔的时代,宽猛相济的时代,也已经结束了。
有了子贡提议的计划后,驷歂只觉得,他刚刚登上“当国”之位时,在两位前任辉煌政绩前的自卑和压力,已经一扫而空!
没错,属于我驷歂的当国时代,即将来临!
……
就在七穆合计的时候,子贡却没有静候在馆舍内,他在忙另外一件事:迎接孔子入郑城。
自打前年三桓倒台,赵无恤成立大将军幕府以来,他们这些投靠赵无恤的孔门弟子也水涨船高,纷纷出任幕府僚吏。
冉求为司马,管理整个西鲁的防备;宰予为曲阜县令,成了几万国人的父母官;公西华做了宗伯,管朝廷礼仪;向来被孔子认为没什么出息的樊迟当上了大农丞,四处传播先进的生产技术;就连公治长,也凭借一手匪夷所思的驯鸟术,做了虞人,信鸽成了沟通温县和曲阜的最快捷方式,这也是赵氏消息调遣总比敌人迅速的原因。
昔日的穷寒士人们,攀上赵无恤这株大树后,年纪轻轻便位列鲁国朝堂,这是先前在孔子门下学习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所以颇有些意气风发。可另一方面,他们也有些尴尬,毕竟因为赵无恤窃鲁的缘故,夫子正在外流亡。幸好赵无恤为他们考虑,迎娶了夫子之女为媵,这才缓解了这种尴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心中有愧之下,子贡只能从物质层面上加以弥补,反正他在陶丘几年时间,也已经富至千金,先前当他将这些所得的钱帛转交赵无恤时,却被拒绝了。
“在你做鲁国行人前,我可没给过你半粒俸禄,你在陶丘的身份是帮我经营产业的商贾,能发展壮大,自然有你的功劳,这些钱帛你留着便是!”
所以这两年夫子周游列国的经费,师兄弟们的衣食住行,基本是子贡一人承担的,虽然这不妨碍原宪、漆雕弓等人一边吃子贡资助的粮食,一边骂他是“功利之徒”“小人儒”!
本以为孔子能在先祖的故乡宋国多待一段时间,等想通后便将他接过鲁国,子贡已经想好了,夫子可以作为国老在家中著述,平日以备咨询。
然而没料到的是,孔子却因为与南子的辩论被逐出宋国,子贡虽然也有和宋国君臣打交道,对此事却有些无能为力。在赵无恤的有意扶持下,宋国公女南子如今的权势与司城乐氏相差无几,连司马子牛也对她无可奈何。
于是孔子一行百余人,就往宋国的死敌郑国这边来了,想来郑国的当国卿士驷歂为了和宋国唱反调,应该会好好招待孔子吧。
想到这里,子贡迈步向前,露出了微笑,他已经看到颜回的身影了。
然而颜回身后人稀稀疏疏,大部分孔门弟子没了踪影,子贡连忙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果然,没有看到身材出众的夫子。
他连忙加快了脚步,过去问道:“子渊,夫子呢?”
颜回有些羞愧地说道:“进城时刚好遇到郑人娶亲,人潮拥挤,混乱之下,弟子们都走散了,夫子他也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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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新郑东门,姑布子卿望着脚下戳脚的芒鞋,以及身上烂成破布条的深衣,摸了摸自己由黑变灰的发髻,老气横秋地地感叹了一句。
七年前,他在为赵无恤相面后离开新绛,满天下地去追寻老子踪迹。涉三州之地,越五国之境,顺着老子最后骑青牛出现的崤函往西寻觅,终于在太华山寻到了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者!
太华之山,削成而四方,其高五千仞,地广十里,鸟兽莫居。
却也是个天生的隐居之所,山岩清泉,让人感觉,可以在这里羽化登仙……
之后几年,姑布子卿便甘愿侍奉在老子身侧,与他一同隐居,一同看仙鹤嗷鸣,一起看岩生紫烟,一同看白云苍狗,一同看泉水化为坚冰,又春融雪消……
老子在此感悟天地大道,他则幸运地受其传道,姑布子卿摸了摸胸口的凸起处,一卷五千言的帛书正被他小心地保护着,这是老子毕生学问的结晶,也值得他用后半生去钻研。
不过叫姑布子卿没想到的是,这才七年,山外的世界竟然苍茫世变了!
他的预言不幸言中,乐祁没能在活着的时候吃到泗上肥鱼,他死在了晋国,太行山,羊肠坂上。
不过叫他惊喜的是,当年仅有一面之缘的无恤小君子,却赫然成了搅动天下的风云人物!从太华山上下来后,只需要在消息灵通的市肆细心旁听,所闻尽是关于他的事情!他简直就是活着的传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看来赵氏将兴!”姑布子卿捉摸着,离开郑国后,是不是要去赵氏控制的地方走一走,那些白皙光滑,贵族才用得起的上好纸张,正是传播老子五千言的最佳载体!他现在急需金主资助。
不过世事也开始险恶起来了,当此之时,仿佛真的进入了子产、晏婴、季札等贤人断言的“季世”。晋国六卿、齐国、郑国、卫国、宋国、鲁国、曹国、泗上诸侯,突然间打成了一团,整个中原都被战火笼罩,姑布子卿若要去赵氏领地,就得为自己在沿途的安全考虑考虑了。
他一边想一边走,路过新郑东门时,一抬头,却先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在他们相面者眼中,极其独特的人,肩膀宽阔,额头突出,卷须垂胸,文质彬彬,就算不看面相,光是那九尺有余的个头,便足以鹤立鸡群!
姑布子卿不由停下了脚步,仔细打量起那人来……
……
孔子和弟子们走散了,只能站在郑国东门内等待,在熙熙攘攘的城市里,老者孤独地站立,背着包袱,形容拘谨,颇有些落魄。
可他心里却不太着急,因为这不是第一次与弟子们失散了,上一次更加危险,更加严重。
今年九月,他因为一场”天人之辩“,被赖皮的南子下了逐客令,面对这位不讲理的实权公女,孔子也忍不住骂一句“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一挥袖郁郁不乐地离开宋国。
这次重新上路的旅途从一开始就遇到了种种不顺,经过郑宋边境的匡邑时,为孔子赶车的弟子公良孺显摆了一下,指着占地不小,深沟高垒,屋宇重重,壁垒森严的匡城说:“当年我从陈国北上游历,曾来过这地方,从城墙那个缺口进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田间地头劳作的匡邑百姓看到他的动作,也听见了这句话,再瞧瞧孔子那高达九丈的身材容貌,一下子便红了眼,纷纷大喊起来:“阳虎又来了,休让他跑了。”
这纯粹是无妄之灾了,阳虎以陪臣执国命时,助晋国攻郑,曾经占领此地,残暴地对待过匡人,匡人对其恨之入骨,竟把和阳虎身形容貌相似的孔子误认为是阳虎。
一传十十传百,匡邑中顿时跑来一群人,手持农具、武器,把孔子一行人围困在一座小丘上。
在这过程中,孔子最喜爱的弟子颜渊不知所踪,等他带着一身的伤和满头草叶从灌木丛里钻出来时,孔子颇有些心疼地抚颜回的背道:“吾以为汝死矣……”
“子在,回岂敢先死!”颜回如是说。
这大概是孔子一生里遇到最凶险的事情了,匡人不听他们解释,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这一困,就是三天三夜。由于无法脱身,粮食也快耗尽了,弟子们都非常着急。
孔子为了安定弟子之心,满不在乎地当场抚了一段琴。
“文王既没,周代的礼乐就掌握在吾等手中,上天若想毁灭周礼,就不应该让吾等学会它。若上天不想让周礼毁灭,那么,匡地的人又能把我怎么样?”
弟子们问道:“夫子也信天命么?”
“人有命,天亦有命,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我信天命,但不是宋巫们演绎的天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众弟子顿时安定下来,静静等候,终于,到了被困的第五天,就在匡人下定决心,要冲进来将他们这百余人杀尽时,援兵到了。是子路跑出去,从蒲城搬来宋国的救兵,这才驱散了匡人,让孔丘一行人脱困。
对守蒲邑的宋将陈定国一阵感谢后,师徒再次上路,却在郑国的东境虎牢时,因为在匡邑闹出的动静,他们又被拘留了数日,才被放行继续西去。
过酸枣,渡汜水,好容易拖着又累又饿的身躯抵达新郑,却来的不是时候,正好是早间入城的高潮,因为拥挤,因为混乱,孔丘与弟子失散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用这句话来影响郑国都城新郑,再适合不过了:讨价还价声川流不息,走卒扛着麻布袋子,将盐、面粉等金贵之物和葛麻、粟米等常见之物放到辎车上,检验传符后,车轮吱呀,载着沉重的货物扬尘而去。
这是座”利“字当头的城市,所有人都显得很忙碌,唯独孔老先生无所事事,站在郑城东门的城墙下发呆。
贩夫贩妇从孔丘旁边来来去去,还有位穿着破烂衣裳,拄着竹杖,穿芒鞋的人经过身旁,似是位隐士,他定定地看了孔丘半响,孔子朝他举袂施礼,他也笑着点了点头,离开了。
孔丘却没有贸然离开此处,因为孔夫子有一个不为人所知的弱点,那就是不太认路……用后世的话说,是个路盲。
在新郑这种繁华的都邑,一不小心就会迷失方向,还是好好呆在原地为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群弟子才气喘吁吁地来这边寻找,打头的是子贡和子路,远远见到孔子后,他们颇为惊喜地跑到跟前行礼。
“总算是找到夫子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孔子对弟子们笑了笑:“汝等是怎么寻到此处的?”
子贡道:“方才有位拄竹杖,穿芒鞋,衣冠破烂的人,他在大街上突然一把拉住我说,东门边有个人,他的前额像尧,他的脖子像皋陶,他的肩部像子产,不过自腰部以下和大禹差三寸。看他劳累的样子就像一条‘丧家之狗’,或许就是汝等要找的人。”
他把这段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孔子,孔子微微一愣,却很坦然地大笑道:“此人方才从我旁边路过,大概是位隐居相面者吧,把我的外表说成这样,实在是夸过头了。不过说我惶惶如丧家之犬,然哉!然哉!”
孔子自从离开鲁国后,许久没有像这样笑过了,但不知为何,今天听到“丧家之狗”的评价后,他却开怀大笑,最后差点笑出了泪花……这一路上的酸甜苦辣,冷暖自知。
……
“夫子可还习惯郑国的气候和饮食?若是不适,我便寻几位鲁地的庖厨来。”
“我是来游历反思的,又不是来养老的。”
子贡为孔子一行百人在新郑东城寻了一处无主的普通宅院居住,过了几日,又再度来见老师。却见孔子一路险阻的劳累已消,他释卷回头看了看子贡,问道:“我听由说,郑国执政想聘请你留在新郑,做上大夫?”
“不错,郑国执政在我入西宫时曾私下里对我说,郑国还缺一位大行人,希望我考虑考虑……“
“你如何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子婉拒了……”
“郑虽非大国,却也是千乘之邦,你能一口回绝上大夫之职,也是不易。但你做的对,君命在身,岂能转投他国……”
话里有话,师徒二人最大的分歧,也是子贡最大的心病就在于此,子贡垂首:“夫子,我……”
孔子认真地看着昔日爱徒:“君君,臣臣,赵子泰待你以礼,你还之以忠,这本来无可厚非。何况赵氏在鲁国虽然不敬国君、世卿,在民生方面却做得不错,汝等的政绩,我虽在外国,却看在眼里,喜在心中。“
“可自从他归晋以后,却无日不战,晋阳、河内、鲁国的民众,也被他卷入战火,此战不知要打几个年头,死多少万生民。”
“赵氏是被迫应战的。”
“被迫应战?他已经灭范,残中行,族邯郸,如今都半年了,也该结束了吧。但依旧公然反叛晋国,违抗天子,这是要与天下人为敌啊,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他要打到什么程度才算满意?”
“主君有言,晋国六将军分裂久矣,晋国道德大废,上下失序,诸卿以邻为壑,阻塞往来,争斗不休,亡族灭家者不计其数,晋国人心也四分五裂。只要他们继续各自为政一日,晋国便不得安生,主君也曾苦苦思索,最后得出了结论……”
子贡深吸了一口气,大声说道:”晋国之政恶乎定?定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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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分裂的晋国再度统一,这就是主君的打算。”
定于一!?孔丘被这豪言惊得怔住了,身为晋卿之子,却扬言要一统晋国,赵无恤,好大的雄心,比早先的宰执鲁国大多了。
听上去很狂妄,但孔子却没有发笑,而是认真了起来,因为他知道,此子若下定此决心,必然会这么去做。
“你回去告诉他,他的方法错了,赵氏捐礼让而贵战争,弃仁义而用诈谲,这只会让诸卿遂相吞灭,并大兼小,暴师经岁,流血满野;这只会让父子不相亲,兄弟不相安,夫妇离散,不能保其性命;这只会让晋国道德绝丧,彻底国将不国!”
子贡亦不退让:“主君有言,晋国与鲁国的情况一样,积弊太深,已经到了不破则不立的地步!短短两年,鲁国没了肉食者掣肘,大小事务都由士人来做,已经走出了庸碌,开始兴旺,这一切夫子都看在眼中。所以赐相信,等战争结束后,主君一样能建立起全新的晋国!到时候还望夫子能去一观,消除对主君的误会!”
孔子长叹:“误会?不,我与他不是误会,而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破而后立,若真让赵氏得逞,那这周制天下,恐怕真的要苍茫世变了吧?
“也罢,多说无益,既然他窃鲁,叛晋,构乱天下,也改变不了你圜护的心意,那便随你去吧。”
“至于入晋……老朽一向危邦不入,乱邦不居,不去也罢!”
说完,就别过头去,生气地不理子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子贡稽首三次,诚挚地说道:“既然夫子不愿去赵氏领地,那郑国的大当国和七穆已经同意夫子留在新郑,还请夫子在此安歇,不要再奔波劳碌了……”
孔子虽然有些失望,却也知道子贡对他的关切是发自内心的,他不回头,用有些苍老的声音说道:“赐啊,你让我不要远行,可我看你的情状,却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
子贡含泪:“然,赐尚有使命在身,得立刻离开郑国,不能侍奉夫子了。”
“你要去往何处?”
子贡面上露出了一丝迟疑,最后咬了咬牙,垂首道:“事关机密,赐暂不能说,还望夫子宽恕!”
“这世上,没有不能原谅学生的老师,何况我的道义不能行于天下,还剩下的,也就是忠、恕二字了。”孔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将子贡扶起来,弹去他衣上的灰尘,郑重说道:
“等你结束使命后,替我给赵子泰带一句话,算是我对他最后的告诫,晋国谁能一之?敬君尊礼者能一之!不嗜杀人者方能一之!”
……
十月底的北方草木枯荣,寒风凛冽,再过不久就要降雪了,位于河阳的大河之畔却摆开了几个案几,屏风挡着寒风,两位披挂大氅的贵族在此对饮,正是赵无恤和赵广德兄弟。赵广德是伯鲁堂弟,赵无恤是伯鲁亲弟,丧期不同,故而无恤喝的是水,而广德饮的是温酒。
这河阳顾名思义,正是大河之阳,当年周襄王被王子带所逼,避难于此,史官讳言,书曰“天王狩于河阳”。后来这片土地被周室赠予晋国,晋文公又把这里连带温县给了赵氏,传承至今。
河阳对岸就是成周孟津渡口,当年周武王就是从这里挥师北上,白鱼跃舟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温县奔丧期间,赵无恤也没闲着,让赵广德带着一师之众,就把位于河阳西面的单邑围了,公输班造了几架投石机猛攻一阵,吓得城内不到一千的单公守卒胆破,但赵兵却没有久攻,耀武扬威够就撤走。
随后又来到了这河阳与赵无恤的兵卒汇合,大张旗鼓,南望孟津,颇有觊觎之意。孟津是攻王城洛阳的必经之地,周室听闻后,也立刻派人来这里,如临大敌,甚至还有使者坐小船携礼物过来“****”,一问才知,是单公派来的。
赵无恤板着脸将那使者吓唬一通,然后又表明赵氏尊周的态度不会改变,希望天子和单公能收回成命,休要卷入晋国内战,便让他带着给单公的赠礼回去了。
“单公肯定满心冤枉,天子号召伐赵,明明是刘公和苌弘搞的鬼,结果却是他的私邑被攻。”
赵广德笑呵呵地说道,他们温县一系过去也没少和单公争田土阡陌,但每次都被对方以身份所压,什么时候这样威风过?
无恤眯着眼看着河景道:“需要害怕的不止是单公,等降雪后,大河就会开始结冰,到来年二三月才会完全融化,虽然孟津的河面宽广,所以无法完全冻上。但当地人说,天特别寒时,人马甚至可以在上面走动,遣一支轻骑渡河,并非难事……”
赵广德笑道:“赵氏轻骑天下闻名,随便几队人马在王城旁边出现,便足以让周室胆战心惊了。堂兄先收了周室卿大夫田宅,又围单邑而不破,再到孟津耀兵,这是在告诉对岸的周王和二卿,只要赵氏愿意,随时可以调转攻击方向,打到王城脚下。”
“不错,周室的兵卒太羸弱了,天子和二公除了一个号召诸侯的名义外,对赵氏并无实际的威胁,吓唬吓唬即可,不必太过在意。不过温县与周郑隔河相望,确实是个容易受到攻击的点,要是知氏聪明,冬天也有可能派兵绕道过来袭扰,不可不防。我过几日便要去朝歌,这里便交给你来守备,须得看好大河沿线及王屋山险要。”
“唯,弟一定会守好赵氏宗庙,守好伯父和家眷。”
他又微微抬头:“周室虽没威胁,可郑国却不一样,不知那边处理得如何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正要将此事告诉你。”
赵无恤扬了扬手里的书信,“子贡已经说服郑国,这是他叙述的过程,其精彩程度,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好一个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我若是郑国执政,见了如此切合郑国的策略,也会心动。”
赵广德接过书信读了几段,便慨叹不已了。
“子贡的言辞真是了得,居然能将狡诈的郑人骗得团团转,每句话看上去都是在替郑国人着想。”
无恤颔首道:“最初遇到子贡时,我见他不单擅长货殖,且能言善辩,便从魏氏处将魏相写的《绝秦书》寻来,抄了副本赠予,希望他能早日实现行人之志。谁想今时今日,他的辩才更胜过绝秦书数倍,自说自话与说服敌人,难度可不是一个级别的。”
“堂兄有识人之明,子贡也有国士之忠!既然子贡成功让七穆调头,郑国暂时不会全力东进,而与赵氏亲善的士蔑大夫也能背靠郑人,在阴地立足,真是一石二鸟之计!”
不,是三鸟,甚至是四鸟!赵无恤暗暗想道,这块地方,是历史上韩氏三家分晋后瓜分到的,韩虎收戎人为编户齐民,在此建立了宜阳,新城等人口数万户的大城池。并以此为据点,东进灭郑,造就了七雄之一的劲韩基业,也打破了三晋一强二弱的平衡,大家最后林鸟各自飞。到了战国后期,更依靠这块地盘向南前进,把楚国的宛地吞了。
然而如今郑国先一步西进,势必会造成一系列连锁反应,韩氏未来崛起的机遇,很可能就这样成泡影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堵死队友单干可能性方面,赵无恤也是不遗余力的……不过就连韩虎自己,恐怕都意识不到这其中的深意,别人就更觉察不了,比如赵广德就在兴奋地觉得,赵氏的南线彻底安稳,可以高枕无忧了。
“不,还不算安稳。”
赵无恤提醒他说:“其一,知氏若一咬牙,选择承认事实,放弃蛮氏和伊洛的利益,郑人便能迅速攻略完西面,再掉头与吾等为难,这是短期的考虑。”
“其二,虽然如今蛮氏、伊洛是扔到郑国背后的骨头,可其实这骨头上,却有不少好肉。一如子贡所言,两地在嵩、华之间,地势险要,向南出三鸦关,则可拊楚国宛、叶之背;北望伊阙,则临成周心腹;西指崤函,则秦、虢之势动;东顾颍川,而郑、许腹地尽在眼前。这就是所谓的棋劫之势,自古用兵者所必争也。”
“得到这里,再稳定下来作为后方,郑国便能扩展一半疆域,并包成周,挟天子,搞不好还真能重新强大起来。十几二十年后,赵氏在中原又多一个强敌,这是长期的考虑,也是我不乐意看到的。所以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轻易得手!”
“那堂兄打算怎么做?是派人去阻挠,破坏么?”
无恤道:“赵氏未来一年的注意力在柏人和卫国上,没有多余的人手投到肢节上去。不过却可以找别人替我们阻挡郑人……子贡的使命尚未完成,接下来,我还要派他去一处地方!”
“去哪?”
赵广德竖起了耳朵,虽说子贡口才了得,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可归根结底,还是堂兄的外交战略了得。就像对弈一样,他在棋盘上看似随意落下的闲子,却成了关键的杀招,不知接下来,又会在哪里出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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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恤却先不答,而是话音一转:“堂弟,你可有特别想结交的人。”
赵广德愣了一下:“非要说有的话,韩虎子算一个,铜鞮大夫算一个,身在鲁国的张子也算一个。”
“真是巧了,放眼天下,我想交游的人也有三位。”
“不知是哪三位值得堂兄一交?”
无恤道:“其一,是曾管着成周守藏室的老聃,此人修道德,其学以自隐无名为务,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倒是很想与他作而论道,听他谈吐天地大道。”
“其二,是宋国的隐士辛文子,亦称计然,此人大智若愚,知斗则修备,时用则知物,是位不世出的大才。在宋国时,他自称渔父,与我有一面之缘分,但或许是我德薄,他终究不肯袒露身份投入我麾下,真是可惜,也不知能否再见。”
“其三,就是为楚王镇守宛、叶的叶公子高了楚国封君皆称公,他名为沈诸梁,是英勇战死的司马沈尹戌之子,年轻有为,在叶地治水开田,修武备,颇具治绩。假以时日,等楚令尹子西,司马子期告老了,他或许又是一位堪比子文、孙叔敖的令尹!”
赵广德道:“这三位的确是大才,不过前两位似乎都不知所踪,兄长如今能接洽上的,恐怕只有楚国叶公了。”
“然,我对这位叶公可没少关注,所以知道他虽然颇有政绩,在楚国声名斐然,但一直以来心里都有三根刺,动之则痛,触之则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知是哪三痛?”
“一是其父沈尹戌为了阻挡吴军入郢,战死于雍澨,死时身首分离,所以叶公与吴人有杀父之仇。二是吴师入郢时,周室的刘公单公派刺客,去将避居于宛地的王子朝刺杀了,对于驻守宛地的叶公子高而言,这是奇耻大辱。三是七年前,郑国游速乘着楚国国破力衰,叶公去勤王驱逐吴军之际,竟帅五千兵卒奇袭五百里,把方城边上的楚国内诸侯许国给灭了,这相当于在叶公的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赵无恤起身拾起一颗石头,微微弯腰,将它投入大河,打了几个水漂,波纹渐渐朝两边扩散开去。
“所以你觉得,若是叶公听说郑国人又要来自己驻防的区域边上找事,他会如何做?”
“吃一堑,长一智,叶公一定会想起许国被灭的事情,对郑国如临大敌,并从中阻挠。”赵广德恍然大悟:“莫非堂兄想让子贡去出使的地方,就是楚国?”
“不错,子贡会替我向叶公送去礼物和问候,同时也告诉他一个消息。”
赵无恤露出了一丝笑:“子贡会告知叶公,郑国人,要来图谋蛮氏了!”
……
“堂兄的伐交之谋,真是让人始料未及,秦的势力未过崤函,能阻挠郑国西进的,的确只有位于蛮氏之南的楚国了……”
赵广德想了想,觉得此策可行,却又问道:“但楚乃南方大国,他们一旦介入,欺软怕硬的郑人会不会知难而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无恤道:“不会,我观乎楚国之政,如今的主要精力在于休养生息上,同时与吴国争夺陈国。何况楚国的东北疆界内,顿国、胡国、蔡国皆不服楚王,乘着楚国中衰大肆吞并周边楚邑,随时可能再引吴人入楚,这才是楚国急需解决的心腹之患。”
“楚国令尹子西,司马子期都是老成稳重的人,在恢复东北疆界,重新构造一个对吴防线前,楚国不会和郑国为了争夺蛮氏这块鸡肋而大打出手。这一点,子贡在怂恿郑国人时也说明过,足以让郑人恶向胆边生。我料想,也就年轻气盛的叶公子高会发宛、叶方城之卒进入蛮氏阻挠郑人一番,双方旗鼓相当,我却是希望郑国人拿出当年灭许的勇气来强取蛮氏,再和楚国来几次边境冲突,就再好不过了……”
赵广德眼前一亮:“若郑人在南边与叶公发生冲突,两家对峙之下,反而会进一步拖住他们调头的速度……高明,真是高明!”
无恤起身:“至此,南线的棋便布好了,就让叶公和郑国人纠缠去吧,吾等要在这个冬天休整兵备,同时完成战略转向!”
……
冬至时节,北方降下一场小雪,大河两岸满是星罗棋布的雪痕。夜晚的野外是寒冷而可怕的,列国诸卿陆续停止了战事,让兵卒回城邑营地里休整,苦于战火的民众也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但伐谋伐交却在冰雪下悄悄进行。
比起外面太阳一出就开始融化的雪景,温县赵宫中的白色素缟要更持久一些,赵伯鲁的丧期仍在继续,据说要整整挂三个月。
不过比起已死之人,众人更关切的还是活人的安危,主君赵鞅的病情。
赵无恤一如往日般前往内寝探望父亲,刚到门口,正好碰到一群竖人、隶妾小心地从厅堂经过,呵气成烟。他们在医扁鹊的指挥下,每天都要帮赵鞅沐浴,用浸有舒缓药液的麻布包扎他因风疾而肿胀的关节。
当然,其中情形,他们不敢对外界透露一言半语,主事的君女季嬴看似温和,实则御下极其严格,众人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从一众伏地垂拜的人头中间走过,无恤进入了烧着炭火的温暖内寝,赵鞅已经在他新纳的妾协助下穿上了宽敞的深衣,坐卧在榻上,患有痛风的腿在被褥里,手撑在案几上就着灯烛无恤呈上的卷宗。
赵卿从未向病魔屈服过,过去几个月里,他毫无怨言地承受着种种痛苦,话越来越少。但这无伤大雅,因为沉默是君主之友,说得越少,越令人畏惧,谁知道这头病虎哪一天就能再度虎啸南山?
经过医扁鹊亲手治疗,他比前些日了好转多了,至少脱离了生命危险,若非伯鲁之死的打击,现在已经能重新振作也说不定。虽然伯鲁没有被立为继承人,但他毕竟是赵鞅的第一个儿子,那种将长子抱在怀中,看着自己血脉姓氏得到延续的喜悦,做父亲的是绝不会忘记的,这一点,在初为人父后,赵无恤深有体会。
听到声响,赵鞅警觉地抬头,面朝向儿子,无恤看到他眼睛下面悬着深深的眼袋……他失眠是因为丧子的悲伤还是因为痛风,赵无恤无从得知。
“无恤来了?”
赵鞅面色一松,挥手让妾室津娟退下,她去年诞下了一个小女儿赵佳,若不出意外的话,这大概是赵鞅最后一个子嗣了……
赵无恤目不斜视,行礼后贴近父亲,为他正了正床榻,笑道:“父亲面色比昨日又好了许多,离康复不远了。”
“拖着这副残躯,尽人事,安天命而已,有时候真羡慕汝等小辈,有一副硬朗的身体。”赵鞅叹了口气,便说起了正事。
“今日唤汝过来,却是有件要问问你的意见。”
“不知是何事?”赵无恤瞥了眼案几上的卷宗,是子贡说郑的过程,这些东西能让赵鞅分散下注意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几天为父也想明白了,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战争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伯鲁之仇要报,知、中行要灭亡,所以与韩氏的关系就变得至关重要。”
赵无恤觉察出赵鞅话里有话,“父亲想要小子做什么?”
赵鞅盯着他,轻咳一声,有些尴尬地说道:“赵韩的联姻不能就此结束,我想要你拾起双方的姻亲,行报嫂之事。”
……
上古之际,华夏君臣关系简单,一个国家的政治事务,其实就是一个家族的宗法延续,所以父亲和兄弟死了,活着的子弟常常会娶他们的妻子,这是为了最大限度地维护宗族力量,保护宗族财产。
到了春秋时,这种原始婚俗仍在诸夏延续,称之为“烝母报嫂”,最著名的“烝母”事件,要数卫国公子顽在齐襄公的强迫下,娶了自己的后母美人宣姜,较著名的“报嫂”事件,则是晋惠公娶了他哥哥申生的妻子贾君。
但作为一个受后世道德熏陶人,这是赵无恤完全接受不了的事情!
所以他连忙拒绝道:“此事万万不可,晋惠公报贾君,世人非之,何况兄长刚刚离世,我便强纳其妻,是不仁不悌,舆情汹涌之下,无恤当如何自处?”
这毕竟是古俗,虽然还存在,却已经不被人普遍接受,晋惠公干下这事后,连他心软的姐姐秦穆公夫人也气得不再理他了,赵无恤可不希望,自家阿姊也因此事对自己冷脸相待。
“可你是赵氏世子,又是伯鲁之弟,这时候需要你站出来,重新缔结与韩氏的姻亲,维持两家亲善,如此才能让韩氏在战事不利的情况下还站在赵氏这边……何况韩姬年轻,我也不忍看着她守寡,让阿周无所依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劝小儿子纳大儿子之妇,赵鞅只感觉自己脸上都在烧,每句话里都带着别扭。只是在他们这代人的观念里,联姻,是维系两家关系的重要方式,而赵韩又没有合适的人选,就只能让赵无恤和韩姬凑合了。
“小子已有正室少君,如何再纳韩姬?”
“可以做侧室,为父也是先有了韩氏少君,其后才有魏、知二庶女为侧室的。韩姬再嫁,位居灵子之下,应该不会有异议。”在赵鞅看来,这件事虽然大家都不太乐意接受,可也只能捏着鼻子去做。
赵无恤还是感觉别扭,连连摇头。
没有爱的婚姻,其实只是一床光彩夺目的锦缎被子,叠起来放在床上,是给别人看的。他好容易撞了大运,在赵氏和乐氏的政治联姻里遇到了心仪的女子,如今又来再来一次?以赵无恤现在的地位,已经不必再勉强自己逆来顺受的。
何况那韩姬若像她弟弟韩虎一样通情达理,赵无恤倒还能考虑考虑,可此女性情恶劣,娶进来,他的后宫就别想安生了!随着年纪的增长,比起对容貌的垂涎,无恤现在更在意青梅竹马的情谊,还有枕边人的性情和品德。
故而他垂首说道:“父亲,强行让小子纳韩姬,到头来恐怕非但不能延续两家之好,说不定还会闹出新的不快来。”
这也不行那也不妥,赵鞅火了,直接拍了案几,“那你说要怎么办?如何让韩氏齐心?让韩姬安心?让没了父亲的赵周有依靠?”
无恤正色道:“父亲,且听无恤一言,现在已经不是依靠简单的男女联姻,就能巩固两家关系的年代了,这天下,早已随着苍茫世变而人心不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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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无恤很坚决:“庄姬之难,栾祁之祸,教训还不够么?”
赵鞅面色一沉:“你是说,韩姬妇德不行么?”
“岂敢,只是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虽然她与兄长伉俪情深,可到了无恤这片土上,还不知道会结出怎样的果。”
在赵无恤看来,人心不古,烝母报嫂的旧习已经过时,早该移风易俗了,今日报了韩姬,难道等赵鞅百年以后,他还要纳了津娟不成?这画面太美,让赵无恤尴尬症都犯了。****,报嫂,烝后母,要真来个三合一套餐,无论他多么居功至伟,以后肯定会被道德君子们在私德上黑出翔。
至于韩氏……说实话,现在的韩氏想要下船?已经迟了
见无恤屡次推脱,赵鞅火了,直接拍了案几,“那你说要怎么办?如何让韩氏齐心?让韩姬安心?让没了父亲的赵周有依靠?”
“父亲,百年前犹尊礼重信,而如今则绝不言礼与信矣;百年前犹宗周王,而如今天子仅仅是个象征,谁都敢去冒犯;百年前犹论宗姓氏族,而如今却五世而斩,这些都淡化了。邦无定交,土无定主,此皆变于十余年间。所以现在能让赵韩延续盟誓的,唯独一个‘势’字和一个‘利’字!”
“比起无关时局的联姻,韩氏现在最需要的,其实是赵氏帮忙解除平阳之围,毕竟韩庚还被困在城中。小子以为,开春后为了转移敌人注意力,可以先在太行以西发动一场佯攻,让晋阳做出支援平阳的动作,再派一支偏师联合韩氏,在长子做出西进之势……”
“若赵氏主力不出,恐怕是无法击败知氏和中行残部的,但迫于东面的齐国大军,主力又根本无法贸然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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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鞅点了点头:“那所谓的利呢?”
“可以在别处对韩氏的损失做出补偿,不妨将耿地先许给韩氏。”
赵鞅重重拍了案几:“因为两个逆子的缘故,耿地已经失陷,你不知道么?”
“所以只是个空口承诺,但这些持续不断的小利,加上战后共分晋国的大利,足以让韩氏咬紧牙关,撑过这个冬天了。我相信以韩伯的智慧,应该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此策,可行……”赵鞅点了点头。“那韩姬处,你又要如何处置?”
“就算报嫂,也是兄长三年孝期之后的事情了,也许那时候战争以及结束,也许那时候,联姻已经不再必要。小子恳请父亲,此事便一笔揭过罢,贸然乱点鸳鸯,反倒会闹出麻烦来。我相信,比起韩姬自己的归宿,她更关心的,应该是我那可怜侄儿的未来。”
“不错,周是我的长孙,他父亲又早早去世,只剩下他一个子嗣,无论如何,我是不会亏待他的,只是不知道我百年之后,你又会怎样待他呢?”赵鞅盯着无恤问道。
赵无恤见话题终于从令人尴尬的睡嫂子上转移开了,不由松了口气,“小子对天发誓,若为赵氏主主,一定会待赵周如己出,将他培养成像兄长那样的谦谦君子,让他成为大国卿士!”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国卿士?
赵鞅眯起了眼:“我的嗣子是你,这已经不能更改了,你的意思是,要在死后,传位给周?”
他虽然心疼长孙,却也知道这样会让赵氏不宁,故绝口不提。若无恤主动提出,要么就是没有远见,要么就是太过虚伪!
赵无恤却摇了摇头:“我不会,因为这是取乱之道,殷商因为一继一续的制度,发生王位纷争,闹出了九世之乱,经仲丁、外壬、河亶甲、祖乙、祖辛、沃甲、祖丁、南庚、阳甲九君,延续近百年,以至于王朝中衰、诸侯离叛。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故而父死子继,才是最稳固的传续方式!”
赵鞅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那阿周如何为卿?”
无恤笑道:“赵氏也曾有过一门三卿的风光,父亲忘了么?”
赵鞅恍然想起,那是赵庄子死前的事情,晋景公时,晋国建立新三军,扩大卿的队伍,将六卿扩大为12卿,于是赵家又有两人加入卿的行列:除了赵朔外,赵括佐新中军,赵旃佐新下军,家族势力有所回涨,赵家的姿态也更加强硬。
不过好景不长,接下来,赵氏就碰上了下宫之难。
“若此战赵氏胜利,入主新绛,那赵氏将比赵宣子时更加强盛,一门三卿不在话下,但当枝叶和干同等时,这也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分宗……”
按照传统,大宗若为卿,则小宗便只能是大夫、士,若大家都是卿,那就会像中行氏和知氏一样,分裂为两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按照常理来说,是这样的没错。”赵无恤神秘地笑了笑,“但父亲觉得此战之后,赵氏的地位,就仅限于一个卿么?”
赵鞅瞪大了眼,口舌突然变得干涩,他重重指着赵无恤,因痛风而肿胀的手也微微颤抖,质问道:“不做卿,你还想做什么?”
“小子一直希望能助父亲振兴赵氏,不单是得到大国上卿的地位,不单是为晋求霸于中原,而是想更进一步!”
赵鞅呵斥道:“大胆!卿之上就是诸侯了,你也应该知道,晋国只有一位国君,那便是晋侯。赵氏自从叔带之后,世代为晋国忠臣,自赵成子之后,列为卿族,虽一时擅权,却也勤勤勉勉,忠于国事,何时有过称孤道寡之心!”
这话吓不退赵无恤的熊熊野心:“小子是被晋侯驱逐出国的亡命之臣,故而他对我而言,并不是我的君主。何况,赵氏乃少昊之裔,本就是被周人击败奴役的亡国之余,入晋更是逼不得已,故周、晋实则是嬴姓赵氏的百世之仇。”
“如今的形势是,赵氏连老老实实做卿也不成了,天下何时有过两千乘的卿?国君和知伯忌惮赵氏,恨不能立刻将吾等族灭分割。君待臣以礼,臣侍君以忠,如今不好公然以臣讨君,只能借口‘清君侧’,但等到胜利后,凭什么还让坐在虒祁宫君榻上的昏君再统治吾等?唐叔虞、晋重耳的子孙哪里懂得玄鸟之嗣的骄傲?”
赵鞅黑着脸骂道:“强词夺理!”骂虽骂,不过赵无恤也有说对了地方,若赵氏赢得战争,晋侯午跑了还好,要是不跑,赵鞅就只好学学赵宣子,再来一场桃林之变了……
无恤再接再厉:“方今晋国,上无明君,下无忠臣。诸卿力功争强,胜者为右,兵革不休,诈伪并起!各势力敌侔争权,诸卿分裂,尽为战国。这场大战会席卷整个中原,少了两三年无法分出胜负,可一旦分了胜负,天下格局就会焕然一新。这正是赵氏奋而崛起,再一统晋国的大好时机!”
见赵鞅沉吟不语,他单膝跪地,目光和坐卧的父亲平视:“既然过去依附赵氏的亲戚嬴秦也能成为雍州的大诸侯,等一统晋国后,赵氏又如何不能效仿他们的故事呢?小子的夙愿,便是有朝一日,能助父亲代替晋侯,成为冀州之主,让赵氏列为诸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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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孺子狂妄,欲置吾于炉火之上!滚出去!”
赵无恤走出内寝时,脑海中还回响着赵鞅的怒喝:他是挨了老爹一捆卷宗后被赶出来的。
不过更让他在意的,是这句话:“至少在吾死之前,你休想行僭越不轨之事!”这意思是,父亲他只管身前事么?
虽然赵鞅明面上严词拒绝,比无恤拒嫂还要正式,但这次试探也不算失败,赵无恤至少知道了赵鞅的底线:赵志父并无诸侯之志,他顶多想当周文王,以晋卿的身份善始善终,武王的事业,还是留给儿子来做罢。
至于原本要讨论的报嫂,就这样不了了之了,相比纳嫂子这种小事,赵无恤还是对窃国更感兴趣些。
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在这个冬天抚恤兵卒,巩固阵线,以便来年开春在更残酷的战争里为赵氏赢得胜利……
……
周王丐二十二年前498,北方金鼓阵阵,南国却一片安宁,当然,这只不过是大战前的宁静而已。
吴国的都城姑苏是座新建立的城池,一直到阖闾之时国力强盛,才让伍子胥按照楚国都邑样式筑吴城。大小两城郛郭周匝,重城结隅,通门二八,水道陆衢,已经有几分大国的赫赫威仪,但因为阖闾生性简朴,所以吴宫内并不显得奢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按照往年的惯例,吴王阖闾春夏时在城外的姑胥之台居住,亲自训练兵卒,秋冬时移居城中办理政务。此时此刻,他正穿着从不离身的短甲,扶着腰间短剑,站在姑苏城两座高大的射台之上,一位穿名贵白犀皮甲的青年王子,以及一位军中老卒打扮的中年士人在旁作陪。
三人眺望四野,能看到姑苏城郊的浚池、长洲等风景,虽已过冬至,但吴国地处南方,胥山上仍然草木繁盛,绿意盎然。
吴王阖闾身材矮而健壮,黝黑的短发里夹杂些许灰白,毕竟也是五十岁的人,虽老之将至,心里包藏的雄心却愈发显露无疑,见此情景不由感慨了一声:“大好山河!”
那青年王子模样与阖闾颇似,正是吴国太子夫差,他立刻应道:“这江南千里之地虽然仍有许多草泽荒野,地广人稀,却人人都是勇士,值此季世,何尝不是王霸之根柢,大国之基趾?若父王能提兵北上中原,必不输于齐桓、晋文、楚庄!”
“北上求霸么?”对儿子的奉承,阖闾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夫差下拜道:“然,吴国也是宗姬后裔,岂能让晋人专美于前?小子愿替父王去成周,问一问九鼎之轻重。”
“大王,太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图谋中原,为时过早了!”见吴国太子的雄心又按捺不住,装扮如一位军中老卒的中年人立刻站出来劝阻,他正是赵无恤神交已久的兵势大家孙武,看似瘦削的身体内,却蕴藏着数不清的军争诡道。
吴王阖闾点了点头:“不错,孙子说的有理,比起遥远的中原,先解决身边的肘腋之患更要紧。”
先灭亡南边令人讨厌的越国,吞并那些与吴人同音同俗的越人,随后驱使他们溯流攻楚,将这个大国彻底打趴下。最后,方能北上争鼎,这是吴国君臣得出的战略共识。
所以吴王阖闾才在宋之乱里,对赵无恤的作为采取了较大的容忍,没有因为儿子的一时之愤就发兵争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随着出征的吴人南归,商丘、曲阜、陶丘、洛阳、新郑,这些大都邑的富庶已经传到吴王耳中,也会让他时不时心痒难耐。所以在立足南国之余,阖闾也对中原十分关心,毕竟那里才是争霸天下的中枢。
而成就霸业,天子致伯,是这时代每一位诸侯的梦想,僻居海滨的吴王也不例外,只是他比夫差要老练,知道如何隐忍自己的欲望,还会考虑敌人的强弱。
他转身向孙子求问道:“孙子,寡人听闻,北方的晋国已经陷入内战中,六将军分守晋国之地,敢问他们之中谁会先亡?谁能固成?”
“笵、中行氏先亡。”孙武不假思索地说道。
这个猜测并不出人意料,阖闾颔首道:“范已失朝歌,家主和嗣子都死光了,形同灭亡;而中行氏虽然还保有柏人,却也是冢中枯骨,撑不过下个冬天了。这两家之后呢?谁将继亡?”
“知氏为次。”
知氏乃晋国执政卿,而且有晋侯支持的大义名份,这倒是让阖闾眼前一亮,他追问道:”知氏之后,谁将次之?“
“韩、魏次之。”
夫差在旁有些不以为然地笑了:“先生是不是有些高看赵氏了。”
孙武朝吴国太子抱拳道:“若老朽的眼光没错的话,赵氏无失其故法,晋国将归其所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赵氏将得到晋国?”
吴王阖闾将这句话念叨了几遍,当年他的叔叔季札访晋,也曾说过类似的话,“晋国之政将尽归于赵武子、韩宣子、魏献子之后”,如今孙武却更进一步地指明,赵氏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先生说笑了罢,赵氏子何德何能!?”
夫差却有些不服气,他与赵无恤有一些过节,回国后一直对南子那妖媚的美色念念不忘,谋划着再度北上宋国找回场子,可这个计划却与吴国国策不符,被吴王和伍子胥否定了。
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孙武,他是最坚决反对北上的一位。
“小子可以听听先生的理由么?”
孙武指点起军争形势头头是道:“唯,范与中行本是晋国最强大的卿,但平日里主骄臣奢,冀功数战,不顾自身实力和条件的不足,强行与赵氏开战。这才有了凡、共之败,朝歌之败,如今河内、河北皆陷没,与晋国本部隔离,恐怕也喘息不了多久了,故曰二卿先亡。”
夫差追问道:“那知氏呢?知氏乃晋国执政,帅众卿讨伐赵氏,外有天子支持,内有国人拥戴,很有机会荡平赵氏,如何会次亡?”
孙武道:“知氏看似拥有天子和晋侯的大义名分,可这些东西早没什么实际用处了。从北方传来的消息看,这半年来战事知氏并未占优,他们迟迟不能扫清太行以西。归根结底,是知伯重权谋而不重兵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知氏本身实力不足,却强行与赵氏构难,所以不得不依赖新绛国人。但知伯执政数年来并没有什么出众的政绩以服国人之心,故国人不愿意效死,作战也出力甚少,一旦战事出现不利于知氏的局面,或敌人攻入新绛周围与知伯合战,牧野商卒倒戈的情形恐怕就不远了。”
想到那场景,孙武眉头微皱:“而另一面,与之敌对的赵氏虽然看上去被团团包围,可实际上,他们已经全取河内河北之地,西峙太行,东连河济,土地膏腴,生民众多,可谓形强势固,随时能发数万劳役为助力。东有鲁国、宋国抵抗齐人,西有晋阳和韩氏拖住知氏主力。这恰恰是当年汤武南下伐韦、顾、昆吾,再灭夏桀的形势!”
孙武说的有理,可夫差却听得气闷,短短两三年,赵无恤窃鲁国之政,如今又杀回晋国去为赵氏开辟疆土。可吴国呢?这几年一直在休养生息,同时陷入与楚国的争陈,以及防御越人袭扰上,他算得上一事无成,怎能不恼?
可纵然暗恼,却不得不承认孙武所讲的确是事实。
“太子在宋国见过赵兵的阵势,觉得如何?”
吴王阖闾一对鹰目看向儿子,夫差只好硬着头皮道:“其步卒不亚于吴甲,其弩机远胜短弓,其骑从更是神出鬼没,很难应付。”
孙武颔首:“故以赵兵之善战,加上赵无恤之谋略,赵志父之威望,这场晋卿乱战,赵氏有很大的胜算!”
……
孙武已经说的很透彻了,可夫差还是有疑惑:“先生料定此战赵将胜,知将败,那魏站在知氏一边,韩站在赵氏一边。若赵胜,则魏亡韩存,先生为何说他们将在稍后一同灭亡。”
孙武解释道:“魏氏首鼠两端,见太行以西知伯与晋侯兵多,便投晋,假以时日,等战局翻转时,他们便会再度倒向赵氏,所以和韩一样,不一定会在此战中败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最后,他笃定地宣布了预言:“靠着在战争里的投机取巧,魏氏很可能会尽有河东之地,而韩氏则可能得到河内、上党等处。这两家互为表里,虽然都能在战后极大扩张,可比起赵氏来,实在是太弱了,一旦战后赵氏势成,这两家就算联合起来,也不能抵挡。故曰必亡!”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大王,这是臣权衡六卿的道、天、地、将、法五种情况后,庙算得出的结论,不一定完全准确,但八九不离十!”
沉默许久,一直在认真听孙武陈述的吴王阖闾缓缓开口道:“先生高论,孤受教了,只不过,能以武力得国,却不一定能固守,这是先生曾告诫我的事情。赵氏虽能战胜于疆场,可此战之后,面对延续了数百年的晋国公室,万一魏韩共扶持公室,他们真能取而代之么?”
“在这一点上,赵氏也做得极好。我问过来自晋国的屈敖,得知晋国六卿的亩制各异,范氏和中行氏制田,以160步为一亩;知氏制田,以180步为一亩;韩氏和魏氏以200步为亩,都将产出的五分之一作为税收。唯独赵氏,无论是晋阳还是鲁地,都以240步为亩,亩制最大,鲁国行十一税,晋阳附近新开辟的土地则三年免税……”
夫差不以为然:“区区亩制,能看出家国之运来?”
“当然能!”
孙武瞥了这位有才,却浮躁的太子一眼,他是孙武弟子,却只学到了军争的皮毛,没学到料敌的精髓。
“范、中行以小亩重税来赡养宗族、公士,以至于民心不附。知和韩魏虽然亩制稍大,却不如赵氏,赵氏主佥臣收,以御富民,这才是固国良法。故此战之后,等赵魏韩三家分范、中行与知氏之民时,必然有大量人口涌入既能多得地,又能少交税的赵氏领地。”
“大王,太子,这小小的亩制最初可能看不出成效,但短则十年之内,长则一代人的时间,赵氏必尽得晋国人心,代晋而有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赵氏必尽得晋国人心,代晋而有之!”
孙武话音落后,射台上先是一阵沉默,随后想起了吴王阖闾清脆的拊掌声。
“如此说来,太子对赵氏的警惕不无道理,十年后,赵氏当为吴国北上第一大敌……”
夫差眼前一亮:“不错,赵无恤占据鲁国,联合宋国,又将泗上诸侯据为己有,无论哪一面,都是阻挡吴国北上的要道,不可不除。”
“话虽如此,但晋国执政约合吴国伐宋、伐鲁、伐赵氏之策,吴国暂时不必搀和。大王和太子应该认清,楚国和越国才是急需解决的大敌,吴的人口、兵卒、辎重粮草,决定了大王无法南北同时出击。”
世人皆以为孙武是个好战之徒,可其实他却是个慎战之人。孙子从不打无把握之仗,这就是所谓的“将听吾计,用之必胜,留之;将不听吾计,用之必败,去之”。
之前吴国伐楚,因为伍子胥一心复仇和夫概的冒进,无视了孙武认为击败楚国后要先退回陈蔡群舒一线,收民心稳扎稳打的蚕食建议,吴王阖闾也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打算鲸吞大楚。这才有了连续的惨败,吴人未能在郢都久留,只能灰溜溜跑回姑苏,那场战争的结果是吴楚两败俱伤,吴国除了声威外,所得甚少。
所以此刻孙武态度坚决,决不可在北方轻启战端!
“孙子说的没错,不过如此一来就会错过中原大乱的好机会,真是可惜了。”
他回过头看着孙武,目光炯炯:“不过若寡人帅师伐越,先生应该没有异议吧?”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孙武一怔,立刻道:“不可!”
吴王阖闾皱起了眉:“为何不可?”
孙武道:“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而吴国刚刚从数年前的大战里缓过来,军中兵员尚未补足,该有的辎重粮秣也未完备,灭越的时机未到。”
“那先生觉得,什么时候才是时机?”
“时机当在三年之后,届时吴国的年轻一代已能披甲上阵,三年不闹水旱灾涝,吴国的粮仓便能堆满稻米,到时候,才有能力一举灭越!”
在孙武看来,夫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要打,就卯足了气力一举消灭,所以等待是必须的。
“三年……”吴王阖闾默默念叨,“三年后,在令尹子西,司马子期的改纪其政下,楚国也快恢复过来了,而北方的赵氏,很可能同先生说的一样,已经扫清诸卿,统有晋国了。”
看来吴王还是一心想要北上,这藏匿胸中的雄心在磨砺了这么多年后,终于有些等不及了。
归根结底,他和太子夫差是同一种人!
孙武只好再劝道:”请大王想想晋文公的事罢,他回国后就致力于教化国人,两年后便想争霸。狐偃却说不可,因为国人还不识道义。于是晋文公出兵勤王,回国后着力发展经济。在他第二次想争霸时,狐偃还是说不可!因为国人还不知道信用,于是文公在围攻原的时候以信义折服了原人,借此告知国人,国君有信。这时候文公又想用民力争霸,狐偃再次反对,说国人还不知道礼仪,对国君还没有足够的恭敬心。于是晋国在被庐大搜,设置官员,明确职责,指定礼仪,明示国人。经过数年努力,才创造了在城濮一战而霸的伟业……”
“先生的意思是,寡人也要学重耳,耐下心来多等几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
吴王阖闾沉吟不语,但他的太子夫差听说有仗可打,已经忘乎所以,出面道:“孙子所言虽有道理,但晋吴形势不尽相同,重耳刚刚归国继位,人心不稳,父王却已在位二十年,吴人唯君命是从。何况我听说越王允常重病缠身,不能理政,朝堂之事都交给越国太子处理,越太子勾践者,孺子也,此乃天赐良机,再不伐越,时机便稍纵即逝了。”
吴国人野蛮而急功近利了,本就不喜欢久等,而是喜欢速战速决。如今不止是夫差,整个吴国都在躁动和叫嚣着战争,此时此刻唯独智者才能冷静下来,分析利弊,寻找最恰当的机会。
“大王,太子!现在的越国内外团结,修甲兵以备吴,而太子勾践年轻有为,摄政后四处寻觅人才,锻炼死士,无日不训其民。而三江五湖,相为襟带,浙江汹涌,难以渡过,大军行进不易,故越未可伐也!”
孙武对间谍十分看重,认为“三军之事,莫亲于间”,他过去几年安排了不少人南下越国为细作,所以越国的一些动向知道得清清楚楚。
所以他心里明白,坚韧的越国远没到可以轻易征服的时候。
夫差不以为然:“孙子太过谨慎了,越,蕞尔小国,岂能当吴军一击之力?何况如今是隆冬时节,北方降雪避战,南方却是沼泽干涸,动用刀兵的好季节。”
“太子说的不错……”吴王阖闾点了点头,难得地与儿子意见一致。
七年,整整七年,他在孙武的劝诫下忍了七年,吴国已经很久没对外大动干戈,可孙武却还要他继续等下去?
吴王抚了抚鬓角的银丝,他已经老了,哪能再等三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阖闾终于做出了决定,“我意已决,子胥已经到各地调遣兵卒,寡人不日便要挥师南下!伍子、孙子留守姑苏,太子随我南下,开春之前,一定要打到会稽山去!”
“狡而忍”,这是孙武对年轻时吴王阖闾的评价,但随着这位国君年纪越大,倔强,骄傲,这些早年隐匿起来的东西就越是明显。现在,他甚至不想让反对此时灭越的孙武随军参赞指挥,而是想凭借自己的力量,灭掉越国给孙武看看!给世人看看!
看啊,这个谋杀了亲叔叔的公子光,他不负众望,让吴国大霸了!
不过阖闾没想到,孙武没想到,天下人都没想到,吴王的凌云之志,仅仅在一个多月后便折戟沉沙了……
……
吴王阖闾再度梦见自己年轻的时候,还是“公子光”的时候。
虽然只是吴王僚的堂兄,但他暗纳贤士,故身边良臣颇多,文有伍员,武有专诸,他们聚集在吴国旧都的草居里密谋,密谋如何杀死王僚,获得王位。
“我祖父寿梦王死,留下了遗言,兄终弟及,直到传给季札为止。于是我父诸樊王传余祭王,余祭王传余昧王,余昧王死后,季子继续推让君位。于是便让余昧王之子,我的堂弟僚继位……“
他愤慨地说道:“可这不对!我父诸樊王是最先当国君的,既然不传国于季子,自当传给下一代人,我乃寿梦王长孙,应当继位为君!”
伍子胥是个只求结果不重过程的人,他对公子光这番说辞不以为然,他之所以帮他,只有一个原因:吴王僚不愿助他复仇,而公子光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至于专诸,他是个受人恩惠,便以死相报的人。
这一切因果,都汇聚到那个彗星之夜。
吴王僚的面容,对阖闾来说,曾如自己的脸庞一般熟悉,因为他隐忍而狡诈的目光无时无刻不盯着他坐下的君榻,但岁月仿如五湖的水蛭,渐渐吸走了人们的记忆。
所以在梦里,吴王僚的脸庞被一片模糊不清的阴霾所笼罩,只能看见猜疑的眼睛,和紧紧抿着的嘴唇。他知道公子光觊觎王位,却还是如约赴会,只为吃一口闻名已久的五湖炙鱼。
可谁能料到,那个上菜的雍人端着的鲫鱼腹中,居然还藏着一把能透甲三扎的利刃!
阖闾仿佛看到,专诸他抽出鱼肠剑,单手向前突刺,剑身青金好似龙鳞,在明亮的厅堂里反射出死亡的光辉。
当利剑狠狠刺穿三层甲胄,透胸而出时,他听见了吴王僚的尖叫,天空上彗星袭月,地面上血溅三尺。这一夜后,公子光顺利篡位成了吴王阖闾,一切的一切从这里开始……
然后当他从梦境中猛地睁开眼时,所见却不是昨日辉煌,而是阴沉沉的天空。
他躺在一张步辇上,这里很暖和,又有一大堆毛皮和毯子盖着。虽然这让他浑身汗水。孤在发烧,他晕乎乎地想,烧得如此虚脱,连动一动脚的轻微动作,都惹起袭向全身的疼痛,而裸露在毯子外的右脚,疼又痒惹得他直掉眼泪。
一定不能让旁人看到自己虚弱的模样,他是宗姬后裔,是堂堂的大吴之王,龙蛇庇护的天命之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吴人崇拜龙蛇,国君生当为龙子,死亦为龙魂,但他痛得好厉害,虚弱到呻吟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闭起眼睛躺在榻上等待。
“父王,父王!”就在吴王阖闾要再度晕过去时,却听到旁边有人在喊叫他,推攮他,似乎是要把他从司命那里拽回来。
他缓缓睁开眼,看到了自己的儿子焦躁的脸庞。
“夫差……”阖闾在看到儿子的同时,也看到了围聚在旁的吴国将吏,看到了周围的情形。
吴人阵型散乱,在四周呻吟呜咽,时而发出痛苦尖叫。
伤者众多,而死人就更多了。他们的身体了无生气,他们的脸庞呆滞、僵硬、肿胀、骇人,面目全非。吴国的巫祝们把死者的甲衣扒下来,阖闾看见许多裸尸被托起手脚,抛进水中归葬龙蛇之腹。
脚又在疼了,以至于阖闾的整个身体都丧失了知觉。寡人怎么到这儿来的?他努力回忆。战斗的片断零零星星地在脑中闪现:河边的列阵,前行自刎的越人死士,瞠目结舌的吴兵,还有那把该死的戈,握在越国勇士手中,朝着阖闾脚背狠狠啄来的金戈……
一切的一切,在这里结束……
吴王阖闾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孤败了,在檇李败给了越国,败给了越国太子勾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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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差这次随父出征,被安排距离大军数十里处的后军,负责调拨粮秣辎重,以及防备越人从水路绕后袭击。这些越人,最喜欢的就是乘着吴国与楚鏖战时,发兵袭扰其后。
而吴王阖闾自引伯嚭、王孙骆、专鲫等,征召甲兵两万直逼边境。
江南本无吴越之分,南方是越人世代居住之地,直到周人的移民南下建立城邦,以夏君统治越民,这才有了吴国,不甘被征服的越人也在南边自立邦国,这才有了越国。
吴越两国的分界线,一直以来都不断向南推移,在吴王阖闾和越王允常的时代,边界在五湖以南的御儿溪,这一带右峙重山,左连大泽,水陆辏集,居然形胜。而檇李就位于附近,是吴军南下的必经之地。
听闻吴师入寇,越国太子勾践也亲自督师御之,诸稽郢为大将,灵姑浮为先锋,畴无余、胥犴为左右翼,与吴兵相遇于檇李。
夫差居后,没有亲眼目睹战事,等吴军仓皇后撤后,方才得知己方大败的消息。
“这怎么可能!?”他当时摇晃着浑身浴血的专伯鱼,瞠目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原来吴越两军相距十里,各自安营下寨,几次试探不分胜负。阖闾觉得这样对峙下去,自己在开春前打到会稽山下的期望就要落空,遂悉众列陈,准备与越人决战。让军中不许妄动,待越兵懈怠,然后再乘机进攻。
勾践望见吴阵上队伍整齐,戈甲精锐,认为吴人兵势正盛,不可轻敌,必须以计乱之。于是便让大夫畴无余、胥犴等帅勇士左五百人,各持长矛,右五百人,各持大戟,一声呐喊,杀奔吴军。
吴兵在孙武的约束训练下,军纪得到了极大的改善,称之为天下第一强卒也不为过,面对越人的冲击,吴阵上下全然不动,阵脚都用甲盾和弓弩手把住,坚如铁壁。以至于越人冲击三次却不能突入,只得退了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在吴王阖闾准备让吴军全军反击时,勾践却使了一招奇计。
越人阵中突然走出来三百人,分为三行,全都袒露着上身,手持短剑,看似越人轻兵死士。他们缓步朝黑压压的吴军走去,直到弓弩射程的百步之外,不过这区区三百人,在吴人大阵面前,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然而下一刻,令吴人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那三百人中为首者前致辞曰:“吴越二主出兵交战,臣等触犯军令,在君王的队列前无视旗鼓,罪当死,吾等不敢逃避刑罚,谨自首而死!”
言毕,三百人相继以短剑自刎,那可是三百人的自刭场面啊,一时间血溅满地,却无一人哼一声,也无一人退缩,越人悍勇可见一斑!
吴兵从未见过如此举动,都看呆了,好容易积累起来的气势为之一滞。就在此时,越军中忽然鸣鼓,鼓声大振。畴无余、胥犴帅死士二队,各拥大楯,持短兵器,口中大声喊着呼哨冲杀过来。吴兵士气被那三百死士所骇,一时间军心散动,顿时乱了阵脚,被越人前锋冲开,一直溃退到吴王阖闾所在的中军大旗下!
越国悍将灵姑浮擅长使长戈,持一把金戈左冲右突,寻人厮杀,正遇吴王阖闾,灵姑浮挥戈就砍。阖闾情急之下连忙往后一闪,金戈砍中他右脚,顿时削去一半脚趾。亏得得专鲫带着亲兵赶到,才救了吴王一命。
吴军将吏见吴王阖闾有失,不敢恋战,急急收兵,被越兵掩杀一阵,死者过半。伯嚭见阖闾伤重昏迷,知道此战是彻底败了,即刻班师撤离,走了一夜,到檇李以北七十里的陉地才停下来,与夫差的后军汇合。
……
“竟会如此!”听完专鲫的叙述,夫差差点咬碎了钢牙,他最讨厌失败。就在这时,却听伯嚭在旁喊道:“太子,大王似醒过来了!”
夫差连忙凑到吴王阖闾所在步辇上,轻声唤道:“父王?父王?”
阖闾缓缓睁开了眼睛,虚弱无比,吴越之地没有什么名义,许多事情基本上要巫祝来代劳,用祝福过的酒浇一浇,甚至会割一块人肉附在伤口上,相信这样会让伤势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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怔了半响后,吴王阖闾似乎是记起自己刚打了败仗,一时间万念俱灰。
“夫差?”他轻声唤道。
“小子就在边上!”
“大军还剩多少人?”
“虽有数千伤亡,但筋骨未伤!还请父王好好养伤,小子这就点兵南下,必杀勾践、允常,灭越国!”
“不……不可再冒进了,孤不听孙子之劝,才有了今日之败,这场仗是吴国输了,你带着大军回国,回姑苏去!”
“遵命!”夫差尤有不服,却只能答应。
吴王阖闾强撑着坐起,断脚痛得他咬紧牙关,手则将夫差拉得很近很近,近得能闻到夫差身上年轻的气息。
“宝剑可在?”
“在。”夫差知道吴王指的是哪把剑,王僚之时,吴国得到了欧冶子所铸的三把天下名剑,分别是“胜邪”、“鱼肠”、“湛卢”。鱼肠剑为阖闾所得,他赠给了专诸,用来刺杀王僚。而稍后,剑匠干将莫邪带着湛卢投奔了楚国,于是吴国就只剩下“胜邪”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是二尺短剑,剑身不知加了什么金属,不似普通青铜剑的颜色,反而银白好似水银,在光线照耀下宛如蕴涵生命。因为传说欧冶子铸此剑时曰:“吾每铸一剑,便铸一恶,故此剑名曰胜邪。”
阖闾迷信此剑可以驱赶冤死的亡魂害人,所以日夜携带,从不离身,所以某种意义上说,这就是吴王佩剑。此时此刻将这把剑交给夫差,只有一个意思……
“从今以后,外事不决问子胥,内事不决问伯嚭,但凡是涉及军事,必须听孙子的!”他希望,儿子能学到自己年轻时的“狡而忍”,而不是老来的冲动和莽撞。
“唯!”夫差心跳不止,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阖闾傲气了几十年,纵横南国,曾打败了不可一世的楚国,如今却阴沟里翻船,输给了区区越人。他又羞又怒,加上伤口作痛,热毒入体,一口气差点就缓不过来,而眼前也渐渐黑了下去,甚至连儿子的脸庞也瞧不真切了。
这是死之将至的征兆,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
“夫差,你会忘了今日之耻么!?”
夫差捧着父亲滚烫的手,却感觉那双铁臂将他猛地攒紧,吴王的声音和呼吸也急促起来。
“夫差不敢忘!”
“对着胜邪发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夫差用胜邪锋利的剑刃割破了自己的手臂,让滚烫的热血滴到阖闾嘴角,请他品尝自己的决心,又在自己唇边一抹,重重承诺道:“唯,不敢忘!”
“好……好,这样孤就放心了。”一桩心事了去,吴王阖闾眼前彻底变黑,显现出来的是另一番情景:他仿佛看到被自己谋杀的吴王僚,正坐在君榻上,品尝着五湖炙鱼,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自己,那意思是,你为了王位谋划了一生,终究还是难逃一死……
阖闾愤怒了,他只想大声喊叫,只想告诉那些死人,他至少带着吴国飞上过巅峰!他为此卯足了全身气力,也透支了丝线悬着的生命。
是夜,吴王阖闾因伤卒于陉!死前大叫,声达百丈之外。
而他的太子夫差,则在阵前紧急继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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