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4章 谋于暗室(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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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司马穰苴还活着就好了,他定能为寡人拟定一个完美的作战方略出来,也有能力和胆量帅齐国大军,去和赵氏小儿来一场决战!”
厅堂之中,齐侯屏退左右,和鲍牧谈论起方才伍子胥的建议来,虽然伍子胥说的有道理,而且和国夏的方略一致,但齐侯还是觉得有所不足。
正所谓家贫念贤妻,国难思良将,他不由怀念起自己曾经的大司马来,若司马穰苴还在,齐国又岂会被赵无恤数次击败……
“只可惜良将早逝……”鲍牧干笑道,司马穰苴的死不但是齐侯心里的一段痛事,还牵扯到齐国诸卿的矛盾纠葛,所以这些年很少有人提及。
齐侯却停不住话,忽地长叹一声:“孤对不住司马穰苴啊……”
司马穰苴作为陈氏的旁支子弟,为齐侯杵臼讨伐北燕,击败徐国、莒国等,让他小霸东方,齐侯为此将兵权交予他,也由此惹来了国、高二卿的嫉妒。
高偃和国弱便乘着晏婴出使楚国的当口,向齐侯进谗言,欲驱逐司马穰苴以削弱陈氏势力。齐侯拗不过他们,撤了司马穰苴的职权,于是性情刚烈的穰苴气得发病而死,陈氏当时正处于陈武子暴死的节点,家中不稳,也不敢为司马穰苴报不平。
此举无疑于自毁城墙,齐侯事后便后悔了,这些年他对陈氏的纵容,一定程度上也是对司马穰苴的惭愧导致的。
对此,鲍牧只能眼观鼻鼻观心,不予评论,陈氏与国、高的矛盾他很清楚,但他与陈乞关系还算不错,和国夏、高张也还过得去,所以鲍氏联合晏氏中立于双方之外,维持齐国的朝局平衡。
感慨了一会后,齐侯有些疲倦了,他让近侍寻来海滨方术士献上的“秘药”,其实就是一粒金黄色的丹丸,放在掌心能闻到花蜜的芬芳,服用后顿时精神一震。
“陈卿送来的方术士果然有些本事,献上的丹药能让人耳聪目明,深夜理政也不会觉得困倦,鲍卿改日可以试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鲍牧恭贺道:“陈氏的船队常在海滨遨游,能从仙岛上寻来奇人妙术也不为怪,只望君上能益寿延年……”
“陈卿可比国高更知道寡人想要什么,喜欢什么。可惜这次,孤要否定他的方略了,卫国暂时就不要管了。”
“可是君上,若卫国有失,齐军侧翼便要暴露在赵兵攻击下了。”
“卫侯此人我很清楚,有些能耐,他虽然丢了大半卫国,但帝丘还是能控制住的。卿还记得当年邲之战后楚庄王围宋么?宋国不敌,派人向晋国求助,晋景公暂不想与楚国开战,又不愿宋国投降,于是便派遣解扬到宋国去,对宋人说:晋国的军队都已经出发,将要到达了。于是宋人信以为真,便坚守了三年,以至于城内折骨而炊,易子而食……”
齐侯瞪着鲍牧道:“你懂寡人的意思了么?”
鲍牧了然,“仆臣这就安排人去帝丘,让卫侯坚持住。赵无恤已经立了卫国废太子为君,一国不容二主,卫侯元他别无选择!”
虽然心有不甘,但齐侯还是放弃了与赵无恤仓促决战的想法,伍子胥说的有道理,卫国那边等着自己的或许只是一个陷阱。卫侯困兽犹斗,赵氏纵然有攻城利器,但想要夺取帝丘也要花费不少时间。
“再发一封信,让陈恒渡河后不要急着去打什么邯郸,若赵无恤回师则好,若他不回,陈恒也得给寡人回来,到卫国与赵军对峙,让他们不能安心攻帝丘!”
鲍牧一愣,还是垂首称诺,不过他不觉得陈氏会乖乖听话。
说了一会话,刚精神起来一点的齐侯又开始觉得累了,喉咙有点痒,就又服用了一粒丹丸,才继续说道:“随后让晏圉防御好西面,等国夏将兵力集中在西鲁,先切断他们与赵军的联系,然后突入曲阜,让鲁国易主!”
他目视鲍牧:“鲁国内部的卿大夫们是如何回复的?”
鲍牧负责齐国的外交,过去大半年里,他一直在渗透鲁国的贵族们,想要引他们为齐国奥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笑道:“君上放心,已颇有成效!只等齐军攻下西鲁后,鲁国内部对赵无恤早已不满的卿大夫们便能发难了,里应外合之下,君上必能让鲁侯和三桓复位!”
……
“我季氏的祖先成季还在母胎中时,鲁桓公让太史来占卜,得卜辞曰:将生男,其名为友,位次在鲁君之右,乃公室辅佐,季氏若亡,则鲁国不昌!”
暗室内,身穿卿士朝服的季孙肥看着聚在周围的众人,其中有他的叔叔季鲂侯,还有一些与季氏亲善的大夫,都目光忐忑地看着他。
必须让他们下定决心!季孙肥又重重地讲这个故事的重点重复了一遍:“季氏若亡,则鲁国不昌!这是预言,也是我季氏一族的使命。”
话语刚硬,可说出来却没什么底气……
距离赵无恤控制鲁国,已经快满三年了,这三年里,鲁国的朝堂格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三桓失势,叔孙氏直接灭亡,孟氏家主逃亡,新家主孟孙说只满足于留守一县之地。季氏也很惨,曾经的鲁国执政季孙斯被赵无恤派人逼死,季孙肥虽然继承了父亲的卿位,可实际上只是个空有名义,实权和封地却被剥夺一空的傀儡。
若问在鲁国谁对赵大将军最为痛恨,自然是怀揣杀父之仇的季孙肥了。
过去三年里,他看着赵氏建立幕府,划定县制,迁走西部大夫,威服泗上诸侯。当赵无恤在鲁国的权势达到鼎盛时,无人能挡,连齐国都只能避其锋芒,季孙肥自然不敢有任何反抗的念头,只能匍匐在气焰之下瑟瑟发抖,咬着牙活下去,等待时机来临……
“汝等要好好活着,赵无恤今日得志,但他一个晋国人,是不可能在鲁国扎根的!等到一开春,他的敌人们,孟氏、公山不狃、齐国、卫国、郑国、晋国诸卿都会对他发难,他迟早要走向灭亡。活着,忍着,等到那一天到来为止!替我见证这一切!替我在他身上踩一万脚!”
去年赵无恤归晋完婚,却引发了晋卿的内战,季孙肥等待已久的时机终于来临了!
为了赢得战争,赵无恤将鲁国的兵卒调了大半西去,结果那边的战争竟经年累月。幕府的统治本就是随着军队一起空降到各地的,如今兵力大减,对地方的控制便开始收缩,除了赵无恤根基最稳的西鲁外,就算很能干的县吏,也不得不借助地方豪长和贵族才能进行有效统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种惯性,是刚推行两年的县制和什伍制很难阻挡的,如此一来,幕府对大夫们的约束自然就减弱了。
所以一时间,被打压了三年的鲁国旧贵族开始重新抬头,一股对赵氏幕府怨声载道的暗流开始逐渐形成。失势的大夫,被剥夺权力的贵族,对晋人统治鲁国不满的保守公族纷纷聚集到一起,他们找到的领头人,自然是季氏和孟氏了。
季孙肥一直表现得很老实,可暗地里却利用季氏的威望和与鲁国旧贵族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广泛招揽党羽,图谋不轨。今日便是借口为妹妹季姬过生辰,邀请了一批亲党前来,外庭吹吹打打,喜气洋洋,内堂却开了暗室,商议反赵之事。
他说道:“我新近得到消息,说齐军已经攻克范、高鱼,兵临郓城了!”
此言一出,屋子里的众人一片哗然,纷纷面露喜色。“郓城是赵无恤的老巢,也是联络曲阜的枢纽,那处若失,鲁国便脱离他的监视了!”
也有人追问:“齐国那边可派人来联系过?”
季鲂侯站起来道:“不瞒诸位,宗主被张孟谈看得很严,无法与齐人接触,齐国鲍子暗中派来的使者,都是直接找我的。”
他吸了口气,大声说道:“齐侯说,他愿意为鲁国驱逐赵氏,恢复国君和季氏的统治。”
“不错,赵氏不但是齐国的敌人,也是吾等的敌人!”
季孙肥朝叔叔点了点头,继续为众人鼓劲道:“齐军再过不久就能攻到曲阜,如今赵氏兵卒抽调一空,或在泰山,或在西鲁,或在东鲁,守卫各处关隘,曲阜仅剩下一师之众!这正是吾等发难的好机会啊!”
三年前他父亲被逼死的那一夜,季孙肥差点就带着家兵拼死一搏,一了百了。只因父亲有遗言,要他护好妹妹季姬,要他为宗族着想。如今他忍了几年,终于等到复仇之日了。
“等到齐军逼近曲阜时,诸位召集家兵听我指挥,先裹挟其他大夫发动政变,袭击鲁宫,抢出国君。随后再号令城内国人,打开城门迎接齐军,驱逐赵氏的僚吏和武卒!还鲁国一片朗朗乾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等赵氏幕府分崩离析时,二三子的地位和权势,便能恢复了!”
说到痛快处,季孙肥不由大声喊道:“季氏不亡,鲁国必昌!”
“季氏不亡,鲁国必昌!”在场的众人都袒露右臂,以明心志。
然而这激情洋溢的时刻没持续多久,突然间轰隆一声巨响,暗门的出口处,那个装竹简的架子被人重重挪开,门被利器破开了,光亮照射进来,照亮了幽暗的密室,里面的人连忙掩住眼睛。
他们听到外面一片惊慌的哭喊声,等眼睛适应过来后,只见门口已经被身披黑甲,面色肃穆的兵卒堵住了,闪着寒光的刀身,密密麻麻的剑戟和弓弩瞄准了暗室里的这十余人。
是赵氏的精锐“武卒”!
他们的心顿时寒了,这是泄密了么?
一位身材高大的大汉缓缓走了进来,披散着头发,身披坚甲,手里持着环首刀不断把玩,犀利的目光盯上谁,谁便会两腿发软。
季孙肥的嘴唇也在发抖,怎么,怎么会是这个杀人大盗,他不是应该在晋国么?
盗跖嘴角带着讥诮的笑:“老虎一离山,群猴就开始跳蹿了。季氏不亡,鲁国必昌?嘿,真是振奋人心的呼声,得让更多人听到才行,怎能谋于暗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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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饰简单的厅堂内灯烛闪闪,到处是摆放整齐的卷宗简牍,外人恐怕不会想到,鲁国的行政中枢,居然如此简陋。
几年不见,张孟谈又长出了新胡子,两撇矢状须准确地勾勒着唇线,下巴上也多了一点短须。不过因为他整理有方,反倒更显得文质彬彬,他如今正穿着一身布衣,坐在大将军府邸内,面前的案几上信纸和简牍堆积如山,旁边还有笔吏捧着较为重要的文件,等着他过目签署,持笔太久,勾勒太多,张孟谈握毫笔的修长指节上都染上了墨迹。
若是不知道的人,恐怕不会相信这位略瘦的二十多岁青年,竟是过去一年里,鲁国的实际统治者!
比起中原各国论资排辈的执政卿,张孟谈显得过于年轻了,而且他出身也不高,只不过是一位大夫庶子,却因为在赵无恤势力里稳居家臣第一的位置,便在赵无恤离开的时候,以家老身份掌管鲁国。
因为现在的鲁国,就好比赵无恤的私家后院一般……
张孟谈虽然为人低调,但世人依然为他的年轻和能干而诧异,纷纷把他和实际治理着周室的大夫苌弘相提并论。
“不过终究还是陪臣执国命,不合礼法……”赞叹之余,更多的是不谐的质疑。
鲁国的形势不容乐观,虽然在赵无恤的东征西讨下重新统一起来,二桓和大夫们也表示了屈服。可区区三年,留给他们的时间太少,县制虽然推行,但统治太过稀薄;士人虽受到提拔,却仍然在思维里以国君和世卿为尊;军功授田造就的小地主虽然遍布鲁国,可他们的数量和在乡里中的地位仍需要时间成长。
张孟谈知道,这只不过是一个强行捏合到一起的整体,若赵无恤离开鲁国,幕府在各地的武力压制松弛,就会遭到世卿和旧贵族们的反弹。
“仆臣年轻,岂能担此重任?”当赵无恤真的要离开鲁国,将国政托付给他时,张孟谈颇有些诚惶诚恐。他虽然年少早慧,智谋百出,可毕竟太年轻了些,执掌国政,当年少时的梦想突然实现时,却怯怯不敢接受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无恤却笑着对他说:“因为你是我的家老,智计百出为我赢得了鲁国,这守鲁之任,自然也要交给你了,除了孟谈,我想不出其他适合的人选。”
所谓的“赵氏幕府”,完全是由一群地位不高的年轻士人撑起来的,相比张孟谈,无论是冉求、宰予还是阚止,都不如他。
既然赵无恤如此信任,张孟谈只能硬着头皮接过使命,可还是感到了巨大压力的。
得国易,守国难,肩上突然压上如此重担,张孟谈最初睡都睡不好,简直是食不甘味。他在这一年“执国命”的时间里,可以说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在每一方面都思前想后,小心谨慎。
“我算是理解当年周公征服殷商和东夷后,为何要一沐三捉发,一饭三吐脯了……”他看着铜鉴里终日劳碌政务,整个人瘦了一圈的自己,苦笑不已。
虽然很劳累和疲倦,但在他的努力维持下,除却最初的一些小动荡外,大体上鲁国之政还是稳定住了。赵氏幕府的僚吏们威望不够,张孟谈就亲自去请在野的鲁国贤人颜阖。
这颜阖可是连孔丘都很服气的老前辈,更重要的是,他和在幕府中势力越来越大的孔门弟子不是一路人。颜阖对孔子相鲁期间的一些迂腐做法公然批评,却又因为出于公心,让冉求、宰予等人恨不起来。
赵无恤在时也曾去拜会过颜阖,却无法诱使他出仕,主君做不到的事情,张孟谈却做到了,他不知用什么法子说服了颜阖,出来做助宣德教的国老。
这是颜阖公然支持赵氏幕府的标志,张孟谈得名士而定鲁国士人之心,上层的士人遂安。
加上受赵氏幕府好处最多,对赵氏政权最支持的军功士卒,鲁国这个看上去摇摇欲坠的盘子,在张孟谈接受三个月内再度稳定下来,并承受了齐国人的第一波试探,没有让他们占到太多便宜。而且还源源不断西向西输出兵员和武器,助赵无恤打赢河内、河北的战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张孟谈深知,鲁国不但有外敌齐国,内部也有隐患存在,那就是在赵无恤窃鲁过程中,利益被损害最大的贵族卿大夫们。
这不,刚刚处理完西鲁的告急和东鲁大夫的抱怨,柳下跖就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对张孟谈也保持了一定程度的尊敬,微微行礼道:“家老,我来复命了。”
“辛苦柳下将军了,事情办得怎样?”张孟谈丝毫不托大,起身笑着朝盗跖见礼。
盗跖颇有些得意地说道:“果然不出张子所料,季孙小儿果然在暗室里谋划什么。季孙肥等十余人被当场逮捕,在季鲂侯的招供下,季氏与齐侯、鲍牧的信件也搜出了不少。”
对季氏的监视持续了数年,在季孙肥以为赵无恤走后监视者放松警惕,开始上蹿下跳时,他却没想到,张孟谈的眼睛一直在死死盯着他!并发觉了这场企图颠覆赵氏幕府的密会。
听说没有意外,张孟谈松了口气,“敢问这些人如今在何处?”
盗跖咧嘴一笑:“季氏府邸被我围了,他们被分开关在不同的屋子里。”
柳下跖有勇有谋,且粗中有细,处理的还算妥当。张孟谈很庆幸赵无恤将这个好帮手给自己送来,如此一来,在主君归来前守住鲁国又多了一份信心。
“敢问张子,这些人要如何处置?”
张孟谈修长的手指敲击着案几,片刻后颦眉道:“如今鲁国人心惶惶,齐国已经攻入腹地,不日将兵临曲阜的传言满天飞。若此时杀季孙肥,只怕会惊了鲁人,惹出更大的乱子,还是将他和季氏全族彻底软禁起来,等战事结束后再让主君发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盗跖微微一撇嘴,作为曾经被通缉的大盗,那些试图作乱者的心思他最清楚不过,富贵险中求嘛!只有严刑峻法才能让他们忌惮,乱世当用重典!
这位家老,还是太心慈手软了些。
不过张孟谈的下一句话,就让盗跖打消了这种偏见。
“至于其他人,先进行审问,让他们相互指正,挑出罪行较重的那些,赐白绫,让他们自行了断,但留一个体面!”
盗跖一愣,随即拍手叫好:“就该这样!其中好几个人我已经看着很不痛快了。”
张孟谈的目光中满是执国命者的冷静和无情。“这还不够,至于那罪行确凿的季鲂侯,他平日便品行不端,常勾搭卿大夫的妻女,招人厌恶,这个人纵然万死也不会让人怀念,便可以当成典型,送到东市,当着千万人的面枭首!他是替季孙肥死的,顺便也告诉鲁国的世卿和贵族……”
青年大夫背着手,转身朝盗跖扬眉笑道:“在鲁国,在赵氏统治下,刑不上大夫的时代已经结束了,若敢再反抗幕府,无论身份如何,只有一个下场,死!”
……
等盗跖心服口服地离开后,张孟谈擦了擦额头的汗,季孙肥一党被一网打尽,曲阜城内的暗潮便差不多平息了,但齐军已经凭借兵力优势横扫西鲁,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黑云压城。何况在城外,依然有人蠢蠢欲动啊……
他喃喃地自言自语道:“孟氏,子服何,希望汝等不要犯糊涂,让我再下狠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要知道,为了兑现帮赵无恤“守国”的承诺,性情和善,做事总留一手底线的张家老是可以毫不犹豫地举起屠刀的!无论对方是谁!
张孟谈于赵无恤之间,不但是君臣际会,不但知遇之恩,还有朋友对朋友的信任……
如此信挚,他纵然在这泰岱之地呕心沥血,也当以死相报!
就在此时,外面却再度有人进来了,张孟谈也习以为常了,幕府僚吏们遇到大事基本都要来请示他。
脚步越来越近,就着灯光一看,来的却是刚从西鲁回来的阚止,张孟谈微微一笑,上前迎接,这一年来,阚止可谓是他的左膀右臂,幸好主君还在鲁国发现了这等人才。
不过阚止却没有寒暄的心思,他面色肃穆,脚步匆匆,过来随便一行礼后,便单刀直入地说道:“张子,我在西鲁获知了一个消息。”
张孟谈精神一震:“哦,是何消息,莫非是主君那边……”
“不是卫国。”阚止道,面色越发严峻。
“是晋国那边,韩氏,又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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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出了何事?”得知晋国那边出事后,阳虎简直是暴跳如雷,揪着信使质问。
“初春时将军曾配合韩氏去救平阳,但敌军势众,隔着太行不方便调兵,加上魏氏首鼠两端不愿意让开道路让晋阳兵南下,此策不了了之。随后鲁国告急,主君急于东行,便劝说韩虎祖孙暂时放弃救平阳,反正那座城池坚固,尚能坚守一年半载,待解决东面的危机后再救平阳不迟。韩氏当时信誓旦旦地答应了,为何现在送来的,却是他们损兵折将的消息!你说!韩氏都自作主张地做什么了?”
赵无恤也阴着脸,韩虎派来报信的使者是他的谋士段规,是位个头矮小干瘦的士人,如今被阳虎攒在手里,就像饿虎捏着小鸡般不断摇晃。
“先生,暂且放开他!让他继续说下去。”
赵无恤的命令不容置疑,阳虎这才气呼呼地松开了段规。
段规则整理了下衣襟,记仇地看了阳虎一眼,这才继续说道:“将军前脚刚走,士鲋和知宵后脚便加紧了对平阳的攻势,平阳一日三告急,韩卿忧其子,君子忧其父,关心则乱,便抱着侥幸从上党发兵去试探,结果在河谷里遇伏……”
“明知是知氏的埋伏,汝等却还自己往里面钻!”阳虎指着段规怒目而视,他的愤怒是有原因的,先东后西的战略是他力主的,如今正要拿下帝丘,完成计划,西面却传来了这般噩耗,怎能不让以为大事将成的阳虎怒火中烧?
韩氏真是像狗彘一样的盟友啊!他心里如此想道。
赵无恤却从这番话里知道了更多东西,他说道:“不对,你没说实话,此战的战报我也从朝歌得到了,那些损失的赵兵又是怎样回事?”无恤深知,无论是温县的赵鞅、赵广德,还是邯郸的邮无正,亦或是晋阳的董安于,都不可能背着自己帮韩氏冒险,如今赵氏的精力放在东面,他们希望西面能维持现状。
段规低下了头,知道是瞒不过去了,若韩氏还想得到赵氏的帮助,这次最好实话实说。
“请赵将军勿怪,这次救平阳之计,其实是赵氏的楼县大夫窦犨提出的。窦犨与韩氏世子韩庚有故,便提议韩氏出大军从铜鞮渡少水,威胁旧绛,逼迫知伯调平阳之兵去救,他则尽发楼地的兵卒三千从背后救下平阳,谁料……”
谁料韩氏完全高估了自己的能耐,韩虎带着八千韩军西进冒险想着自己只是吸引敌人注意力的佯攻,不打仗就行,结果却在“黄父”这个中了埋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无恤不用看地图就知道韩氏败在何处,“且慢,文公十七年,晋文公大蒐于黄父,黄父这地方一马平川,怎会中埋伏?”
段规惭愧地点了点头:“敌军是在天色将黑未黑时,从霍太山里钻出来的,我军赶了一天路刚刚扎好营地,所以猝不及防。”
“汝等的斥候呢,韩氏亦组建了侦查用的骑兵,莫非韩氏君子不知道放出骑从到二十里外巡视?又或是他们什么都没看到?没任何示警?”
段规摇摇头。“回来的人说什么都没发现。”
“什么也发现不了表示他们用不着眼睛了!”阳虎恶狠狠地说道。
“将那些人的眼睛挖出来,交给替补的斥候,告诉他:四目比双目看得清楚……若还是不行,那么下一个人就会有六只眼睛!”阳虎戴着面具的脸活像青铜雕塑,映射着火光,唯独眼眶内是深深的阴影,让人感觉阴森而凶恶。
赵无恤不得不再度阻止狂怒的阳虎,“先生,够了,让他说完!”
“当时的情形小人亲眼所见,敌军前锋由一个持短剑大汉率领,自称知瑶之臣,武艺了得,无人能挡他一击。他砍倒吾等的卫兵,清除栅栏,以利主力攻击。等兵卒醒悟过来,对方大军已经跃过沟渠,手执剑戟和火把冲进营区。”
“小人睡在东寨,只听到打斗声,看见帐篷着火,四周一片混乱,我家君子组织起反击,但无济于事。后来才知道,对方是知氏的精锐,跟着知瑶灭了仇由国的兵卒,过去一年里一直在训练,养精蓄锐。于是等到入夜后,营地已经被敌军攻陷,君子只能带着残兵且战且退,次日凌晨渡过少水,幸而有铜鞮大夫乐符离接应,才没有全军覆没……”
知瑶……赵无恤耳边再度响起了这个名字,他和他只在温县有一面之缘,过去一年里知氏用兵很谨慎,知瑶的身影甚至不如他那兄长知宵出现得勤快,谁料憋了一年,就憋了这么一个大招?
“在铜鞮清点人数,我军损兵五千,已不能再战。”
韩氏九县十分分散,理论上的总兵力也不过两万多,这下一次性损失了五千,已经到伤筋动骨的地步,别说是救平阳,就连能否守住上党也是个问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面,那位兴冲冲想要救援老友的窦犨,他那三千楼县兵,也在平阳城下遇到了士鲋和知宵的伏击,只逃回去一千……
楼县位于晋国西部,是个五千户大县,占地甚广,西临大河,东北则是晋阳。在窦犨送了一波后,还剩下晋阳、马首、盂这三县,以及防御代国的要塞霍人共剩下多少兵?满打满算,也只有七八千人了,且分散在四县驻守。
别说阳虎,就连赵无恤也感到一丝头疼,任谁都能看出来,经过两场败仗后,西面的局势变得对赵氏不利起来。韩氏已残,而本来完整得如同一个乌龟壳子的赵氏北部领地,也因为楼县的损兵折将而不稳定起来。
“窦犨!”阳虎的口气更加愤怒。“我就知道,此等只会空谈的所谓名士是靠不住的。”
“不错,窦犨,真是罪该万死!”尽管韩氏不给力,又是自作主张又是遭到重创,但赵无恤依然得捏着鼻子和他们共存下去,所以这次战败的锅不能让韩不信韩虎祖孙来背,在段规面前,还是全部归罪到窦犨头上吧。
“然,韩氏虽然有过,却是窦犨自作聪明导致的,我家君子也是后悔莫及。”段规哪能不明白,连忙接嘴,“如今君子和铜鞮大夫退保少水以西,与知瑶的大军对峙,平阳则更加岌岌可危,还望将军施救!”
赵无恤微微沉吟后道:“赵韩两家休戚与共,自当相互扶持,只希望韩氏君子能与我兄弟同心,休要再自作主张了……”
“这是自然!”段规连忙点头哈腰,经过这次败仗,他们是看明白韩氏的实力了,也就能跟着赵氏打打顺风仗,自起炉灶是没前途的。
“至于施救之法,我需要召开军议,贵使且先下去,等与众将吏商量出结果了,自然会告知于你。”
……
等段规离开营帐后,阳虎终于忍不住了,他站起来说道:“君子,太行以西的局势已经再清楚不过,平阳已经没救了。我算是明白了,因为韩庚在那里,被包围平阳就如同韩氏的肾囊,知伯想诱使我军西进,便狠狠捏一下平阳,让韩氏吃不住痛,仓促去支援,只会给知氏机会!”
肾囊也就是****,阳虎这比喻虽然粗鄙,却正好说明了问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无恤道:“我知之,平阳,必须放弃了。过去对韩氏太过纵容,如今看来,赵韩必须建立共同指挥体系,韩兵也得听我号令才行,不然不知道他们还会干出什么蠢事来!”
“我军在东面其实是占据进攻优势的,卫国旬日便能得手,齐军那边,只要有宋军配合,也能打一场势均力敌的决战,所以我绝不会放弃这里,让将吏们的谋划,士卒们的血汗前功尽弃!”
阳虎松了口气,他就怕赵无恤听说韩氏败后匆匆回兵,那样的话,不但卫国打不下,鲁国也得丢,到时候就会面临东西夹击的窘境。
他作为鲁人,一直有种理念,那就是赵氏宁可冒着失去太行以西的危险,也得把鲁国攒在手里,到时候就算不能为晋国上卿,也可以在西到太行,东到泰岱的广大区域里自立为君!
辅佐一位新国君,做他的宰辅之臣,这就是“生不五鼎食,死则五鼎烹”的阳虎内心野望。
当然,他也清楚,赵氏的晋人家臣们的理念相反,杨因、尹铎等人则认为,宁可失去鲁国,也不能让晋阳、长子有失……赵无恤作为主帅,只能在两种理念里选择平衡,总的来说,还是先东后西比较有利,只要打掉了齐军,赢得战争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战略已定,不可轻易更改,但要如何回复韩氏也是件麻烦事,韩庚所在的平阳的确是韩氏的心病,不可直言放弃。
然而到了第二天,这个问题便迎刃而解了,后续的消息从朝歌送来:平阳,陷落了!
“就在知瑶与韩虎、铜鞮大夫对峙时,知伯调了晋公室兵和范、中行残部猛攻平阳,外郭破,城陷。”
这是在预料中的事情,眼见两支援军连续被歼,被围了大半年的平阳肯定会士气低落,这样就更容易被破,不过赵无恤更关心的,是韩庚的生死问题。
“是降?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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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韩庚不幸死于敌军入城时的混乱里。”
死了就好!得知这个消息后,赵无恤松了口气,他就怕韩庚降知,再为知氏劝说他父亲和儿子,那样的话,意志薄弱的韩氏在遭受打击后能否坚定地站在赵氏这边就是个问题了。如今韩庚既死,韩氏与知氏的仇就结大了。
不过他面上却摆出愤怒的神色,口称“舅父”,甚至涕泪满面,还得部众反过来劝他节哀顺变。
是夜,赵氏主帐里,军议再次召开,阳虎、杨因、穆夏、项橐、段规等人汇聚一堂,讨论在平阳失陷后西线的战局,等赵无恤来时,他们转身便要行礼,抬头后却都同时一愣。
原来,赵无恤因为赵伯鲁身死而刚脱下不久的丧服,如今再度披上了,这次是熟麻布制成的“小功”。
“我在为韩舅父服丧。”无恤解释道:“我与子寅乃结义兄弟,彼父,犹吾父也!父子之仇不共戴天,我必与子寅共灭知氏,分其城邑子女,为舅父报仇!”
虽然明知道赵无恤是在做戏,可看上去真情流露,段规感动之余下拜道谢。不过如此一来,作为义弟的赵无恤都能如此表态,韩虎作为韩庚的亲儿子,除非想受世人唾弃千夫所指,否则就算族兵败尽,也得留在赵无恤这边与知氏战到底了。
段规心里酸涩地想道:“老家主不知道能否从丧子之痛里撑过来,君子将成为嗣孙,也许再过几年就能做韩氏宗主,他名为义兄,实际上背靠赵氏才能在此战里幸存,只希望此战赵氏能胜,希望战后赵无恤能兑现承诺,多分韩氏一些好处……”
……
依旧是等段规告辞后,军议才正式开始。
“两场小负并不能决定整个战争的成败。”力主先东后西的阳虎坚持,“虽然西线陷入被动,但还远远没有战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建议先西后东的杨因却有不同意见,他看了阳虎一眼,展开皮地图,将之摊平。
“韩氏和窦犨的失败留给吾等一个烂摊子。平阳既陷,敌人被束缚大半年的手便抽出来了,从温县送来的消息看,大致分为三部:士鲋、范夷皋的范、中行兵有一万之众,肯定会尾随进攻楼县,楼县与晋阳距离有数百里,恐怕难保。而籍秦所帅的公室军也有一万,汇合知氏的军队整装待发,这两军或逆汾水北上晋阳,或东进与知瑶那万余人进攻铜鞮、上党。”
“楼县已经没什么抵抗力量了,上党附近,赵韩能凑出五六千人来,晋阳那边则有七八千,都只能处于守势。据说知氏还说动了代君,若代国南下,晋阳就危险了!”
阳虎反驳道:“夏屋山不是那么好翻的,句注塞也不是那么好破的。晋阳和上党都是易守难攻之地,以董子和尹大夫尹铎的统筹调度,撑上几个月应该没大问题。”
赵无恤点了点头:“晋阳是悬在知伯头上的一把剑,晋阳不失,他便不敢越过太行攻击河内河邯郸,董子老成稳重,晋阳应当无忧。相较而言,我还是对被知瑶盯上的上党,以及太行各条隘口道路更担心些……”
赵无恤思量了一会后道:“派信使去朝歌,调伍井带着一千人,去助尹大夫一臂之力。”
项橐也道:“除此之外,邯郸那边也要注意,陈氏的一万余人已渡河而去,他们瞅准了我大军在卫国,无暇回师,守住邯郸没问题,可周边县邑只怕会有反复,若陈氏打通邯郸,向西在釜口道和知氏接上头,就麻烦了。”
见众人都有些忧心忡忡,赵无恤便拍了拍手道:“坏消息很多,可好消息也不是没有,就在刚才,从朝歌又有消息传到楚丘。信中说,妄图染指邯郸的陈氏刚登岸就被邮子良司马发现。他也是胆大,派百余骑兵虚张声势一阵袭扰,竟让一万陈氏兵大惊,损伤数百。陈恒疑心有埋伏,便从登陆点北移百里,看样子是想进入中行氏领地,再慢慢蚕食邯郸各县……”
众人松了口气,皆笑:“子良司马用兵晋国无能出其右者,陈氏这次恐怕要做一场亏本的买卖了。”
不过赵无恤心中亦有隐忧,当年雪原大战,他正是被在最恰当时机出现的陈恒赚了一次便宜。此人狡诈如狐,狠辣如蛇,偏偏还颇通军政,邮无正兵力仅有五千不到,还得留人守城,能吓唬陈恒一次,却很难有第二次。若中行氏的残部南下与陈氏配合,也是件麻烦事。
刚因为郑国按兵不动而出现破绽的包围网,忽然之间又开始收紧,西面和北面处处起火,赵无恤却没时间和兵力去救。
不过此事就不说出来了,必须让将吏们看到胜利,才会有继续追随他的信心。他故作乐观地说道:“就让知瑶和陈恒再得意上几个月吧,等解决完齐军,我很乐意与他们在战场上亲自较量较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众人一愣,“将军,要放弃围攻卫国了么?”
“这样拖下去不行,吾等得在韩氏再度崩溃,丢掉整个太行防线前前解决掉齐军!既然山不过来,那我便主动过去!”
“那帝丘怎么办?”
“帝丘这边我不担心,在孔圉做表率后,卫国大夫们陆续来降,卫侯元的兵力所剩无几,而且王孙贾是个谨慎的人,想必这连续失败会使他更谨慎,因此只要城外还有兵围困,他便不敢出击。”
“将军的意思是,留下部分兵力假意围困,主力则潜行东进?”
“然,这项虚张声势的任务,可以交给宋人来做。”
未虑胜,先虑败,赵无恤虽然下定决定东进,但卫国这边也得留后手。若与齐军大战胜了还好,可若败了,陈氏的军队离此不远,随后可能调头南下。而郑国在进攻蛮氏延误了几个月后,这会也应该回过味来了,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朝卫国进军,从背后捅赵无恤一剑。
所以他需要在卫国留一条后路,这项任务同样需要盟友协助,比起韩氏那羸弱的军队,宋国人更让赵无恤放心些。
宋国在这次的战争里算尽心尽力了,不顾国内的困难,先派了一师入鲁协防,再发兵五千,由乐氏的司马陈定国率领,来卫国给赵无恤助阵。他们就潜伏在濮水以北,只等齐军一进入卫国,就配合赵军与之决战。
只可惜赵无恤计划的“围卫救鲁”之计齐国人没入套,既然山不动,那便只能人动了,正好让宋军接替赵军的营地,同时为赵无恤守住后路。
这样下来,满打满算,在留下作战没太大用处的辅兵后,赵无恤只能带万余人东进,可齐国在鲁国,却放了整整五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以他需要宋国再帮一个忙。
也不用人代笔,写得越来越好的篆字笔走龙蛇,在竹纸上写就。
“数年未见,甚是想念,还望子明能率军入西鲁,与我同榻夜话,共伐谋划刺杀乐伯的罪魁祸首,齐侯杵臼!”
……
孟夏四月,宋国商丘,泗边上杨柳依依,宋城外的桐树叶子也变成了深绿色。
几匹轻骑从北方的涂道绝尘而过,一边疾驰,骑士还不断抽打马儿,催促它快一点。
宋国人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在内乱结束后,执政便开始在重要的交通线路上设置亭驿,负责传书的也不再是轻车,而是赵氏派来的单骑。
过去几年里,虽然在公治长匪夷所思的驯鸟术下,鲁国内部的曲阜、郓城、费县三处已经实现了信鸽的相互通信,此外还有曲阜通商丘的,曲阜通温县的。可除此之外就没有了,所以赵军的信使只能骑着快马跑,在沿途驿站换马不换人,花了三天多时间,便从帝丘跑到了商丘。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信送到一刻后,宋国宫室之内,执政乐溷读完赵无恤的信后,将“与子同仇”念了数遍,随即叹息了一声,转身对端坐在君榻上,一脸懵懂的宋君纠,还有在侧穿着大巫服侍,垂帘听政的南子道:“君上,公女……不,是大巫。您看以宋国如今的局面,还要发兵去西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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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必须发兵!”帷幕中看不清面容,只能听到环佩叮当,但比起在赵无恤身边时,南子的声音却少了几丝妩媚,多了些威严和不容置疑。
“诗言: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赵将军对宋国的恩情,赵氏与乐氏的姻亲,难道执政都忘了?如今正是此战的关键时刻,助赵赵胜,宋国岂能袖手旁观?”
在南子摇身一变成为大巫后,乐溷对她的感觉便从原先的仰慕,变成了害怕和敬畏,他不敢与帷幕中那对如青丘九尾的眼睛对视,低着头喃喃说道:“怎么会是袖手旁观呢,我已经让陈定国带兵五千去了卫国,还遣了一师族兵去鲁国,如今宋国内部也空虚,那向巢贼心不死,四处宣扬赵氏将败,还鼓动舆情逼压我……”
距离宋之乱已经过去三年多了,宋国逐渐从宋景公丧命的沉重打击中走了出来,但内忧外患仍然存在:西面,宋的死敌郑国人还占着弥作、顷丘、玉畅、岩、戈、钖六座边邑。东边,向巢仗着吴国人支持,依旧割据萧、偪阳、向、沛、留诸邑,名为宋卿,实为对执政之位的觊觎者。
自从去年赵氏与诸侯开战,宋国输出大量兵员、粮秣去支持后,向氏也开始不安分起来,向巢坚决反对卷入战争,反而提议向吴国靠拢,坐视诸侯与赵氏火并。
乐溷能得到卿位全凭父亲遗德,他本身没什么本事,品行又不足以服众,所以身为执政却不能得到贵族支持。而南子得位也有些不正,国中还有人传言,她与赵无恤有私情。
当年因为赵无恤在泗上风头无二,宋国贵族对俩人上位敢怒不敢言。如今赵氏陷入包围,一时间,许多对他们心怀不满的公族便开始鼓噪起来,比如要求停止外派军队,要求增加卿位,将四卿恢复为原来的六卿;南子结束所谓的垂帘听政,归政于宋公纠——虽然他才十三四岁。
舆情汹汹下,连同为戴族的皇氏也选择了袖手旁观,好在掌握兵权的司马子牛是乐氏的坚定支持者,不过他也倡议,要南子在国君冠礼后停止干政。
所以乐溷担心,若再将他能控制的公室军和乐氏族兵外派,商丘空虚,就会被国内的反对力量乘势而上。
作为千夫所指的”牝鸡司晨“者,南子却比乐溷镇定多了,她冷笑道:“向巢,区区跳梁小丑而已,既然敢公然挑衅天道,天道报应不爽,自然不会放过他……”
南子让人放下帷幕,踱步走了出来,绝美的脸上凝着冰霜,不让须眉的目光里带着杀意,她朝也看呆了的宋君纠下拜道:“君上,有信奉异端的奸臣妄图作乱,颠覆君上的统治,是时候让天道给予他们惩处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萧城本是乐大心的封地,在三年前的宋之乱里,萧城被吴国太子夫差所得,又转交给了依附于他的向巢。
向巢这几年过的并不舒服,他弟弟向魋喋血宋宫,被号称鬼神附体的大巫一铜杖打死,若非当时夫差在场,恐怕他也逃不出这个结果。所以这几年里,向巢虽然名义上还是宋卿,却压根不敢再去商丘官署。
前两年赵无恤的权势太盛了,泗上小国无人敢忤逆其意愿,向巢亦然,他不敢造次,只缩在萧城,在吴国人的视线之内瑟瑟发抖。
可风水轮流转,从去年开始,赵无恤在鲁国的兵卒抽调一空,泗上诸国如莒、邾者纷纷开始试图脱离宋鲁的掌控,向巢也耐不住寂寞,开始扩军自保。萧城本是大邑,加上其他几处,他也养了五千兵卒,足以抵御宋国公室军和乐氏的讨伐。
再加上去年年末,他投靠的夫差成了吴王,向巢的下巴都快抬到天上去了!
一时间,宋国内对司城乐氏和南子不满的旧公室贵族们开始聚集到向巢旗下,为他摇旗呐喊,向巢也蠢蠢欲动,四处派人鼓动大夫们消极响应执政的征兵和备战。
“让赵氏与诸侯们交战去罢,宋国需要安定与休憩!”话虽如此,向巢最想看见的,无非是赵氏惨败,那样的话乐氏和南子肯定会倒台,再由他接管朝政。
不过叫他想不通的是,此女****,肯定养了无数面首,还与赵无恤勾勾搭搭,怎么还可能是处子!
“一定是假的,到时候一定要撕碎你这贱妾遮体的掩饰,让国人看看那圣洁巫袍下,究竟是怎样一具肮脏的身子!”坐在驶往南郊的马车里,向巢恶狠狠地如此作想,一面摇着扇子,抱怨这天气的闷热。
今天是立夏日,按照惯例,卿大夫要去城邑南郊举行“迎夏”仪式,向巢也不例外。
因为宋人好鬼神祭祀,向巢虽然心中不以为然,也得摆出一副敬天法祖的样子来,才能让当地民众满意。若是怠慢了祭祀,等夏秋遭了灾,说不定就要怪罪到他头上了,萧城的巫祝如此劝诫他,向巢也觉得有些道理,宋国这几年恰好遇上灾年,并不太平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本来他有机会把矛头转向南子,抨击她牝鸡司晨导致灾异,但南子却抢先一步控制了商丘的巫祝们,派人传播“天道”,说天道轮回,丰灾有常,四处蛊惑人心,让向巢的攻击没什么效果。南子口舌了得,颇得底层民众之心,反倒将向巢逼到了舆情的对立面。
所以向巢就更不可大意了,领地外他管不了,可领地内的民心,他还是要争取下的。
所以今天向巢身着朱色礼服,佩带朱色玉饰,乘坐赤色马匹和朱红色的车子,连车子的旗帜也是朱红色的。这种红色基调的迎夏仪式,强烈表达了宋人渴求五谷丰登的美好愿望。
红色马车在萧城街头缓缓行驶,随着马蹄沉闷的节奏和车轮的吱吱呀呀,宋国卿士向巢靠在舒适的垫子上休息,外面传来家臣的叫喊:“大司寇车驾到,众人回避!”
向巢十分谨慎,就算在自己领地里出行,也会带足两百人的亲卫,个个全副武装,剑戈在手。
出了城门后便是南郊,向巢的巫祝在河边布置好了祭祀用的圜丘,然而向巢掀开车帘后却赫然发现,今天人来的比往常要多。
在丹水之滨,他的车驾和圜丘之间,人山人海,数不清的穿粗葛麻布衣,肮脏不堪的民众。周围有数千人,丹水对岸还有数百人,炊烟缭绕,粗布帐篷和泥土搭建的简陋小屋玷充斥眼前。
……
“这是怎么回事?”向巢心疑,对恭迎在车下的萧城巫祝,名为墨夷的中年巫师问道。
“去岁因为迎夏不及时,导致丹水一带遭了水灾,入秋后许多地方颗粒无收,众人觉得是怠慢了神灵导致的,故而今年迎夏,远近百里的民众无不扶老携幼,早早赶来,观看主君祭祀。”
“原来如此。”向巢盯着墨夷的眼睛,却发现里面除了虔诚和对民众的怜悯外,别无他物。
墨夷在宋国公室的记录里,应该是宋襄公的兄长,公子目夷之后。但他却早没半分贵族的风范:面色被太阳晒得黝黑,脚上穿着磨脚的芒履,巫袍下的手臂干瘦,手掌粗糙,简直就是个乡野的鄙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以高昂的音调颂唱道:“虽有深溪博林、幽涧无人之所,施行不可以不慎,处处有鬼神视之……还请卿士下车步行。”
“唯,既然如此,那祭祀便开始罢。”向巢皱着眉厌恶这些粗鄙的乡野之民,却还是下车跟随墨夷往祭坛走去,身后有几名卫兵亦步亦趋,甚至还有夫差赠送他的吴国剑士,其面上刻有雕纹,让人一眼就知道他们是吴人。
“吴人,当年途径萧城时劫掠吾等家财,杀我父兄,抢了我妻女的吴人……”在人头攒集的民众里,有人咬着牙窃窃私语,但他们的声音被风吹散,被呼吸声掩盖,向巢没有听到。
从马车到祭坛不过百余步,两侧全是翘首以盼的民众,但向巢放目望去,却发现没有一张笑脸。这些丹水两岸的民众表情迟钝、阴郁、充满敌意。
或者自己该调兵来清道?向巢有一丝后悔了,可如今他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做完祭祀。等回到城里后,他就会狠狠收拾他们,让将吏来吼一嗓子将这些庶民氓隶统统吓走。
不过,他们在开路卫士的剑戟下,在巫祝墨夷的目光下,还是勉勉强强地让开道路。
终于,向巢踏上了圜丘,踩着结实的鹅卵石,身边也没了臭气熏天的庶民,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随即,身后成百上千道目光盯着他后背看,又让他毛骨悚然。
“噫,祝融神,且听吾等祷辞!”就在这时,墨夷已经开始了祭祀前的吟唱。
木正曰句芒,火正曰祝融、金正曰蓐收,水正曰玄冥,土正曰后土。火正祝融即夏官,掌管夏季的风调雨顺,祭祀这位火正,自然就少不了火焰,不多时,熊熊烈焰便在圜丘上燃起。
向巢献上准备好的犬、马,由墨夷亲手杀,投入火堆中,诱人的香味开始弥漫四周,向巢能听到身后饿鬼们吞咽口水的声音,他们中有些人看起来形容桔槁、眼窝深陷,显然是饥肠辘辘,似乎能活活吃了他的驷马。可在这香味的诱惑下却没有引发混乱,他又感觉不对了,为何这些本该跪地向他求食的人会如此有序?
就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人拧到了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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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向巢多想,祭祀的重头戏开始了,墨夷解开发髻,披散着头发围着火堆狂舞起来。
“斗指东南,维为立夏!”
“吉日辰良,愉兮祝融!”
台下众人也跟着手舞足蹈,歌未明,舞如迎春,以取悦祝融,保佑今年夏天风调雨顺。
周围气氛很热烈,比面前的列火还要热,只剩下向巢尴尬地站在圜丘上,汗流浃背。
好在舞蹈之后,他再稽首感谢一通鬼神,就可以结束仪式了,向巢想着自己得赶快回萧城府邸里沐浴一番,再躺在榻上悠闲地吃冰消暑,同时谋划如何给乐氏和南子添乱。
然而意外就在这时发生,那正在狂舞的墨夷忽然间浑身颤抖,嘭地一声摔倒在地,等再爬起来时,已经双目血红,扫视众人,竟似换了个人,不怒自威。
“是祝融神降了!”在旁协助的墨夷弟子们纷纷跪倒在地,连带着身后千百民众也齐齐匍匐,只剩下向巢一人。
“卿士,请下拜!”
愤怒的吼声从身后传来,让向巢眉头大皱,却碍于形势,只得在火堆前勉勉强强下拜,心里惊疑不定,这是往常没有的程序,所以连榻都没有,那些鹅卵石膈得他膝盖发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祝融“神降”的墨夷腰板挺得笔直,他余光瞥过向巢,然后目视众人道:
“祝融有言:宋国大乱,天降灾异。民众惧死,便做出了淫暴、寇乱、盗贼之事,拿着兵器在大小道路上阻遏无辜的人,抢夺别人的车马衣裘为自己谋利。幸有新君尊敬天道,执政司城乐氏勤勉政务,设立医馆救人,又有大巫驱使三十六位巫使行走淮泗,劝人向善。宋乱由此消弭,只待玄王降世,便能步入小康之世。”
墨夷指着瞠目结舌的向巢重重地喝道:“唯汝萧城,不敬天道,不尊国君,怠慢祭祀,不顾民众死活。只知道献子女玉帛谄媚于吴国,以至于父子弟兄不孝不悌,贱民亦不努力于劳役,以至于此地水旱无常,怨声载道。天道借我之口降下旨意,只有将你这昏聩的肉食者拿下,方能消除祝融之怒,夏天才能风调雨顺!二三子,还不动手?”
他一挥手,早已在旁等候多时的那些见习巫祝便冲了过来,将准备起身的向巢一把按住,动惮不得。
与此同时,那些察觉不妙,拔出剑来的卫士和吴国剑客也发现,他们已经被密密麻麻的宋人包围了,这些人衣衫褴褛,不着片甲,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简陋的武器:木棍、耒耜、石镰、翻土的耨,甚至只攒着一块石头。
那位脸上纹面的吴国剑客大声威胁道:“靠近者死!统统让开!”
但宋人们不让,他们嘴里喊着“吉日辰良,愉兮祝融”,开始围拢过来,虽然最初被剑客和向巢的卫兵杀了数十人,但胜在人数众多,很快就推攮着将他们按倒在地,活活打死。
而远处,这些宋人也悍不畏死地攻击向巢带来的甲士,以数百人的死伤为代价,将他们纷纷扑翻,一时间圜丘里里外外惨叫声连绵不绝。
向巢已经被控制住了,他面色苍白地看着这一幕,却听旁边的巫祝墨夷轻声说道:“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这位“神降”的巫祝已经恢复了正常,但向巢还是想不通,自己信任了这个巫祝三年,他也没有一丝背叛的迹象,为何今日却突然做下这种事情。
“你要什么?钱帛,田宅,美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不要别的,只要还这萧城一片朗朗乾坤。”墨夷从弟子手中接过一样东西,将它挂在脖颈上,那是一枚阴阳鱼的坠饰。
向巢瞬间明白了,这个诡异的图案是所谓”天道教“的标志,向巢本以为还没传到自己的领地上,谁料连自家巫祝都被渗透了。
“你是南子的人!”
“不错,我侍奉天道,听从大巫调遣已经一年了。”墨夷笑了笑,脸上却没有背叛的惭愧。
“乐大心虽叛君,可他在萧城时尚且知道爱民,但自从你控制此地后,为求自保,无岁不向吴国纳贡,民众却困苦不堪,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卿士,你肆虐国人时,恐怕没想到,自己会是如此下场吧?这就是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
墨夷朝身后点了点头,一名黑甲武士便急步走到向巢面前,向巢认得,这装束,是宋宫里的宫甲,他还对向巢笑了一下。
“见过卿士,小人代替公女问候卿士别来无恙。”
话音刚末,那宫甲便抽出一把短剑,一下就捅进了向巢的心窝里!
……
“向巢死了。”
数日后,南子嘴角带着笑,对乐溷宣布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就这么死了?”
乐溷汗颜,萧城户口众多,向巢占据那里后养兵五千,过去三年他想了很多办法,却无法夺取,如今南子略施小计,就轻轻松松地将向巢杀了?
南子却不觉得是意外,过去两年多时间里,她遵循赵无恤的指点,在宋国孜孜不倦地传播天道教义,不断从宫中和毫社的亲信的培养巫祝,让他们去四面八方传教,如今已有小成。
赵无恤的那套理论成体系,有教义,很容易蛊惑人心,杂七杂八的鬼神、山川、河伯都被天道融合,成了“化身”的一部分。本来各自为政的宋国宗教力量开始被她统一起来,拧成了一条有力的绳子。
这条绳子让宋国摇摇欲坠的局势稳定下来,和她南子绑到了一起,也让南子手里多了一件极其有力的武器。
向巢对商丘防备心甚重,宋国官方的力量无法进入萧城,但巫祝不一样,他们在宋国地位本来就高。有巫祝云游投宿,宋人都会欢天喜地地在家中设宴接待,顺便让巫祝为自己赐福,算算自家儿女以后的运势。
所以她很容易便将触角伸进了萧城周边,花了一年多时间让当地巫祝墨夷归附,于是教徒开始翻倍增长,已经有万余人之多。加上向巢为贪得无厌的吴国人卖命,加重了一倍的税赋,大量钱帛子女被献给吴人获取保护,在萧城不得人心,只需要让墨夷找个机会煽风点火,萧城的民众就能奋而起立,颠覆向氏的政权。
“如今向氏群龙无首,墨夷已经带人攻占了萧城外郭,其余各邑也纷纷起来反抗向氏的统治。如今,只需要驻扎在彭城的公室军队开进去接管各邑即可。如此一来,宋国的内患就消弭了,执政,还不速速帅军去助赵将军?”
乐溷还是有些犹豫:“向巢虽死,可那些公族豪长,还有与他亲善的大夫们呢?他们也有自己的族兵和武装,不可不防啊。”
“向氏既灭,外部已经没人能威胁商丘,那些公室旧族只能跳梁,掀不起大浪。若就此偃旗息鼓,我还能暂时放过他们,若不知悔改,向巢的下场,就是他们的下场!虽有深溪博林、幽涧无人之所,施行不可以不慎,处处有鬼神视之,天道昭昭,无人能够逃脱惩罚!”
南子以一句她编写教义里的《明鬼》作为结束语,让乐溷喊到了一丝莫名的骇然,这其中是否包括他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军若离开,商丘必定空虚,我就怕……”他才不好意思说,是自己害怕带兵出国作战,害怕身为次卿的皇瑗乘自己不在时窃取了宋国政权。
南子会意:“我会坐镇宫中看住皇氏,让他不能染指正卿之位,执政且放心地带大军前去。”
虽说是商量,但她的语气不容置疑,如果说她之前对乐溷还有几分客气,现在却是居高临下的态度了。
经过这次的事情后,南子的勇气膨胀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手里新锻造的这把剑太好用了。在宋国,她虽然受卿大夫们集体质疑,却已经借助宗教控制了底层民众,民惟邦本,她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就算没有司城乐氏帮忙,她也能站稳脚跟,最大程度支援赵无恤!
“也不必担忧国中空虚,我会立刻着手,组建侍奉天道的民兵,他们会遵循天道的意志,一手持坚盾,保卫公室,另一手挥舞闪亮的剑,洗涤宋国内部的心怀不轨者!”
……
四月中旬,乐溷带着从商丘国人里征召的一万大军出发了,他和赵无恤约定四月底会于西鲁,共同攻击深入那里的齐国大军。
“这一万人看似多,实际上一半是首次傅籍的新兵,真不知道等决战后,有多少人能活着回到泗水……”乐溷能力不足,胆子偏小,出发以后唉声叹息。
不过他们速度并不慢,士气也不低,只因军中还有南子派的巫祝随行,为兵卒们打气,将齐国描述成“违背天道的敌人”,将齐侯说成荒淫无度,不敬鬼神之徒,必须被扫灭。老实巴交的宋人信以为真,雄赳赳气昂昂,好似是要去打一场圣战。
通往鲁国的道路有许多条,最近最方便的,莫过于经由曹国入鲁。
曹国本就是中原诸侯的交易中心,这几年更是凭借奢侈行业,越发富庶无比。听说曹伯都能效仿赵氏,养得起数百人的骑马猎队,而曹军更是不要钱地堆砌装备,几乎人人披甲,兵刃也比宋国高出一个档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然,曹国的道路也是最宽敞最好走的,听说曹伯阳前年任命了一位名为公孙疆的人做大司城,对他言听计从。公孙疆利用海量的财富大兴土木,不但在国都的郊外建立了五个新城邑,名叫黍丘、揖丘、大城、钟、邘,还修缮了道路以便商贾通行。
只花了两天多时间,浩浩荡荡的宋国大军便走到了宋曹边境的贯邑,乐溷已经提前派使者沟通好了,宋军借道曹国,并于五日内离境。
孟夏四月,日头已经很毒,宋人们站在城门紧闭的贯邑外汗流浃背,乐溷派将吏去约束他们的行伍秩序,宣布进入曹国后不准开小差,不准骚扰曹人,不得擅入城邑。因为之前宋军从曹国入鲁时,曾闹出宋兵失踪,滋扰陶丘商户的事件,当时宋曹还闹出了一些不愉快。最后在赵无恤调解下,乐溷道歉赔礼了事。
“只希望这次不要有意外……”乐溷这么想着,头顶的汗却不住地从头发里冒出来,弄得胄内湿热无比,好想解下来。
“怎么还不见回话?”半个时辰后,乐溷的耐心耗尽了,他再度让人过去叫门。然而让所有人没料到的是,贯邑曹将一言不合,便从城墙上射了一通箭下来,派去叫门的人三死二伤,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
一同被带回来的,还有两颗脑袋,以及一份国书。
脑袋用石灰腌制过,依稀能辨认出容貌,竟是宋国常驻陶丘的正副使节!而乐溷打开那份国书看了一遍后后,脸色更是精彩异常。
“曹国……向宋宣战?”
他又看了一遍,半响无语,随即才摸着头顶的胄喃喃自语道:“我没看错吧,曹国向宋宣战?是我疯了,还是曹伯疯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曹国乃曹叔振所封的伯国,地域本就不大,一直局促于济濮之间。到了百余年前还因为曹共公的偷窥爱好惹怒了重耳,城濮之战后晋国进行清算,作为惩罚曹国被剥夺了大片领土。到了近几十年里,又被宋国屡次侵略,连国君曹悼公都被宋景公囚禁之死,这可谓是曹国的奇耻大辱,九世之仇。
另一方面,曹国在这种外部压力下,导致国内贵族不强,反倒给了曹伯总览朝局的机遇,加上这几年曹国走商业路线,将陶丘发展成中原的商贸中心,称得上富庶小康。既然府库充实,曹伯阳的威望就愈加高了,但凡他有决策,开设侈靡之业也好,加入赵氏同盟里与齐国对立也好,只要是国君首肯的事情,国内在商贾货殖侵蚀地位下摇摇欲坠的贵族们只能俯首听从。
曹国君权如此之盛,曹伯甚至能随意撤掉卿士,提拔他人做执政!这在过去世卿世禄的鲁、宋、晋是无法想象的。
就在三年前打完宋之乱后,爱好田猎的曹伯在一次偶然狩猎中,碰到了一位名为公孙疆的射弋者。
所谓的弋,便是用带绳子的箭射鸟,公孙疆十分擅长此道,他获白雁而献之,让曹伯大喜。加上此人本是识字的士,以乡野贤人自居,他能说会道,由此受到曹伯阳亲睐。先提拔为林泽虞人,接着又提拔为猎队的司士,并在两年前赵无恤约合曹、宋进攻卫国濮南的战争里立下小功。职位便像飞似的,窜到了小司城之职,开始参与政事。
公孙疆为曹伯大兴土木,在陶丘郊外造了五个新城邑,名叫黍丘、揖丘、大城、钟、邘,并把各行业的人迁出去,这五座卫城解决了困扰陶丘已久的城小人多问题。由此他再度受提拔,挤掉了垂垂老矣的曹国执政,当上了大司城。
这就是公孙疆的晋升之路,从一个区区射弋者攀到曹国执政,让人眼花缭乱。其中缘由,全因为曹伯阳与他臭味相投,一对君臣闲暇时一同狩猎比试,回到宫内则畅谈曹伯最喜欢听的齐桓、晋文之事……
这公孙疆出身虽然不高,志向却颇为独特,他以齐桓公的宰臣管仲、晋文公的干臣狐偃、楚庄王的谋士伍参为人生目标,在成功混上曹国执政后,狐狸尾巴便露出来了。
就在宋军请求借道,曹伯虽然答应,却对此忧心忡忡之际,公孙疆瞅准时机,入宫面见曹伯,陈说他的“霸计”!
……
“君上曾赞赏仆臣善射,但仆臣所射者,无非是小雁、罗雀之类,这只是射的小道,回想起来,根本不值得对君上陈说。如今曹国国富兵强,仓禀有三年之粟,武库有三属之甲,兵刃锋利,无坚不摧。凭着现在的曹国,凭借君上的贤明,要射的绝非仅仅是这些小猎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曹伯对公孙疆已经十分信任,他有些疑惑,也有些兴奋,“那寡人应该射取什么?”
“且听仆臣对君上陈述,过去三王射取天下尊号,五伯射取好战之国。现如今纵观九州诸侯,晋、秦、齐、吴、楚好比是庞大善飞的鸿鹄;鲁、宋、卫、郑是小而不弱的鶀雁;邾、小邾、莒、滕、薛、蛮氏、郯、邳则是区区罗雀。比起一般的田猎,这种乐趣绝非一朝一夕的欢乐,所获也绝非野鸭小雁一类猎物,是否更值得君上去猎取?“
”猎国?“曹伯一愣,这副说辞似曾相识,那是五年前了吧,赵氏父子与齐侯正要在濮上和西鲁进行一场决战,端木赐就是以此说来诱惑他加入的。
狩猎的杀戮会将内心的野望勾引出来,更何况还有北方赵无恤不断开拓领地的刺激,作战不就是和打猎差不多的事情么?
那场冒险让曹伯得到了历山、雷泽以西的祖宗之地,也为他赢得了巨大的声望,同时也在内心里滋养出了名为野心的东西。
这之后数年里,曹国的发展极其顺利,卷入宋之乱,重获被宋国占去的几座边邑,配合赵氏进攻卫国,又获取了濮南数邑。曹国变得强大富裕,曹伯的也一天比一天膨胀,性情里的贪婪和狂舞一日胜过一日。
他这些日子以来开始频繁地查看地图,虽然疆域增加了一半有余,可星罗棋布的中原诸侯里,曹国依然显得好小,只与邾、莒相仿,要是能再扩大一些就好了。
所以曹伯一直在关心太行东西的战事,筹划着要如何做才能让曹国再壮大些。最好的扩张方向自然是卫国了,可赵军来势汹汹,迅速配合陈定国所帅的宋军,攻占了除帝丘以外的地区。其中宋人很讨巧地占了于曹国一水相隔的城邑,曹军却没占到什么便宜,这足以让曹伯阳愤愤不平,寝食难安了。
赵无恤在利益划分上偏向宋人是自然的,战争里宋国一直在出人出力支援赵氏,曹国却以宋之乱曹军损失太重为由,只进行一些物资层面上的帮助。
世上的事,不患寡而患不均,曹伯阳可不会理解赵无恤的难处,他已经有了摒弃赵氏单干的心思了,与他臭味相投的公孙疆敏锐地觉察到了这一点,这才有了今日的献策。
听了公孙疆的话后,曹伯让他上前数步就坐,屏蔽左右后虚席问道:”寡人何尝不想参与进猎国的游戏里去,但要如何射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君上何不以贤臣为弓,以勇士为缴,看准时间张弓射之?“
”还望司城教我!“
公孙疆目光炯炯:“君上欲求伯于泗上,就得先射落赵氏!”
……
曹伯闻言一惊:“此言何解?”
”天下诸侯,如今势头最盛的莫过于赵氏,赵氏是只大玄鸟,西边背靠太行,东面临海而立,其右臂扼守太行,左臂阻抗齐国,还垂首于中原腹地,膺击卫国。赵氏的位置霸占了整个中原,展翅翱翔,东西两千里,妄图吞并天下,是最大的猎手,也是最大的猎物。若赵氏得志,君上除了在赵无恤喙下捡一些残羹冷炙外,就休想自行射猎了,说不准,还会被赵氏当作礼物送给宋国。“
”这,我与赵将军十分亲善,应该不会这样罢……“
公孙疆却不以为然,”敢问君上,对于赵氏,宋曹孰亲?”
曹伯阳顿时无言以对,这还用说么,曹国与赵氏只是利益纠葛,可赵氏与宋国,却好比生死相托的关系,其中还有联姻。
曹、宋本是死敌,全凭赵无恤的武力和子贡的巧舌才凑合到一起。在赵氏和曹、宋的同盟里,曹伯阳敏锐的发现,自己的地位是远不如宋国的,此时尚好,可若是以后曹宋再度起了冲突,赵氏会站在哪一方?
公孙疆再接再厉:“再问君上,几年前的孟诸之战,赵将军是不是毫不犹豫地让曹人去填沟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来曹伯就来气,他甚至开始对赵无恤主持的曹宋对濮南地区的瓜分不满意了。他大伯曹悼公朝见宋景公反被囚禁而死的屈辱,也在宋军入境滋扰曹人后,重新被他想起。
”所以君上想要有所作为,必须在为时未晚的时候站出来,与齐侯一起张开大网,共射赵氏。如今正是赵氏危机重重的时候,臣听说,西面的韩氏大败,已经丢了平阳城;北面,陈氏攻入邯郸;东面,赵兵受阻于卫国,西鲁也被齐人攻入,恐怕是守不住了,这正是君上加入围猎的大好时机。“
曹伯阳已经快被说服了,眯起了眼睛:”与齐侯联合?可寡人与齐国已经好几年没来往了。“
公孙疆道:”齐国的鲍牧曾派使节来联络君上,就在仆臣的宅邸中。“赵氏的使者将郑国诱骗去了蛮氏,齐国的使者也不是傻子,鲍牧没少派人往泗上诸侯里跑,薛国那个倒霉国君比想要叛赵被滕国举报,就跟齐国有关系,而公孙疆除了心里那份“辅佐霸主”的人生理想外,也收了齐国才力主曹国叛赵的。
曹伯阳还是有一丝犹豫,”且让寡人再想想。“
”君上,还是快些决定罢,宋军就要再度过境了。先前君上放一师宋人去鲁国,就扰得国中不宁,如今一万宋军经过陶丘,万一他们起了歹心,觊觎城中市肆的财富子女……“公孙疆开始危言耸听,拿曹伯最担心的东西说事。
”那要不要暂时拒绝彼辈入境?“
”不可,如今君上放行,则陶丘有危,不放行,就会罪赵氏和宋国。等战后赵氏若胜,肯定会削曹强宋。反之,若天子和晋齐胜,则会像城濮之战后清算曹国一样,让君上将吞下去的疆域全部吐出来,所以君上,不能再迟疑了!“
曹伯阳本就是个情绪容易上头,轻易相信言语的人,他忽地回想起了,当年雪原之战前,他与赵氏父子站在濮水岸边那座小丘上的情形。
当时他们歃血为盟完毕,赵鞅和赵无恤指点着星空,说着在晋国的趣事。曹伯阳也在遥望着天际,他瞥了一眼初露的繁星,突如其来地感到莫名的心中颤栗,他再度看着高处的赵氏父子,竟觉得他们有一种俾睨天下、不可一世的感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羡慕,也渴望能效仿之。
“既然他父子做得到,寡人又何尝做不到……正如司城所言,如今就是绝佳的时机啊!”曹伯阳拍案而起,做出了决定。
于是乎,眼高手低,满心是宰辅之志的公孙疆,就这样和以为曹国国富兵强,膨胀到极致的曹伯阳共同拟定了一个大胆、疯狂、让正常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计划……
公孙疆得意洋洋地总结道:”君上不如张弓而射宋国商丘以北,既能射伤其右臂,报了宋曹百年之仇,也能绝陶丘之路,使之不能支援赵氏,则赵氏面临齐军和郑人进攻,必败矣,到时候曹国便可以全取濮南、济西,甚至进一步获得西鲁。到时候君上成了晋侯、齐侯和天子的救星和功臣,一定可以获得巨大威望,到时候泗上诸侯,左萦而右拂之,可囊载而归也!天下无伯,君上或能小霸河济之间!”
次日,已经被“霸业”弄晕头脑的曹伯阳发布了紧急备战,同时杀宋国使节,并在贯邑阻截宋军的命令……
……
“这就是事情的经过?”
帝丘处,早在乐溷之前,赵无恤已经从匆匆跑来报信的商贾暗探处得知消息,本来已经要偃旗息鼓东进的赵军,也因为曹国的事变而耽搁了下来。
此事算是突发事件,之前没一点征兆,宋曹之间虽有矛盾,却远没到动刀兵的地步。这曹伯阳平日里蛮正常的一个人,怎么这次就像是被门夹了脑袋似的。
赵无恤不知道的是,在历史上,《史记.管蔡世家》理,就记载了曹伯阳和公孙疆的这番荒唐“霸业”,绝晋攻宋,也导致了曹被宋所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无恤自然不会记得那偏僻的记载,他如今半响无语,也找不出方式来表述,最后只能摇着头道:“荒唐,这曹伯阳和公孙疆真是一对荒唐君臣,小小曹国,也想来凑热闹,真是想做齐桓、管仲想疯了。”
阳虎则是羞怒交加,本来大军都准备开拔了,却被曹国的事变耽搁,真是叫他怒火中烧,有意外没什么,只是这意外太让人哭笑不得了。
“真是蚍蜉撼大树!臣愿将一师之兵,南渡濮水攻曹,配合宋军,曹国旦夕可破。”
赵无恤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便任先生为前锋,先拔曹国洮邑,此地既可以是南渡的跳板,也是我大军东进西鲁的必经之路。”
若宋军被耽搁在曹国,迟迟无法北进,以赵无恤这万余兵力,贸然东进西鲁与齐军决战,虽然他有必胜的信念,可毕竟不太保险。
“破曹必须迅捷,我希望五月中旬便能解决掉麻烦。”
也是势危思策士,这时候若是有一位胆大的使者愿意去陶丘一探究竟就好了,曹伯或许只是一时头脑发热,也不是不能劝回来。
赵无恤走出帐篷,回首望向南方,喃喃自语道:“按照行程推算,子贡一行也该到曹国了吧……”
ps:五伯者,昆吾为夏伯,大彭、豕韦为殷伯,齐桓、晋文为周伯,合为五伯。有点事,今天先一章了,明天下午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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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贡一行人的确已经抵达曹国了,比起来的时候,他那小小车队里多了许多生面孔,却没有范蠡、文种二人。
他抵达郢都时已是二月底,带着计然的手书到文种家中寻找,却得知来迟一步。原来,此时恰逢越国勾践破吴,楚王熊珍精神大振,决定派使节去越国交好联姻。文种在郢都钻营良久后,终于搭上了一条关系当上了副使,而他的好友范蠡因为通越人语言,也作为转译者跟随。
等子贡去拜访时,他们已经离开郢都半月,沿着汉水南行,到大江乘舟东去,千里距离数日便到,此时文种、范蠡二人已到豫章舍舟登岸,准备穿越江南扬越之地进入越国了吧,子贡就算拍马也追不上。
未能邀请到范、文二人,子贡失望又无奈,只能在文种家中留下礼品后离开。他扑了个空后也不想空手而归,便在鄢、郢等地寻了一些楚国的不得志士人。
其中子贡最看好的是名为石乞的鄢地轻侠,此人骄傲,勇猛,悍不畏死,并且眼中有一副做大事的心志。子贡在鄢地酒肆里与他结识,相谈之后觉得这是个类似田贲的可用之才,便以北上投赵共谋大事诱之。
石乞既不是王子王孙也不是近支公族,在楚国没有为官封爵的渠道,又心怀野心,早就有些不满了,便一口答应子贡,此人也豪爽,次日便散尽家财随子贡离开。
他甚至还休了刚完婚没多久的妻子,让她回家改嫁,这种做法着实让子贡惊讶……
石乞解释道:“我去了北方若还是不得重用,劳碌于斗食,见辱于氓隶,她在这边苦等我也是白等,与其待她耐不住寂寞与人私通,还不如早早断了关系。”
“若你得到重用呢?”子贡晓有兴趣地问道。
石乞头一扬:“若我能得五鼎大夫之位,自然要娶世卿之女为夫人,以我的性情,到时候肯定会嫌弃她这楚地乡野女子,与其越看越厌,还不如早早休了!”
子贡点了点头,更加觉得此人冷静而无情,能干大事,光在休妻一事上,就比他那些离开鲁国云游,一去十余年,却不给家人备下谋生途径,还要求妻子在家守活寡的“君子儒”师兄弟们强多了!
到商丘与等候在此的计然汇合后,计然一见石乞,也对子贡轻声说:“子贡,你为赵将军找个了亡命之徒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子贡笑道:“然,是一块能用在剑刃上的好铁,此次入楚赐的运气不错,虽然没能将范蠡、文种带回来,能得计先生和石乞一文一武,也不算吃亏。”
他们在商丘停留数日,在宋国大军开拔前离开,谁料刚进入曹国境内,就碰上曹伯就和公孙疆一起抽风,对宋宣战了……
……
陶丘城今非昔比,五座卫城在郊外拔地而起,城垣高大厚重,就像保护心脏的瓣膜般环绕陶丘。如今看来,那公孙疆和曹伯修筑这五座小城,可不仅仅是为了分流陶丘内日益滋生的人口,还为了把商业都邑的陶变成一座易守难攻的军事要塞!
守卒众多的五城再往外,一座偏僻的里聚外,端木赐和计然一行人在此停留。众人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一边朝宽敞的大路上眺望;将胡须刮得干干净净的石乞则沉默寡言,只是不断地用皮带打磨着短剑;只有计然最镇定,他悠闲地卧在马车的坐榻上,津津有味地翻阅从宋国守藏室里抄录的书籍。
“回来了,端木先生回来了。”有人喊了起来,计然瞥了一眼,却见子贡乘车归来,他一只手扶在车舆上,面色有些凝重。
“事情是真的,曹伯已经叛赵,并向赵氏的盟友宋国宣战。”下车后,子贡如此对计然和石乞宣布道。
石乞停顿了一下,随即磨剑速度更快了,而计然收起了书,冷笑道:“罔顾曹国万民的生死家业,也不好好分析周边形势,就凭国君和某位卿士一拍脑袋就决定战和,真是笑话,一国命运交给这样的人掌握,真是可悲。子贡此去陶丘,可还有什么收获?”
子贡叹了口气,眼见熟悉的曹国变成这般模样,他心中郁郁不乐:“我连城都没能进去,公孙疆受曹伯信任,掌握了兵权,如今陶丘及五座卫城的武备都听他号令。见我叩门求见,就直接拒绝开门,说曹伯不想再见到我,还勒令我三日内离开曹境,否则就不念旧情,拿我的人头开刀祭旗了!”
他对此哭笑不得,这座都邑能变成今天这般繁荣,也有他端木赐一份功劳。子贡在陶丘呆了三年,对曹国可谓是极其了解,他不但以“陶朱”的名义三致百金,也和曹国各阶层、天下商贾贵族有往来。
不过公孙疆是在他离开曹国后才异军突起的,子贡这几年为赵无恤东奔西跑,也没太注意陶丘发生的事情。谁能料到区区猎户出身的公孙疆胆大包天,竟然鼓动曹伯阳玩了这么一出呢?
“既然我无法见到曹伯说服他,就只有宋军与赵军合力攻曹一条途径了,只可惜陶丘里的万民,要因为君主的疯狂而遭受此无妄之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在那扼腕叹息,计然却在旁边哈哈大笑,笑得十分开心。
子贡眉头一皱:“先生缘何发笑?”
计然捋着胡须道:“子贡与我听说过的那个人相差太多,我听闻陶朱商以致富,成名天下,为人义薄云天,居一巷则富一巷,居一城则富一城,居一国则富一国,如今的你,却瞻前顾后,茫然不知所措,故而发笑。”
子贡脸色一红:“彼一时,此一时。”
“不然,既然你如此神通广大,难道就没什么进入陶丘的办法?”
被计然教训了一通,子贡有些惭愧,抬起头道:“途径当然有,曹伯对下层的控制其实很松弛。我在城内朋友众多,无论是大夫、士、皂、舆、隶、僚、仆、台都有所来往。他们中许多人受我恩泽,或欠我钱帛,或曾被我救助,所以光是入城的法子,我便能找出十多种,不仅安全可靠,还能不让任何人发觉。”
“这不就行了。”
子贡又犯难道:”可就算进去也枉然,公孙疆已掌握兵权,曹伯离开宫城,我也进不去,无法劝说他,光凭吾等这数十人进去,又有何用呢?“
计然对此不以为然,他说道:“子贡,你的话前后矛盾,你这是要保曹叔振的一家一姓社稷延续,还是想让战火在陶丘面前止步,保城内数万黎庶商贾安全?”
子贡道:“自然是后者,但欲保其民,就要说服其君放下妄想,停止与宋国、赵氏动武,难道不是么?”
计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知道子贡这类行人的通病,他们走的是上层路线,眼睛只盯着一个邦国的国君、执政、大族等可拉拢争取的对象,却忽视了更加重要的东西。
此子是个可造之材,只可惜从事行人之职太久,那套与上位者结交为上的理念扭转不过来,最终一身本事,却落于下乘的行人策士之流,终究难成大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也是时候点醒他了……
计然突然冷笑:“劝了国君,就能挽救一个邦国的危亡么?这就好比治病不治膏肓肺腑,只治腠理肌肤一样。”
“我且问你,从古至今有多少怎么劝都劝不住的疯狂君主?后羿沉迷射猎没人劝么?夏桀残暴荒唐没人劝么?商纣好大喜功没人劝么?周厉王贪婪粗暴没人劝么?周幽王好色废长立幼没人劝么?卫懿公玩鹤丧国没人劝么?曹共公粗鄙无礼没人劝么?晋灵公顽劣不改没人劝么?陈灵公秽乱朝堂没人劝么?楚灵王眼高手低,楚平王倒行逆施没人劝么?这些昏君的下场如何?自己身死国破,最后还得连累民众!”
计然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仿佛带着熟读史书的失望和愤怒。这番话让众人愕然,让石乞停止了磨剑,静静细听,让子贡如同当头棒喝,沉默不语。
作为行人使节,他当然要挑着别国有权有势者结交,讨好国君,知道他们的爱好,然后投其所好,诱使他们加入自己。可如今计然却把子贡一直以来钻营的对象贬低得一无是处,他这是要在子贡面前重新指一条路。
一条满是荆棘的路,却也鲜花盛开的路!
子贡朝计然一躬身:“小子受教,还请先生说下去!”
计然语重心长地说道:“子贡啊,你的目光,不该只盯着高高在上却粗鄙无物的肉食者……”
他的手朝下一挥,指着那些遍地都是,却一同构成了坚实大地的尘埃。”你还要看到,臣服于其淫威之下的亿兆斯民!你的夫子是不是说过舟与水的话,还被赵将军总结精简了,你可还记得?”
“夫子说,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君以此思危,则危将焉而不至矣……而主君则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子贡若有所悟。
计然知道子贡已经领悟了,他拍了拍这个年轻人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利用你在城中的关系潜入陶丘吧,曹伯和公孙疆要发疯,要自寻死路,在货殖功利影响下的百工商贾却不一定愿意陪他们灭亡。这些人平日看似弱小的涓涓细流,任人宰割,可发起怒来,也却是能掀翻艅艎巨舟的滔天大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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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丘本来是座无眠的城市,因为赛马、赛车、蹴鞠、女闾等侈靡行业的兴盛,城西地区彻夜灯红酒绿,在吞噬无数钱帛金玉的同时,也为这座城市创造了数不尽的财富。
待贵族和轻侠们的夜生活刚刚结束,东方露出一缕阳光时,陶丘的市肆又开张了。从朝市到夕市,来自四面八方的货物在此交易,近万商贾和工匠依靠此生活。
这座公元前五世纪九州唯一的不夜城,一天到晚都熙熙攘攘,可如今,却因为一份政令沉寂下去了。
这是个没有月亮,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巡视里闾的一队曹兵刚刚离开,一处偏僻无人的巷子便开了一扇小木门,一位扎着发髻,却无冠的皂衣男子倚着门朝外眺望。
皂衣中年人名为陶盎,字子丝,乃端木赐早年一同经商的曹国商贾,生意失败后跑来陶邑做了市掾吏,后来又被子贡说服,跟着他为赵无恤做事,经营侈靡之业,这几年陶丘能发展到如此地步,也少不了他的功劳。
不过这份辛劳,如今却全喂了狗,任谁都会郁闷不乐。
他在门口焦虑地等了一会,便听到路口处发出一阵短促却有力的蝉鸣,男子松了口气,提着灯笼微微一晃,那边便有人走过来了。
是身穿白衣,风度翩翩的文士,还有一位身材短小不似北人,走路轻快,目光警惕地注视四周的轻侠。
陶盎迎上前去拱手:“子贡,你总算回来了……”
端木赐亦行礼道:“这些日子让子丝受委屈了。”
“不委屈,不委屈,就是心里憋闷,这曹君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却和那只有嘴上功夫了得的公孙疆乱来一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陶盎说了一半后,才盯着那短小轻侠问道:“这位壮士看着面生,不知……”
子贡介绍道:“是自己人,来自楚国的大侠石君。”
陶盎很会来事,立刻拱手道:“佩服,石君能陪子贡深入虎穴,真是胆量过人。”
“虎穴?远远谈不上。”石乞摇了摇头,用生硬的中原雅音说道:“汝等安排的极为妥当,周边五邑进城的商贩,城内的轻侠恶少年,都愿意效力,甚至连巡视的兵卒也拿了好处,对吾等招摇过市视而不见,从城外来到这里,其实很轻松。”
陶盎一笑:“我可不敢居功,这还是陶朱留下了遗泽啊……”
石乞正视子贡,他的名号就是“陶朱”,据说还是赵氏将军帮取的。他暗想此子看着像文质彬彬的儒商,不显山不露水,衣着也不华贵,谁料竟还有这层身份和号召力,能见识到这点,这趟陶丘之行也不算白跑。
子贡则只是轻轻一笑,直把自己也当成了此处的主人:“二位,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且先进去吧。”
等子贡和石乞进入宅院,才发现里面满是手脚粗壮,身材高大的皂衣人,足有几十人之多,本来在低声谈论着什么,见到子贡等人进来,顿时紧张不已,呼啦一下就起身将他们包围了,还抽出了防身的刀和短戟。
子贡对危险习以为常,眼睛都没眨一下,石乞则默默站到了他前面,露出腰间短剑,浑身冒出的杀气让人不敢贸然上前,这家伙,是个亡命之徒啊。
陶盎连忙让众人稍安勿躁,这才介绍道:“子贡,这是侈靡之所的蹴鞠队,公孙疆大索全城,要适龄的男子全部去服兵役上战场,他们也在其中,不愿意束手入伍的便跑来投我了……汝等还干站着作甚?这便是我平日里与汝等谈起过的陶朱君,还不赶紧拜见?”
“陶朱君!”那些蹴鞠者听到这名号,就如同遭了炸雷般,顿时下拜顿首。
这位号称“陶朱”的神秘商贾,不但是鲁国赵将军的金主,据说也是创建了侈靡之业的人,是他们现在的衣食父母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我无能,导致陶丘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让二三子受苦了。”
子贡让众人快快起来,待他和石乞换了身衣物后,陶盎这才对他们说起了这些日子以来,曹伯阳与公孙疆的“倒行逆施”。
……
“公孙疆本来只是一区区猎户,靠射弋技艺博得曹君欢心,让他参与政务。此人不懂商贾之道,不懂市场行情,更不懂曹国靠什么才能如此富庶,不过却很懂曹君喜欢什么。他上任司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对商贾和各行各业增税一倍,侈靡之业则是两倍,靠这种杀鸡取卵的法子让曹君的府库充实。”
“接着,得到曹君奖励的公孙疆更进一步,把民众每年的服役时间从一个月加到了两个月。还逼迫城中各家氏族和大商贾借贷钱粮给司城暑,他利用这些财富在陶丘周边一口气建立了五座卫城,城池倒是树立起来了,陶丘的商贾、百工、吏民却已被折腾得够呛。”
陶盎说着,子贡则捧着浆水一边喝,一边缓缓点头。这些事都发生在去年,发生在赵氏与范、中行、邯郸拼死一战的当口,他也在各势力间东奔西跑,根本没时间管曹君和公孙疆这些破事,如今看来还是大意了。
“若只是这些,吾等忍忍也就算了,做商贾的在列国哪里不是受尽肉食者剥削,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呢?可这次他们做得更过分,也不问问国人意见,就直接下了命令对宋宣战。真是笑话,打仗这种事情我虽然不懂,却知道内外之费,兵卒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都要花钱。上次的借贷公孙疆还没还,就再度强迫吾等商贾出资,美其名曰戈矛钱,过去一年里积蓄下的收益,全部被他以官府名义抢走!”
“打仗还需要兵卒,兵员自然要从国人里征召,曹人常年从事货殖百工,早就不持戈矛多时。如今却被公孙疆从各自的行业剥离,城外的农人两户抽一丁,以至于农事荒废,十室九空。城内商贾参军,市肆凋零,百工参军,工坊关闭。甚至连侈靡之所也不被放过,角抵的力士被抓去做擎旗者,蹴鞠的队员要去顶在前排持矛,以往名震曹国,让无数人疯狂的驾车能手们,也得放弃日入千钱的行当,披甲登上战车……”
说到义愤填膺处,陶盎一拍桌子,愤愤地说道:“谁不知道作战是要死人的,所以无人愿意去当兵,都是被强迫的!而且敌人还是赵氏和宋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曹伯这是疯了,他和公孙疆不想活,陶丘的士农工商还想活呢!”
听着听着,子贡眉头明显有了一丝怒意,可脸色却越来越冷静。他心中亦有惭愧,曹国之变和自己有莫大的关系。说小了是失职,说大了是对危机视而不见,需要对此事负责。
“子丝。”他问道:“曹国民众对曹君和公孙疆的愤怒,到了何种程度了,或者说,他们为了结束这种****,能做到何种程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比是夏民恨夏桀的程度,是宗周国人痛恨周厉王和荣夷公的程度,是时日竭丧,与汝皆亡的程度!”
陶盎很愤怒,要知道,他几年前还念着自己是曹人,质疑子贡为赵无恤在曹国布置侈靡之业是不是心怀不轨,是不是想要曹国沉迷在奢侈和欢愉里,丧失战斗力。
如今这种情况已经积重难返了,曹人过了几年松散玩乐的好日子后,对公孙疆突然收紧的军国政策十分不满,谁夺走了他们的好日子,谁逼着他们上战场,就是在逼他们去死!
好好做生意不行么?打什么仗啊!大多数人是这么想的。
连陶盎也不知不觉改变了态度,国君他不体恤民间疾苦,只知道纵容公孙疆胡来,所以他对曹国官府的愤怒,已胜过了身为曹人的忠诚。
“至少,外面被到处搜捕的蹴鞠者们,那些失去了饭碗的商贾们,终日劳役不得休憩的百工们是这样想的。已经有人打算,宁可结伴北逃进入大野泽,也好过为曹君殉葬。就算已经被征召入伍的,也在心里埋怨不已,不愿效力,不少人还商量着,对宋人还是要抵抗一下的,可若遇上赵兵,就要临阵倒戈了!”
赵氏的退役老兵可是陶丘的重要消费者,屡次过境也称得上秋毫无犯,让曹人很有好感。信息搜集得差不多了,子贡微微一笑,心里有了定计。
“子丝,不瞒你说,赵宋两边的反应很快,已经在南北夹击曹国了,这次曹国挑的节点很关键,以主君的性情,恐怕是不打算放过曹君的,可攻城难免双方都有很大损伤。所以我打算在大军攻陶丘前,颠覆曹伯和公孙疆的统治,以最小的流血和代价让曹人再获和平。”
陶盎闻言一愣,随即大喜:“正当如此,我和门外的蹴鞠者们,都愿意助子贡一臂之力,这两年受尽****的民众,也愿意追随!”
“陶丘有数万民众,这是掀翻****的基础,但若无人首义,他们大多数人会默默忍耐过去。所以吾等不但需要人手,还需要钱帛和能起到号召力的人。”
子贡道:“虽然曹国没有大公族,但公孙疆此人以区区猎户身份升到了大司城,一定有不少贵族心怀不满。这些人过去没少在侈靡之所出没,还从我手里赚过赌注,与我多有交情。我这就写信,你派人去联络其中较可靠的几位,试探他们的意见,许以利益诱之……”对这些容易投靠强大势力的人,要以赵氏行人端木赐的名义劝他们反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在陶丘的几年时间里,已经把与赵氏为敌的齐商郑商挤走,如今陶丘还剩下十三位大商贾,家财百金,都豢养着僮仆百余。他们与赵氏有生意往来,曹赵若翻脸,利益将受到重创。所以这次,他们是吾等的盟友,去召集他们,明夜在城东集会,共商大计!”
对这些很难对贵族产生信任的商贾,子贡需要以陶朱的名义行事。这个赵无恤充满恶趣味地冠与他的名号,在工商中却很有公信力,信誉至少要比曹国官府强,子贡相信,这些精明的合作伙伴能很清楚地判断,哪边才是胜利者。
连续不断地发号施令,子贡似乎又找回了在这座城市里与齐郑商贾战斗的激情,等陶盎应诺下去安排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嗓子都有些沙哑了,饮了口水后,发现石乞在定定地盯着自己看。
“你看我作甚?”
石乞垂首:“子贡像极了一位指挥作战的大将军,我一向不容易服人,这次却很佩服你。”
子贡晒然一笑:“我只是有些恼怒,就像计然先生一样,对昏君庸臣不为民主的愤怒,想给他们一点教训,归根结底,我只是一个出身低贱的卫商,难免对陶丘兔死狐悲。”其实在这座城市呆了几年后,子贡不仅是兔死狐悲了,除了已经陌生的家乡卫国,夫子已经离开的鲁国,陶丘更像他的新家。
所以,如今想让陶丘在被赵宋军队围攻前避免血光之灾,就只能由他一手恢复这里该有的秩序。
“曹伯阳仍然将我当做几年前从宋国巴巴地跑来白手起家的小商贾,对我拒而不见。他以为自己还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君主,可在我心中,曹伯这实在是自绝于善意,也自绝于国人……”
子贡看似语气淡然,可心里早已波涛汹涌,他背着手,望着户外的夜色,四野无风,这是风暴前的平静吧?
由他端木赐,由他“陶朱”,一手掀起的大暴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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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在商品经济尚未兴盛的春秋时代,也不要小看商贾,他们是城市血液流动的载体。大商贾已经开始血腥的原始积累,向富可敌国的战国巨商转变;行商熟悉每一条道路巷子,人际关系千丝万缕;最低级的贩夫贩妇则构成了社会的底层,他们和百工、农民一样,是国家的基础。
不错,他们懦弱而容易妥协,可当切身利益遭到侵犯后,也会奋起反抗,卫国的王孙贾就对这股新兴力量忧心忡忡,说:“苟卫国有难,工商未尝不为患。”
曹国的情况比卫国更甚,因为地缘因素,陶丘是中原商业化最重的城市,这里有数不尽的百工商贾。四月二十一日这一天,他们从不同渠道得到消息,在凌晨时聚于城东乡校,这里远离宫廷官署,负责巡视的兵卒也被人收买,对近万人的大聚会视而不见。
子贡今天褪下了大夫的冠冕,一身寻常商贾的打扮以博得外面众人的认同,他游走于乡校的厅堂内,抚摸那些蒙上了尘埃的坐榻,沾满蛛网的案几。乡校是陶丘“六乡”的学校,也曾热闹非凡,只是在官学衰败后,落得这般清冷寂寞。
“这里既是童子们学习礼仪的场所,也是国人议政聚会的地方,郑子产不毁乡校博得贤名。可公孙疆上位后,却因为自己出身卑微怕国人议论,强行禁止了聚会,国人从那时候起便对他群情激奋了。”
他微微一笑,为自己的对手是这样的人而庆幸:“故今日在此聚集国人,也算来对了地方。”
子贡拍了拍手中的灰尘,对侍候在旁的陶盎说道:“人都来齐了么?”
陶盎道:“继前日子贡与十三家商贾集会,说服他们加入后,下层的行商和贩夫自然亦步亦趋,因为市肆停业而失去生计的人都被带到此处,并派僮仆维持秩序。还有城内的七家氏族,他们对公孙疆早已不满,加上畏惧赵氏攻下陶丘后报复,也愿意配合吾等一同举事,曹军里不少将吏是七家子弟,有了他们支持,就相当于拿下了半个城池!”
“善!那我这就出去,万事俱备,只剩下号召鼓动国人们,让他们加入进来了。”
子贡迈步走出乡校,外面就是往年国人聚会,举行社庙祭祀的广场,闹哄哄,黑压压的人影覆盖将广场覆盖得密密麻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里不止有皂衣的商贾,还有带剑的轻侠,带着农具的城郊农夫,手脚粗糙的百工,甚至有不少来看热闹的妇孺老人。
纵然子贡见多识广,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着,也会感到一丝紧张。
“这些人里带着对公孙疆的怒潮,我要做的,就是让这潮水再汹涌些……”
他心里对自己默默说道,随即站在阶梯上,对靠前排的人大声呼喊道:“我的姓名汝等不陌生,在外面,人们叫我子贡,可在曹国,汝等当称呼我为陶朱!”
……
“陶朱,他就是陶朱?”
“怎么如此年轻……”
像是平静的水潭被投进了一颗大石头,人群中立刻掀起了一片涟漪。
陶朱的名号,在陶丘可谓家喻户晓。商贾无不以这位三至百金的同行为楷模,轻侠恶少年们或间接或直接都受过他的恩惠,百工们知道,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这位巨贾的雇工,农夫们则隐约听闻,自己种出来的粟米丝麻,都要经由这位陶朱的手,才能卖到晋国、鲁国去……
子贡在陶丘有积累下的威望,一身简朴的打扮又让国人心生好感,他说的话自然而然就被众人认真倾听。
“我今天来此,为的是曹人的生计性命,但首先,要从一件往事说起。四百年前,在曹人祖先的故乡宗周,周厉王继位后,任用一位名叫荣夷公的贵族为卿士,实行专利之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何谓专利?就是将山林湖泽改由天子直接控制的猎场,再加重赋税劳役,不准国人进入谋生,这一套恶政,汝等是不是觉得很熟悉?”
听闻此言,曹人们纷纷面露愤怒,那公孙疆执政后干的事情,不就跟专利差不多么?
“周都镐京的国人因不满周厉王的恶政,怨声载道。周厉王和荣夷公不高兴了,又命令巫祝监谤,禁止国人谈论国事,违者杀戮。如此一来,国人不敢在公开场合议论朝政。人们在路上碰到熟人,也不敢交谈招呼,只能用眼色示意一下,然后匆匆走开……”
曹人们开始交头接耳,他们早就憋很久了:“国君和公孙疆禁乡校,不许吾等反对,和那禁谤也差不多。”
子贡举起手,示意众人肃静,继续说道:“二三子可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曹人纷纷摇头,无论是时间还是空间,这段历史距离他们的日常生活有点远,大多数人当然不知道。
“正所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河一旦决口,要造成灭顶之灾;人们的嘴被堵住了,带来的危害远甚于河水!”
子贡将手猛地一挥,大声说道:“宗周国人受不了了,他们反了,暴动了!他们集结起来,手持棍棒、农具,围攻王宫,杀死了荣夷公,又将昏君周厉王驱逐,这才结束了暴政!”
唏嘘声响起,曹人诧异之余,也对今日自己被召集有了一点清醒的意识。
子贡再接再厉:“如今曹国的情形和当年多像啊,曹君昏庸贪婪,他好大喜功,摒弃和平,轻启战端,简直就是另一位周厉王。而公孙疆更是助纣为虐,为了讨好国君大兴土木,修城五座而曹民疲惫,他还削民利以肥府库,将山野林泽化为公室猎场,强征民众入伍去填沟壑。然而汝等还不知道罢,曹国的先锋已在边境连续战败,死伤无数,公孙疆则把败仗说成胜利,掩过饰非,欺骗国君继续出兵,简直是曹国的荣夷公啊!”
此言方尽,下面已经响起了一片哭腔,那是家中子弟被第一批征召走的人家,惊闻噩耗下,他们对公孙疆更是咬牙切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二三子应当知道,我还有一层身份,是赵氏的大行人,赵氏与曹国的友谊便是我亲手结下的。如今曹国却背弃了与赵氏的盟约,赵氏将军和宋国执政非常愤怒,派了大军来惩罚曹伯和公孙疆,曹人若不想办法结束这种恶政,也要被他们连累,遭受灭顶之灾!若再不阻止这对君臣……”
子贡重重指着前排的人:“也许下一个战死在城头野外的就是你,是你,或者是你!在场的所有人,恐怕都会成为路边无人收拾的枯骨!”
台下暂时陷入了一片沉寂,众人面面相觑,都能看到各自脸上的惊恐,赵军的强大是出了名的,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愿意与之为敌啊。
看上去,似乎学习宗周国人暴动要更简单些?有人害怕,有人退缩,可更多的人,却是跃跃欲试,毕竟事关自己的利益生死。
有人嘀咕道:”陶朱君说得对,早该反抗了。”
“但,他毕竟是国君啊……”
“谬矣,古人有言,‘抚我则后,虐我则仇。’意思就是,抚爱我的就是君主,虐待我的就是仇敌。曹君已经在公孙疆影响下,成了一个****,骑在国人头上作威作福,那他就不再是国君了,而是汝等世仇!对待世仇,何须犹豫!”
就在这时,一位头发灰白的士人迈步走入广场,有石乞按剑为他开道,面对这个浑身散发杀意的楚国人,众人纷纷避让,士人便在人群中间大声呼吁,引得万人侧目。
正是计然,他也顺利进入陶丘了,刚好赶上这场盛况。
一语惊醒梦中人,有位带剑的曹国士人也响应道:”不错,别说暴动让昏君奸臣下台,就算是弑君之事,过去十多年里,乃公已经亲眼见过两次。“
计然大笑:“不错,曹人二十年内连弑两位国君,都是公室公子为了私利鼓动国人一起干的,能有前两次,就能有第三次!且不再是为了公子们的野心,而是为了吾等的生计性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计然和陶盎早已安排好的人鼓动下,群情变得亢奋,众人纷纷开始接过大商贾和反抗贵族派僮仆分发的武器,袒露右臂说:“暴动吧!逝将去彼,适吾乐土!”
子贡看见计然在对他微笑点头,他也手持长剑,指着西面的曹国宫廷道:“宫卫已被收买,内城之门即将开启,众人随我前去,只要能结束****和奸臣的暴政。我在此立誓,赵氏与宋国会立刻休兵,让陶丘不用遭受刀兵之灾!必将还汝等一片自由乐土!”
……
是夜,曹伯阳梦见自己登上了会盟坛,受天子致伯,俯瞰四野。
台下的众人不过是些颜色光鲜的硕鼠,往日瞧不起曹国的身量,对他无比骄横的诸侯在面前跪拜,瑟瑟发抖。来自列国的年轻壮士向他委质效忠,愿意为他尽忠。王姬、齐姜、楚芈、赵嬴、陈媯,无数美女被她们的父兄献上,恳求他宠幸。
从东海之滨到渭水之畔,从大原之野到云梦泽,都是他的猎场,象革、犀角、鲨皮、猩唇、牦尾、豹胎,都成了他装点宫廷的战利品,世卿大夫对他的霸业交相称赞,曹伯则一一微笑作答。
就在这时,周围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无数黑漆漆的影子,指着他怒斥,拉拽他的手脚,将曹伯拖下君榻!他挣扎,却陷入包围中,无济于事,呼喊求助,那些向他效忠的国人和壮士却视若罔闻。
直到有人摇晃他的肩膀,这才让曹伯阳即刻惊醒,梦里的恐惧仍让心脏在胸膛里扑扑直跳。
推醒他的是宫中一名老竖人,曹伯这才注意到屋内还有其他人,室内的灯烛熄了,光线昏暗,榻前阴影憧憧,他只能隐约看清,许多人们穿着甲胄。
“汝等何人?怎敢不卸甲便闯进寡人的寝堂?”
莫非这些人也是噩梦的一部分?不待他们回答,曹伯赶紧翻身回去,想寻找自己挂在床榻旁的宝剑,这时候终于有人提着灯烛走上前来让他看清脸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君上,是仆臣啊……”
是他的执政卿公孙疆,前些日子公孙疆向曹伯献上了“求霸”之计,加重国内税赋劳役,叛赵而攻宋,希望在纷乱的局势里让曹国捞到更多的好处。公孙疆昨日还喜气洋洋地来告诉曹伯,说这些日子以来,南部前线一直“屡战屡胜”,曹军已经快打到商丘了,而赵兵也被阻隔在濮水以北不能动弹。
只是今日,他早已没了昨天的意气风发,而是满脸惊惧,连冠都没戴,头发蓬乱无比,嘴唇颤颤,欲言又止。
曹伯阳扫了一眼屋内众人,人人脸上带着恐惧,事情不对劲。他隐约听到,透过窗口和门缝,有声浪透了进来,宫外似乎聚集了许多人,纷纷攘攘。
冲撞宫门?好熟悉的往事。
曹伯阳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就像几年前,他叔父曹声公被曹隐公所弑时陶丘的动荡,又好像他亲自经历过的,他父亲曹靖公杀曹隐公时的全城沸腾。
曹国这还没安定超过十年,好容易在他手里得以“中兴”,难道又要乱了么?
他回头瞪着公孙疆,这个他无比信任的臣子,怒喝道:“外面到底出了何事!?”
“臣有罪……”公孙疆跪地稽首不止,若今天的事情不突然爆发,他将败仗说成胜仗的谎报军情或许还能维持一些时间,可如今却再也瞒不住了。
公孙疆最后才抬头讷讷地说道:“君上,是国人……国人们暴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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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中旬,在得知曹国生变,截断了宋军北上的必经之路后,赵无恤恐孤军深入则背后有危,只得改变计划,先排除后顾之忧。他派阳虎出击,带着一师之众去配合宋军解决曹国。
“阳虎一如其名,虎狼也!”
这是杨因暗地里对阳虎的评价,阳虎早在鲁国时便常常是三军统帅,用兵以凶狠和无情著称,入晋变更姓名后虽被赵氏重用,但多数时间以谋士身份跟在赵氏父子身边,很少有领兵独当一面的机会。
这头肉食动物很聪明,知道这次之所以带的兵不多,且多为从河内新征发的兵卒,是因为赵无恤对他仍心存忌惮。在拿曹国练兵之余,又何尝不是对他的考验?所以这次任务要办得漂亮,不能错过取信于赵无恤的机会。
曹伯在濮水北岸的据点洮邑两天就被轻松攻克,随后阳虎南渡濮水,带着一群新兵蛋子轻车熟路地开进曹国,直扑陶丘。
在进攻凶猛之余,阳虎统兵也极为残暴,他认为自古以来善用兵者,是那些在训练作战时能杀士卒之半者,其次是杀十分之三者,其下是杀士卒十分之一者。能杀其半者,威加海内;杀其十三者,力加诸侯;杀其十一者,令行士卒!
在他看来,赵无恤很注意训练和作战的伤亡率,虽然博得了士卒爱戴,但若只是如此,顶多能力加诸侯……想要威加海内,还得多狠下点心来。
所以阳虎身体力行,统兵后立刻给兵卒们来了场下马威,一次性砍了几十颗人头,叫将吏噤若寒蝉。破洮邑后还将富户豪长,连同当地府库的粮食抢掠一空,等着大军经过时就食。
当年进攻郑国时,他就用类似的法子将匡地祸害的不行,以至于几年后和他身形相仿的孔子路过,还被匡人困住,差点死了……
阳虎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招人恨,会被史官在简牍里狠狠记一笔。可想要做大事者,一直这么妇人之仁怎么行?虽然赵无恤不直说,可派他来的心思难道还不清楚?就是想让阳虎发挥既往风格做个坏人,把曹人的胆子吓破,然后等赵氏僚吏接手时,才能怀仁安抚,让曹人归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以接下来,阳虎继续略曹国四野,焚毁其田地,掠夺其粮谷。抓到的曹国人不论男女老幼全带在军中,打算到了陶丘后压上去填沟壑,加上宋军也快到了,顶多十天就能扑下陶丘。
回头看着密密麻麻,衣衫褴褛,却阴沉地凝视他和他那匹坐骑的曹国人,阳虎不为所动。
“为君者假仁假义搏名望人心,自然就得有鹰犬放手做恶事。”他打算攻下陶丘后,要让手下的新兵人人都将兵刃染红,壮一壮胆气,也顺便震慑曹人,让他们十年内再也忘不了这猩红的一夜。
“陶丘富庶,市肆彻夜不息,侈靡之所里美女云集,钱帛更是堆积如山,破曹之后可以大掠三日。但府库的财物将作为将军的军费,给武卒发放军饷赏赐用,谁也不得妄动!”
得到这承诺后,人人欢呼雀跃,只有监军一脸尴尬,这和武卒军规,不太相符啊。
眼看陶丘外围的五座卫城在望,战斗就要开始了,可就在这时,却有斥候骑从回报,说陶丘不知为何突然乱了起来,不住有人往城外跑。
“端木赐……”阳虎眉头一皱,赵无恤当时也就随口一说,并不抱太大希望,难道没带尺寸之兵,升斗之粮的子贡还真在陶丘做下大事了?
他让全军加速前进,就在抵达陶丘北郊十里的时候,却不偏不倚,抓到了一支仓皇出逃的车队。
车外,反抗的披甲卫士被前排乱弩射死,面色苍白的无须男子中了箭,发出像女人一样尖细的惨叫哀嚎,一看就是宫中寺人,从他手里还搜出了一枚拳头大小的金印。穿丝质衣物,断了车轴的马车帷幕内,面容姣好的宫装妇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而这支车队的主人,一位身材壮硕,挎着弓矢,一身猎装的贵人双股站站,扶着戎车车舆,眼睁睁看着阳虎打马朝他走来。
阳虎看了一眼士卒搜出来的金印,便对这群人的身份心中了然,他也不下马,而是无礼地对那狼狈的男主人嘲笑道:“曹君,这是要去何处狩猎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曹阳的“求霸”之梦这下算是醒了,彻底惊醒了。
当他得知噩耗后出宫一看,只见内城大门洞开,四面八方是汹涌而来的暴民,纷纷喊着杀公孙疆。
“这是叛乱,这是大逆不道!”曹伯阳当时气得发抖,当即命令兵卒剿杀。虽然暴民们看上去足足有近万人,但只需要曹宫外的一千兵卒以强弓攒射,再持矛冲刺,暴民们便会作鸟兽散了。
就像他常常狩猎的麋鹿、黄羊一样,君主世卿则好比是有尖牙利爪的虎狼。素来只有虎狼吃鹿羊,饮其血吸其髓!这在曹伯看来,是天经地义的东西!
但尴尬的是,曹伯发现他指挥不动征召的兵卒们了。他们来自国人,国人反了,兵卒自然不肯刀兵相向……
“这些国人,是吾等的昆父兄弟……”
一队又一队新征召的兵卒欢呼着推倒障碍,与暴民们拥抱到一起欢呼,这使得宫墙之外没经过什么流血战斗,便全部失守。曹伯仅剩下数百宫卫,依靠较好的秩序和强弓守着低矮的宫墙。
曹伯这下慌了,真是马失前蹄啊,终日狩猎,可今日,鹿羊却长出了角,团结到一起顶飞了虎狼。他只能换下凶相,仓促地让人去喊话,故作无辜地问国人为何要暴动。
他的话淹没在一阵骚动中,愤怒、恐惧与憎恨构成的响雷从四面八方滚滚而来,将硕大曹宫吞没,这是国人压抑已久的愤怒。
谩骂中还混杂着一些呼声:“杀公孙疆以平民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结束厚敛和重役,结束苛政!”
宫外均是人群涌动,他们背后有一股力量在操控,所以依然保持着一定秩序,知道自己今天想要什么。
“与赵氏、宋国议和,结束战争!”
“让吾等入伍去填沟壑的昆父兄弟回家来!”
国人们要求很多很杂,曹伯阳忙不迭地答应,只要能平息****,他愿意做任何事情,等局势稳定下来再和这些叛贼算账不迟。
直到一位皂衣商贾缓缓分开人群走了过来,朝宫墙内行了一礼,说了一句让曹阳心凉的话:”曹国乃国人之国,非独夫一人之国,此刻回头为时已晚,赐敢请曹君罪己,退位!”
……
“子贡……”
曹伯认识这个人,是他拒绝接见的端木赐,他之所以不敢见,是因为此人口齿了得,恐怕会被他说动。谁料子贡无法面见游说,就换了一种方式,这次不求说服,而是要颠覆他的统治……
端木赐显然是这次暴乱的煽动者,他的要求惊醒了众人,接着更大的呼喊响起:“不错,请国君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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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伯挨了一颗臭鸡蛋,一屁股坐倒在地,痛哭流涕。这火势太猛烈,他是彻底没辙了,所幸这时公孙疆已经准备好了马车,请曹伯阳从宫墙之北逃往郊外。
丢下大多数人,带着最宠爱的夫人和公室子弟,这支车队打开了曹宫北门,打算从濮水边的渡口离开,这里常年停着几艘大船。
最后追随在曹伯身边的,竟是他一直以来最信任的猎队,但外面也有暴动的国人。队列前端,公孙疆大吼着发令,猎队的骑从们旋即挺矛开道,往前冲去,人潮在前面散开。
但红了眼的国人们在前锋冲过后又围了过来,阻挡车驾离开。在他们左侧,三名卫士被汹涌的人潮挤倒,接着人群踩着躯体,大吼着涌向前来。
曹伯焦急地驾车兜圈,无数只手越过卫士的防线,朝他抓去。有一只手甚至成功地抓住了车舆,但只有一刹那,他的车右手起剑落,那只手齐腕而断。
在驱车策马飞奔之际,一块凹凸的石头从后面擦着头皮飞过,一颗腐烂的蔬菜砸到车身上,四散飞溅,和曹伯身上残留的臭鸡蛋烩成了一道菜。
不断有人落伍,被国人们扑翻在地,甚至连曹伯一位爱妾的马车也被暴民们截留,一群嗷嗷叫的男人爬到马车上将她拉拽出来,随即她被人潮湮没,只听得见凄厉的求助。
曹伯阳不敢想她的下场,只是在前锋的左劈右砍下飞驰,就算有人跌跌撞撞地拦在前方,他也咬咬牙直接碾压过去。
突然之间,周围的人少了,他们冲到了码头,那个疯狂的城市已被抛在身后,曹阳心有余悸地回头一看,断后者的坐骑仍在跟随,但主人已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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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车马上船后,看着陆续赶来的暴民们站在绿色的河流前止步,曹伯今天才第一次感到了心安。
不过陶丘是彻底沦陷了,没有陷落在敌军铁蹄下,而是从内部被国人攻克。
在濮水北岸登陆,匆匆向北逃去时,曹伯又回头看了一眼陶丘,依依不舍。他有种预感,自己恐怕再也回不来了,就像宗周国人暴动中,仓皇逃到彘地,最后老死在那里的周厉王一样。
他们逃啊逃,打算逃亡最北面的一座卫城,那里由一位公室子弟驻守,是曹伯现在唯一信得过的人。可半道上载女眷的马车却断了车轴。此时已是日上三竿,天气酷热,正焦急抢修时,却被另一支突然杀到的大军俘虏了……
……
“好个端木赐……”阳虎听完曹伯阳的口供后,捏紧了马鞭,看来这次定曹之功,他是得不到了。
不过至少有俘虏曹伯的功劳,也算聊胜于无,对了……
他那双阴沉的眼睛盯着曹伯看,厉声问道:“公孙疆呢?”
“死了……”曹阳面如死灰,这位纯粹是自己作死的落魄国君追悔莫及,他用颤抖的手捂住脸说道:“孤看见他被无数双手从马鞍上拽了下去,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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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疯狂已经褪去,陶丘城内正在恢复秩序,国人们被驱散,乘乱抢掠强暴的人则被绳之以法。陶丘已定,子贡现在不再需要暴动,而是要平息乱相。
在石乞、陶盎领命而去后,他用绢布沿着口鼻,皱眉盯着那滩认不出模样的肢体残骸
是落马的公孙疆,曹人怀着巨大的痛恨,将这位猎户出身的曹国执政卿活活吞吃!
子贡听目击者描述,公孙疆当时一边尖叫着乞求昊天上帝大发慈悲,一边被国人活活撕成了碎片。在他死后,国人们还意犹未尽地敲骨吸髓,就像这对昏君恶臣对他们做过的事情一样……
他有一丝心悸和后悔,这场暴动虽然驱逐了曹伯,完全可以结束曹国之变,但引发的流血和惨剧也不少,人性的恶,会在秩序大乱下袒露无疑。
肩膀上多了一只手,是计然,他缓缓走到子贡身边,盯着地上那滩可怕残骸,安慰道:“凡事有利必有弊,杀一人而救一国,则杀之,你别想太多。”
子贡无声地点了点头,计然,这位一手推动子贡站到台前的幕后策划者这才笑道:“不过如此一来,天下诸侯也该警醒了,国人之怒,竟之于斯,肉食者须得记住……逼急了的鹿与羊,也是会反过来吞食虎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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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礼物摆满城外,虽然大乱初定,城内还是凑了不少牛、羊、彘和酒食。出城相迎赵军的曹国商贾、大夫也满脸堆笑,唯独城门紧闭,阳虎一眼就能看出,控制这座城的人打算给自己吃一道闭门羹。
城下,一双眼睛对视良久,阳虎才似笑非笑地说道:“怎么,子贡不打算让吾等入城?”
阳虎脸上的面具狰狞,语气阴沉,可子贡却不怕他,不卑不亢地说道:“城内大乱初定,人心不稳,贸然入驻恐会让曹人惊惧,还请先生派五百人随我入城,其余人在外驻扎,扫清周边卫城里的抵抗。”
阳虎眉头一皱:“我得到的命令是处理曹国之变,此乃将军之命,你有何理由阻我入城。”
“我乃将军制指定负责外国事项的行人,与先生平级。何况曹国之变也在我职权之下,如今曹乱已被我平定,首恶公孙疆死,曹伯阳也被先生捉住。此时应该速速扫清周边反抗,引导宋军北上才对,入城耽搁做什么?先生麾下兵卒多为新附,入城后被陶丘的繁华景色迷晕了眼,战意低沉如何是好,若与曹人起了冲突,让曹国再生变乱,先生不但无功,反而有过。”
阳虎眯起眼睛,像一头恶虎打量胆敢忤逆他的狐狸般盯着子贡看,陶盎等人均为子贡担忧,谁料到了最后,他气势一松,笑道:
“既然如此,那陶丘便交给子贡了。“他又向前迈了一步,在子贡耳边轻声说道:“可子贡也要记住,你是赵氏的行人,不是曹国的行人!”
“阳子之言,赐谨记。”子贡回看过去,从阳虎眼中看到了一丝诧异。
等阳虎带兵卒在城外扎营,子贡和陶盎回陶丘后,一直在城头观望没有出去的计然问道:“城外的将领身份成迷,还戴着面具掩人耳目,子贡知道他的真实面目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子贡淡淡地说道:“知道,曾经以季氏陪衬身份执国命的阳虎,夫子的敌人。”对于多次见过阳虎的子贡而言,这不难猜出,即便他毁容变音,可身形和气势是不会变的。
计然一愣:“原来此人还没死,谁料竟是投靠了赵氏。”他嘿然一笑:“阳货、盗跖、侯犯,鲁国的奸臣竟然大半被赵将军收入麾下,真好奇他是用了何种手段,才能让这些桀骜不驯的人顺服。”
“将军驭下方,且待人以诚,人才自然趋之若鹜,这三人曾做过奸恶之事,却也有他们的能耐。孔门虽然与阳虎、盗跖有过节,可正所谓举贤不避亲仇,主君有用得到他们的地方,作为臣僚也不好多说。但我还是信不过彼辈,尤其是阳虎,我听说他来陶丘的路上大掠四野,以至于野无遗孑,他是虎,手下的兵卒也被带成了狼,若放此人入城,陶丘恐怕要毁一半。”
计然颔首:“你做得对,阳虎眼光太短浅,靠狠辣的手段能夺取,却不能守住到手的东西。陶丘的意义,绝不止是一个战时可以随意榨取的粮仓钱库,它还是战后让中原百废待兴,商贾复起的关键……”
子贡叹了口气:“只望主君能理解这点,我就是担忧,主君求贤只看本事,不看品行仁德,长此以往必会招致贼子结党成群,身边必须有像先生这样的君子压制他们啊……”
“不敢称君子,我也是个只会数钱粮布帛的功利小人。”计然哈哈大笑,心里却跟明镜似的。看来,赵无恤手下也不是铁板一块,至少能分出子贡这批鲁国孔门弟子,赵鞅食客组成的臣僚,外加阳虎等鹰犬三派来。
至于计然自己,他说服叶公与郑国为难,然后是定曹之功,子贡有大功,他也不差,此次投赵,赵无恤少不得要以厚礼待他。计然游遍天下,观察列国君主,最后选定了赵氏,他此次北上,可不是来做悠闲幕僚,而是要成一番大事业的!
子贡俨然是曹人暴动的领袖,各方势力都只服他,得留在陶丘,等待赵无恤对曹国的处置。计然也决定等他一等,毕竟子贡忽悠人和做买卖是一流好手,治理都邑却没什么经验,计然要是助他安定了陶丘,又是一件功勋。
所以,反倒是倒霉的曹伯阳先被押到帝丘赵军大营处……
……
“好了好了,曹君何至于此。”赵无恤拍着抱他大腿痛哭陈述的曹伯阳,朝帐内众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子泰要相信我,我真是被奸臣公孙疆所误……我……”曹阳一把鼻涕一把泪,现在落到了赵无恤手里,是生是死都凭他一句话。所以曹伯在求生的欲望下,大打友情牌,毕竟他和赵无恤曾一度私交甚厚,直到近两年才渐渐离心离德。
他还抱着一丝奢望,若赵无恤能信了他的话,或许还能归曹为君哩!
“我知道,曹国之变的前因后果,子贡已经派人详细汇报了。”赵无恤笑得意味深长,扶起曹伯阳,看着他那双因心虚而垂下的眼睛道:“首恶公孙疆已被曹人所杀,曹君是受其误导,我当然知道你是无辜的,只是……”
“只是曹人对君间隙已深,若贸然将君送回去,恐怕会有凶险,别忘了曹声公和曹隐公都是死于国人之手……”
曹伯阳一下子就回想起了那些愤怒的国人,无数双伸向他马车的手,双腿一阵战栗。相较而言,还是这赵军大营安全些,他顿时摇头如拨浪鼓:“我不回陶丘。”
“既然如此,还请曹君在营中暂住几日,我会让人在朝歌为你修建府邸,且去那边避避风头,等曹人的愤怒平息后再谋归国之事不迟。”
赵无恤敷衍了曹伯几句,让人提溜他下去,身边的项橐上前道:“主君打算让曹伯复位么?经历此事后,曹伯应该能唯君之命是从。”
无恤收起了之前的笑脸,冷冷说道:“不,我的信任是有限的,不会给他第二次背叛的机会。”
项橐了然,赵无恤对曹国之变的态度很清晰,当子贡发动国人暴动,驱逐曹君的消息传来后,无恤拍案叫绝,连道子贡做的好,让陶丘不战而下,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
来自晋国的臣僚如杨因等忧心忡忡地提醒,说这种以民逐君的先例恐怕不能鼓励,赵无恤却不以为然。
“晋国的师旷说过,贤明的国君要奖赏良善而惩罚奸恶,抚育百姓像爱护子女一样,盖之如天,容之如地;若能如此,民众侍奉国君也会爱之如父母,仰之如日月,敬之如神明,畏之如雷霆,拥戴还来不及,怎会驱逐他?国君是神明的主祭人,是民众的希望。如果反过来使民众的生计困乏,匮神之祀,百姓绝望,社稷无主,那这个国君还有何用处?不驱逐了,还留着他作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为此事定下了基调:“故我只闻曹国杀恶臣公孙疆,逐du夫曹阳也,未闻出其君也!”
项橐回味着此言,真觉得振聋发聩,他记了下来,又问道:“那要如何处置曹国?如今子贡控制了陶丘,我军占领了北部,宋军占领了南部,如何划分也是个问题。”
“曹国南部数邑直接划入宋国治下,宋人觊觎此地很久了,这场战争数宋出力最多,也要适当表示感谢,我舅兄子明应该会乐得合不拢嘴。”
“至于陶丘和北部,这座都邑太重要了,不能交给他人,暂时让子贡维持现状,等他来见我时再商议罢,对陶丘的情况还有谁比他更清楚么?眼下,还是先解决掉卫国,再谈其他!”
大帐外,军营内大队人马正在开拔,准备入城。就在赵无恤被曹国之变耽搁脚步,停留在帝丘的半个月时间里,他已经把帝丘外郭攻下,如今只剩下数千卫人还在内城负隅顽抗!
“吾等已经在卫国耽搁太长时间了,今夜必破此城!我还希望能在卫国宫殿里摆开筵席,为计然先生接风,也为子贡庆功,让他这个卫国人衣锦还乡!”
有了那人的投靠和接应,明天太阳升起前全取帝丘应该不是难事。
接二连三的喜讯让赵无恤心情大快,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我答应孔圉,要留卫侯元一条性命,希望能将他生擒,然后下半生就在朝歌终老,与曹伯阳作伴罢。我会给他们修好府邸,一定要左右相邻,府邸的雅称我都想好了,左安乐,右归命,也是有趣得很……”
曹的亡国之音已接近尾声,而卫国的亡国之音,也已然奏响!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帝丘的宫城和外郭是分离的,大小大概是外郭的二分之一,城垣却更高大,且西面临大河,护城河环绕其外,比人口多而处处是漏洞的外郭好守。
数日前,王孙贾见赵兵攻帝丘甚急,投石机的攻击覆盖了外郭城墙,城内守卒又惊又惧,便将兵力收缩进宫城内负隅顽抗,他擅长统兵,一时间赵无恤也奈何不得。
不过就在无恤打算不惜代价,也要一口啃下帝丘这块硬骨头时,宫城里却出了内鬼。
夜色已至,宫城内外的兵卒都已经休息,只剩下岗哨警惕地盯着城外,可他们也有目光看不见的死角,在宫城西南角,一个吊篮缓缓落下,几个黑影蹑手蹑脚地离开城池,朝赵军的攻城大营摸去。
火光显现,赵无恤早已等候在此多时,因为怀疑是城内人的计谋,所以他全副武装,用一只黄金和黑玉精工打造的玄鸟系住大氅,他的甲衣是黑暗里不容易被发觉的暗灰色,胄和胸腹还用铜甲加固,他胯下一匹骕骦战马,在数百人保护下等待城内的来使。
在火把映照下,背叛的人渐渐显露出容貌来,却见那人虽然经过多日战事摧残,仍然容貌俊美,他身形高挑,黑发如墨染一般,一双丹凤目饱含神韵,只是胡须却被刮去,少了几分阳刚,多了几份阴柔。
“弥牟应诺来见,对面可是赵将军?”
“是我。”无恤打马上前,打量了来者一番,同时也感叹,正所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卫侯元恐怕想不到,背叛他的,竟然是心爱的男宠弥子瑕!
……
弥子瑕下拜行礼,赵无恤大刺刺地受了此礼,这才在身前三步处勒马而下,让弥子瑕起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在脑海中回想收集到关于此人的情报。弥子瑕,晋国人士,其祖为晋灵公之弟,封于弥,遂以为姓。此人从小形貌迤逦,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后来作为副使出使卫国,便被喜好男色的卫侯元看中,这弥子瑕或是自身也有这种爱好,亦或是为了求封地而不惜身,他以色事卫侯,在卫国做了大夫,封于渠邑。此人当时很受卫侯宠幸,加上也有一定统兵治国的本领,遂被卫侯元“爱而任之”,一路做到了上大夫。
无恤心中了然,笑道:“久闻卫侯宫中有两位齐名的美男,弥子瑕,宋子朝,今日一见,才知道人言不可信。君比起那龌龊的宋子朝,无论容貌还是气度,都要胜出数倍,不愧被称之为智足治千乘,信足以守之啊……”
弥子瑕愧然一笑:“这是国君多年前酒后谬赞,不知为何传了出来,将军说笑了,弥牟当不起这夸奖,恐怕将军也在疑惑,我为何要背弃卫侯吧?”
无恤的确有疑惑,毕竟他得到的消息,都是公开的那些,或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闻?他说道:“若子瑕肯说,我愿闻其详。”
弥子瑕抬起头,仿佛陷入了回忆:“我看似在卫侯身边很得宠,其实不然,比起十多年前,已经大为不如了。”
“那时我母亲重病,情急之下,我便驾着国君的车子回去探望。卫国自有法度,私自驾国君戎车者要处以断足之刑,但国君听说后却认为我很孝顺,没有惩罚,反而夸奖了我。还有一次,我与国君一起在桃园游玩,摘下一个桃觉得很甜,便把这个没吃完的桃子递给国君。国君也不嫌弃,吃过以后赞不绝口,说我这是敬爱他的表现……”
那段日子是他和卫侯元这段畸形“爱情”的蜜月期,弥子瑕回忆也带着笑,不过面色渐渐阴沉了下来:“可等到我年纪大了,容貌渐渐不如年轻的男宠了,他对我的宠爱便淡薄了,还听了蘧伯玉和史鱼的话,让我离开朝堂疏远我。”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随着将军攻卫,我却屡次不敌,丧师失地。卫侯便开始对我发怒,他骂我说,我这个人本来就曾经假传命令驾驶国君的车子,后来又曾经给他吃剩下的桃子,简直是死罪!他甚至用鞭子抽打,并把我赶出殿堂。我害怕极了,三天没有上朝。”
“这之后卫侯三天没有理会我,直到第三日,才对祝鮀子鱼发问,问我是否会怨恨他,将军知道子鱼是怎么说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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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丘的宫城和外郭是分离的,大小大概是外郭的二分之一,城垣却更高大,且西面临大河,护城河环绕其外,比人口多而处处是漏洞的外郭好守。
数日前,王孙贾见赵兵攻帝丘甚急,投石机的攻击覆盖了外郭城墙,城内守卒又惊又惧,便将兵力收缩进宫城内负隅顽抗,他擅长统兵,一时间赵无恤也奈何不得。
不过就在无恤打算不惜代价,也要一口啃下帝丘这块硬骨头时,宫城里却出了内鬼。
夜色已至,宫城内外的兵卒都已经休息,只剩下岗哨警惕地盯着城外,可他们也有目光看不见的死角,在宫城西南角,一个吊篮缓缓落下,几个黑影蹑手蹑脚地离开城池,朝赵军的攻城大营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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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火把映照下,背叛的人渐渐显露出容貌来,却见那人虽然经过多日战事摧残,仍然容貌俊美,他身形高挑,黑发如墨染一般,一双丹凤目饱含神韵,只是胡须却被刮去,少了几分阳刚,多了几份阴柔。
“弥牟应诺来见,对面可是赵将军?”
“是我。”无恤打马上前,打量了来者一番,同时也感叹,正所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卫侯元恐怕想不到,背叛他的,竟然是心爱的男宠弥子瑕!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弥子瑕下拜行礼,赵无恤大刺刺地受了此礼,这才在身前三步处勒马而下,让弥子瑕起身。
他在脑海中回想收集到关于此人的情报。弥子瑕,晋国人士,其祖为晋灵公之弟,封于弥,遂以为姓。此人从小形貌迤逦,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后来作为副使出使卫国,便被喜好男色的卫侯元看中,这弥子瑕或是自身也有这种爱好,亦或是为了求封地而不惜身,他以色事卫侯,在卫国做了大夫,封于渠邑。此人当时很受卫侯宠幸,加上也有一定统兵治国的本领,遂被卫侯元“爱而任之”,一路做到了上大夫。
无恤心中了然,笑道:“久闻卫侯宫中有两位齐名的美男,弥子瑕,宋子朝,今日一见,才知道人言不可信。君比起那龌龊的宋子朝,无论容貌还是气度,都要胜出数倍,不愧被称之为智足治千乘,信足以守之啊……”
弥子瑕愧然一笑:“这是国君多年前酒后谬赞,不知为何传了出来,将军说笑了,弥牟当不起这夸奖,恐怕将军也在疑惑,我为何要背弃卫侯吧?”
无恤的确有疑惑,毕竟他得到的消息,都是公开的那些,或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闻?他说道:“若子瑕肯说,我愿闻其详。”
弥子瑕抬起头,仿佛陷入了回忆:“我看似在卫侯身边很得宠,其实不然,比起十多年前,已经大为不如了。”
“那时我母亲重病,情急之下,我便驾着国君的车子回去探望。卫国自有法度,私自驾国君戎车者要处以断足之刑,但国君听说后却认为我很孝顺,没有惩罚,反而夸奖了我。还有一次,我与国君一起在桃园游玩,摘下一个桃觉得很甜,便把这个没吃完的桃子递给国君。国君也不嫌弃,吃过以后赞不绝口,说我这是敬爱他的表现……”
那段日子是他和卫侯元这段畸形“爱情”的蜜月期,弥子瑕回忆也带着笑,不过面色渐渐阴沉了下来:“可等到我年纪大了,容貌渐渐不如年轻的男宠了,他对我的宠爱便淡薄了,还听了蘧伯玉和史鱼的话,让我离开朝堂疏远我。”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随着将军攻卫,我却屡次不敌,丧师失地。卫侯便开始对我发怒,他骂我说,我这个人本来就曾经假传命令驾驶国君的车子,后来又曾经给他吃剩下的桃子,简直是死罪!他甚至用鞭子抽打,并把我赶出殿堂。我害怕极了,三天没有上朝。”
“这之后卫侯三天没有理会我,直到第三日,才对祝鮀子鱼发问,问我是否会怨恨他,将军知道子鱼是怎么说的么?”
“怎么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弥子瑕冷冷一笑:“子鱼说,狗倚仗着主人喂养,主人发怒并鞭打了它,它就嗥叫着逃去不见踪影;等到它想吃东西了,就会胆怯地跑回来,忘了它先前被打的事了。如今我像是卫侯养的狗一样,靠着他的喂养,一旦从他这得不到食物,我就得饿一天肚子,我怎么敢怨恨他呢……”说着说着,弥子瑕已经咬牙切齿了,一点不像不在意的样子。
“子鱼不懂,我心里还是有怨恨的,不是恨子鱼,因为若不是他这番话,卫侯已经对我起杀心了。我恨的是卫侯,在他眼里,我竟只是一条走狗奴隶,仰人鼻息,摇尾乞怜,身不由己……”
听着听着,赵无恤差不多明白这其中恩怨了,他无言以对,浑身寒毛直竖。
额,弥子瑕这位娘里娘气的中年大叔眼里都要含泪了,他哀怨地仰头吟诵了一首诗:“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这首《卫风.氓》和他与卫侯元的关系出奇的搭配,但赵无恤却听得连尴尬癌都犯了。
他对同性恋说不上歧视,只是自身无法接受罢了,等会还要靠弥子瑕打开宫城大门,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听下去。同时心里万分侥幸,自己改变了南子的命运,没让她趟进卫国这个污浊肮脏的泥潭里!
半刻后,弥子瑕终于哀怨完了,他说道:“反是不思,亦已焉哉,亦已焉哉!我如今算是看透卫侯此人了,能善始而不能善终,我若再不为自己考虑考虑,恐怕迟早要被他当做死狗一样摒弃!我今日愿助将军破卫,所求也不多,只望后半生能有个好下场。”
赵无恤摸着马鞭,轻咳一声道:“连硕鼠都知道从将沉的船上逃离,在迫不得已的时候弃暗投明,也是一种智慧。子瑕所求我已经知道了,等卫侯束手投降后,新君蒯聩将取代他,自然会论功行赏。”
“恕小人直言。”弥子瑕依然忧心忡忡。“蒯聩这个人我清楚,从小便德行非常之差,国君请了鲁国的贤人颜阖做他的太子太傅也无法规正,蘧伯玉更是直言,蒯聩是不可管教的,长大后肯定会危害邦国。他虽然现在对将军言听计从,却不是个有容人之量的人啊,若他取代为君,恐怕会掀起一场报复,逼死所有先君之党,蘧伯玉肯定会第一个死,我也逃不过他的毒手。卫国有这样的新君,恐怕还要乱上一阵,将军不可大意。”
赵无恤微微沉吟,孔圉也拐弯抹角地这样提醒过,这蒯聩无人君之状,破卫后能不能更换一位公子做国君?赵无恤也挺诧异,因为蒯聩看上去还算勉强,难道在国内时真的无法无天,让所有贵族臣民都看不下去的地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蒯聩若真能几年内就让卫国人对他离心离德,赵无恤反而会更高兴些,卫也好曹也好,他这个人,吃到肚子里的肉,绝对不会再吐出来!
“勿忧,只要有我在,蒯聩是无法为所欲为的,渠邑会留给你,让你在那终老,无人打扰,何如?”
“多谢将军!”弥子瑕心里一松,今夜的事情算是商定了,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他,他成功地将老情人卖了个好价钱,也卖掉了卫国的未来。
……
是夜,在弥子瑕的指引下,赵兵趁夜摸向了宫城,弥子瑕再度坐吊篮登城垣,约定好三更时开门,让赵军掩杀进去。
而此时此刻,卫侯元却对此茫然无知,他将所有事情都交给了王孙贾、蘧伯玉、祝鮀三位肱股之臣,自己一个人抱着酒坐在台上吹着风,还招来了乐官。
“君上,老臣来了……”
熟悉的脚步声,乐官抱着琴受招而至,还是那么身形瘦削,十指修长,只是头上已白发苍苍,不若年轻时风度翩翩了。
我们都老了啊,不比当年……卫侯元见此情形,也不由心中一哀,随即惨笑道:“师涓,寡人就要亡国了,你过来,再为孤奏一曲桑间濮上之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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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涓,鼎鼎大名的卫国乐师,近几年他大隐于帝丘,可早些年,却是名传诸侯的雅士。
那是弭兵之会后的和平年代,师涓是风华正茂的卫国乐官。春秋之世,乐官多数是盲人担当,因为当黑暗遮蔽了双目后,他们能更好地辨明音乐。
但师涓例外,他双目清明,却记忆超群,听力非凡,曲过耳而不忘,在弹琴方面更称得上“天才”。他年纪轻轻便与晋国的师旷,郑国的师慧齐名,带着那把七弦古琴,当音乐奏响时,能令无数濮阳女子为之倾倒。
他能写列代之乐,善造新曲,用来替代古曲,谱写过表现四时的乐曲。春有《离鸿》、《去雁》、《应苹》之歌;夏有《明晨》、《焦泉》、《朱华》、《流金》之调;秋有《商飚》、《白云》、《落叶》、《吹蓬》之曲;冬有《凝河》、《流阴》、《沉云》之操。
师涓将这些四时新曲演奏给同样年轻气盛的卫侯元听,卫侯听后久久沉湎于新曲中不能自拔,竟忘了料理国家政务。以至于蘧伯玉忧心忡忡地规道:“师涓谱写的四时新曲虽然发扬了气律的特色,但这些新曲都是听了让人心神迷乱,跟风雅古曲大为不同,不适宜在宫廷演奏。”
当时卫国内外群臣称得上群贤云集,卫侯也颇有中兴之志,很注意谏言。那之后卫侯疏远了师涓很多,他也不以己悲,开始云游各国寻找灵感,间或才回卫国一趟。
世道渐渐变了,诸侯开始摒弃礼与信,对天子和国君也不再尊重,甚至连祭祀和聘享也怠慢起来,宗姓氏族开始向小家庭解体。卫侯也从锐意进取的青年雄主变成暮气沉沉的昏庸之君,身边的贤人仍在,却只能做泥瓦匠,好让卫国这间大屋子在风雨飘摇中多撑一会。
师涓也老了,手指的灵敏不如当年,记忆渐渐消退,甚至连留下的乐谱都被蘧伯玉焚毁。蘧伯玉太天真,以为焚了这些新曲就能阻止国君淫乐,但卫侯元的男宠和佞臣却一个接一个。
连宫中乐官也换了一批人,他们哪是在奏什么雅乐啊,而是更加****荒唐,不堪入目的东西!
师涓震惊,怒其不争,恨不得自己瞎了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见卫国宫廷成了这般模样,他没有选择避而远之,而是再度入宫,希望能以修习到极致,不再依靠新奇的曲子劝诫卫侯。然而为时已晚,他跳进了一个火坑,正巧碰上赵军围卫,于是师涓便被一同困在宫城里了。
被困的日子不好过,尤其是乐官,除了弹背上的琴,他做不了任何事情,加上听力灵敏,所有事情都往耳边涌来:卫人的惧怕,士卒的胆怯,将吏的懦弱,城外接连不断的发石声,瓦砾的碎裂声,众人的哭泣求助声,分发食物时的争抢,贪婪的咀嚼,口水的吞咽,腹中的咕咕作响……
白发苍苍的师涓只能抱着琴挤在人群里,闭着眼默默忍受一切,这时候,他后悔自己生来有如此敏锐的听力,恨不得自己聋了。
今日受到召见,他不喜亦不忧,穿上一身简朴的麻布白衣,背着古琴前来。再见面时,如今的卫侯早没了刚即位时的意气风发,这位在位三十多年的半百老人衣着邋遢,倚在台榭的栏杆上,手里摇着玉酒杯醉生梦死,大概是希望一觉醒来,城外的赵兵就会褪去似的。
“师涓,你最擅长识人心,告诉寡人,我是一个昏聩之君么?”卫侯元红着眼睛,昏昏沉沉地问道。
……
师涓犹豫了一会,说道:“君上继位之初,非但不昏聩,且颇有中兴卫国之状……”
他还记得那是二十多年前,卫国的司寇齐豹、北宫喜、褚师圃等四家叛乱,是年夏历六月二十九日齐豹首先发难,以伏兵杀卫侯之兄公子絷。当时卫侯在平寿,闻乱返都,但时局已经失控。在旁边看来,这位年轻的卫侯,恐怕要失国流亡了。
卫侯只得带少数人逃至帝丘不远处,面对叛军的威胁,他却不慌乱,而是机智地联络齐侯杵臼,得到了齐国帮助,随后派人返回帝丘说服国人迎回他。一场反杀后叛党作鸟兽散,卫侯展现自己的政治手腕,在各阶层势力间长袖善舞,且知人善任,很快便彻底稳定了卫国内部局势,自此之后二十余年卫国再无此类内乱,而卫侯元当时只有18岁。
作为乐师,师旷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他和当时年轻的蘧伯玉、史鱼、王孙贾、祝鮀、孔圉一样,对卫侯元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复兴卫国,不说达到康叔时的地位,卫武公时的极盛,至少也是卫文公时的短暂中兴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甚至连鲁国的颜阖和孔丘也瞩目以待,希望卫国能出一位贤君。
可终究,他们还是失望了。
卫侯元辜负了他们却尤不自知,还在喃喃自语地说道:”我虽宠溺过宋子朝、弥子瑕等小人,可齐桓公身边不也小人成群么。吾限于国势未能称霸,但所作所为丝毫不逊于齐桓晋文楚庄那些霸主们,为当世诸侯中的佼佼者,可为何,会落到这种地步?“
或是赵军太强,或是判断错了局势,一步错步步错,以至于众叛亲离,连亲儿子也想要他性命。
不过在师涓看来,还是卫侯元自甘堕落导致的,这些年其作为称得上无道之君了,之所以不亡,全因为臣子们苦苦支撑。他过去曾怒其不争,可如今眼见国君陷入如此窘境,师涓又有些哀其不幸。
“是老臣无德,不能学师旷抱琴撞晋平公,对君上加以规劝……”心慈的老乐师甚至将罪责往往自己身上揽。
“若君上亲贤臣而远小人,痛改前非……”
“晚了!”
卫侯元重重地摇了摇头,指着城外围城的赵军大营,和已经陷落,在赵兵执行宵禁时一片寂寥的外郭,惨然说道:“敌军已兵临城下,齐国、郑国又不来救,恐怕撑不了几日了……此时才来改过,太晚了!”
就在这时,顺着卫侯的指头,防守严密的宫墙上突然响起了一阵示警的鸣金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铮铮!”尖锐的声音很刺耳,惊得众人心头一颤,随后这阵声息归于沉寂,但大半个宫城都被惊醒,连卫侯也停下了动作,定定地看着声音传来的位置。
那是宫城的西南角,他的男宠弥子瑕守备的地方。
莫非是赵兵夜袭?
很快,他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在短暂的平静后,那一带再度响起了剧烈的喊杀声。伴随着明亮的火光,他发现西南角的宫门大开,人影憧憧的赵兵从外郭杀将进来,如同奔腾的大河洪水,势不可挡。
“城破了,城居然破了……”
卫侯就这样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处被攻破的宫门,喃喃自语,直到大臣祝鮀蹒跚地走过来向他汇报:“君上,西门被赵军攻下!”
“怎么破的?守卒不是很多么?王孙不是说至少能守半个月么?这才几天……”虽然已有心理准备,可事到临头,卫侯元仍有些不知所措。
“据说是弥子瑕叛国,为赵军打开了城门,引其入内……”
“弥牟!”卫侯元咬牙切齿,他感觉自己受到了背叛,那弥子瑕本就像一条养在身边的狗,供其满足畸形的欲望,喜欢了就赏根骨头,不喜欢了就一脚踢开,他岂敢怨恨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祝鮀曾说过的话,可现如今,那弥子瑕却违背了做走狗的原则,对卫侯的冷遇记恨在心,终于在最后时刻背叛,给了他致命一击!
“王孙司马正在组织兵卒抵抗,希望能把赵兵堵住,君上且随臣避难,若是不可为,便伺机突围出去……”
“突围,去哪?”卫侯元哈哈大笑,在夜色里茫然四顾。
“北面是澶渊,没有大船根本渡不到对岸;西面是楚丘,我那不孝子蒯聩正坐在伪君的榻上装扮得冠冕堂皇,一心等待我的死讯;东面南面则是外郭,不知埋伏着多少赵兵,一出去就会被俘……子鱼,卫国已经被赵氏占领完了,你说,我还能去哪?”
祝鮀跪在地上无言以对,说真的,卫侯元已经走投无路了。
卫侯元哀叹着在高台上来回踱步,虽然王孙贾抵抗剧烈,但赵军也来势汹汹,他们从西门开始蚕食卫宫,恐怕过不了一个时辰就能打到这里,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不走了,寡人累了,不想离开这卫宫了……来人,给孤的酒杯满上!”
侍从一个激灵,抱着酒壶便要过来加,却被卫侯一巴掌扇倒在地。
“愚笨,寡人说的是那一壶!”卫侯亲自走上前,举起另一个鎏金漆壶,给自己满上一爵美酒,死死盯着酒爵里的涟漪,却迟迟不饮。
“师涓……”鸟之将亡,其声也哀,良久之后,卫侯才疲惫地喊了一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师涓用宽袖蒙着含泪的面容,应道:“老臣在。”
“寡人就要亡国了,再为孤奏一曲桑间濮上之音吧……这么多年了,孤还是对那曲调念念不忘。可除了你以外,别人都无法演奏出其中的美妙来,你,还记得如何弹么?”
……
“臣死也不会忘记!”师涓哽咽了。
那是二十年前,他随卫侯元赴晋时,途中宿濮水之上,卫侯夜半闻钟鸣琴瑟之音,那曲调极其动听,卫侯顿时沉迷其中。待醒悟过来后派人去寻找奏乐者,四顾却无人。反复几次后,便以为是鬼神。
那时候的卫侯元好奇心极重,他就命师涓第二夜就呆在濮水边,将那奇妙的音乐记述下来。师涓“端坐援琴,听而写之”,第二天又呆了一晚,一夜未睡,边听边练习此曲,待天刚明,便演奏给卫侯元听。卫侯听到正和前晚听到的一模一样,顿时大悦,自以为捡到了宝。
到晋国后,他便得意洋洋地让师涓为晋平公弹琴演奏此“桑间濮上”之曲。然而师涓一曲乐还没奏完,晋国的盲眼乐官师旷便按住琴弦制止说:“这是亡国之音,绝不能奏完!”
他说这音乐乃商纣的“靡靡之乐”,是师延所作。殷纣王整日耽于酒色,沉湎于这种音乐之中,生活腐败,不问政事,最终亡了国。殷纣死后,师延抱着琴逃到了濮水边上,有人看见他投水自杀了,其魂魄不散,师涓一定是在濮水上听到这支乐曲的。
师旷是师涓极为尊敬的前辈,他说的话,师涓牢记在心。
但卫侯现在已经不信邪了,他摇头道:“师旷有言,说闻此声者其国必削,决不可再弹奏!你由此封此乐二十年,可现如今,卫国已濒临灭亡,无所谓了,就满足寡人最后一个愿望吧,那样到了黄泉,也能少一份念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臣愿为君上最后奏一曲……”师涓心中一叹,径自在地上做下,将包裹古琴的布扯下,但见擦得铮亮的漆木琴身,其直如矢的七根纤细琴弦。
琴前广后狭,象征尊卑之别。宫、商、角、徵、羽五根弦象征君、臣、民、事、物五种等级。后来增加的第六、七根弦称为文、武二弦,象征君臣之合恩。
琴中乐中,亦有大道!这就是乐官的礼,也是乐涓苦苦坚守的东西。
苍老僵硬的十指头抚上琴弦,就像战士摸到了称手的武器般,变得灵活起来……
随着乐声飘飘,卫侯元仿佛看到,他继位之处的雄途壮志,那时候的帝丘被玉树莺声环晓,濮阳水榭花开得很早。他曾经多么的骄傲,起朱楼,宴宾客,这卫宫的青苔碧瓦堆,他曾与无数男宠嫔妃们睡过风流觉……
“是这感觉,是这曲调!”卫侯元解开了发髻,灰白相间的长发随风飘荡,他手持玉盏放声大笑。仿佛重新活过一回,永远沉浸在快活时光里,这靡靡之音的确很美妙,难怪会有人上瘾。
然而接下来,师涓的乐声却突然一转,变得悲凉起来,这是当年卫侯不曾听过的,他不由一愣。
“音以清角最悲,其次则是清徵,清角之音我无法奏到师旷那样的高度,可这清角,老臣这些年四处游荡,却若有所悟。”
乐曲中,依旧是奢靡的国君生活,谁料这番靡靡景象是那么容易冰消!谁料一转眼却大厦崩塌。如今放眼高台之下,但见处处烽火,赵无恤吹着征服号角,操纵着铁骑冲杀过来。他无力反抗,连已经商定好要娶的南子也投入了赵氏子的怀抱,一次次丧师失地,以至于众叛亲离,卫国的社稷岌岌可危,多少生死别离,皆因他的贪图享乐而造成……
《桑间濮上》本是一曲靡靡之音,当年师涓演奏的也是如此,可在师涓数十年的沉淀后,却领悟了那一夜在濮水边听到的奇异音调,想要诉说的,其实是另一种心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曲词终于变得慷慨苍凉,抑扬铿锵,这种老之将至,这种亡国之痛,让高台上所有人声泪俱下,无法掩抑了。
“师延其实是想用此曲警告世人,莫要忘记大邑商的如何灭亡的!可惜,可惜世人却误会了他……老臣领悟到这一点时,实在是太晚了!”师涓自己也老泪纵横,在弹完最后一个音调后,仰面而泣,随即再重重一挥。
曲终,乐尽,弦断,血流。而卫侯元也面如死灰,随即嘴角露出了一丝惨笑。
“弹得好,说得也好!可惜吾等都不年轻了。”
他高举酒樽,将里面的酒水一饮而尽,踱步到高台栏杆边,看着已经深入卫宫的赵兵举着火把,像一条火蛇般朝这边杀来。
这位穷途末路的国君,在这样一个夜晚里,注视着完全沦陷的邦国,背影是如此的孤单。他不甘,又不舍,但司命已经来了。
卫侯元突然捏紧了胸前的衣襟,嘴角已经渗出了一丝血,呼吸沉重地说道:“也罢也罢,活了五十岁年纪,孤也算将邦国兴亡看饱……”
下一刻,他的口鼻血如泉涌,整个人摔倒在地。
在亡国之乐的余音中,在祝鮀和师涓的哭声中,卫侯元,饮鸩酒而亡!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当年,项橐还只是个小小童子,乡射礼时常跟着父亲前往乡社,乖巧地坐在最后一排,看大人们演戏礼仪,听乐师吹吹打打。
底层乐师比不了诸侯世卿家中敲打编钟的乐官高雅,却也有技艺不俗者,他们用饶、磐、筑、笛、笙演奏曲乐,让小项橐听得津津有味,只觉得音乐是这世上最美妙的东西。孔丘不是说过么,“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这意思是,音乐不只是简单的钟鼓等乐器发出的声音,它还有陶冶人的情操的作用,所以“士无故不撤琴瑟”。
项橐在礼乐熏陶下长大,及冠后,他在曲阜的家中也常备一套乐器,只是伴随赵无恤出征在外时,身边仅有一根笛子,在稍得喘息时坐在河边吹奏一番。项橐想着等战事平息后,能好好寻一名师,让自己的乐艺更上一层楼,这不难,他是神童,学什么都极快……
不过他现在却觉得,那是童子的念头,愚蠢的念头。距离卫宫陷落,卫侯饮鸩酒而死已经过去了四天,这四天里,被赵无恤派来整理文书典籍的项橐无时无刻不在乐曲声中度过。
正所谓树倒猢狲散,卫侯元死后,卫军溃败,大多数被俘虏。而卫宫里的竖人、女婢纷纷被放出宫城,显得宫廷十分空荡寂寥。在这种背景下,师涓弹奏的每一个旋律都在空无一人的殿堂上回荡。
师涓弹的那些曲目项橐一部分曾听过……代表着亡国之痛的《黍离》;诉说为君者无法善始善终,同时警告后人“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的《荡》。除了诗三百里的篇目,还有别离和乡愁的《离鸿》、《去雁》、哀叹生命即将消逝的《落叶》。
他不仅在弹,还在唱,师涓的嗓音嘹亮,不像一位六旬老者,比项橐过去所听过的任何歌声都圆润丰满,因为其中饱含痛苦、无奈与遗憾。他歌唱卑劣的背叛,歌唱忤逆不肖的儿子,歌唱国家的兴亡和理想的毁灭,歌唱生与死,为停尸宫中的卫侯元招魂……
无论位于卫宫何处,项橐都不能自乐曲歌声中逃避。清晨,歌声钻进阴暗且带着一丝灰尘味道的守藏室,让寻找档案的他无法静下心来。黄昏时同他共进飨食,甚至当他把窄窗紧紧关闭后,仍然不依不饶地钻进居室。
第一天他尚能侧耳欣赏,第二天就有些厌烦了,到了第三天第四天,他只祈求无丝竹乱耳,能得一方平静。
“看来我也只是附风趋雅,根本不是真心喜欢音乐……”夜晚被惊醒后,项橐捂着耳朵如此想,一想到师涓因为卫侯元饮鸩而死,竟哀伤得哭瞎了眼睛,又自残刺聋了自己的耳朵,他就不寒而栗,同时心存怜惜。
“主君。”到了第五天,项橐终于忍不下去了,恳求赵无恤道,“就不能请师涓先生暂歇片刻么,这样下去,不把卫宫里的其他人逼疯,也会将自己活活累死!”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已经派人劝过了,但师涓却死死抱着琴不从,他在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表达哀悼,这是最后一天了,等明日卫侯元便会出殡,到时候曲终人散尽,你就再忍忍罢。”
诸侯五日而殡,五月而葬,虽说成王败寇,但赵无恤还是给了卫侯元诸侯的礼遇。
破卫后,心有异志的赵无恤还是挺注意自己手段的,不但赵兵入城没有大肆劫掠,他也没作践卫侯元的尸体。无恤连此人历史上该有的夫人南子都横刀夺了去,从头到尾将他欺负得够呛,自然不会和一个死人过不去。
他不仅要展现征服者的宽容大度,还因为卫国虽破,但局面并不稳固。
这卫侯元的一生太过复杂,虽然做过许多错事,可收买人心的手段也是一等一的好。卫国还活着的的贤臣里,王孙贾得知卫侯死后让手下兵卒投降,他则作战到最后一刻,受伤后不治身亡。蘧伯玉倒是没为卫侯元殉葬,这个聪明的七旬老者见大势已去,便组织着宫城里的卫人投降,同时来面见赵无恤,请求减少杀戮。
至于祝鮀,他目睹了卫侯元的死,一直和津涓守着这位亡国之君的尸体,等赵无恤过去时,整理衣冠,有理有据地陈述,请赵无恤给卫侯一个体面的葬礼。
无恤请他节哀,同时摇头道:“子鱼大夫,这葬礼自然有卫国的新君主持,与我有何关系?”
“蒯聩不仁,恐怕难以尽孝,也难以继承卫国社稷。将军之志路人皆知,就是吞卫而亡鲁,并泗上诸侯,若想得卫国人心,除了善待卫人外,就得好好送先君最后一程……”
祝鮀此言唬了赵无恤一下,猜测?还是他真的看出来了?
这祝鮀的口才他早有耳闻,此人以能言善辩受到卫侯元重用,是卫国的行人,曾一度是子贡的标杆。
他最著名的事迹是九年前的召陵之会,当时晋、宋、鲁、蔡、卫、陈、郑、许、曹、莒、邾、顿、胡、滕、薛、杞、小邾的国君,加上齐卿国夏,以及主持盟会的天子之卿刘文公,共计19国代表,在召陵集会谋伐楚。
会上范鞅和中行寅为了拉拢蔡国,便把盟书上蔡国的排位列到了卫国之上。卫国在诸侯里实力偏弱,以往遇到这种欺辱只能忍。可祝鮀却不干了,他引经据典,先把蔡国行人驳得哑口无言,又说服了周室的实际执政者苌弘,最终调整顺序,捍卫了卫国的尊严,他本人也一举成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今日一见,此人的确是个人才,可惜卫国的好白菜都被猪先拱了,祝鮀跟卫侯的时间太久,虽然没有随卫侯而死,却也不愿投靠赵无恤。
“外臣乃先君之臣,不敢侍奉新君,亦不敢转投赵氏,只愿归乡躬耕。”
“我也不勉强先生,但却不能放了你,像先生这样的卫君旧臣,去地方上很容易号召起一批怀旧的人,先生还是暂且留在卫宫,帮我的僚吏整理文书吧。”
赵无恤纳祝鮀之谏厚葬卫侯,同时也决定由着那位老乐官,派医者在旁照料,不要让他暴死,让自己落了杀名士的坏名声就行。
他的这番作为当然不是悄悄做的,而是派人四处宣扬,如此一来,卫国贵族和民众看他的眼神顿时少了些许敌意。
让赵无恤更开心的是,蒯聩的所作所为,正好为他做了一个完美的反衬。
……
“卫侯”蒯聩一直呆在楚丘,组织伪政权,为赵军征粮征民夫。得知赵氏破帝丘,卫侯元饮鸩而死后,他竟一点作伪都没有,直接喜形于色,与手下那帮卫国叛臣宴饮庆祝。
洋洋得意地来到帝丘后,他又迫不及待地要进入卫宫,坐在君榻上耀武扬威,还是他姐夫孔圉皱着眉请他先去先君灵前磕头,蒯聩才不情不愿地去尽人子之责。
可一上灵堂,瞧了瞧里面的礼制摆设,竟是诸侯之礼,最爱记仇的蒯聩就炸了,大怒道:“是谁让汝等厚葬这昏君的!”
在旁人提醒他,这是赵无恤做主办的,蒯聩便前倨后恭了,让众人照办即可。不过他还是来外郭的赵军大营找赵无恤,说了许多他父亲昏聩,滥用小人,甚至与不少男人不清不楚的坏话。大致意思是,这样的国君,应该加以贬斥,以大夫之礼,甚至庶人之礼下葬即可!
“此时已定,无从更改,不过后续的事情,我一概不再插手,卫君自行决断即可……”赵无恤笑着把国之大事之一的“祀”交还给蒯聩,让他高兴得都要蹦到天上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蒯聩也不客气,回去后,就立刻干涉了商定先君谥号的会议,他亲自拍案,给自己父亲上了个大大恶谥:灵!
正所谓“谥者,行之迹;号者,功之表”,谥号是在天子、诸侯、世卿大夫等有国有家者死后,根据他们的生平事迹与品德修养,进行评定褒贬,给予一个寓含评判性质的称号。
自从周公旦开创这种制度后,谥法已形成体系,怎样的作为该有怎样的评价也很固定。
其中,“灵”当属最糟糕的一个谥号……
不勤成名曰灵、乱而不损曰灵、好祭鬼怪曰灵……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事,历史上凡是带灵的,基本就是昏暴之君的代名词。什么晋灵公、郑灵公、陈灵公、楚灵王,不是童心未泯拿着弹弓射路人,就是大殿上公然穿着情妇内衣,都是奇葩里的奇葩。诸侯们虽然多数不肖,可他们生前孜孜不倦的一件事,就是死后别落到“灵”作为谥号,列祖列宗和后世子孙都看着呢,丢不起这人啊!
卫侯元好男色,养了一堆面首做大夫,把朝廷搞得乌烟瘴气,挨上这样一个恶谥也不算离谱。但问题是,这是他亲儿子蒯聩带着报复性质敲定的,这就大为不妥了。
孔圉皱着眉出来劝谏,蒯聩却振振有词:“这谥法本就是子议父,臣议君,应当实事求是,岂有为尊者讳的道理?执政不必再说,就这么定了,先君以后便称之为卫灵公!”
撤出卫宫,放手让蒯聩在里面折腾的赵无恤得知这个消息后,心中一哂。
“卫灵公……没想到历史绕了个圈,又转了回来,只是南子这一世跟此人半点关系都沾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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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灵公”葬礼前一天,新君蒯聩的命令接连不断地发出,但做的皆是倒行逆施之事。包括大赏那些跟在他身边奉承逢迎,却在战争里没尺寸之功的卫国叛臣们,一时间城中封官用的铜印太稀少,便刻木印代替。
他还打击报复,请求赵兵在城中大索他在卫国时的仇人,被赵无恤婉拒后,蒯聩就让新招降的卫国宫卫去拿人。一时间人人自危,甚至逼得一直不看好蒯聩的蘧伯玉为了自保,只能来赵军大营请求庇护……
对卫国三根顶梁柱之一的蘧伯玉,赵无恤是十分重视的,此人是有名的忠臣、贤人,他光明正大,表里如一,不会在公开场合故意表现自己来博取名声,也不会在没人知道的情况下做不该做的事,后世有句成语“不欺暗室”,说的就是此人。
早在四十年前季札访问中原时,蘧伯玉就是风评甚佳的卫国君子,几十年下来,这位四朝老臣积累了巨大的人望,在卫国和诸侯间名气太盛。他被楚国公子皙认为是才德皆备的人才,可以托付妻子,还与孔子一生为挚友,二人分别仕于鲁和卫时就曾互相派使者致问,若非卫国一直陷入战乱,孔子抱着“危国不入”的心态绕开,恐怕会来蘧伯玉家里住上一阵。
这位国老一般的人物,赵无恤肯定不会放心他留在卫国,也不会放任他去投靠外国,更不能杀了,还是送到赵氏领地上养老为妙,也可以为赵氏揽士增加名望。
“我不会在帝丘待太久,休整几日,安定秩序后便要开拔,先生既然不容于卫君,连回到封地也不一定安全,不如暂时去朝歌居住,做赵氏的贵宾,何如?”
蘧伯玉也无奈,他年岁颇大,也能在变幻莫测的卫国政坛长袖善舞,可碰上蒯聩这种报复心极重的顽劣国君却无可奈何,为了求一个善终也只能如此了。
安抚了蘧伯玉后,赵无恤暗暗思索,觉得弥子瑕那一夜说的不错,这蒯聩,还真有三五年内让卫人离心离德的潜质啊,既然如此,不如再加一把火,让他把卫康叔之德统统败光掉……
恰在此时,见曹国局势稳定,子贡绕了一大圈才寻来的计然终于动身来到帝丘了,当夜,无恤便在城外的大帐招待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孟诸之战前夕,来向我献策的渔父果然是先生……”为了体现自己的礼贤下士,赵无恤特地带着一干将吏到帝丘以南十里外迎接计然,远远见到人后,心中的一个谜团便解开了。
计然今日一副士人打扮,虽然卸下了早先那身渔父装扮,可六尺半的瘦小身材,风吹日晒的脸庞,札成发髻用骨簪固定的浓密黑发却没有改变。
总之,乍一看其貌不扬,让无恤身边没见到计然的将吏们不以为然。
赵无恤还是很亲热地上前与他对拜:“无恤入宋后便得知先生大名,曾两次去先生居所晋谒,不得一见。在孟诸先生以渔父身份出现,助我军大胜,还未来得及道一声感谢,先生却又不辞而别,无恤惋然叹息,莫非我无德寡仁,不能留住贤人?之后无恤虚上大夫之席以待,派人寻遍宋地却难觅先生踪迹,几年来念念不忘,今日终于等到先生了!”
计然亦道:“乡野鄙人,疏懒成性,屡蒙将军枉临,不胜愧赧。”
“先生此言差矣,先生之才,非但天下早有谈论,无恤更是亲自领会过,还望先生不弃无恤愚笨,能留在军中教诲一二。”
计然的谈吐还是那么丰姿俊爽,两人谦让一番后,赵无恤邀请计然蹬车,他则亲自为其驾车。一时间赵无恤手下众将吏大惊失色,自家主君虽然礼贤下士,可还从未对谁如此殷切虚礼过。
无恤却是有自己打算的,前两日,子贡已经派骑从将他对计然的观察一一通报,包括计然说服叶公、在陶丘国人暴动上推了他一把、以及数日内便助他稳定曹国局势等……
这就好比人未见,音先闻,赵无恤对这历史上“兴越三绝”之一的计然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而此人最擅长的治国之术,尚未显露出来呢。所以无恤才有这般作态,要论招揽人心的手段,他所见所闻可比这时代单调的方式多了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众人有劝阻之意,计然却没有谦让,既然赵无恤相邀,他整理了一下衣冠,就径直上了车子,坐在车左空出的尊贵座位上,丝毫没有谦让的意思,想借此观察一下赵无恤的态度,却见无恤脸色不变,手握马缰绳更加认真了。
计然暗暗点头,以赵无恤这样的地位,还能下人,这种心志是成就大事的料,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
因为大军踩踏,夏雨飘飘,道路状况并不是很好,但赵无恤驾车四平八稳,让计然颇为诧异。
“听闻将军擅长纵马驰逐,不曾想御术也没生疏。”
“君子六艺可不能忘,尤其是御术,有人曾告诉我,这看似简单的操纵八辔驷马,却有御人治国的大道理在里面,够学一辈子了,纵然我身居七鼎卿位,又岂敢荒废?”
“这话说的好,不知是何人告诉将军的?”
“是我的御师王孙期。”赵无恤如数家珍:“无恤的老师很多,除了王孙期外,教我礼乐的是师高,教我书法的是计侨先生,教我军争的是邮子良司马,教我仁德爱人的则是孔子。”
计然由衷赞叹:“身居高位却还能尊师敬道,将军真是了不起。”
无恤一笑:“贤人无常师,无恤亦有向贤之心,如今我还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许多,先生博学无所不通,无恤恳请先生留下,我愿师事之,何如?”
计然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将军这样的弟子,可不是区区辛文子能收的,何况我门下已有一徒,将军师事于我,岂不要多一位师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若那位师兄也是位经事大才,我倒是赚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相谈甚欢,甚至开起了玩笑,同车穿着一身盛装礼服,充当车右的项橐却不乐意了。他本就是心高气傲之人,连孔子都不服,九岁时就能当街拦着孔夫子辩日。他见计然其貌不扬有些失望,又瞧其对赵无恤的礼贤下士大刺刺地接受,一点不嫌虚,顿时心中不快。
他在后面轻咳一声吸引两人注意,又朝计然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主君苦苦寻了先生三四年,先生却一直避而不见,好几次赵氏和鲁国处于危难,人才稀缺,主君盼先生如久旱盼甘霖,先生却迟迟不至。如今主君横扫晋国,破曹入卫威震四海,放眼北国赵氏已无敌手,先生却来了,真是好巧!”
赵无恤回头瞥了项橐一眼,厉声喝道:“放肆!”又对计然笑道:“这孺子是鲁国神童,在我身边做笔吏,平日里太放纵他了,养成了这骄纵的性情,还望先生见谅。”
项橐低下了头,但看那样子,还不服气。
“小君子也是直言,无妨。”计然捋了捋胡须,笑着打量项橐,此子年不过十六,却生的一副好皮囊,且耳聪目明,换了一般长辈兴许会很欣赏,可他不同,他更喜欢他弟子范蠡那样的后天成才者!
“这位小君子说的不错,我的确是挑着时间北上的,就是要等赵将军打下一片山河后才肯投入幕下。”
此言一出,不但项橐侧目,连赵无恤也有些诧异。
计然也不怕说实话,“好让将军知晓,老朽并不擅长军争,在将军与劲敌鏖战时来此也无所事事,还不如多游玩山川,珍惜自由时光。只有在将军有了千乘之地后,才有我用武之地,河内、河北、鲁国,将军能马上得之,却不能马上守之。恰好,老朽最自信的,还是治国、守成之道,我此次前来,虽无法让将军迅速战胜强敌,却可为将军献上整合晋鲁,安邦定国的百年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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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之所处,必生荆棘,刚刚经历鏖战的帝丘城外一片荒芜,惟有烂泥、瓦砾和遍地坟冢,无家可归的卫国人已在城墙的阴影下重新搭起帐篷,像墙角的小草一样顽强地生存着。
“帝丘被围攻了快一个月,大量难民涌入,民生是个大问题。”项橐不情不愿地向计然介绍。
计然颔首,默默观察沿途的一切,心中有了定计。
虽然看上去民生凋敝,但赵军已经称得上是“仁义之师”,攻帝丘兵不血刃,损失寥寥,入城后也未大肆劫掠,反而禁止投机者暴乱,比起南方吴楚争战的枯骨遍野好多了。
进入外郭区后,泥泞的道上人潮汹涌,眼窝深陷的战争孤儿群聚在旁呆望,亦或是放声乞讨。赵无恤的手下为了让这些人让路,取出大把赵钱抛掷出去,孩子们旋即展开争夺,他们中的幸运儿大概今晚能吃上一碗热粥。
计然观察到,城内的市集尤其拥挤,战后赵无恤已经打开帝丘的粮仓,运出来部分补给,但食物的价格仍高得离谱。形容憔悴枯槁的士与女围满每一个货摊,而那些囊中羞涩的人则站在巷子口,阴郁地观看。
赵无恤迎接计然的车队从这里经过,能感到到无数目光落在身上:麻木,畏惧,甚至淡淡的敌视。不过待远远看清赶车的是征服者后,都大为吃惊,究竟是什么身份地位的人,才值得赵无恤为之驾车?
那车上占据主座的半百老翁相貌平平,衣着简朴,也不像什么大富大贵者啊。
途径鱼市时,那半百老者甚至公然让赵无恤停下车,他缓缓踱步下来,和渔夫们亲切地交谈,聊家人可还安好,聊市场行情,甚至是捕鱼的机巧。他问这问那,最后又什么都不买地离开了,众人在赵氏武卒剑戟组成的墙垣之外悄悄围观,却见整个过程里赵无恤面色如常,并无愠色。
“此人究竟是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等车队离开后,众人便涌到那紧张兮兮的渔夫面前打听,消息很快就传了过来,“那老者自称是来自宋国的普通士人,赵将军觉得他是贤人,故厚礼待之!”
众人纷纷咋舌,没想到举刀跃马,让他们畏之如虎的赵无恤还有宽容的一面。
事情还没完,到大帐后,赵无恤又领着计然坐到上席,并向来捧场的卫国宾客隆重介绍他。满堂卫人都十分惊异,等到大家酒兴正浓时,赵无恤更是站起来,走到计然面前举杯向他祝寿,就差将此人捧上天了。
于是,辛文子之名,连带赵无恤礼贤下士的名声,就这么传遍了帝丘。加上他之前厚葬卫灵公、善待师涓、接纳蘧伯玉的举动。一时间卫国士大夫们开始觉得,这位破城而入的强盗,似乎也没那么面目狰狞……
待曲终人散后,营帐中只剩下赵无恤和计然二人,无恤这才朝计然行了一礼:“今日多谢先生了。”
计然避让道:“老朽初来乍到,未立尺寸之功,将军何出此言?”
“我虽然愚笨,眼睛却是亮的,先生今日刻意在鱼市停留,是想要为我博取名望啊。”
计然笑道:“我只是顺应将军的做法而已,老朽是个宋地鄙人,将军却委屈车马,亲自在大庭广众之中迎接我,我本不该在市场久留,将军却愿意屈尊陪我。今夜之后,恐怕卫人都会认为将军是高尚的人,能礼贤下士。如此一来,不愿做蒯聩臣子的卫国士人,恐怕会络绎不绝地投奔将军,将军得提前准备好足够的印信,不要到时候还得寻桑木来刻。”
“但愿如此。”初次见面就心有灵犀,合作愉快,赵无恤对留计然在身边辅佐又多了一份殷切。不过比起这些区区小道,他更关心的还是计然先前提到的“百年之计”!
计然却故意卖了个关子:“将军,鲁国尚在齐军威胁下,只有解决了这个东方大患,才有整合晋鲁的机会。何况晋鲁之间,还夹着卫国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无恤不以为然,摇着酒盏道:“先生也见了,卫国已被我降服。”
“虽降服,却未归化,卫国依然是独立的卫国,而不是赵氏统辖的一个县。”
赵无恤眯起了眼,自己让人故意对外宣称,赵小将军有争霸之心,他在学晋文公,虽然降服了卫国,却不会觊觎这里的土地。到现在为止,已经有两人说破他的打算了,难道自己的目的,真的路人皆知了么?
也罢也罢,不求让天下所有聪明人上当,只求能忽悠过蒯聩。
他虚席道:“我正有此意,还请先生说说将卫化国为县的计略。”
……
“卫国位于兖州,地平土沃,无大川名山之阻,是东西午道汇集的中心,转输所经,常为南北孔道。其西连邯郸、河内,正好抵在冀州的心腹上,东走济西、陶丘,恰是鲁国、曹国的之咽喉。过去百年间,齐、晋常角逐于此,晋楚谁得到郑国,谁就能称霸,同样,齐晋谁得到卫国,谁就能统九河而天子致伯!故将军欲统太行东西,必先在卫国布局。”
计然洋洋洒洒分析了一通后又道:“但化国为县,非一朝一夕之力,得从人和物两方面同时入手。”
“民为邦本,请先生先说人事。”
计然赞赏地看了认真的赵无恤一眼:“唯,卫国没有大的世卿,但大夫势力却十分强大,卫侯元旧臣里精明者不少,民众视卫康叔子孙做君主为天经地义,也不会服从赵氏直接统治。若将军直接灭亡卫国,这桑间濮上恐怕很难控制,卫国的大夫和士会孜孜不倦地捍卫卫国的存在。所以暂不可灭卫国社稷,而是要以卫人治卫土,在扶持蒯聩为君的同时,在卫国为将军造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何造势?”
“早间的事情就是造势的一种,今日帝丘的情状我看在眼里,损而不乱,正是收揽人心的大好时机!通过将军的礼贤下士,卫国的士将放下对你的惧怕,再暗中鼓励蒯聩大肆报复与他有仇者,让这些人不得不投靠赵氏,如此卫国士大夫之心可得。”
“其次是民众,赵氏可通过蒯聩间接控制卫国,以后凡是赈济,救灾等事,将军可以全部揽到自己名下。而征劳役、加税等事,就归罪到蒯聩头上。有了这些,加上如将军所说的,蒯聩无德,且无容人之量,假以时日,待他把卫康叔之德统统败光掉,将军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助卫人再来一场逐君之变。之后是再扶一位小国君为傀儡,亦或是直接将卫国变成赵氏的县,都任将军选择。”
“好主意,与我心意颇合!”赵无恤拊掌而赞,他之前已经有意识地在做类似的事情,计然点明后,目标就变得清晰了。暂且先留着卫国,五年,十年,等时机成熟后再兼并不迟……
“那物方面呢?”
计然道:“众所周知,卫国的风俗、官职,乃至于许多细致的方面都与赵氏、鲁国有出入。将军可以诱使蒯聩改革卫国的制度,力求在文字、车轨、货币、历法、亩制、度量衡等方面与赵氏和鲁国趋同。”
如此熟悉的语句,这是……
“车同轨,书同文?”
赵无恤诧异地看着计然,不由脱口而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车同轨,书同文?”
计然一愣,随即颔首不已:“将军总结的好,简而言之,这就是老朽所说的百年之计。若能如此,统合晋、卫、鲁,让赵氏幅员之内如同一国,并非难事。”
赵无恤吞下了心里的惊讶,原来只是英雄所见略同。这位计然先生不愧是历史上搞经济的行家,非但善于洞察人心,还能着眼于底层的物质基础,知道这是决定上层建筑的根本。他提出的虽然只是区域性的统一,其意义却非同一般。
天下定于一,不仅仅是政治名义的统一,更是经济、文化上相互联结。以武力吞并诸侯可能只需要几十年时间,但在经济、文化上统一九州,却得花上数百年!
这也是历史上秦首肇一统,但各地的融合却大成于汉朝的原因。
若他在公元前5世纪就开始着手文化和物质上的统一,历史又当如何呢?光想一想,就足以让赵无恤激动莫名了。
不过等他兴致勃勃地想要知道计然”百年之计“的详细内容后,这位辛文子先生却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了。
计然肚子里不知有多少主意,却故意神秘兮兮地藏着一手,赵无恤拿下卫国,他便献上统合卫国的计划,等赵无恤击败齐军,回师打赢晋国内战后,他才会献上“百年之计”的详细举措。
赵无恤也无奈,这些在野大才,是不是都这么有脾气和性格啊?
“那曹国呢?我如今将曹伯阳送去朝歌,让宋军占领曹国南部,子贡维持陶丘各势力平衡,但只是权宜之计,对曹国要如何处理,先生可否试着说说看?”
计然一笑:“我年轻时常从陶丘经过,对那里也算熟悉。江、淮、河、济被称为‘四渎’,陶邑处于四渎所形成的河道交通网中央,陆路也四通八达。那里南通宋、吴,北适燕、晋,东接齐、鲁、泗上诸侯,西连郑、周。陶可谓是天下之中,诸侯四通,货物所交易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今的陶丘更加繁荣无比,光是褚师每年收上来的市税,就相当于五万户农家的十一税!故诸侯无不垂涎陶丘,由此可见,此地不但在地势上很重要,也是将军未来最大的金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所以陶丘必须控制在赵氏手中。”
无恤深以为然,他当年派子贡在曹国经商,就是看中陶丘这一点:“先生的意思是,干脆绝了曹国的社稷?直接派官吏治理陶丘?”
“这是最干脆的手段,但将军也要小心,我本是宋人,所以知道宋国对陶丘的渴求有多大。一百年了,宋国连续不断攻曹,就是想将这块肥肉吞到肚子里。宋国执政虽是将军的姻亲,但其人贪婪目光短浅,我来卫国之时,他便到了陶丘近郊,屡次想进城,都被子贡劝阻。他自觉宋国对赵氏有大功,一定会提出让宋国吞并陶丘,将军若将陶丘据为己有,恐怕会让赵宋之间生出间隙来。”
赵无恤点头称是,此言不错,这就有点像后世战国时齐闵王吞宋导致诸侯惧怕离心。
计然又警告道:“可若是给了宋国,到时候,宋就是一个拥有了陶丘这处财源,又割占濮南、泗上,兵锋达到两千乘的大国。乐氏想不生出野心也难,赵氏还能控制得住他么?当年秦穆公扶持晋惠公归国后却遭反噬之事,将军要引以为戒啊。”
无恤沉吟了,手指在案几上啪嗒敲响,计然点出了一处他过去忽略了的地方,那就是不能让宋强大到脱离自己主导的程度。在历史上,正是宋景公吞并曹国,使得宋国一飞冲天,成为战国“第八雄”,号称“五千乘巨宋”,着实在淮泗嚣张了许多年,让齐、楚、魏三大强国颇伤脑筋,他不准备让历史重演。
如此一来,陶丘就变成一个烫手的山芋了,吃下去会噎着,送人也不可。最好的办法,恐怕还是像卫国一样,先建立傀儡统治。要不,寻一位曹国公室子弟继位?不过赵无恤心里又有些不甘,好容易赶跑了曹伯阳,到头来却什么都没变……
计然又道:“将军不必仓促决定,等见了子贡再议也不迟,论对曹国的了解,论在陶丘的威望,如今谁也比不上他。”
“如此也好。”
赵无恤起身道:“不过在帝丘是见不着他了,鲁国已经被齐军打得一日三次告急,他们快撑不住了。时间紧迫,眼看卫国新朝廷已经搭起了草台,我也不能在此久留。后日大军东进,我还是去洮邑与子贡汇合罢。”
他回头看着计然道:“齐国大军云集于鲁地,此去又是一场不知结果的厮杀,先生可愿随我去观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计然一笑:“我三四年前就在孟诸旁的山上对友人预言过,十年内必有霸主兴,此战是将军定霸北国之役,老朽岂能错过?”
……
卫国新朝廷是在赵无恤操控下,一个网罗原卫国世卿大夫组成的亲赵傀儡政权,孔圉为执政,其余大多是蒯聩的党羽。
因为卫国已经就范,赵无恤便没有留太多兵卒,只让杨因为监视,一师陈定国所帅的宋军,和一师来自河内的赵氏新兵驻守,同时帮助卫国重新武装起来。
在军事上,他们以一些武卒老兵为骨干,组织了一些降兵、流民凑数。这个政权事事要听命于赵无恤,并充当赵氏作战的帮手。
不过东面的战事,赵无恤就不指望卫人了,他在帝丘已经耽搁得太久,鲁国那边的局势愈发不容乐观。据悉,泰山、东鲁一带的鲁国贵族或叛或降,西鲁又被国夏打了个对穿,鲁军不敌,退守曲阜、郈、费、郓城等坚固的堡垒,其余地方呈一片糜烂之势。
于是破卫后的第七天,赵无恤带着两万大军迅速东进,只花了一天时间就到了六十里外的洮邑,他们会在此休息一夜,次日便要继续行军,进入鲁国境内!
至于宋国友军,则在濮水对岸,两军隔河并肩进发,互为犄角。
扎营后,随宋军北上的子贡也正好渡过濮水过来,他赶了一天一夜的路,脸都来不及擦一把,就被赵无恤拽进帐内问对。
事关对曹国的处置,不能让外人知晓。赵无恤让漆万去外面守着,他则顺手倒了一杯浆水给子贡,看他狼吞虎咽地饮下后,便打断他的行礼道:“时间紧迫,那些虚礼就免了吧,我一会还要去召开敌前军议,关于曹国的事情长话短说。我问,你答。”
“听好了,第一个问题是,陶丘现在形势如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唯。”子贡也顾不上拘礼,用宽袖擦了擦汗水后回答道:“曹伯出奔后,城内已放弃抵抗,兵卒一哄而散,国人见公孙疆已死,怨恨已报,也没有在街上久留,在仆臣派人劝说下,各自归家了,只用七八天时间,市肆又恢复了热闹。”
“善,只要没有昏君恶臣胡来,士民自己也能照顾好自己,第二个问题,我军控制曹国多少地方?”
“包括陶丘在内,曹国共计有城十六座,户五万,遵照主君的指令,其中靠南的六座城连同两万户人口,将划给宋国控制,其余都在我军控制下。”
“第三个问题,若此时直接化曹国为赵氏的县,不考虑外部因素,你认为曹人能接受么?”
“不可!”子贡出言很急促,他劝道:“曹人虽然安于现状,但若贸然吞并,恐怕会激起曹人不满,陶丘里的十三家大商贾,以及七家大夫之室也会担忧。”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国人的力量,子贡算是见识到了,他不希望逆民意而行,赵氏虽然占据了曹国,控制还是太薄弱了些,没有直接统治的基础。
“仆臣认为,对待曹国,还是立一位新君,主君间接控制为好。”
赵无恤颦眉思索,子贡则在如数家珍地点着曹国的公子公孙们。
“曹伯无子,却有几个弟弟和堂弟,仆臣建议从里面挑一个年幼者为君……”
赵无恤突然舒展了眉头,似乎是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他打断了子贡:“第四个问题,若让你来管曹国,能让人心服么?”
子贡一愣,咬着嘴唇想了想,这才说道:“十三家商贾与我有旧,还算听话;而那七位大夫,得靠我与主君沟通,对我毕恭毕敬;至于国人,国人在我号召下驱逐了曹君,杀了公孙疆,故十分信任我。若我呆在陶丘,还是能在各势力间长袖善舞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想到一种可能,讪笑道:“主君莫非要我做曹国新君的大夫,让我代主君管控陶丘?”
“差不多。”
赵无恤似笑非笑,他让子贡将陶丘里的各势力,以及各阶层现状简略地说了一下,得知经过次一事,曹国君权算是威风扫地,曹人对国君的需求,更多是出于一种惯性。
他更是觉得此策可行,便指着子贡道:“第五个问题,你听好了。”
“唯。”
“四百年前,宗周国人暴动,以专利之法害民的荣夷公被杀,周厉王逃于彘。国人不愿意厉王回来,也不接受他的太子继位,后来发生什么了?”
子贡不假思索:”德高望重的共伯和被大夫和国人推举出来,干天子之位,而周定公、召穆公则佐其处理政务,三公共治。直到十四年后,周厉王死于彘,太子静继位为周宣王,故而这十四年被称为共和行政……”
“没错!”赵无恤一拍手掌,踱步到有些迷糊的端木赐面前,眼里闪着耀眼的光芒,子贡知道,这是赵将军发现某件事很有趣时的表情。
“共和。”他念叨着这个词:“子贡,我想要你做陶丘的共伯和,与曹国的大夫、豪长、商贾、百工一起签订契约,在找出适合的新君前,行共和之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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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凌晨,启明星才刚刚升起,子贡便又匆匆离开洮邑,渡过濮水回归陶丘。
直到坐在摇摇晃晃的木舟上,子贡依然有些精神恍惚,大帐中赵无恤说的话他历历在目,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子贡的老师孔子是个唯君是尊的人,人们说他“三月无君则惶惶不安”,复周礼之事也是以君主为核心展开的,若离了君主,一切都无从谈起。子贡或多或少继承了他这一点,一旦成了赵氏家臣,便忠心耿耿,出疆必载质于赵无恤处。
不过这一次,赵无恤却给了他一项不同以往的任务,也颠覆了子贡过去的认识。
“你要回去告诉十三家大商人和七家大夫,曹伯不会回来,新君暂时不会继位,他们不必担心曹国公室会秋后算账。当然,更不必担忧曹国会被强邻吞并,曹国的独立,有我担保。“
总而言之,曹国将进入一个没有君主的空位期,空位期的长短全由无恤的心情而定,或许一年半载,或许永远。在此期间,子贡要摄曹国之权,行“共和之政”,在没有曹君掣肘的前提下联合大商人和贵族进行自治。
“凡是在驱逐曹伯过程中出力的人,都会被吸纳进官府里为吏,你自任陶丘的执政官,位比小国之卿。”
子贡咋舌:“主君,可我年不过三十,又不是名卿望族之后,怎能为卿……”
“我十九岁就当鲁国上卿了。”赵无恤却不以为然,“小国之卿,只相当于鲁国的上大夫,你将此看做一次寻常的升迁即可。”
子贡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复,不管小国大国,卿就是卿啊,他那些师兄弟们,尤其是宰予梦寐以求的位置,竟就这样落到了他头上!
不过眼下除了他以外,的确没有适合的人选,既让曹人信任,又让赵无恤放心。所以子贡也当仁不让,“仆臣一定尽力,不负主君厚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不可辜负的人不止是我,还有陶丘被你蛊惑着驱逐了曹伯的民众们。这次国人暴动的基础是陶丘的百工、商贾和士、国人,以及部分外郭的农民,他们是新政体立足的根本。曹国乃国人之曹国,非一人之曹国,想要把这句话付诸实际,子贡任重道远,勉之,勉之。”
之后,赵无恤因地适宜,根据曹国的特点,为子贡粗略勾勒了未来“陶丘共和国”的轮廓。
陶将享有自由的法律和独立主权,但朝聘、外交、战争之权则暂时由赵氏代管。同时会取消军队,只保留少数卫戍城市的部队,如此便能减少兵赋,解放劳役,这算是子贡给他们带来的第一项仁政,曹人大概会欢欣鼓舞吧。至于陶丘的安全,赵氏会一手接过,一师赵兵会常驻陶丘,当然,他们每年也要向赵氏缴纳一笔可观的“盾牌钱”。
反正曹人的战斗力实在不够看,索性让他们卸下武装,好把精力全部投入到生产和贸易上。
“发展经济,消除曹国公室的恶政;鼓励贸易,关市适量降税,让陶丘的市场成为真正的天下之中;组织商队,把生意做到更远的地方,这就是你这位执政官的任务。”
子贡凛然,他心里也明白,赵无恤所谓的保证曹国独立是有限的,其实只是赵氏的附庸和市肆。他一方面要治理陶丘,另一方面又要保证赵氏的利益。赵氏领地出产的货物在陶丘享有优惠权,而当贸易战争再度打响时,他也得紧跟赵氏步伐……
船行水中摇摇晃晃,子贡也不想休息了,他走出船蓬,抬头望着满天星辰,一会惙惙不安,一会踌躇满志。
这执政官,不好做,弄不好两面得罪,但子贡又想去尝试尝试,谁让他的名号是“陶朱”呢?这座城注定与他有缘!
……
子贡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离开后不久,刚刚召开完敌前军议的赵无恤也踱步出来,站在岸边远远望着船只行远。
“子贡此去陶丘,要做的是前所未有之事啊,此例一开,连我也不能预料会产生怎样的后果,将军的胆量和见识,均远超常人……”计然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站在赵无恤身边轻声说道。
无恤点了点头:“这世道,连我也看不甚清楚,还记得么?先生曾说过,天下不可五十年无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计然捋了捋胡须,盯着赵无恤道:“然,如今正当其时,十年内,必有新霸主兴起。”
“那我也要对先生预言,天下五百年必有一场大变局,上一次,是周商易代,无论是礼制、宗法、制度都会为之一变。”
计然领悟:“将军的意思是,如今五百年过去了,又到大变局的时候了?”
“不错,不仅是子贡要去实践的共和行政,还有其他方面。”
“比如说?”
“比如先生所见的世卿没落,士人奋起,礼乐崩坏,世俗后来居上,又或是先生还未见到的,官府之学或分为百家之言……而这分割了几百年的九州诸侯,或许会再度融合,天下将定于一!”
计然半响无声,过了一会才说道:”将军言之凿凿,仿佛亲眼看到过一样……天下定于一,这个我认同,不过定于一后又要如何统合诸侯,却是个大问题。老朽敢问一句,将军期望的,会是像陶丘一样的‘共和行政’么?反正列国君主如同傀儡的数不胜数,还不如让各家卿大夫联合,废黜国君,推举一人进行统治?“
“不会,也永远不可能。”赵无恤的答案斩钉截铁。
陶丘有驱逐国君,让士大夫和商贾、百工共治的土壤,但其余地区却没有。赵无恤知道,他不但要继续历史上赵氏“化家为国”的事业,而且新的政权还必须是君主****的,朕既是国家!
如此才能以前所未有的凝聚力,推动这五百年大变局最终完成。
至于陶丘,可以看做是一块实验地,一个赵氏政权控制下的特别行政区,是万绿从中的一点红。赵无恤对它的未来定位,大概就相当于后世德意志第二帝国内的那些自由市吧。让宽容的统治维持商业活性,对他有利无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无恤能看清当下的时代走势,但随着他将历史改变得面目前非,百年后,千年后的事情,他就无法预料了,这就是穿越者的局限****。既然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模样,不知道怎样的结果会更好,他能做的只是留下种子,给后人留下一种可能性。
子贡的船已经到对岸了,透过星光和火把,赵无恤感觉他在对岸朝自己行礼。再放眼望去,但见濮水两岸,两万赵军和一万宋军已经开始埋锅造饭,只待天明,就齐齐朝鲁国出发!
他没看到的是,退后一步的计然在重复着赵无恤先前的话,却得出了新的结论。
“五百年,必有王者兴……”辛文子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他辅佐赵氏的心意,已坚定如铁!
……
军旅之中,伙食必须方便简单,这时代各国的军粮都是老一套:糗,也就是以粟米为主食,佐以野菜熬制的稀羹,想吃荤腥?那肯定是大战之前的加餐。
计然本就常年游历于江湖,风餐露宿惯了,当然没有名士挑三拣四的讲究,对军中伙食早有心理准备,不过等赵无恤的庖厨将食物摆到他面前时,却让算无遗策的辛文子一怔。
“这是何物?”他指着筐里的东西问项橐,却见那物什呈圆形,直径尺许,厚一寸,拎了拎发觉重三四斤,其表面斑黄干燥,看似是一种面食。
赵无恤在晋国的时候早早让工匠造石磨,又做出了面粉,如今在赵氏领地,五花八门的面食已经是较常见的食物了,但只有士大夫才吃得上细面,军中怎么吃得起此物?
“将军让庖厨做的,他称之为锅盔。”
小项橐轻车熟路地拿了一块,掰开后放入滚烫的釜中,与肉羹、菜羹混合到一起,顿时香气四溢,让计然食指大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尝过之后他才发现,这锅盔放的生硬,猛地一口咬下去能把牙齿磕掉,都能当盾牌使了。必须以水或者泡上一会才行,这时候入口味道就好多了,干硬耐嚼,内酥外脆,嚼劲十足,下咽回香无穷。
吃完后,计然已经饱得不行了,他赞不绝口,随即起身在营帐边绕了一圈。他发现除了军吏外,赵军里的武卒精锐也吃这东西,只有那些新兵和劳役还嚼着未除尽沙石的粟米,羡慕地看着。
锅盔虽然较一般军粮要贵,但若只是用来养武卒的话,这投入倒也不亏。
计然回来后对赵无恤说道:“我现在知道赵武卒为何士气高昂,百战百胜了。将军不但在兵势上独出一辙,兵器、武备上推陈出新,连军粮上也有新意,此物容易携带,适合长期存放,而且随时可以开吃,晋国诸卿和齐人,光在这一点上,已经先输给将军一筹了。”
“先生见微知著。”无恤微微一笑,这些基础的东西别看不起眼,有时候却能决定战争的胜负,对提升士气,节省时间,保证兵卒健康都很有效果。
吃饱喝足,也该上路了,至于目的地,赵无恤摊开地图,看着上面道:”先前齐人兵力分散,国夏率两万军队在西鲁攻击郓城、廪丘等,这两座城是我倾力打造的要塞,他啃了半个月却没什么结果,于是便越过济水东进。恰逢郕县失陷,他与齐侯亲率的一万人,以及部署在泰山沿线的一万人汇合,四万大军攻击曲阜,导致鲁国腹地一片糜烂……“
孟氏“失守”郕县一事,赵无恤深觉有种种疑点,因为它陷落得也太快了,据张孟谈的来信描述,是孟孙说和子服何孤身跑到曲阜通告此事,其中必有蹊跷。
说不定,是孟氏早就谋划好的计策:赵氏盛,则孟孙何忌奔齐,让弟弟上位;若齐军势大,则孟孙何忌再归来接手,而他弟弟就与家宰子服何装作无辜。如此一来,无论哪边获胜,孟氏都是赢家。
和当年鲁僖公在晋、楚之间两边下注如出一辙啊,这些鲁国人……赵无恤恨得咬牙,只后悔当年没将三桓彻底灭了,现如今,只能等战后再与他们算账。
他敲着地图对众人说道:“我军将经由郓城回归鲁国,力求三日内抵达中都。只希望齐国人还盘桓在鲁国境内,三万对四万,虽然敌军有优势,但比起当年的雪原大战算不上什么。加上我军还有地利人和,此战必要让齐人有来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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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洮邑往东百余里,便是赵无恤划定的鲁国疆域内了,赵军彻夜兼程,第一天就走了足足七十里路,次日又走了差不多的距离,傍晚时到达廪丘。
廪丘本是齐国大夫乌亚旅的领邑,赵无恤入鲁时强占了去,这之后,他便将此地建设成了一个要塞城邑:他让工匠改落后的“两版垣”为晋国的四版筑城法,外郭得到扩建,墙体上增加“行城”,也就是后世的马面,形成瓮城,护城河也加深加宽。如此一来,这座城池在公元前五世纪的攻防中便固若金汤,除非齐军里也出个像公输班一样的攻城大师才行。
齐军自然是啃不下这块硬骨头的,国夏带着两万人尝试了几次后,便远远绕开了廪丘。廪丘虽然保住了,可周围心存侥幸,没来得及撤入城中的民众却遭了殃……
得知赵氏大军归来的消息后,廪丘沸腾了,携壶浆以迎者不计其数,但更多的还是双目含泪的诉苦者。
一群廪丘人在赵军经过的地方单膝下跪,破烂的衣着虽已换下,浑身的血污虽已洗去,但他们脸上依然刻满了恐惧和仇恨。
脸和手上生了很多疮疤的冉耕指着跪在地上的廪丘人忧伤地说:“赵将军,整个羊角乡就只剩这些人,其他的都通通死光了。”
冉耕字伯牛,四十余岁,本来跟着孔子一起游走各国去了,但在宋国时患上了癞疮,在春秋时人看来,这是种不治之症,冉耕便辞别孔子后回乡等死。谁料却被去当地行医的灵鹊医者所救,自此之后,冉耕对赵氏政权的态度徒然改善了不少,甚至主动寻求入仕,做着廪丘城的邑三老。
“怎么回事?”赵无恤皱起眉来,一般而言,春秋时作战不会做的这么绝,大规模的屠城,要到战国甚至楚汉才渐渐多起来。
“当地的亭长想要守土保民,在齐军来时反抗了一阵,还以暗弩射杀了一个齐国军吏……”
死的是个齐国“连长”,是齐军中管五十名兵卒的基层军吏,攻羊角乡的齐国乡良人见手下丧命,顿时暴跳如雷,破邑后开始大肆报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起来。”赵无恤面容很沉重,他下马将这些人一一扶起,”通通都起来,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
羊角乡的乡民纷纷挣扎着起身,一位拄着鸠杖,颤颤巍巍的老者要靠人搀扶才能站起,另一个眼神呆滞的女子则恍若未闻,依旧维持跪姿,怔怔地望着路过的赵军,看着他们整齐摆动的脚和扬起的尘土,面露惊骇。
最后,还是那老者首先开口,将齐军攻下羊角乡时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老朽家是酿酒开酒肆为生,就在乡里的石桥边,乡党们都说老朽家的粟米酒是廪丘最好的,乡社和祭祀时也用我家的酒……”
老人就喜欢短话长说,絮叨了一阵后,他才哀伤地哭诉道:“如今全没了,齐兵进来后到我家大吃大喝,又把剩下的酒全倒地上,放声大笑,老朽的儿孙与他们理论,却被统统拴上绳子当劳役带走,老朽之妻活活气死,如今家中只剩老朽一人……”
老者悲怆之余,他旁边一个手脚粗壮的农民也愤愤不平地说道:”我家在乡外,齐军大半夜经过里闾时,把田地宅邸通通烧了,谁要是敢上前阻拦就没命。彼辈不仅抢掠,简直是在发泄,他们将耕牛宰了之后也不吃,只是把尸体丢在那儿喂青蝇和鸦雀。”
“还将我的弟子活活轧死!”一个自称攻金之匠,脸上被打的青红皂白的匠人嘟囔道:“齐人四处抓捕工匠,抓住一个就问是否会冶铁锻打,无论说会与不会,都被抓走。我徒儿想逃,却被齐人驾车追上。齐国甲士在车上哈哈大笑,追着他跑来跑去,还拿箭射他,就像在捕猎。我那弟子就这样跑了一路,最后摔倒在地,车轮从他头上直直压过。”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那人指了指腿:“途径河流时跳车,被箭射中腿,却捡回一条命,不用死在异乡。”
赵无恤又将目光投向那个少女,她才十五六岁,却面容枯槁,惊惧无比,不用说便知道,肯定是遭了齐兵的摧残。
最后,冉耕接过话茬:“附近的犁乡也是如此,乡民躲进哨楼里反抗,齐人便寻来柴火,将他们活活烧死在里面。有人开门冲出火场逃走,他们便开弓射杀,连怀抱婴孩的女子也不放过……廪丘人五年前也归齐国管,言语相同,习俗也没什么不同,可那些齐兵却不管不顾,四处抢掠、杀人,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抬头盯着赵无恤:“就像,就像是在报复……“
“报复我当年破廪丘,报复廪丘人自认为是赵氏之民,不把自己当齐国人么?亦或是报复几年前的雪原之战,我把齐人的许多父兄埋葬在这片土地上?“
赵无恤的怒意在积蓄,他冷声问道:”攻击廪丘的齐将是谁?“
“是齐国公子阳生,还有个叫闾丘明的乡良人。”
“阳生……”赵无恤冷冷说出这个熟悉的名字,“他的确有可能这么做,此人曾被我俘虏,在晋国做了几年人质,去岁才被知伯放归,他这么做,恐怕是因怒兴兵,杀我治下之民,以报复被俘之耻罢。”
赵无恤拉住一辆经过的战车,也不管上面的甲士又惊又喜,直接登上去,居高临下对那些来迎接、诉苦的廪丘人说道:“齐人过境,残害我百姓,此作为好比杀我子女,无恤来迟一步,愧对廪丘父老,当为汝等做主,报仇,若不然,便如此发!”
话音刚末,干将剑动,一缕黑发落地,头发虽轻如鸿毛,但在廪丘人眼中,这意义却重于泰山!
……
在廪丘,赵无恤割掉了一缕头发,却和上一次他让张孟谈在这座城焚券市义一样,引得满城震惊之余,也激发了他们同仇敌忾的心情。当日就有无数廪丘城内的青壮振臂而呼,愿意参军去找齐军报仇。
“吾等平日也跟随邑司马、亭长训练过数次,愿为主君效犬马之劳,也为乡党报仇!”
赵无恤当然不可能等待他们,只是让人给他们发放武器,按照乡党什伍,与抽调的廪丘守卒编入后军中,也凑了千余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随后,赵军继续往东行进,赵无恤心中忧虑,廪丘都被祸害成这般摸样,更往东的地区又会如何呢?
如此想着,从赵无恤到鲁国籍贯的普通士卒,都不由加快了脚步。
不出所料,就赵无恤所见,许多地区都被糟践得不成样子,他们经过的许多乡里都空荡无人、废墟一片,不管农田、乡邑、里闾、亭舍都是同样下场。
他们像一群蝗虫般摧残鲁地,甚至闲极无聊放火焚毁当地人赖以为生的田地和桑树林。好在时值仲夏桑树叶子尚青,而且最近下过雨,因此火势没有扩散出去。
一路看过去,赵无恤的心在滴血。
甄、廪丘等地,是他控制的第一片领地,无恤在这片土地上尝试更易制度,几年间亲自跑了许多地方,倾注了大量心血,但齐军却疯狂地想将此地变为焦土,毁掉他费心建设的一切!
他们无法征服鲁地,就想将这里的兴旺毁掉,毕竟齐与鲁交战了百年,怨恨也积攒了百年,赵无恤入鲁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雪原大战,近万齐人丧命,临淄满城素缟,齐人再来时疯狂报复就不足为奇了。
不过据冉耕描述,国夏部军纪尚可,齐军公子阳生部才是罪魁祸首。在赵无恤破帝丘外郭的消息传来后,国夏便开始率军撤离西鲁,他让阳生负责后军,于是公子阳生便能下达命令,让齐军任意劫掠,不论财货、牲口还是女人,喜欢的就抢,不中意的就烧,这一切,大概就发生在十天前……
“我会让国夏和阳生后悔的。”赵无恤沉默地说了这么一句后,默然东行。
他的愤怒,终于在途径高鱼邑时达到了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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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鱼城不是无恤重点经营的地区,它没有廪丘墙垣的高大,也没有郓城的地利,所以这里被齐军攻破,幸存的人逃到了郓城。赵无恤率军抵达时,现场只剩焦黑的断垣残壁和遍地死尸,而天上满是飞鸟,大半为苍乌,它们在高鱼上空振翅盘旋,仰头看去,大小和苍蝇无异。
马蹄落在残垣上,赵无恤心中却阴云密布。在鲁国时,他曾无数次经过此处,每次都会进去坐坐。
高鱼宰名为鱼遂,是赵无恤入鲁后第一个对他表明善意,邀他饮宴的大夫,在随后的西鲁大夫之盟也好,对抗齐军也好,与三桓翻脸也好,一直站在他这边,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封臣,都尽忠尽职。
赵无恤执掌鲁国后,有意为他换一处地方做大夫,可鱼遂是本地人,不愿离开高鱼这处小地方,宁愿不做大夫,而当郓城的左司马,常驻高鱼。
他却不幸死了,在齐军攻到时他奋力反抗,城破后自然遭到了无情的处置。
在高鱼城东,赵无恤看到了鱼遂的坟墓……
“尸体原本被齐人倒挂在城楼上,双脚被绳子拴住,头颅恶被枭去,十日前齐军退去,吾等才将鱼司马收敛,当时尸体已被蹂躏得不成模样了……”
据高鱼硕果仅存的几名僚吏描述,等他们回来时,鱼遂的尸体已被乌鸦和野狗啃去大半,喉咙和胸膛被活活撕裂,内脏和扯烂的皮肉条在腹部的开口悬晃,骨头散落在几尺开外,破裂断开,满是咬痕,上面的肉早被啃食干净。
遇难的不仅是鱼遂,或许是国夏的训斥,阳生离开廪丘后对平民的摧残没先前那么严重,却把报复转向了当地小吏们。每个为幕府政权尽忠职守,抵抗到底的乡吏、亭长被俘后都遭了毒手,城东尽是一片新坟。
无恤祭奠了他们,并吩咐道:“这些人都是鲁国,是赵氏的功臣,他们不会白白死去,厚葬他们,并抚恤其家人。”
“许多僚吏的家眷在破城时也遇难了,齐人和带他们来的鲁国大夫还洋洋得意地说,这就是为赵氏做事的下场……”不知谁喃喃说了一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齐军中夹杂着不少被赵无恤驱逐的鲁国大夫,这些还乡团聚集在阳生周围,无恶不作。
赵无恤默然不语,他强迫自己看了一座土堆的简陋坟冢,又看一座,再一座,同时不断告诉自己要刚硬如铁,殊不知,他的心中已经被怒意填满。
“将军,行军作战,最忌因怒兴师。”计然适时出现,规劝赵无恤。战争里死人,在辛文子眼里并不新鲜,多年前的吴师入郢,还有宋之乱里,类似的事情一遍又一遍发生,除非天下定于一,否则这种情形是无法避免的,会发生在敌人那里,也会发生在自己的领地内。
无恤幽幽地说道:“西鲁是我的领地,我却不能保境安民。是我的过错,在晋国,在卫地耽搁得太久,齐人竟然如此丧心病狂……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会让阳生,让齐国为今日之举而后悔!”
他按剑离开,次日,目睹了这一切的兵卒不由加快了脚步,下一站是郓城。
……
郓城是赵无恤幕府名义上的驻地,此处河网纵横,气候卑热,和后世淮南的气候差不多。在连接濮水、济水的运河,以及许多沟渠开挖后,这里如赵无恤所愿,种上了水稻,当地经济也红红火火,极其繁荣,再不用像以前一样得逃入大野泽为盗求活了。
可如今时值四五月,本该是稻花飘香的时候,四野却空无一人,似乎又回到了赵无恤第一次经过此处时的凋敝状态。三五成群扶老携幼的战争难民或蹒跚地走在道上,或坐在路边歇息,见到赵无恤旗帜后无不在路边下拜,痛哭流涕,说将军总算归来了。
郓城仍在赵军手中,为了应付晋国的战事,这里的泰半兵卒被抽调一空。西鲁从去年六月到现在,快一年的时间里遭到了齐人的数次进攻,尤其是今年国夏亲自发动的春季攻势,更是一路冲到了郓城。
虎会以郓城数千之众对抗两万人,他也不是什么当世名将,仅能保证重要城池不失,期间还多次突击歼灭齐人小股部队,称得上有功,但当赵无恤归来时,他却一脸惭愧地下拜请罪。
“罪在余,不在二三子,这一年里司马辛苦了。”赵无恤将他扶起,问道:“郓城还有多少能战之兵?”
“在将军抽调一半县兵后,还剩三千余,历次交战中折损数百,尚有一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虎会眼睛一亮:“主君,要决战了么?仆臣就怕贸然出击丢了郓城,只能坐视齐人在城外耀武扬威,早就憋屈够了,臣愿为先锋!”
“前锋已有人选,你且率一半县兵编入后军,待我大军东去寻齐人决战时,后军便封锁济水一线,务必让齐军不能走脱一人!”
在郓城,赵军与沿着濮水东岸前进的宋军汇合。如今正是赵氏有求于宋国相助的时候,在郓城相会时,乐溷便试探性地提出,既然曹君见逐,能否让宋国吞并曹国、陶丘?
赵无恤没有答应,也没有回绝,而是用一个“拖”字决,说陶丘局势复杂,此战过后再议,这样就不至于让宋人失望,消极参战。
两军合拢后锦旗招展,三万人扎营铺天盖地,人吃马嚼支出不小。郓城原本储备三年的粮食,在战争期间消耗大半,只够供应他们停留期间食用。所以未来的大军补给,还得靠子贡从陶丘运粮,通过济水和大野泽送达前线。
根据先前的情报,因为郕县之降,鲁国北境破开了一个大口子,泰山一线和东阿、平阴的齐军就从那里鱼贯而入,进入鲁国腹地的洙、泗流域。如今与国夏汇合后依旧盘桓在那里,赵宋联军过去,正好能碰上正着!
这是先前的预想,但就在敌前会议再度召开时,先行东去的斥候却带回了来自中都的信使。
来者是阚止,他在几个月前组织桃丘铁工坊撤离后便留在那里,得知赵军归来后欣喜若狂,便自告奋勇而来。
一年未见,阚止有些激动莫名,他对赵无恤行了一个重礼,瞥了一眼似曾相识的计然后,便匆匆说道:“主君,齐军已经得知赵军攻陷帝丘,挥师东进的消息,似有北撤的意向!”
“齐人想跑?”
赵无恤冷哼一声,摊开地图细观,让阚止指出齐国大军的具体位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在中都、阚邑以东,洙、泗以西的位置,那一带地形平坦,齐人在此攻略了几座城邑,数次试图攻入曲阜。但彼辈在城中的内应已经被张子和柳下跖全部逮捕,齐军无人策应,已经生出退却之心。如今乍闻将军抵达,便有通过郕邑归齐的意向。”
赵无恤微微沉吟:“从郓城到中都需要渡过济水,大军渡河极其缓慢,再到洙泗,一共需要五天时间,就怕等吾等抵达时,齐人已经遁走了……”
他想了一会,当机立断道:“速速让徐承来见我!”
……
西鲁陆上的领地被齐人祸害不浅,可水上的疆域却固若金汤。
郓城是鲁国舟师驻地,虽然投入的精力和钱帛不算多,但舟师师帅徐承还是将盗跖手里剩下的零散船只打造成了一支真正的水军,齐人有上次火烧济水的阴影后,片板不敢逆济水而上。
也幸亏他们没来,徐承在赵无恤的指点下,已经设计出了这时代东方尚无的帆船,船只的灵活的速度远胜往昔!
徐承在大野泽码头拜见赵无恤后,被交予了一个任务。
“立刻聚集舟师的船只,以及大野泽中的渔舟,先行到济水渡口处造舟为梁,架设浮桥。”
造舟为梁是常用的渡河方式,徐承应诺,此举能让大军渡河节省至少一天的时间!
但还是有些不够,齐人总计四万,又在鲁国劫掠了不少人口钱帛,撤离起来是较为笨重的,但四天时间足够行两百里地,赵军就算连夜赶路,也只能逮到他们的尾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无恤自有主意:“你再亲自带舟师大船,运送一支两千五百人的轻兵,杨帆东行,在大野泽东岸登陆,务必要在齐人撤离前,拖住彼辈!”
徐承眼前一亮,这是类似吴军入楚的作战方式,通过舟师的运送,偏师能够再节省一天半时间,快速抵达洙泗以西,咬住正在撤离的齐军。但以两千五百人攻击敌方四万大军,还得拖住他们至少两天,纵然赵无恤承诺说,会有一千骑兵先行过去配合,但这简直就是在送死啊!
这一次,齐军的统帅不是无将才的齐侯杵臼,而是有名将之资的国夏!
在原本的历史上,国夏可是能以万余齐军,冲破赵鞅的层层防线,占取了邢地、任地、栾地、鄗地、逆畤、阴人、盂地、壶口,让晋国太行以东一片糜烂。再会合鲜虞,横行数百里把中行寅从朝歌送到柏人的狠人啊……
因为他,历史上的晋国六卿内战平白延长了两年时间。
这一次,国夏是没机会有如此亮眼的表现了,但他对鲁国的攻击依旧凶狠。连赵无恤也得等待宋军汇合,才有把握与之决战,何况区区一师之众,基本是有去无回。
但这是军令,是留住战机的最后机会,该派谁去呢?必须是骁勇敢死之将,必须是能舍生取义之人。
就在赵无恤考虑时,将吏中有两人同时站了出来,齐声说道:
“臣愿往!”
无恤定睛一看,却见左边的人须发贲张,正是田贲,他一直又喜又恨的悍将。右边的人身材短小,比起刚烈的田贲而言显得有些阴沉,正刚刚被子贡从楚国带来,未有尺寸之功的石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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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人有言:“蜀有苍鸽,状如春花。”此蜀不是位于南郑再往南的纵目蜀国,而是鲁国的一个地名。蜀地位于泰山西南部,鲁成公二年十一月,楚国令尹子重组织的“蜀之盟”便在此召开。
故鲁国自古就是野鸽的产地,早在殷商之时,便开始驯化为观赏和食用的家鸽,与野鸽大异。
几年前,自称能“识鸟言”的公治长又在此基础上驯养出了能传信的信鸽,又叫”传书鸽“,但凡有重要的紧急信件,都将书系在鸽足上,放它归去,目的地则是鸽子的故巢,还在鲁国几处重要都邑建立了鸽楼和管信鸽的官吏。
曲阜鸽楼位于内城,被围墙严密保护着,外人轻易不能入内,那些喜欢拿着弹弓打鸟的童子和整日挎着几张破弓游荡的恶少年更是被赶得远远的,整个曲阜只有少数几人才能来此接传信息。
鲁国的实际控制者张孟谈便是其中之一,这些日子里,每天去城头查看洙泗对岸的齐军动向前,他都会先来一趟鸽楼,随着赵氏大军回归鲁国,从廪丘、郓城那边传来的消息变得密集起来。
鸽楼向阳,是苍鸽喜欢生活的栖息地,张孟谈穿过院子时,其中一只拍着灰翅膀从他头顶飞过,其他鸽子则叽叽喳喳,在各自的巢里、树上,房檐上边还有更多,地面则撒满粪便。公治长不鼓励将苍鸽关在笼子里养,因为这会让它们变得不耐远飞。
伴随着一声呼啸,鸽群盘旋回转,鸽哨声响彻内城,这已经成为曲阜一道新的风景线。
张孟谈不用鸽吏指引,便轻车熟路地拐上鸽楼,开始攀爬,上方有翅膀拍打和嘀嘀咕咕的声音,以及人的呵斥声,是公治长。
“张子,这是刚接到的来信。”
甫一上楼,身上沾满鸟毛和淡淡鸟粪味道的公治长便郑重地将一封信件递给张孟谈,上面插着三根染红的羽毛,代表着事件的急迫性极高!
公治长没他的师兄弟们那么大志向,不想和军政沾染上麻烦,他只想好好养鸟,所以只觉得这信是烫手的山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信中是笔画简略的字体,赵无恤称之为“简体字”,那些笔画虽然似曾相识,但若不经过特别培训,是绝对看不懂全文的。
扫了一眼后又细细看了一遍,确认上面的袖珍印痕无误,张孟谈这才将信收到自己袖中,脸上却看不出悲喜情绪,公治长也没兴趣问,又回头逗弄鸽鸟去了。
“张子,出了何事?”下楼以后,等在下面的公西赤如此问道。
“是主君大军回来了,已至济水,不日便能抵达鲁国腹地!”
不待公西赤惊喜,张孟谈又嘱咐道:“子华,你去内城鼓楼上击鼓,将子有、子游等幕府僚吏唤到官署中,我有话要说。”
……
半个时辰后,分散在曲阜城各处的幕府重吏们汇聚一堂,在官署内谈天说地。
议论的核心,自然还是鲁国腹地齐国数万大军的动向,以及赵无恤何时归来。
“我听说,曹国也爆发了一场反叛,却被子贡师兄轻易摆平,如今曹君见逐,君榻无人。”
“据说帝丘半月前也被攻克了,如此一来,将军的大军也该归来了吧。”
“不错,齐军早先还每日来曲阜叫嚣,做出一副攻城的架势,这几日却不来了,我看得出,他们在准备后撤。曲阜虽然无事,郓县和汶县一带却被糟践得不轻啊。”
虽然无恤带了许多人归晋,但曲阜的赵氏幕府依旧人才济济:冉求为师帅,统帅曲阜县兵,将一向羸弱的鲁兵练得秩序井然,在齐军攻到曲阜脚下时也没出现营啸和慌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公孙赤为宗伯,管祭祀和接待宾客,他应对有理,而且掌握了城内世卿大夫们的动向,在打击以季孙斯为首的投降集团时立功不菲。宓不齐也是孔门弟子,在孔门大分裂后选择了留下,虽然才二十多岁,却也有政绩,他不会理财,但很能调动民心、士气和社会风气,故被提拔为管教化的曲阜县老。
这是孔门的学生们,此外还有与孔子政见不合,认为仲尼之学文过饰非,会误国误民的颜阖,不过这位“国老”不管政务,只有虚衔,今日未到。
此外,还有从底层小吏一路提拔上来的项国、公输克、管周父等。
众人正讨论得兴起时,后方传来一声轻咳,回头一看,却是张孟谈,他与吴国人言偃一前一后走进官署内——因为赵无恤的介入,言偃没有像历史那样拜入孔门,在赵吴关系大不如前的情况下,他还是顶住压力留了下来,因为他遵循的是延陵季子之命,与夫差、伍子胥无关。
张孟谈今天穿的很正式,袍服衣冠,腰间不仅有幕府大印,甚至挂着赵无恤赐他的剑,无恤直言,此剑可斩不服约束者,连桀骜不驯的盗跖也要对他低头三分。
其实就算不这样,鲁国诸吏对这位幕府家老也很敬重,他以自己的人格魅力与其中许多人做了朋友,又御下方,让人如沐春风。他为政也不刚愎自用,每每召集诸吏商议,广泛听取意见,再融合进措施里,鲁国在赵无恤离开的这一年里没有生出大变乱来,多亏了张孟谈。
能以一个晋国年轻士人的身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殊为不易了……
众人皆朝他行礼,张孟谈微笑着一一回应,踱到堂上后请众人就坐,笑道:“《泮水》有言,济济多士,克广德心,今日二三子共济一堂,正如此诗所言。”
众人颔首,他们就喜欢张孟谈这一点,虽为晋人,却积极学习鲁国文化,许多方面的造诣甚至胜过了他们这些孔门弟子。更让人诧异的是,张孟谈还能同时兼顾政务,这就让人不得不佩服他的聪慧好学了。
项橐的父亲项国问道:“不知张子今日召吾等前来,所为何事?”
“的确有事,子有在巡视城防,稍后才能到,吾等便先议一议罢。”
张孟谈让言偃将译出的消息分发给在场众人,他们看了之后,顿时一阵惊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将军果然要回来了!”赵无恤不在,诸吏就像是少了主心骨,早就盼之如盼甘霖。
张孟谈看着众人欣喜的模样,又缓缓抽出了第二份信件。
“将军回归曲阜,这是件喜事,但同时送来的还有一份命令。”
堂内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翘首以待。
“齐国人似乎已察觉到将军东归,前些日子尝试进攻曲阜的兵卒退到了洙泗以西扎营,据斥候所见,他们还在收拾战利品和辎重,准备撤离。将军的命令是,曲阜务必配合前锋,阻击这批齐军,拖到大军抵达为止!”
堂内一时间沉默了下去,众人面面相觑,良久后,管周父站起来说道:“张子,鲁国腹地足足有四万齐军,而且是国夏率领。”
张孟谈点了点头:“我知道。”
“在将军带了一半人去晋国后,曲阜内只有五千守卒,至多能派四千人出去,四千去进攻四万,万一齐人掉头,可能连半个时辰都坚持不住啊,吾等毕竟不是百战百胜的将军……”
他停下不说了,堂内僚吏们也面露难色,都觉得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也知道。”张孟谈起身,理解地笑了笑,在堂中背着手踱了几步后,突然说道:“一百多年前,国人曹刿曾说‘肉食者鄙,未能远谋’,国君和世卿大夫对齐军的长驱直入束手无策,却是他一个区区国人站了出来,让鲁国化危为安。”
众人诧异,不知道张孟谈提这陈年往事做什么。
“鲁国的士从那时候起便以国家兴亡为己任了,可惜,三桓专权,虽然也提拔了小部分士,多半时候仍然是在任人唯亲,最后导致君不君、臣不臣的局面,大夫三老浊如泥,将军司马怯如鸡。鲁国日削日剥,屡屡遭外国欺辱,甚至到了召陵之会上,季桓子自求降低身份,与邾、滕并列的程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知不觉,堂内众人捏紧了拳头,他们多半是和曹刿一样有理想的士,继承了一定的知识。年轻时一边背着“泰山岩岩,鲁邦所詹。奄有龟蒙,遂荒大东”,一边看着鲁国一天比一天沉沦,早没了周公之国的骄傲,谁又没愤怒和心痛过?
“这是鲁国的耻辱啊,世卿大夫们不以为耻,但士和国人却羞于与之为伍!连孔子也说了,为政者斗筲之人,连士都不够格!二三子可认同此言!?”
“夫子说的没错!朝中的三桓、大夫皆斗筲之人,何足算也!”深受赵无恤影响,对鲁国贵族一向不感冒的公西赤第一个附和。
张孟谈露出了一丝笑容:“可现在呢?鲁国又重新站起来了,多次挫败齐国的侵略,甚至制霸泗上,尊王攘夷,一扫百年积贫积弱。”
“敢问,是谁让鲁国有了今日中兴?”
“是赵将军!”这一次,众人异口同声,他们再出国时便能骄傲地自称鲁人,却不会有人胆敢小觑了,只因为鲁国大将军的宝剑,够厉!
“而且,二三子是否已经发觉,今日在座的众人里,全都是从士或国人一级一级升上来的,并没有谁是卿或大夫出身,是荫父祖之爵,却都已经身居高位,掌管着原本属于卿大夫的职权。”
众人一愣,想了想后,的确是这样,不知不觉间,三桓倒台了,幕府架空了国君和原本的鲁国朝廷,大夫们也被排挤出决策圈。士悄然取代了他们的地位,成为执国命者。
“是将军刻意造就了这种局势,知道他称这种情况称作什么么?”
不待众人思索完毕,张孟谈便斩钉截铁地说道:“将军说,这就叫布衣卿相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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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衣,卿相……”堂内众人喃喃念着这两个词语,一时浮想联翩。
正所谓“古之贤人,贱为布衣,贫为匹夫”,布衣就是士和国人的代名词,是社会的中层。鲁国因为文化早熟、私学兴起的缘故,识字率较高,像他们这样的布衣士人不在少数。
“佐史以下,布衣冠帻”,鲁国的士人原本只能做到佐吏、家臣之类的小官,可如今众人却在行卿相之事!当这两个原本风牛马不相及的词合到一起时,为何让人感到莫名的激动呢!?
张孟谈反问道:“是谁造就了这种局面?”
“是赵将军!”
“若无将军,吾等能冠冕堂皇地站在这里,取代大夫们管理国政,让鲁国军政步上正轨么?”
“不会。”众人对自己的施政还是很有自信的,至少比从前的三桓和大夫强,最初几年里,鲁国的国力和行政效率都蒸蒸日上,若无战争,恐怕会更好。甚至有人笑出声来:“若无将军提携,吾等或许只是某位大夫家里看门的食客,又或者在田亩里躬耕,被乡人嘲笑呢!”
这是实话,他们对赵氏幕府的忠诚便来自于此,这些原本与朝政沾不上边的士人,终于有了晋身的途径,为此怎能不对赵无恤感恩戴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张孟谈点了点头:“这的确是鲁国五百年未有的形势,但却如建立在空中的阁楼,随时可能坍塌。二三子可曾想过,若有朝一日,齐军在那些心怀不满的大夫带领下攻入曲阜,重新建立世卿世禄的局面,吾等还能在这朝堂上对国政指手画脚么?”
公西赤摇头:“恐怕不能,西鲁那边的消息我知道一些,凡是为赵氏做事的僚吏,大多被齐军和归来的大夫残害致死。”
张孟谈道:“不错,到时候士的生死全凭他人,就算侥幸活命,肯定也会被赶出朝堂,或流亡国外,或回到垄亩躬耕。鲁国的朝局也又回到了老一套,布衣卿相?那只是一场梦,吾等士人的美梦。”
有人觉得张孟谈是在危言耸听:“可齐军现在不是退走了么?他们岂能威胁到曲阜?”
“今日迫于将军归来的势头是退了,可明年呢?后年呢?”
张孟谈道:“这几年间,齐国攻鲁便足足有五次之多,这次赶跑了,下次他们还要再来。主君不可能时时刻刻留在曲阜保护鲁国,一旦他将精力放到晋国去,齐军便乘机来鲁国大肆袭扰一番。今年陷五城,明年陷十城,总有一天会再打到曲阜来,长此以往,吾等的行政如何顺利进行下去,鲁国的百姓何年何月才能小康,免于死难?届时鲁国亡无待日矣……”
众人悚然,的确会有这种可能。
“既然如此,还不如毕其功于一役,配合大军将齐军歼灭在鲁国境内,如此才能换来鲁邦十年,甚至二十年的安宁!”
张孟谈动情地恳求众人道:”宰辅必起于乡县,猛将必发于行伍,有才者必得提拔,无论他是士还是国人,无能者必遭贬斥,无论他是王孙、公子,亦或是大夫!这就是将军对鲁国未来的设想,为了这份未来,为了百姓,也为了保住诸位在朝堂上的位置!出击罢!“
“出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话音刚末,被激得激动不已的公输克率先起身道:“吾不太懂朝政和外交的事情,但却觉得张子说的有道理,齐人毁我鲁人田地,逼得工坊迁徙,吾等百工早就忍不了了,张子的提议,我赞同!”
“出击!”
众人纷纷附和,但问题又来了,派谁出去呢?若柳下跖在此,当为最合适的人选,但他带人去扫清季氏余党,然后驻守费县,抵御齐军东路军进攻去了,曲阜城中能战敢战的将领,就只剩下了一位……
“食君禄,忠君事,冉求愿率军出城!”一位身披甲胄的武将从外面走来,面容和善敦厚,正是晚到的冉求,他的君不是鲁侯,而是给他知遇之恩的赵无恤!
他迈步上堂,扫视众人,大声说道:“齐人破鲁残民,士之耻也,何况夫子曾敦敦教诲过我,夫鲁,坟墓所处,父母之国……国危如此,焉能不出?保境安民冉求没有做到,但此次雪耻的机会,我不会再错过!”
此言说得犹豫的人惭愧无比。
“如此,就拜托子有了!”
张孟谈对冉求重重一拜:“我相信,这将是齐人最后一次侵鲁,自此以后,便不是吾等被动地等齐人来攻了,而是要将战火引到齐国境内,让他们也尝尝朝不保夕的滋味!”
……
当日午后,曲阜东门处,来自城池各处的兵卒汇集在一起,挤满了东门内的开阔地,他们在人群中招呼着各自的乡党,同时也询问此来究竟为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有人说齐军又要来攻城了,却被曾在西城墙驻守的人笑话一通:齐人在几次试探无果后,便退到了洙水以西,他今早被召唤到此前还瞥了一眼城外,风平浪静,何来攻城之说?
也有人说,是城内的师帅要出击,主动去打齐军……
“疯了么?齐军的营地一眼望不到边,他们在城下炫耀时铺天盖地,足足有好几万人,快赶上鲁城一半的人了,就吾等这些人,出去怎么打?”一位老兵对此嗤之以鼻,但随即便发觉周围的人缄默无声,回头一看,是冉司马来了。
冉子有治兵宽厚,待之如子女,他可以跟最下等的士兵穿一样的衣服,吃一样的伙食,睡觉不铺垫褥,行军不乘车骑马,亲自背负着捆扎好的粮食和士兵们同甘共苦,故兵卒敬爱之。这也让他被赵无恤看中,成了专门负责练兵的将领,但凡新招的兵卒,都要过他手一遍,所以兵卒们对他都不陌生。
冉求今天穿了一身掉漆的甲胄,他不喜欢将自己装扮得光鲜显眼,那样就无法很好地融入到普通士卒中去,也更容易成为远程武器的靶子。
他带着标志性的和蔼微笑走在兵卒行伍中,发现眼熟的面孔就拍拍那人的肩膀,问问其家人,问问其伙食,关心他们的伤病,鼓励他们,不用多长时间,敌军便能退去,和平将要到来。
直到一位年轻的士兵在冉求经过时,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冉求问他为何,他便带着哭腔道:“司马,小人家在城外洙水以西,小人的族人舍不得家中田地不愿撤入城中,那日小人在城头执勤,恰好看到族人所居的乡冒起了浓烟。又跟斥候打听到,齐人劫掠了那里,将人或杀或掠,房屋则全部烧毁,小人没有家了……”
“军中便是你的家,你的袍泽,还有我冉求,便是你的昆父兄弟!”冉求双手重重地拍着这年轻士兵的肩膀,替他擦去眼泪,随即对所有人说道:
“齐人从去年六七月就开始骚扰鲁国,而今年春夏尤甚,鲁人深受其苦,像他一样经历的人,恐怕不在少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零散的声音四处响起,同时还有抽泣声。
“我知道众人忍耐已久,今日,我便带着汝等出城去找齐人报仇!”
有仇的人惊喜地抬头,家人在城内安好的则面露犹豫和惊恐。
冉求一一看在眼里,他站上台阶,高声说道:“在场众人,受军功授田德泽,得到土地田宅的都有多少?”
哗啦啦,无数人举手,脸上带着骄傲。赵无恤统治鲁国的基础,一是从底层提拔起来的士,二就是依靠军功授田制度得到一块属于自己土地的士兵。
只要赢得战争,就能得到财富,这足以激发鲁人参军打仗的积极性,在西鲁尤甚,曲阜则氛围稍弱些,还没到闻战则喜的程度。
冉求数了数,大概有三分之一的人是获利者:”若我说,城外的齐人在谋划着夺走这一切呢?“
“什么?”享受着军功授田惠利的兵卒们大吃一惊。
“没错,齐国人与一些恶大夫勾结,想要攻入曲阜,结束幕府的统治,也要终结将军设立的制度,包括军功授田。”
“岂有此理!?”当自身利益也被侵犯时,多数人都开始同仇敌忾,不过聪明些的士兵还是没想通,这和主动出城击敌有何关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冉求解释道:“齐人只是暂退,此次彼辈顿兵曲阜城下,可下次,也许就会攻入城中。一旦他们得逞,众人的军功田,就将被全部收回。之前怎样,战后就会怎样,到时候各家就会得而复失,为大夫们躬耕佣租终日,却还得负担二分之一的亩税,此外还有田赋、丘甲,且不减劳役,生子也不能被选入学堂……”
这是赤裸裸的抢掠和剥夺啊,黑暗的未来让所有人心生战栗,那些福利,都是他们轮戍杀盗寇,打夷人换来的,好容易享受了几年舒心日子,就要这样结束了么?
“但这绝不可能!”冉求斩钉截铁地说道:“将军不会允许这种事,我亦然,众人亦然!故我奉国君与赵氏将军之命,将率兵出城击敌,与赶来的前锋一起咬住抢完便想跑的齐人,待将军大军赶到,齐聚歼之。”
“愿随师帅出城击贼!”
众兵卒放下了疑虑,开始听从冉求的号令。冉求不仅会练兵,战功也不小,当年在大野泽边可是和盗跖交过手的,还将江洋大盗逼得跳水而逃。如今两人共事一主,低调的冉求闭口不谈此事,但他手下的兵卒可没少以此为谈资。
所以,他们愿意听从冉求的命令,不仅因为他们能感到这位统帅的可靠,也因为他们相信,冉求能带领他们赢得胜利,不会让一个人枉死!
冉求点头称赞,但心里也在叹息,今日出城,归来时又能剩下多少人呢?
“士师!听我号令,让父子俱在军中者,父出列!兄弟俱在军中者,弟出列!独子无兄弟者,出列!”
兵卒们应诺,虽然也有不舍的担忧,但更多的是父勉其子,兄勉其弟,先前的恐惧抛到了脑后。
冉求在玄鸟旗帜下跨上战车,高高昂着头,看着熟悉又热爱的曲阜,看着可爱的国人们,心中激荡却又感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性格低调,平日不争,却不意味着对城外齐人的暴行无动于衷,他愤怒,自责,同时也会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一丝怀疑。
可一旦回头看着身后这数千鲁兵,迷茫便烟消云散了。
那是无数双眼睛,忐忑却又勇敢的眼睛。
但是,没有畏惧!一如手中的钢铁矛尖一般锐利。
因为他们心里明白,这场战役和过去在鲁国大夫们的旗帜下出征性质不同。
这一次,他们知道,自己将为何而战!
“为保住来之不易的土地田宅!”
“为了被赵将军驱逐的大夫不再回来骑在吾等头上!”
“为了让齐人永远失去夺走汝等妻女的机会!”
“为死难的乡党昆父复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鲁人的心里响着这样的呐喊。
“宰辅必起于乡县,猛将必发于行伍,未来鲁国的师帅、军帅,也许就在这些忐忑却又勇敢的脸庞里……若将军的理想能够在鲁国生根,发芽,求虽九死尤不悔!”
冉求对为他驾车的管周父露出了一丝笑,随即坚定不移地命令道:“开门,出城!”
曲阜东大门发出吱呀的笨重呻吟,波光粼粼的洙水映入眼帘。而冉求冉子有,带着四千曲阜子弟兵,誓师,过河,出征!
……
即便在五月仲夏,洙泗的阳光依然是温和明媚的。这两条河是鲁国的母亲河,见证了这个周公之邦过去的骄傲和如今的苦难。
闾丘明在清凉的洙里濯着足,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又轮到吾断后,别人都想着早点回齐国,他们却不曾想,走的越晚,能抢掠到的钱帛子女就越多,这其实是份美差!”看着手下的族兵们牵着的牛、羊,以及各色鲁国的纺织品,闾丘明得意洋洋,脸上笑逐颜开。
闾丘明是一个齐国乡良人,统帅两千兵卒,在西鲁,他带着的这两千莱地兵负责断后,为此劫掠了不少城邑,配合公子阳生干下了许多惨绝人寰的事情,屠戮廪丘乡里,杀鱼遂都有他的份。国夏来到鲁国腹地与另外两军合在一起后,他则被编入了高无邳统率的一万后军里,依旧是断后的职责。
“大夫,高将军那里传来命令,大军已经开始北撤,他催促大夫快些,后军午后也要离开了。”他的家司马过来催促,惹得闾丘明一阵恼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高氏世子太年轻,不会打仗,太过胆小。”他嘴里抱怨着,但还是披挂起衣物甲胄,准备遵令离开,那高无邳虽然才二十多岁,却是齐卿高张的儿子,带着的也是高氏族兵,闾丘明虽然从属于国氏,但国、高两家一向亲善,国夏既然将他调到高无邳手下补充后军,他自然不敢违抗。
但嘴上却不能输,闾丘明让人去让四处劫掠鲁国乡里的齐兵归队,一边对手下们炫耀道:“吾等横行鲁国数月,鲁人却连城池都不敢出,何必惧怕?”
“这不是听说赵氏大军要回来了么?”闾丘明的家司马干笑着如是说,如今齐军不惧鲁,却惧赵。
“从卫国到此地足足五百里,没那么快归来。”
闾丘明举起小拇指,轻蔑地说道:“离开了赵无恤的鲁国,就像一只没了胆量的病猫,早在我祖父、曾祖父时便时常在卿士的带领下攻打鲁国。鲁人懦弱,屡战屡败,每次都是割地赔偿了事,这样的弱国弱旅,何必担忧?”
”倒是他们的丝麻很不错,女子也别有一番风味。“
见家司马还要再说,闾丘明不以为然地一挥手,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曲阜城墙道:“你信不信,我在此直言,我要把在鲁国劫掠的钱帛子女,大摇大摆地在他们眼皮底下运回齐国去,鲁人也只会站在城头眼睁睁地看着我军后撤,不敢出动一兵一卒来阻拦!”
闾丘明话音未落,却见一辆在外围巡视的传车匆匆开了过来,齐军里虽然也组建了骑兵,但却不成建制和体系,仅能当做游骑巡视用,许多部队则依然沿用战车。
“大夫!”传车上的斥候连滚带爬下了战车,语气急促地说道:“曲阜东门开了,一支数千人的鲁师绕了过来,已渡过洙水,朝我后军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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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听好了,交战后队形也不许乱,宁走不跑!”
在远远望见敌人的迎战阵列时,冉求正站在车上,好观察战局,布置阵法。他带出来的曲阜鲁兵则在军吏的带领下,按照平日训练时的套路站好队列,靠前者披着厚甲,中间的则是轻甲,最后排甚至无甲,唯一的共同之处是,人人手中都拿着长矛。
三千杆长矛,外加五百弓弩、五百盾剑配合,这就是冉求的战法。桃丘打制的铁矛尖,碗口粗的矛杆,他们像一座移动的森林,朝前方坚定不移地前进。
而齐人那一师断后兵卒也从传车处得知了敌情,已经在闾丘明勒令下排好了阵列,看着鲁人这架势面面相觑,那层层叠叠的方阵看上去不太好啃。
“鲁人以为吾等是弱旅,欺吾等人少。”闾丘明断定鲁人不敢出击,如今被打了脸,也不气急败坏,而是冷笑着说道:“可这世上,岂有军将会让弱旅断后?”
齐人隆技击,他军中便以技击甚多而著名,擅长短兵击敌。闾丘氏之兵无论是伐莒还是伐燕,亦或是入鲁以后遇到的乡亭兵卒,都凭借技击无往不胜。
“听我号令,得一首者则赏齐刀百枚!”闾丘明让左右下去传话,他没参加几年前的雪原大战,生平未遇强敌的他膨胀得厉害,尤其看不起鲁国人,竟决定以少击多,将这股鲁兵杀退!
……
离齐人越来越近了,冉求心里知道,这是齐军的尾巴尖,只有将他们打疼打败,齐人庞大的撤离大军才会回头,如此才能实现将军的战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排好队,长矛放平,向前齐步走!”
冉求摇着军旗,传令官管周父大声发号施令,武卒老兵构成的军吏也在大吼,士卒的吼声则如雷鸣。既然选择了出城,他们就报了一战的心思,被齐人打了这么久,兵卒们也憋了一口气。
军中鼓师重重敲击着腰鼓,统一全军步点,鲁兵们迈步向前,长矛平平伸出。第一排,第二排,第三排,长矛纷纷放平,后排的长矛也向前倾斜,指向远处的苍翠青山,以及缓缓朝他们走来的齐人阵列。
齐人速度更快,他们呐喊着冲进来,领头者轻甲持剑,还举着圆盾、钩镶,个个奋勇当先。
战斗中,冲在最前面的人风险最大,所以排头兵都是由队伍里最勇悍者担任。放在齐军里,这样的人便是技击。
他们原本是临淄市肆里的轻侠恶少年,因为武艺出众而被选入军中。司马穰苴时代,技击只是被当做杂兵和敢死队来用,可司马穰苴死后,齐军中渐渐有了推崇个人武艺的风气。
这些技击没经历过雪原大战,就算听说了也不以为然,毕竟那次战争是以赵氏晋兵为主力,对晋人,齐兵还是有些犯怵的。
至于鲁国人?受闾丘明影响,他们对鲁人不屑一顾。在技击们的印象里,鲁人一向胆小怯懦,一路过来反抗不多,投降的大夫却数都数不过来。反倒是那些担任小吏的士和国人抵抗较激烈,可却无济于事,鲁国就躺下他们脚下,可以任意肆虐。
鲁人的懦弱,从齐人逼城后一直缩在里面没怎么反击就是证明,这些鲁兵大概是心存侥幸才出来的,一旦让他们吃点苦头,就会吓破胆子投降。先冲进去固然有风险,可也有好处,闾丘明事先就有悬赏,事后还有犒劳,兴许还能再抓几个回去做耕田的隶小臣,对这些搏命之徒而言太值了,比回家种地货值来钱帛更快。所以他们都红了眼,只等冲进鲁兵阵列里大杀特杀,多砍几个人头。
但,对面的长矛为何依然举得笔直?羊群组成的队列为何还如此紧密,没有一哄而散?他们中的弓弩兵甚至在有条不紊地开弓攻击。
箭雨落下,发动冲锋百余技击里,前面十几个人被弓弩射中倒地。技击们也还以颜色,他们射术很不错,甚至能一边跑一边开弓,而且箭箭都有准头,鲁人队列里顿时有不少人中箭呻吟,引发了一阵混乱,但很快就恢复了秩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这个距离,技击们已经能看清对面鲁国小兵扭曲的面孔和战栗的唇齿了,可让人奇怪的是,竟没有人扔下长矛逃跑。中箭的人倒下了,淹没在依旧前进的队伍中,他们的位置很快就由后排补了上来,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冲锋时的兴奋已经过去,技击们没看到预想中的混乱崩溃和恐惧,而是整齐的队列,之前怎样,现在还是怎样。
第一排鲁人全都穿着甲,而且还遮蔽的严丝合缝,这是重甲啊!
那一排排的长矛又是怎么回事?前排的人靠的这么紧,中间那空子又被后面的长矛尖伸出来补上,这让人怎么冲?
冲在最前面的技击心生迟疑想要停住,最起码要避开正当面那重甲森然,长矛如林的方阵。
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没了司马穰苴带领,齐人打仗也没那么多章法,常常得靠头脑一热的爆发。闾丘明打了一口气把鲁人气势打掉的主意,故鼓声未停,后面的齐人阵列不断呐喊着成排冲上来,前面的技击想要停住也不能,只能被身后的人推挤着向前,离那只在原野上铺开的铁刺猬越来越近。
终于,他们相遇了,为首一名齐国技击身材高壮,满脸横肉,手中拿着剑,身上穿着皮甲,手中短剑挥舞得极其花哨,举动则猛如鹰隼。
眼见躲无可躲,他居然不要命地硬生生冲了过来,此人的确武艺过人,他左手钩镶挡开两根长矛,向前迈进一步,乘机捅死一人。刚要再拔剑砍边上的矛杆,却不料迎面两根长矛刺来,他急忙横剑挥挡,身策却还有一根长矛斜刺。技击身上的皮甲挡箭矢还可以,长矛直刺却招架不住,何况刺的是肋部,那黑漆漆的铁矛尖顿时没入肋下半截,让他痛叫不止。
下一瞬,矛尖抽出,鲜血飞溅,这勇悍技击狂吼一声,高举短剑和钩镶想要拉个人垫背,却不防手举起后胸腹空门大开,又是一根长矛刺中咽喉。这次那技击再也无法跳蹿了,他武器落地,直接仰面倒在尘土里,捂着脖子抽搐不已,没一会便一动不动了。
类似的事发生在战线上,像此人一样能冲进来已算是出色,他的同伴们早在外围就被长矛刺了一身血窟窿,惨叫着倒毙!
技击勇悍,但就这么松松散散地过来送,根本无法撼动鲁阵,前后死了几十人,对面却仅伤亡十余人,近半还是攒刺推攮时受的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闾丘明这下发觉自己莽撞了,但事已至此别无办法,只能指望乘着技击冲锋将敌军前列搅乱的间隙,让后方的齐人扑进去。
他大喊道:“鲁人虚张声势,只要冲到跟前就能打垮!”
既然在距离上对方的长矛占优,那就贴身作战,寻找短兵相接的机会……
……
“注意脚下,举矛刺杀一次后,对齐再走下一步!”作为冉求的传令官,管周父大声喊着命令,他的嗓子已经嘶哑,鲁人的阵列也已经不怎么整齐,因为现在脚下的地面不平坦。
他们脚下已经多了数不清的尸体,有敌人的也有袍泽乡党的,起伏不平,甚至成为阵列前进的阻碍,一不留神就会被绊倒,只能慢慢跨过去。
鲁人的这种谨慎,反被齐人当成是迟疑和胆怯,最前面的技击被刺杀或者惊惧的后退,但大队齐兵的趋势还是在向着里面冲,后排的人甚至感觉不到前面的停滞。战场上,能纵观全局的不多,大多数人能看到的只是眼前一角,所以在不同的位置处,每个人感受到的胜负希望也不一样。
但大的局势已对齐人不利,一队队毫不知情的齐人冲了上来,就好像送入磨盘的豆子一样,迅速被碾碎,只留下一地鲜红的浆液和渣滓,铁打的磨盘却巍然不动。
技击在拼命劈砍,依靠过去争勇斗狠的经验用各种方式腾挪,想寻找机会,可不管怎么应对,他们一个人始终要面对几根十几根长矛,矛尖到矛杆的近一丈距离又为鲁人提供了安全的保证。齐人的弓手数量也不足重创鲁兵,顶多能和对面五五开。于是慢慢地,齐人不冲了,冲不动了,反倒是鲁人在推攮着他们步步后退。
闾丘明历次战役里依赖的技击们第一个崩溃,他们本就类似雇佣兵,而且还不是赵氏武卒那样的职业兵,而是平日该干嘛干嘛,临战才从市肆里征召。这些人对主君没有忠诚度,脚底抹油和冲锋时的速度一样快,很快就像飞鸟一样四散而逃,虽然其中许多人没逃过鲁兵中弓弩的射击,但大部分好歹逃得远远的,离开了战场的中央。
其余齐兵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被组织在一起与鲁兵交战,却发现前面的人越来越薄,自己反倒顶在了前排,无数矛尖刺过来,让人无从躲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可敌,快撤!”
哀嚎声不断响起,经过紧密的厮杀后,鲁军放慢了脚步,齐鲁阵列前面又有了几十步的间隙,冲在前面的齐人便不再小步后退,而是不理军吏的斥骂,开始转身大步逃跑。
“要败了么?”闾丘明干愣在战车上,有些不可思议,这些人,还是他一向瞧不上眼的鲁国人么?但溃逃已经无法阻挡,就算他连杀三人也无济于事……
……
“要胜了么?”眼见敌人溃散在即,冉求听到身边的管周父低声询问,便对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们即将赢得眼前的战斗,可这只是整场战役的开胃菜。冉求心里很清楚,自己带了四千人出来,利用了齐人轻鲁的心态,用自己最擅长的矛阵给他们好好上了一课。
但整个齐国后军尚有近万人,一旦他们回头,鲁兵就会陷入重围之中,到时候,才是真正考验他们的时刻。
可那不就是他期盼的么?咬住齐人的尾巴,逼迫齐军掉头、滞留,好让赵无恤能一举歼灭。冉求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将眼前之敌击溃,一会的对手能少一个是一个。
“追击,今日不纳降卒,刺翻所有齐人!无论彼辈是正对还是背对着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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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闾丘大夫被鲁兵出城追击,大夫不敌,向军将告急求助!”
接到鲁军出城追击的消息时,齐国后军统帅高无邳微微一惊,让御者停住了正缓缓北行的车驾,回头看着大军身后扬起的尘土,皱眉骂了闾丘明一句“无能”。他本应该早就赶来的,却平白耽搁了半个时辰。
“鲁军有多少人?战场在何处?”
“三四千人,战场便在南方八九里外。”
“三四千人……”高无邳摸着唇边淡淡的胡须思索片刻,心中不由有了个想法。
和仅是一个小大夫的闾丘明不同,高无邳出身贵不可言,他是齐国次卿高张之子,同时也是高氏世子。
自齐桓公继位以来,管仲虽然名声响亮,但他的权势仅及身而止,且终身不敢僭越到高氏、国氏之上,高氏与国氏实为齐国内主且握有实权。临淄被管仲划分为21个乡,齐侯自领11个乡,高氏和国氏上卿国子各领5乡,战时统领着齐国三分之一的军队,三军中有中军之鼓,有高子之鼓,有国子之鼓。
虽然高氏几经沉浮,可如今依然拥有强大的实力,单对单不及陈氏,但与国氏联合的话,也能占据上风。
如今他父亲高张奉命驻守临淄,“高子之鼓”就落到了年轻的高无邳手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高无邳记得,在家族口口相传的历史里,高氏祖先是很善战的,最著名的莫过于高宣子。鞍之战时高固非常勇敢,单车冲进晋军营垒,他左冲右突,勇猛冲杀,如入无人之境。甚至拔起树桩,向敌人的头上扔去;还举起大石头,砸烂了好几辆敌人的兵车。最后抓了许多俘虏,绑在所缴获的车上,车后拖了一棵桑树,凯旋回营,还朝齐军士兵大喊:“余勇可贾!“
不过随着齐国的中衰,高氏一族的武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到了高张高无邳父子时,风头完全被他的同辈人国夏给抢了去。
对此高无邳心里是有些焦急的,如今他虽为军将,却要听国夏号令,虽然两家亲密,但也有暗地里的竞争。高无邳这次代父出征,便想急于证明自己,但入鲁后没遇到什么大战,连大的都邑也没打下一座,若就这样回去,高无邳觉得无法接受。
此次遇鲁人追击,在对意外皱眉之余,他也意识到,这是个机会。
他后军的任务便是保证后方安全,若被不及己方数量一半的鲁国人追着打,那他高无邳的颜面便要丢尽了。按照高无邳的想法,若能利用兵力优势将追击的鲁人一口吃掉,那他这次入鲁之旅,就能有一件亮眼的功劳了。
“父亲应该会觉得脸上有光吧……”如此想着,高无邳下达了三师回转的命令,让次第前进的军队前队变后队,列阵准备击敌。心中还有一分谨慎的他同时派传车去通知西北面半日路程的国夏中军,身后有变,待他花上几个时辰解决衔尾之敌后便会赶上。
不过等半个时辰后,八千多齐军完成掉头,向南回走了几里,遥遥看见正在溃败的闾丘明部和追击他的的鲁兵时,高无邳脸都黑了……
……
鲁人在追击,不但是装备较好的老兵,甚至连训练较少的新卒也冲上来了,他们已经被前面的乡党激发了勇气,这些新卒没有结成大队,以他们的短暂训练来说,就算纠集成大方阵也不可能保持,只是二十几人一伙,保持着勉强的队形,手持长矛冲上前去追亡逐北。
鲁军已经形成了一个足够宽的正面,像一张大网,每个什伍像是网上的孔,扑向奔逃的齐人溃卒。
齐人在奔逃,他们很慌张,闾丘明乘车跑的最快,一溜烟就没影了,只剩下普通齐兵在后没命地跑。没人注意到身后追击者因为跑步前进,队列已经不那么整齐,他们只看到染着血污的长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惨叫、惨嚎响彻洙泗所濡的原野,但见鲁国人坚定地持矛逼向前方,将追上的齐人刺翻撂倒,哀求声密集的响起,又归于沉寂,只是地上多了一具尸体和一滩鲜血。
眼见一个又一个同伴被长矛攒刺下倒地而死,这要被追上了怎么会有好下场?于是他们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快跑,快跑!前方就是友军的阵地了,地平线上已能看到高无邳部严阵以待,只要跑到那儿,就能活命!
此时此刻,高氏齐兵已看得目瞪口呆。
从个他们的位置看去,鲁国人的队伍看起来足够整齐,而另一边则是溃不成军的闾丘明部,正在朝这边倒卷。
“这是在赶羊啊……”有人喃喃说道。
高无邳在护卫簇拥下站在戎车上,看着这场战斗,气得怒火中烧。
齐国打不过晋、楚,可欺负起弱邻来却是一等一的好手,北燕、莒、鲁,都得在他们淫威之下匍匐,尤其是鲁国,因为当年受封时周公和太公既合作又竞争的关系,两国常被拿出来做对比。
齐人是狼,鲁人是羊,齐国卿大夫欺负鲁国习惯了,便一直在如此灌输年轻一辈……
可现如今!在赵无恤的调教下,羊群却长出了利角,在狼肚子上狠狠地顶了一下,让他们休要瞧不起人!
”齐人的脸面,都被闾丘明丢尽了!“高无邳盛怒之下,却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高无邳高高举起了令旗,身后一排排轻装的弓手便迈步上前,他所率后军八九千人中,挽弓者便有四千!占了整整一半,足够让敌军在近身前就损失惨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弓手们都是从各乡征召来的善射者,他们各自将几支羽箭插到了地上,随即抽箭搭弓,只待令旗麾下,鼓声响动,便朝前方发射。
但前方不但有追击而来的鲁人,也有跑得晕头转向,直直朝军阵跑来的齐人……
“鲁军妄图驱赶溃兵冲乱我军阵,敢入阵前百步者,一律射杀!”
高无邳的命令干脆而冷酷,他虽然比不上国夏,但身为世子,岂能不知兵事?多亏了陈氏带来的压力,齐人的世卿们依然保持着活力和警惕,因为一个不小心,就会灭族亡家!
“唯!”
得到命令下,弓弦颤动声陆续响起,箭矢直飞出去,将第一个迈入这道死亡禁区的齐人射死,他盯着透胸而出的箭,不可思议地看向前方,久久地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求助。
但高军将的命令被无情地执行,但凡敢越雷池的齐人都被无差别地射杀,死亡摆在眼前,这导致齐人溃兵在后军大阵面前像是撞到了一个透明的墙般,只能朝两侧绕开,钻到阵后……
高无邳望着已经有些疲惫的鲁人冷笑不止。
“虽不知对面鲁将是何人,但我在此严阵以待,他必然无计可施!”
……
“止!”追击的鲁军冉求部也远远勒马于半里地外,让气喘吁吁的鲁兵们停下来,他望着对面整容整齐的高无邳部,皱起了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齐人军将比刚才的乡良人更会打仗,本想乘着溃兵冲入他阵中,没想到他竟如此果断,不惜射杀齐人,也要保证军阵的秩序,看来是我想多了……”冉求自嘲地笑了笑,这场击溃战里,他们大概刺死了一千齐人,战果颇丰,鲁兵们也累得够呛。
“司马,齐人顿兵收拢溃卒,看着架势是要与吾等对阵,要让兵卒们重新列阵么?”冉求的传令官管周父跑来询问。
冉求想了想道:“不,吾等撤离。”
“撤离?”管周父哑然,“司马不是说,要缠住齐人后军,让他们不能从容撤离么?”
“齐军人数是吾等两倍,正面交战不利。何况在吾等出现后,彼辈已经不能安心撤离了。”
“司马的意思是……”
冉求解释道:“在大野泽时,我曾和柳下跖交过手,从他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若盗跖遇到这种情况,绝不会与之堂堂对决,我今日便要学学他的战法。”
他突然笑得很开心:“你带兵卒撤到数里外喝水歇息,留一队斥候观察齐人动向。齐人不动,我亦不动;齐人若敢北行,我便就吊在他们后面,忽远忽近,却不上去接战;齐人气不过回头找吾等交战,吾等便靠着熟悉地形和人少,又无辎重的优势,遁入树林避开。”
“如此一来,齐人战又不得战,走又不能走,在敌国境内行军,时刻要提防吾等,速度必然大大降低,如此一来,我的目的便达到了……就这样拖住他们,等将军派来的骑兵和前锋轻兵抵达时,这些齐人便跑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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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到大,出身七鼎之家的高无邳何时受过这种窝囊气?
他帅后军回援闾丘明后,各种举措做的几乎完美无缺,不论是放箭阻止溃兵冲击军阵,亦或是摆开阵势让鲁人无机可乘,都足以让齐军中最有经验的将领夸赞一通。可对方却没有如高无邳想像中一样,与他来一场堂堂会战,而是掉头走了……
那些鲁人来势汹汹,追到跟前又不打,竟就这么走了!而且不像是胆怯溃退,敌军退的很有次序,后排掉头先行,前排的弓弩手警惕地防备,在齐人反应过来前,他们便退入了一片稀疏的树林里,没了踪影。
高无邳感觉自己扑了个空,怔了一会后打算去追击,却又犹豫了。
“鲁人奸猾狡诈,前几年的雪原大战我虽未亲临,却也听父亲讲述过详细过程,正是鲁人以羸弱的姿态诱惑齐军南下,再乘着天大雪时发起进攻,这支鲁军,会不会也是引诱我上当的饵食……”
高无邳的心顿时悬了起来,此次齐军之所以撤离,就是国夏在得知帝丘外郭失陷后敏感地意识到,卫国恐怕要丢,赵无恤将很快返鲁,莫非他此刻已经抵达曲阜附近?
这一想不要紧,高无邳也没心思追击了,连忙命令大军收拢溃卒,迅速北上,不过如此一番折腾,他们已经在原地耽搁了一个多时辰。
可还没完,不久之后,高无邳便接到了斥候来报,说那支鲁人见齐人离开,便出了树林,在五六里外尾随,骑马的斥候更是接近到了一里。
“这些鲁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高无邳心里冒火,让军中的战车去驱赶鲁人,那些鲁人却利用熟悉地形,以及洙泗一带河网纵横的地形,趟过一条小河,隔着河与齐人对峙,让他们无可奈何。
就这么走走停停,只能时刻保持战斗队列齐军行进慢了下来,高无邳发觉以自己的速度,天黑前是绝对赶不上前面的大军了。
数万人的行军不能一窝蜂的上,需要有具体的分工和先后进发的顺序,一般而言,会分成大军、踵军、后军、分卒等。大军就是主力,踵军是先行出发的前锋,分卒是在大军两侧行军的警戒部队,后军则负责压阵,与大军距离短则十余里,长则数十里,不会超过一天行程,好能前后呼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旦后军与大军速度脱节,他们便不再是中军的护翼,反倒成了拖慢全军的累赘。高无邳觉得自己失策了,早知道就该不管闾丘明,直接开拔的,他可以想象,国夏此时肯定黑着脸发传车来催促呢!
身后的鲁人还在不远不近地跟着,这一带仍处于洙泗平原,四周一马平川,高无邳没有任何地形可以埋伏,就算埋伏,他们又怎可能比鲁人熟悉地形?
随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高无邳开始紧张起来,总感觉身后凉飕飕的,这种情况下,他不敢停下安营扎寨,而是选择了走夜路,寄希望于早点追上扎营等待的大军。
夜间行军是危险重重的,为了避免兵卒在黑暗中受惊溃散,齐军只能打着松明火把,但他们身后的鲁人也不是训练有素的职业兵,同样得有照明才能迈步。
给国夏的报告已经送去了,高无邳撒了谎,他在口信中硬着头皮说这边并无大事,只是在击溃鲁人的时候耽搁了点时间,故请国夏稍待片刻,天明再去汇合。消息送出后,身为卿族世子的自尊心促使他觉得,必须做点什么才行,不能就这样被鲁国人吊着尾巴走,否则明天抵达国夏大营时看到身后这些全须全尾的鲁兵,他要如何才能将谎话圆过去
“天色已全暗,这或许是我的机会……”
如此想着,在歇息的时候,高无邳让一师精锐将火把交给其他人,全军故意拉长距离,使得黑夜里看上去足足有近万人。而那一师精锐则在路两侧偃旗息鼓,等待鲁人过来后便突然暴起攻击,然后全军杀回,将这些烦人的鲁人一举歼灭。
黑暗给了齐人最好的掩护,分兵顺利地偷偷离开,而高无邳也让所有人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他们故意放慢了脚步,时刻注意着后方的情况。
当身后三里处忽然杀声四起时,高无邳以为自己成功了,便率后军掩杀回去,希望在鲁人再度脱身前赶到,狠狠将他们打败,以雪自己被戏耍的耻辱。
然而不等他们冲入焦灼交战的战场,后军的的侧方突然遭到了攻击,猛烈的攻击!
攻击来自西南面,敌袭的示警声响成一片,冲在前面的齐人仓皇后顾,却见一些黑影已经猛地刺进了他们的冲击队列中间,将一切搅成了一团乱麻。
透过火把,高无邳已经看清了敌人的模样。不同于冉求那缓慢笨重的长矛大阵,这次来袭的敌人大多只穿轻甲,甚至无甲,用的武器也均为短兵,多数是剑,少数是手戟。他们利用手中圆盾的冲击力狠狠撞进齐军中间,然后短兵相接,所到之处,只留下一地中剑的尸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时还听到有人大喊:“将军大军已到,汝等齐人还不受死!?”
这不由让高无邳心中大惊,赵无恤怎么会这么快就到了?
……
“将军大军已到,汝等齐人还不受死!?”让手下众人喊出这句话虚张声势的人正是田贲。
田贲的请战成功了,石乞毕竟是刚刚来头的新人,赵无恤尚不知其底细深浅,仅凭子贡的赏识,不足以让他将两千人性命交到此人手中。故这次还是田贲为师帅,樊迟、石乞二人为佐,如此可以试一试石乞的本事,而樊迟作为将鲁国走了个遍的本地人,也能很好地指引这支偏师迅速找到齐人。
田贲为此洋洋得意,他终于得到了一次先锋的位置,可自打在郓城坐上舟师的船后,他这份得意却荡然无存了。众人,包括田贲自己这才发现,他是不会坐船的,在风平浪静的大野泽上竟也能吐得七荤八素,几个时辰里一直趴在船帮上。
这让樊迟担忧此次作战能否顺利,倒是石乞,在船只上站定如磐石般安稳,还将他们乘坐的带帆大翼上下走了个遍,对徐承打造的这支舟师颔首不已。
“子僖也懂船战?”徐承是徐国遗族,徐国受楚文化影响较深,故也会一点楚言,与石乞交流并无障碍,攀谈了几句后,发觉石乞此人竟也有一些水战心得。
“楚地水道纵横,楚人善于用舟也不足为奇,只是子僖话语中,却好像在大江上浸淫十年的老将似的……”
石乞解释道:“我年轻时加入过楚国舟师,在楚国司马带领下与吴人交战数次,可惜败多胜少,但我所率的那艘船却从未沉过,期间还缴获过吴人的大舟,可惜功劳全都跑到统帅我的大夫头上去了。”
“原来如此。”石乞与徐承有过共同的敌人吴国,这让徐承对他好感大增,甚至还公然邀请石乞此战后加入舟师,齐心协力为赵氏打造一支水上劲旅。
但石乞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中原与吴楚不同,舟师只是在滨海或湖泽有用,一旦离开了水,便是上了岸的鱼,并无用处。我看赵氏未来的大战均是在陆上分胜负,在舟师是无法获取大功的。”
徐承哑然,却不得不承认石乞说的对,若非这次临时的运输任务,他这支船队实在是闲得不行。除非赵无恤打通从郓城到大河的运河,亦或是有朝一日与吴国开战,否则舟师只能在大野泽这个小水潭里打转。
“子僖有大志向啊……”带着一丝遗憾,在抵达湖东岸时,徐承幽幽地说了这么一句。
“若不是心中有大志,我何必抛妻弃家孤身北上?事败则死,事成则能五鼎而食,乞就这点志向,作为赳赳武夫,也没有其他本领,这份功业只能在战场上赢取,让徐君见笑了!”说完,石乞便头也不回地跳下船帮,扶着自己的剑孤零零站在列队的鲁兵之外。
这边徐承对石乞又是赞叹又是可惜,另一边,在船上晕乎乎的田贲双脚刚着地,却似变了个人似的,瞬间生龙活虎起来,让想着要不要接过指挥权的樊迟将话咽回了肚子里。
这次乘船抄近路的两千余人均轻装上阵,连干粮都只带了两天的锅盔,胸前挂一个,胸后再挂一个,除了锅盔,他们全身的装备除了一身轻甲、布衣以外,便只有轻飘飘的藤盾和一把剑、戟了。
这些人被赵无恤称之为“轻兵”是在晋国战场上新成立的,是与重甲武卒迥异的一支轻装部队,专门干偏师袭扰敌侧的事情,但这次对齐国的反击战,他们俨然成了先锋的主力。
事不宜迟,这支部队迅速朝西北方行军,并在沿途未被齐人摧残的驿站处得到了曲阜一带的最新消息:齐人开始收拢四散的兵力,即将撤离。
田贲心里焦急,不由让众人加快了步伐,也不等掉队的人,一行人两天奔了一百五十里地,终于在第三天傍晚看到了哗哗流淌的洙水,也得知冉求出城击败齐人断后部队,又尾随而去的消息。
天黑时分,他们成功地与冉求的斥候接上了头,这才有了刚才冉求部故意假装大意遇伏,引诱齐军回头猛扑,田贲则乘机率军袭击的场景。
这一冲不要紧,齐人还未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整个后军便被田贲硬生生截为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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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军统帅高无邳虽然学过兵法,也有些带兵的经验,假以时日或许能成为一军之才,可他太缺乏大战经验,一旦战争从简单的静态变为复杂的动态,他就会顾此失彼。
当他自以为计谋得逞,狂喜之下便让齐军向后反攻时,齐人的注意力全被假装“遇伏”的冉求部吸引住了,却没注意到来自侧面的致命一击。
潜行到齐人西侧的田贲抓住了这个时机,他用手撑地,双足发力,从路边田间里的粟苗中一跃而起,抽出腰间佩戴的环首刀,大叫道:“杀敌!”便带着轻兵们一拥而上。
跟在他身后的樊迟一愣神,抬眼一看,田贲已冲出很远,把他拉下了二三十步。一声不吭的石乞也越过了他,紧随在田贲身后,士卒们争先恐后,一个接一个地从他身边奔过,大声喊着,杀向齐军。
樊迟也急忙提着剑再次迈步奔跑,呼喊众人靠拢,切勿分散。过去几年里,他虽然一直作为大农丞到处传播代田法和新的铁质农具,可在中都时也曾跟着冉求带过兵,不过冉求的打法稳健缓慢,与田贲的迅猛急击完全是两个风格。
作为副手,樊迟只能尽量适应,毕竟上船前,赵无恤还特别交代过他,要看住田贲。
当时樊迟懵懵懂懂,不知道赵无恤此言何意,如今他才知道,将军的意思是,不要让田贲打的太舍生忘死!
黑暗中,透过齐人的火把,樊迟隐约能看到,田贲已提环首刀第一个冲入齐军中,他手起刀落,把最外侧的两名齐卒砍翻。比起要运用更多技巧的剑,这种骑兵专用的武器其实更合田贲的胃口,双刀在手,便无人能挡。仓促遇袭的齐卒竟无一人是他一合之力,被劈倒前只留下一张惊恐骇然的脸。
赵无恤之所以点了田贲为帅,因为他已不是早年那个只能逞一人之勇的轻侠恶少年了。跟在无恤身边打了这么多年仗,田贲的职权屡升又屡降,在各个阶层都待过,也有了自己一套带兵的法子,与武卒规章大有不同。虽然智慧没长多少,可却能感染身边的人跟着他一起猛打猛杀。
在军中士师向他的练兵之法提出质疑时,田贲振振有词。
“我看主君作战,赵氏常胜在得威,敌军常败在失气,何谓气?就是士气,就是胆气!敢不敢杀敌,敢不敢攻坚,敢不敢打硬仗,狭路遇到敌人时能不能奋不顾身,这就是胆气。若兵无胆气,虽秩序井然亦无用!”
“所以这支轻兵的重点不在队列的严密,而在于敢赤身裸体冲击敌人的悍勇和胆气!”听上去自有几分外理,更令人惊讶的是,此说得到了赵无恤的赞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果说武卒方阵的正道,那你的轻兵就是奇道。我需要的便是你这厮捐甲徒裎以趋敌,左挈人头,右挟生俘的虎狼之气,希望你也能为我带出一支虎狼之师来!”
所以在田贲看来,他们与对面齐人的区别,恰如恶来与怯夫之别!
……
却见田贲脚下不停,嘴里哇哇叫着,与轻兵们一起组成菱形冲击阵,借助冲锋的速度撞入齐人大队。一下便撞翻了十余个当面的齐卒。撞翻他们后,也不去管,只继续向前冲杀。
目睹田贲的英姿,一向自诩为亡命之徒的石乞也不得不佩服,他轻松将对面的齐卒刺死后,也用尽全力向内冲杀。不理那些被撞翻的齐士卒,将他们交给后边的人结果,只管盯着着田贲,护卫他的背后和两侧,但凡有反应过来的齐人想要杀向田贲,石乞便手起剑落,让他们无法得逞。
随后冲上来的轻兵有样学样,每一百人为一个作战单位,紧随田贲冲上涂道,瞬间就把齐人的纵队切割开来。两边短兵相接,纠缠在一起,刀剑往来,厮杀呼喝,涂道上转眼间变成了你死我活的修罗场。鲜血溅射,残肢横飞,剑戟之间的碰撞,喊杀和惨呼混杂。
眼见田贲越杀越勇,背影向前、向前、再向前,直到看不见,樊迟又急又气,身为主将,怎能如此?不过这也是赵无恤让他和石乞做副手的原因,无恤需要田贲的冲劲去攻坚,可又得防着这把刀太过刚烈而磕碰折断。
所以樊迟只能充当稳定剂的角色,必须注意好全局,他点了几个卒长,指挥他们配合击杀敌人,只要有齐兵试图靠拢组阵,就要在第一时间扑灭!
一时间,齐人无法抵挡这侧翼的猛烈攻击,很快就被切成两半,加上那一师在南面试图“伏击”冉求部的齐军,整个齐国后军就像一条被斩为三截的长蛇般死命挣扎。
最南边与冉求部交战的齐人听到后方杀声一片,回头一看,顿时心凉了半截。高军将说好的来援迟迟不到,只以为是遭到大军攻击,顿时丧胆,也没心气作战了,在黑暗中节节败退。
被田贲截断的齐军大部情况稍好,轻兵毕竟只有两千多人,虽然成功将敌人截断,可自己也同时陷入了两面夹击中,何况高无邳还未束手就擒,他很快就从慌乱中反应过来,拼命想挽救局面。
然而齐人本身的兵种劣势这下就显现出来了,车兵在夜间遇袭时施展不开,占了近一半的弓手更是两眼抓瞎,要么就只能朝着疑似敌军出没的粟地里放箭,要么就只能举起匕首与冲到跟前的敌人近身搏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以打了半刻钟后,齐人非但奈何轻兵不得,反倒是缺口被越撕越大。齐军两部完全被分离,田贲和轻兵们站稳了脚跟,转而向南进攻,最后竟与冉求部一起,打得齐军落荒而逃。近万聚拢在一起齐卒,此刻却像被捅开巢穴的蜜蜂般四下乱飞。
战斗仍未停止,一直持续到了黎明,这一夜,是齐卒们有生以来过得最漫长的一夜……
……
等到天边露出鱼肚白时,带着三分之一部队处于最北面,侥幸没被堵截的高无邳终于熬到了天亮。他定睛一看,身后尽是零星的尸体,在粟地里,在沟渠间四处都是。
夜间混战看似打的热闹,可打完后却可能战果不大,齐兵死的其实不多,都是被打散了,原野上到处都是他们惊恐的身影。在发觉高无邳军旗后他们自发聚拢过来,等高无邳聚拢了残兵,粗略点了点人数,共计四千余人,不到总数的一半。
其余人呢?要么是死了,要么就是不敢回头,也不知逃到哪了。
没多久,高无邳发觉自己也被围住了,这是一处地形低洼的干涸河道,昨夜进攻他的敌人再度追了过来,一前一后堵住去路,摆开坐阵,让他欲前不得,欲退也不能。
昨夜的混战里,赵军在暗而齐人在明,战事也是一面倒的,所以伤亡并不多。只是田贲部赶了几天的路,已经精疲力尽,而冉求部也经历了两场战斗,需要休息。
这本是乘机突围的好机会,但高无邳胆气已丧,只能凭借为将者的本能,让手下将剩下的战车放在外围,结四武冲阵御敌。
高无邳心里算了算,自己距离国夏的营地大概只有二十里的距离,国夏等了他一夜,次日不见后军赶到,一定会知道事情不妙,发兵来援,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然而等天色大亮时,国夏的大军迟迟未见,反倒是一队队打着赵氏旗号的骑兵纵马围过来了,这一下,高无邳彻底绝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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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齐人略带绝望的目光中,虞喜纵马踏入干涸的河道,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些吃惊。
他得赵无恤将令后,便带着赵氏的一半骑兵先行出发,刚好赶上济水浮桥搭好,一千骑从一路小跑经过中都邑,再往东走了一天,终于追上了齐军的尾巴。
在他的预想中,这种追击并拖延敌人战斗,当然是骑兵的拿手好戏,赵无恤安排的轻兵也好,曲阜鲁兵也好,都只是辅助。
不过让虞喜诧异的是,曲阜城内的鲁兵已经先一步出来攻击齐军,与田贲的轻兵配合下两战皆胜。等他过来时,就只看见原地开挖壕沟,垒起土墙,结四武冲阵御敌的齐国后军了。
在与冉求放出的斥候接上头后,虞喜粗略地问了下战况,不由啧啧称奇。第一战,冉求部伤亡不过两三百,都送回曲阜安置了,而第二战,冉求部损失两百余,田贲部更重一点,四百余,比起打残齐国整个后军而言,这都不算个事!
“大功已经被他二人拿下,与我无关了……”虞喜望天翻了翻白眼,同时也不由感慨田贲的勇锐和冉求的机灵。
他和田贲都是赵无恤在下宫收的老班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知道田贲的为人和一切。但冉求,虞喜算是刮目相看了,此人平日没太多功绩,虽然因练兵有方被赵无恤多次夸奖,常称之为“名将之才”,要虞喜、田贲等多多学习,但晋国来的将吏们多半不以为然。
可这次,冉求算是证明了自己,也证明了赵无恤眼光不差。他敢带着曲阜鲁人,当着数万齐军的面狠狠咬他们断后部队一口,得手后也不一味拼命,利用灵活的战术拖到援军到来,最终达成战略目的,不但拖住,而且重创了齐国后军!
了不起,真的了不起。
这时候,冉求和田贲正在碰头商量何时发起进攻,见虞喜率骑兵赶到,顿时大喜过望,一同出来见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人的阵型长短兵器有余,鲁兵长矛可为正,田贲轻兵可为奇,正好能相互弥补缺陷,唯独远射武器却不足,在齐人结四武冲阵后,面对箭雨有点不好对付。有了骑兵的速度和大量弓箭,就能压制住齐人的弓手,荡平他们的临时壁垒了。
但虞喜却打断了两人,带给他们一个消息,不好的消息。
“虽然我很想助二位破齐后军,立不世之功,但恐怕不行了,国夏三万大军已拔营掉头,就在十余里外!”
……
“国夏来了,还来的这么快……”
冉求和田贲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不错,我派出前锋百人昨晚夜半时分赶到此地,发现了齐军大营,便开始监视国夏部。彼辈在离郕邑一天行程的地方安营扎寨,今日清晨不见高无邳的后军来汇合,国夏便果断调头。”
“真是干脆……”樊迟挠了挠头,若是他的话,肯定会犹豫上一阵。
“毕竟高子之鼓在此,我听曾在高氏做过家臣的夫子说起过,如今的国、高二卿亲如一家,一荣则荣,一损俱损,高子受困,国子岂能不来救?”冉求叹了口气,如此一来,靠他们这些人全歼齐人后军便无可能了。
“打吧!”田贲依旧只有这一句话。
虞喜不同意:“国夏可不是高无邳,我见他发兵十分有序谨慎,齐军两翼张开朝这边扑过来,到时候被包围蚕食的就是吾等了,主君的大军大概才过中都,到此还得两日,恐怕是赶不及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众人都口中苦涩,不错,国夏三万大军一来,就算他们自恃勇悍,也不可能是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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