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8章 太阳照常升起(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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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王匄二十五年公元前495年九月,秋日将尽,冷雨飘飞,打湿了温县的黄土墙垣。
包得严丝合缝的马车缓缓从涂道上驶过,十名黑衣侍卫骑行在前开道,雨水浸湿了他们的黑甲黑袍黑马,车后则是赵氏的家臣和卫兵。
生得粉雕玉琢的赵操忍不住掀开一点窗帘望出去,外面是湿漉漉的空旷街道,便奶声奶气地问道:“姑母,祖父葬礼时也在下雨,这里到处都是人,今日为何没有?”
因为决战开始了,这是赵氏酝酿已久的收尾之战,河内、邯郸、长子、晋阳,赵氏的军队和丁壮大部分集中到太行以西,以至于温县空空如也,季嬴心中如是说,随后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回忆的哀伤:“那时的事情,你还记得?”
赵操才四岁,两年前的记忆当然不记得,只是在他母亲和侍候起居的女婢强调下,才产生了一些虚幻的印象,所以他懵懂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如今是赵氏叛晋的第四个年头,也是季嬴为父亲赵鞅守孝的第二年零两个月。
两年前,在追击知瑶未果后,军旅劳顿的赵鞅逝世于轵关,他的死和当年楚武王征随国死于途中如出一辙,赵无恤的处理也有条不紊,他先是重秘不发丧,离开太行后在周室领地单邑附近建筑营垒,周天子和单公恐惧,派人向赵氏求和,表示周室不再与赵氏为敌。赵无恤与单公在河中心的船上会见,定下盟约这才退兵,回到温县后方才公布丧事,举城同悲伤,赵鞅送葬之日百姓自发聚集起来,人山人海。
秋日之阳落山了,新的太阳却照常升起,赵无恤在温县家庙昭告天地和列祖列宗,正式成为赵氏自赵造父以来的第二十代家主!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氏内部的权力交接至此尘埃落定,但战争却还在继续,知氏依然顽抗,魏氏依然首鼠两端,郑国与宋国的冲突,齐国的内战也如火如荼地展开。
赵无恤执行赵鞅遗命,用了两年时间****伤口,休养生息。这期间,他需要不时在河内和邯郸、朝歌、曲阜、商丘间奔波,无法长期守孝,于是便由他的长子赵操代劳,小家伙从记事起,便跟随其母伯芈和姑母季嬴在温县生活。
马车停下,终于到地方了,季嬴踩着竖人摆在地上的矮蹬慢慢下来,皱着眉看了看阴晴不定的天气,随后紧紧握住侄儿赵操的小手,牵他走过砖石铺就的湿漉涂道,往雾气中屋檐高耸的赵氏家庙走去。
有竖人撑着鲁班发明的雨伞,跑前跑后为姑侄二人遮风挡雨,但赵操的目光却一直未离开他们脚下溅起的水花。
“姑母,来之前母亲说过,昊天在为祖父而哭泣,雨点就是他的泪,真是这样么?”
伯芈是个低眉顺眼的老实妾室,没有因为生下长子而恃宠而骄,季嬴当年的调教总算没白费,所以她也将赵操当成自己亲子般关切。
“传说中,赵氏本就是是天帝的诸多子嗣之一,若昊天有灵,他当然会为吾等的死逝而哀伤,为吾等的欢喜的欣慰。”
赵操眼睛一亮:“天也会为我高兴?”
“会的。”
季嬴和蔼的笑让赵操的紧张消失了,姑母今天与往常一样,穿着黑色的孝服,正所谓女要俏一身孝,搭配她白皙的皮肤,若他父亲在,大概会生出“我见犹怜”的感觉。可在赵操眼中,这却是安全和可靠的象征,有姑母温暖的手牵着,他才敢走进庙堂,靠近被呛鼻香火环绕的灵位。
他们说,祖父的魂儿,就住在里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那个黑漆漆写着些他不认识的字的木牌,竟然能容纳死人的魂儿?
赵操很不理解,却不敢再问了,因为自打走进这里,姑母的表情变得严肃,脚步变得轻盈,他也不由自主走的端正起来。只是那身粗麻制作的孝服穿在他未免太沉重了些,几步路就让他气喘吁吁,但接下来的路再让傅姆抱着是对死者不敬的。
于是季嬴偏头看着他,用微笑和目光加以勉励,低声承诺回去以后会让他多吃几块面制点心和饴糖,这是姑侄两人共同的爱好。于是赵操没有像他堂兄赵周上次来此一般大哭大闹,而是默默跟随季嬴步上台阶,进入庙堂。
无论点多少耀眼的蜡烛,家庙里总是冷的,她们走在赵氏家族历代死者之间,足音回响在偌大的殿堂里,列祖列宗都注视着他们。
“身即死矣,归葬山阳。山何巍巍,天何苍苍。山有木兮国有殇。魂兮归来,以瞻家邦……”季嬴嘴唇微动,不由想起无恤在父亲下葬时的这首诗。
“无恤说得对,父亲的确应该安葬在风景秀丽的高岗上,在松柏之间,头顶有苍天飞鸟与他为伴,有风霜雨露为他沐浴……”
赵鞅的葬礼超出了卿士应有的规格,这次没了饱受诟病的活人殉葬,但气势却远胜一般诸侯卿士。赵无恤用从范、中行那里夺取的传家宝,来自曹、卫两个傀儡国的国器,外加从鲁、邾那里索要来的礼器,加上在汶水一战缴获的齐人铜料,为赵鞅铸造了九个巨大的凤首螭纹蹄足鼎!
按照周朝礼制,天子九鼎、诸侯七鼎、卿大夫五鼎。但随着礼乐崩坏,各国诸侯也开始用九鼎之礼了,而卿、上大夫则用七鼎。但无恤更过分,他私下里完全是依照诸侯的礼制安葬父亲!
他还为赵鞅选了一个谥号:武!
刚彊直理曰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威彊叡德曰武!
克定祸乱曰武!
刑民克服曰武!
赵鞅的一生,与这个字极为切合,“赵武子”,将是他在子孙口中的尊称,当然,赵无恤对季嬴直言,他的目标,是将这称谓其变为“武侯”,甚至是“武王”!
“所以,九鼎并不过分,当世的天子、诸侯,加起来都比不上父亲有资格享用此礼!”
这番话说得无恤手下那个叫石乞的楚国人眼前一亮,甚至当场就请求无恤彻底与晋国决裂,自立一国,再逼天子承认赵氏列为诸侯!
无恤虽然婉拒了这个吓人的建议,但其他地方的僭越违规却一点也不少。
比如季嬴她作为徐国后裔,并不能进入赵氏家庙的传统,也被赵无恤一挥手给改了……
他当时如此劝说季嬴:“我说过的,终有一日,要让阿姊堂堂正正地步入这座庙堂。我忙于军政,灵子也不合适来管宗族内务,为列祖列宗上香添油的人,舍你其谁?若他们不愿接纳你奉献的牺牲,那便只能饿着不能血食了,想来我赵氏的祖先,不会如此顽固不化吧?”
改革,这是赵无恤正式掌权后定下的基调,在他那里,没有什么万世不移之法,没有不可更易的祖宗之言。季嬴说不过他,无奈之下,也只能由着他来,心中却深为感动,也有一丝担心。成为家主之后,无恤比过去霸道了许多,再不能将他视为当年的小阿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和无恤努力展现的威仪不同,他的儿子赵操,却是个老实巴交的小家伙。
季嬴一低头,却见赵操正乖乖地跪在地上,按着主持礼仪的孔门弟子宣读祭文,做出各种复杂的礼仪动作。
她心中欣慰,总有一天,他会穿戴上冠冕朝服,无恤就是如此成长起来,成为一家之主,大国卿士!
赵氏的顶梁柱倒下了,不单是赵无恤需要将这片大厦重新撑起,家族中的每一个人,都要在这场战争里发挥作用,赵伊、赵广德等旁支子弟自不必说,无论是婚床还是战场,都需要他们做贡献。作为家族长女,季嬴需要打理好守孝事务,就连四岁孩童赵操,也有被强行赋予的责任……
只是季嬴觉得,这责任来得太早,对于赵操而言,也太重了罢。若形势需要她牺牲,她一定会欣然受之,可眼下要接受这重担的,还是个小童子啊!
这场祭拜是临时的,且只针对赵操一个人,因为他不久之后便要远行,回到他出生的地方去了,所以才到这里与祖父告别……
对子侄的疼爱使得季嬴有些恼火地回头看了看在家庙门口静待的两名家臣,张孟谈,宰予,代赵氏管理鲁国的重臣,深受无恤信赖,他们是专程来接小主人的。
季嬴颇有些不满地低声道:“四岁半的鲁国正卿、幕府将军?鲁国的僚吏们简直是在胡闹!无恤竟也同意了此事,难道就因为不是嫡子,让他年幼别居也无所谓么?”
ps:太原赵卿墓疑似赵鞅之墓,出土了七鼎规格的礼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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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家庙外,两位在鲁国呼风唤雨的重臣在这里却只能恭恭敬敬地等待着,在这间隙里,宰予轻声问道:“张子,你觉得少主如何?”
张孟谈的目光依然深邃睿智,任何人在他面前都无从遁形。赵操和赵氏家主长得不太像,更多继承了母亲的样貌——或许还有几分母族的祖先申公巫臣的相貌,看上去有点瘦,面容如楚人般清秀俊俏,是个害羞的童子。
新绛泮宫里那个处处显得与众不同的小君子,只怕是很难见到了,毕竟是几百年一出的人物啊……
他笑了笑道:“少主文质彬彬,敦敦守礼,乃可造之材,一定会是一位好正卿。”
“可他才四岁……”
“四岁半。”张孟谈强调。
宰予摇了摇头:“无甚区别,其实主君是否在鲁国坐镇,并不影响幕府的行政,少主甚至不必亲去,只需要在温县垂拱,有张子和吾等,一样能把鲁国治理得井井有条……”
“子我,你这想法,很危险啊,和南蒯、公山不狃等自以为是的邑宰如出一辙……”作为幕府长史,张孟谈的地位不可撼动,在他的声音严厉起来后,连一向自傲的宰予也只能低下头认错。
“三桓中叔孙和季氏已亡,仅剩的孟氏也交出了领地,被迁到曲阜中,享有卿名却无卿权,鲁国的世卿,便只剩下赵氏一家,子我,你博学多闻,说说什么是世卿。”
宰予咽了咽口水:“累世为卿,与国同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错,既然是与国同休,那岂有为卿者长期不在国内的?长此以往,鲁国人会忘了是赵氏在统治他们,所以在主君忙于治理河内,忙于太行以西的战事时,鲁国需要一个赵氏子嗣坐镇,除了眼前的少主,还能有谁呢?”
赵氏人丁不算兴旺,赵无恤的正室夫人乐氏女去年生下了一个女儿,赵无恤虽然对她疼爱有加,作为政治家族的新生儿,她也很快被赋予了一场婚约,长大后将嫁给韩虎的儿子,作为赵韩联盟永固的见证。
可如此一来,家臣们对嫡子的期待便泡汤了,作为赵无恤目前为止仅有的独子,赵操自然而然被张孟谈认为是在鲁国为赵氏守护利益的最佳人选。
并不是所有人都赞同这一点,在鲁国,一些自由惯了的幕府僚吏便颇有微词。
这种想法或许来源于邻国曹国,亦或是所谓的“陶丘自由市”。曹国无君,只有子贡作为“大当国”管理国政,他下面则是曹国十三家商贾和七家贵族组成的“公议大夫”们,共同立下律法,遵循其进行统治。
与此类似,鲁国的国君,无论是今年春天刚病死的鲁定公,还是新继位的鲁侯将,都是虚设的傀儡。
鲁国政权由赵氏幕府控制,但赵无恤长期不在鲁国,便由张孟谈为首的士人来代管。几年过去了,在外患齐国无暇他顾的时候,宰予等少数人已经形成了一种“鲁国乃士人自治”的错觉。
但张孟谈很明白,他再清楚不过,虽然高举重用士人的大旗,虽然将鲁国内部的旧贵族打倒一大片,用僚吏、军功小地主来分割他们的领地,取代他们的地位。
可归根结底,赵无恤不过是想将原本分散的封建权力集中到幕府手中,而幕府,永远是嬴姓赵氏!
“鲁国可以没有国君,但却不能没有将军!”这是张孟谈坚持的底线。
若赵将军无暇去鲁国坐堂,那就只能推一位小将军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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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孟谈的职责,就是为赵氏守住这片泰岱之地,毕竟是起家的地方,何况这两年来,鲁国的确是蒸蒸日上,无论是军政民生,都步入了正轨。
鲁国原先只有九个县,但随着东鲁大夫们相继或被问罪,或被收回领地,东鲁也被纳入幕府的县制体系中,增加了三县,加上汶水之战后盗跖和徐承水路配合,从齐国疆域里硬生生夺下的泰山县、汶阳县,共计14个县,百余万人口!是赵氏的东部基地。
至于鲁国的大敌齐国,两年前,陈氏联合鲍氏发动了政变,扶持公子荼继位,称之为晏孺子,亦或是“孺子侯”。高张作为政变的失败者,外逃后被陈氏埋伏的军队截住,高张在被押回临淄后遭到杀害。
与此同时,国夏的儿子国书逃到了穆陵关投奔晏圉,只可惜晏圉无能,坐拥一万军队和险关穆陵,却犹豫不决,既不降鲁也不归附政变胜利一方。迟疑间,他被陈鲍发来的诏书扰乱了军心,手下兵卒一哄而散,他自己也只能和国书逃亡到莒国。
一场大乱之后,陈氏鲍氏继续整合内部,如今齐国无力对鲁国造成威胁,反而要时刻提防鲁国随时可能的侵略。
陈氏无奈之下,已经同意割让泰山东麓、汶阳等地给鲁国,甚至河间地也可以商量,只要能和平就好。赵氏也需要和平来治疗战争的伤,需要齐国赔偿的粮食救急,于是明面上赵无恤与陈氏签署了和约,陈氏归还河间地南部的数座中行城邑,北面的大片土地则继续保留,鲁国方面也停止进攻齐国。
但实际上,赵无恤怎么可能会让陈氏好过呢?他的策略是更加用心险恶的“以齐攻齐”!
早在得知高张被害的消息后,高无邳痛苦不已,也终于愿意答应赵无恤的条件,欲向陈氏复仇。
和他一同被俘的国夏倒是个硬骨头,纵然宗族政变失败被驱逐,他还是不愿意做赵无恤的刀子。
不过话说回来,赵无恤也不放心这个名将之资,于是他干脆继续扣留国夏做人质,而以高无邳为主,晏圉、国书为辅,从齐国俘虏中挑选出了一万人,以他们为先锋打进莒国。赵氏自己占领莒国都城和琅琊等海滨和城邑,齐国的白卫兵们则集中在北部,操练数月后开始进攻齐国,攻下了莒国故土介根,以此为反攻临淄的基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仅如此,赵无恤还找到了逃出齐国的那几个齐愍公公子齐侯杵臼的谥号也发生了变化,不是历史上的“景”,而是“愍”,在国逢乱曰愍,有兵寇之事;使民悲伤曰愍,多苛政贼害,是大大的恶谥,让高无邳以他们为旗帜,反对陈鲍和那个傀儡“孺子侯”。
于是两年下来,陈鲍与国高的残军一直在齐莒边境交战,还要不时应付内部爆发的国高余党叛乱,苦不堪言,鲁国在恢复的同时,齐国却在持续流血。
陈氏依靠得民心,勉强能稳住阵脚,却也害怕赵氏缓过神来继续进攻,于是陈乞陈恒父子便想了一个主意:他们在齐鲁边境开始增修长城,简单的夯土墙从防门向东延伸,一直延伸到了穆陵关,还打算进一步修到海滨!
这是近一个月的事情,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赵无恤正在与张孟谈商量让儿子去鲁国占做少将军。张孟谈清楚地记得,主君怔住片刻后哈哈大笑,笑陈氏父子病急乱投医,还让张孟谈回鲁国后派人去齐国境内找找,找找有没有名为”孟姜“的齐女。
“得孟姜女一人,便可破齐国千里长城,而不费吹灰之力!”赵无恤说这话时像是忍着笑,像这样乐得忘乎所以的的他,自打两年前继承家主之位后,张孟谈就再没见过了。
不过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以张孟谈多智近妖的脑瓜,依然没想明白……
他只能认真地回答道:“主君,叫孟姜的女子,齐国境内没有一千,也有几百,都是姜姓后裔,散落齐国各都邑,并不难找……”
“孟谈就是太严肃正经了。”赵无恤感觉自己就像是说了个冷笑话,旁人还没听懂,有自讨没趣,最后化为自嘲的一笑。
他拍了拍张孟谈的肩膀:“若无你这样的益友肃臣,何以安家邦?正好,吾子也正需要一位你这样良师耳提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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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数万齐人在泰山北麓辛苦劳役,修筑长城,若张孟谈和宰予将视线往西移动,便能发现,在疆域仅是战前二分之一的卫国土地上,也在大兴土木。
卫灵公死后,蒯聩成了唯一的国君,带着逼死父亲的恶名,他任命孔圉为执政,开始了自己的统治。濮阳地区土地肥沃,卫国农夫也极为勤劳,所以在连绵战火结束后,春耕秋收,很快粮食再次在仓禀里堆积起来,但它们很快就被辎车向西运送,去朝歌交割,作为卫国之前与赵氏为敌的代价。
明眼人都知道,这个新卫国存在的意义,完全是为赵氏在战争中提供财物和劳力的。
去年,有一万身强体壮的齐国俘虏被调拨到此,和战争里沦为奴隶的范、中行、卫、莒等国俘虏,以及数万卫国平民一起,正在开挖了一条连通黄河、濮水水系的运河。这条由计然提议,鲁班规划的运河从澶渊分大河之水,向东南行,在洮邑与濮水相连,全长一百余里。因为一路都是平原,地势也向东南偏斜,所以很可行,计划三年工期,如今才修了一小半。
在计然的规划里,这将是让赵氏鲁国和河内两地连成一片的大动脉,也可以加强对泗上诸侯的控制,而运河的枢纽帝丘或许能取代陶丘,成为北方最大的贸易中转中心!
如今一来,卫国在赵氏主导的东方体系里,赫然显得重要起来,赵无恤派自家人赵广德带了一师精兵去卫国驻守,还空降了计然去卫国,总管运河事项。这位在野大才虽然理论十足,赵无恤是准备当财政部长来用,不过就这样将整个赵氏财权交给他,也会让老家臣们不服,所以先牛刀小试一番,立下功勋后再重用,也能叫人无话可说。
虽然这条运河被赋予了很大的期望,但当下,因为它的开挖,卫国人的日子过得不好,数万人在工地上挥洒血泪,卫人纷纷说,这日子还不如卫灵公时候呢!
民间的愤恨和痛苦会通过歌声来发泄,张孟谈和宰予从鲁国途径帝丘时,一首《邶风》中的民歌正在卫地流行。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天黑了,天黑了,为什么还不回家?如果不是为君主讨好赵氏的缘故,何以在清晨露水还在时就起来劳作?何以一天到晚都在泥浆中劳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卫人抱怨归抱怨,可看着胄明甲亮的赵氏兵卒,挨着监工高高扬起的鞭子,却不敢反抗,只能默默忍耐着。至少在运河边干活,苦是苦了点,能保证一日两餐。比起被征召去前线填沟壑,挖一条运河算不上什么……
过去两年间,大规模的战争虽然休止,可战火却从未从中原大地上消失,除齐国内战外,最重大的事件,当属中行氏的灭亡……
……
在中行寅和主力在朝歌之围中被歼灭后,中行氏已经日薄西山,中行黑肱依靠东阳地区较高的地势苟延残喘,殊不知在没了军队后,他们家已经是人人觊觎的肥肉。
西面,知氏将中行领地收归己有,东面,陈氏控制了河间地区,随着鲜虞中山与赵氏达成同盟,东阳面临南北夹击。在苦苦坚持一年后,柏人终于失守,中行黑肱逃往齐国投靠鲍氏,至此,中行相当于灭亡了。
在翟封荼的引荐下,赵无恤和中山君在昔阳会面,谈判如何瓜分中行氏的遗产。
因为地缘的关系,中山方面与赵氏没什么旧仇,仅仅有的一次冲突,还是二十多年前,赵鞅参与了中行吴伐鲜虞的战争。中山君手下的臣子们依靠那次战争遗留下来的蛛丝马迹,居然“考证”赵无恤的生母狄婢,原来是鲜虞部落的人,被赵鞅作为战利品带回下宫。
细细算起来,他的生母和中山君一系还有亲戚关系,所以严格算起来,中山君和赵无恤,应该是远方的表兄弟才对哩!
赵无恤对中山国这种攀亲戚的行径笑而不语,也不想追究真假,不过既然对方示好,他也伸手不打笑脸人,于是双方结下“兄弟之盟”,中山君四十多岁的人,还腆着脸称呼赵无恤“表兄”。
就算是亲兄弟也得明算账,对中行氏领地的瓜分,按照实际控制区域而定,中山方面获得了鼓、肥,赵氏则获得柏人。如此一来中山恢复了旧土,赵无恤也对满是狄人部落的鼓、肥兴致缺缺,无法编户齐民的地区,短时间内价值不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有了鼓、肥两县,加上失而复得的仇由,晋燕交界的一些隙地,中山的人口剧增到了四十余万!一个强大的实体已经在燕晋齐中间崛起,历史上中山也是战国小强之一,不可小觑。
但无恤这会也没空收拾他们,因为他反而有求于中山君。除了柏人之外,这场盟约给赵氏的额外好处,便是借中山国控制的井陉发展下一步军事行动。
今年夏末,赵无恤让主力在太行一线发动攻势,吸引敌人的注意力,邮无正和赵伊则带着一万赵军翻山越岭通过中山国,收复陷落的马首、盂等城邑,驱逐了盘桓在太原盆地的代戎,杀到晋阳城下。
晋阳的军队在韩氏的大败中被牵连,丧失大半,丁壮也大多跟随赵鞅去了东边。但因为晋阳人心向赵,城墙完整,府库器用充足,仓廪粮草实备,甚至连宫殿四周都满是茂密环生可用来造箭杆的“荻蒿”、“楮楚”,高十余丈。
智氏引代戎入寇,却顿兵于晋阳之下,见强攻无效,便采纳知瑶的计策,改用围困及水攻的战术,切断所有出入通道,决开汾水灌淹晋阳城。大水淹没城内“三版”六尺,两年下来,粮食即将断绝,人们悬釜做饭,搭棚居住,生活非常困难。
但他们还是在董安于的带领下坚持到了现在,终于得救后,满城皆哭,白发苍苍的董子得知赵鞅逝世的消息后,也痛哭垂拜温县方向。
至此,最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了,太原盆地光复后,赵氏已经从东、北两面对晋、知、魏完成包围,他们已经失去了天险,战争很可能会在今年内结束。
所以赵无恤也开始考虑战后的事情,无论结果如何,他必然会长期留在晋国。这世上还没有同时做两国卿士的先例,所以东方的鲁国将军的位置,还是让儿子去坐比较好,这才有了张孟谈和宰予来温县接赵操母子上路的一幕。
……
“少主到鲁后,吾等要如何行政?”宰予还是有些忧心,有些不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切如常,直到少主成年行冠,亲政为止。”张孟谈说完这句话后,便朝已经结束祭祀,由季嬴牵着走出来的赵操行礼。
“臣张孟谈见过少将军。”
“臣宰予,见过少将军!”
小少年面对两个陌生的男子有些怯怯的,宰予的笑容有些虚假,但他还是能感受到张孟谈那如沐春风般的善意,只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如何还礼,便抬起头看着姑母,拉着她的衣角不知所措。
季嬴纵然不愿此子离开,但也知道弟弟自有打算,自己无法阻止。于是她便收起不舍,柔声说道:“这是你的幕府长史,汝父为汝找到的老师,叫夫子。”
赵操懂了,就和那些教他书、数、礼、乐的傅一样。于是他笨笨地行了个见师之礼,奶声奶气地说道:
“夫,夫子……”
这声音停在耳中,竟让张孟谈心中一热,连忙将他扶起,看着这位小小的少年,赵无恤的话,又一次在他耳边回荡。
“孟谈你像管夷吾辅佐齐桓公一样侍奉我,也要像狐偃追随晋文公一般辅佐吾子,可能做到?”
此时此刻,张孟谈在心中立誓:“将军知臣谨慎,故西征前寄臣以大事,孟谈不敢忘怀,必将尽心竭力,辅佐少将军治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直到有朝一日,晋鲁合一为止!
“他应该会是个好夫子。”这少长和睦的一幕季嬴看在眼中,便点了点头,稍微放心了一些。
这时候,霖霖秋雨已经停了,温暖的太阳从云层背后探出头来。
“父亲虽然不在了,但赵氏的太阳依旧照常升起,一代又一代,绵延不息……”季嬴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看赵鞅那摆满祭品的灵位,合手为他祈福。
只是操心完小的,她又得操心大的了。因为赵氏已经积累了两年的力量,而赵无恤下定决心,要在今年内结束这场漫长的战争!
在光复太原盆地的同时,从秋收直到现在,赵军主力攻势如潮,他们已经反攻到了韩氏上党一带,亲帅四万大军,与晋侯、知氏、魏氏、范氏残部的四万联军对峙了月余。
决战,就要开始了……
她多么希望,这场大决战之后,这世间能长期和平下去,女人不必再担忧远方的昆父兄弟是否已死于沟壑之中,治下的孩童们也不用从小没了父亲,只能进入“羽林孤儿”里,学习舞刀弄剑,延续上一代的仇恨。
不知是不是巧合,据季嬴所知,双方对峙的战场在沁水流域,是个连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小村邑,却有个让人充满遐想的名字,叫做“长平”!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深秋时节,天气渐寒,万木凋零,放眼望去,只见林木萧萧,山间有条淡红色的河流蜿蜒流过。这条河发源于北方百里外起伏如怒的丹朱岭,汇合了上党诸山之水,由北往南建瓴而下。每逢暴雨,则水势高涨二三丈,浮沙赤赭,水流如丹,故当地人称之为“丹水”。
丹水中游有个小小村邑,属于泫氏邑治下,名为“长平”,村中有数十户淳朴的野人,全村人协力垦了几百亩薄田,自给自足,极少离开。
不过他们平静的生活在今年入秋时被打破了,燃遍晋国的内战也没放过他们,很快便烧到了这里。某一天,村民们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家乡竟已经身处战场之中。
最先遭殃的是相邻的四个村庄,本是鸡犬之声相闻却老死不相往来,如今全都渺无人烟。长平人出去看过,发现许多房屋被烈焰灼烧成了废墟,只剩下焦炭状的梁柱横七竖八。而没有没焚烧的房舍中遍生荆棘,已成为豺狼狐犬的聚集之所。
随后,那些骑着马匹,驾着传车的斥候来来往往,而小规模的战斗也不时在村子周围爆发。大仗小仗打了十多次后,空旷的原野上,随处可见被野兽啮噬的残破尸体,大群的食腐鸦雀逡巡于盛宴之间,发出令人不快的鸣叫声。
这让村民们惊恐不已,随着战争离他们居住的地方越来越近,他们最终选择了逃亡。
他们殊不知,就在自己背井离乡时,有一位目光深邃的军将,正站在泫氏邑的城头,朝这边眺望呢。
……
赵无恤裹着大氅,目视丹水河谷西方韩氏上党山地重峦叠嶂,还有那一点位于战场中心的村邑。
“长平,长平……”他念叨起那里的名字,嘴角露出了一丝笑。
在历史上,战国两强秦、赵相拒于此,长平是赵国的耻辱,是他们由盛转衰的开始,四十万赵人丧命于此,往后两千年,依然能在山地沟壑间找出数不清的骨骸和残缺兵器。
那场大战最终决定了战国末期的历史走向,败者从此一蹶不振,而胜者凭借战胜之威,数十年内,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结束了春秋战国。
命运么?亦或是巧合,在被赵无恤深深改变的历史线里,持续了快四年的晋国内战,也很有希望在长平做一个了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地图。”他淡淡说了一声,身后早有准备的封凛便走了过来,将地图在案几上铺开,上面已经被红色和黑色的圆点、箭头占满。
赵无恤踱步过去颦眉观看,随着聚集的军队越来越多,算上不断运送辎重加入的民夫,赵氏这边人数接近六万,敌军那边也接近五万,若是开战,这应该是一场十万人次的大战!
“十万人……当年晋楚鄢陵之战集结了十多国诸侯,也只是这等规模啊。”赵无恤身边还站着一个身着白色犀甲的年轻将领,说话时有一股浓重的南音,他叫王孙胜,是两年前来投赵的,其身份高贵,唬得将吏僚吏们吓了一跳,此人竟是楚平王之孙,太子建之子,也是当今楚王的亲侄儿。
不过赵无恤更在意的,是他的另一重身份:伍子胥的养子,打小在吴国长大,却不被吴人信任,他的故事,被无恤派去南方的邢敖曾来信说起过。说起自家小舅子,随着赵氏与吴国的蜜月期结束,他也渐渐不受信任了,尤其是伍子胥对他怀疑最深,邢敖处境艰难,已经有北归的想法,等此战结束后,也是时候召他回来了……
若问当世赵无恤最忌惮谁的话,还是伍子胥,意志坚韧的复仇者,为吴国强大呕心沥血的贤相。
哪怕仅仅出于对他的敬佩,也足以让他将王孙胜留在身边了,更何况,若是没记错的话,这位王孙胜,就是未来的白公胜,屠神白起的祖先……
白起、赵括、长平……
想王孙胜与此地隐隐的联系,赵无恤哑然失笑,没错,他就是这场战争最好的见证者。
王孙胜不知道赵无恤在想什么,依然在认真地分析战争形势,看得出来,被伍子胥和孙武两个军事家言传身教的他的确很有才干,难怪历史上会成为叶公子高的一个大敌,还差点成了楚王。
“这种规模的战役,广度和耗时都与小战大不相同,双方隔着丹水谷地对峙,吾等的大本营是泫氏,而敌军统帅知瑶的大本营则在光狼城,南北数十里,东西十余里,均是战场……”
赵无恤点了点头,他说的没错,就时间上来说,从先锋抵达此地开始,双方已经对峙快三个月了……
赵军是从长子和台谷两条路朝这边进攻的,前锋田贲部击败知氏驻扎泫氏的守军,一路将他们赶到光狼城下。知瑶的反应不慢,很快就将冒进的田贲击败,重新将他赶到丹水以东,双方不断在这一区域增兵,于是就慢慢发展成现在的大规模对峙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和历史上长平之战里秦赵双方的攻防,完全掉了个位置。
相应的,大军消耗的财力和粮食,也是一个巨大的数目,若非赵无恤忍了三个秋天,让府库存下了一年粮食,加上从齐、卫、曹、莒获得的索赔,若非计然的量入为出计划有度,只怕还撑不起这场战争……
所以他可以确定,自己的对手绝对要更加艰难!
赵无恤笑道:“目前为止,还是知氏吃亏,就在彼辈的精力被吸引在此处时,上个月,邮无正司马已光复晋阳,再拖下去,说不定知瑶就得接到新绛传来的告急了。这也是最近敌军动作异常的原因,知瑶憋不住了。”
此时此刻,知瑶必须寻找机会主动进攻,否则,只能在这里被赵军拖住!虽然他们的粮食要从太行以东运过来,但知氏只剩下一个河东、河西,而且还不能完全控制。赵无恤却有河内、河北、卫国、鲁国、宋国、泗上,还能从周室买粮!拆东墙补西墙,也能活活将他们耗死!
眼看决战在既,他心中豪气油然而生,对王孙胜说道:
“两年前,我是以一隅敌天下,现如今,我的敌人也陷入了同样的境地。”
封凛在后笑着应和道:“晋国三分,将军也已得其二。”
王孙胜也道:“然,如今只等韩军将带着最后一批兵卒和粮食抵达,我军便万事俱备,只等敌人一头撞上来了。”韩不信已死,如今韩虎成了韩氏的家主,为了胜利后赵无恤许诺的土地,他也只能咬着牙榨干韩氏最后一点战争潜力,加入进来。说起来,历史上的长平之战,与韩国也脱不了干系了,只可惜另一个主角秦国正处于秦哀公死后的混乱和沉寂中,在这场晋国内战里像没事人似的旁观了全程。
这倒是提醒了赵无恤,他回头对封凛道:“备好纸墨笔砚,我要写一封信,给我的结义兄弟,我需要他的援助!”
两五十年后的长平之战是赵国衰亡的丧钟,这一次,却是赵氏宣告崛起,一统晋国并最终化家为国的号角,而且赵无恤发誓,长平之战,只会有这唯一的一次!哪怕不择手段,他也要赢得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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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水以西十四里,光狼城。
由百户小邑改造而成的晋军大本营并不宽敞,各家的代表和将吏一拥而入后,便将大帐站得满满当当的,都在等待主帅知瑶下令。
战争已经进行到第四个年头,晋国人才凋零,无能战的大将,于是知瑶便渐渐从一个偏师统帅脱颖而出。灭仇由之战,少水之战,破铜鞮、拔上党之战,台谷之战,重新夺长子之战,但凡晋军取得的胜利,基本都是由他指挥的。
他的兄长知宵,却打了一场败仗,归来后一蹶不振,兄弟二人高下立判。
所以祖父知伯跞便响应舆情,将他卓拔为上大夫、中军司马,代国君和执政统帅三军!
可知瑶心中却没有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的喜悦,这两年里,赵氏放缓了攻势,晋国各家有了喘息的机会,但周边的大网却一丝丝的被收紧:中行灭亡了,中山国成为新的敌人;惧怕强权的周室反复,收回了伐赵的号召;郑国在夺取阴地后,也匆匆脱离了晋国这艘要翻的大船,和赵氏请平,与宋国举行边界谈判。
结果就是赵氏在消化新征服的领地,知氏却未能得到休息,太行天险已经是双方共有,敌人随时可能会发动进攻,战争的主动权,已经完全落入了他们手中!
果不其然,今年入秋后,府库里再度积满粮食的赵氏终于忍不住了,他们明攻几经易手的长子,实际却调兵直插泫氏邑,打算抄晋军后路,但知瑶反应很快,他判断出了赵氏的打算,立刻集结了上党的军队,将赵氏先锋击退。
但长子还是重归赵氏,赵军达到了初期战略目的,不单光复长子,在上党山地边缘站稳了脚跟,田贲部如同钉子一般,成功进入丹水盆地,有利于大部队充分展开作战。
到这时候,知瑶已经意识到了,这次试探不同于以往小打小闹的牵制******,而是大张旗鼓的进攻!
警讯越来越多,而且都来自丹水以东的不同地方,斥候报来的赵军旗号足足有二十个师之多。对于赵氏手下的兵力,知瑶平日还是做过一些功课的,赵无恤已经非同日而语,全职当兵的武卒超过了一万人,更有分别从河内、邯郸、鲁国征召的三军近四万人,外加韩氏可以提供的一军,机动兵力足足有六万之多!这还不包括较弱的地方驻戍部队。
这次,赵氏至少带了五万,外加一万民夫,几乎倾尽治下所有兵马而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知瑶算是正式领教了赵军全力以赴的厉害,他开始以主帅的身份调遣各家力量。总的来说,知氏有两军,魏氏有两军,公室有一军,范氏残党有半军,其余大夫之家也能凑个半军,明明上不输于赵氏,可他们还得留人防守,所以集中在上党地区的人数较赵军略少,仅有不到五万。
既然兵力不如对方,士气也不如,以守为主是较明智的决定。知瑶便以大营所在的光狼城为中心,以丹水为天然屏障,还利用当地的山石夯土,沿着丹水修筑了一条长达二十里的壁垒,只要赵军敢渡河攻击,就立刻半渡而击之。
依托于一条河水和一条山脉的防线,终于挡住了赵军的步伐,赵军一个月内多次进攻也无法前进,数次挑战,知瑶都不予理睬,于是双方进入两个月的对峙期。
可随着时间慢慢流逝,知瑶赫然发现自己上当了,赵无恤这次进攻,打的是一手连环子,叫人防不胜防。在他注意力被吸引在名为“长平”的这块弹丸之地时,北方却出了大篓子!
……
收到晋阳的报警是七天前的事情,七天来陆续又有三拨信使来到军前,原来,仇由已被中山国夺回,赵军通过那里进入太原盆地,晋阳地区的代人猝不及防,很快就被击败,晋国的北边,重新插上赵氏旗帜。
对于这些信使,知瑶痛下狠手,无一例外地将其斩杀,因为他要稳定军心封锁消息,这点小事也还难不倒他。
因为他知道,知氏家臣还好说,若帐下的大夫们得知这一消息,只怕就一哄而散了……
局势虽然已经风雨飘摇,但好歹新绛晋侯的旗帜还在,知氏魏氏主力尚存。梁婴父等大夫与赵氏积怨太深,只怕自己投降后像鲁国的大夫一样失去一切,故而还存着将赵氏赶到太行以东,划太行而治的想法。
没错,以战促和,这就是知氏目前的指望。
“我若不想让大军不战而溃,便只有在消息传开前,硬着头皮与赵无恤决战一场了……打赢了这一仗,将赵氏赶到山东,再收兵回去收拾残局!”
但这可是决定晋国归属终战,数万将士生死的抉择啊。知瑶虽然崛起如彗星般迅速,却依然是个不满三十的年轻人,此时此刻,看着火光下各怀心思的众人,一时间,他对自己的决定又有些动摇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有人站了出来,请他屏退左右,又用一席话帮他下定了决心:“子玉知瑶的字,吾等必须与赵军交战,再拖下去,粮食将尽,大军便不战而溃了!”
……
帐内离知瑶最近的人,在他耳边低声说出这番话的人,是魏驹,魏氏的世子,也是魏氏表示忠于晋侯的人质,数年未见,他已经蓄起了浓浓的软须,身高八尺,颇有魏氏世代武人的风范。
知氏与魏氏的关系并非没有耿介,两年前,魏氏的小宗吕行在知宵进攻温县时提前带着船队撤离,导致知氏偏师全军覆没,知宵全靠苌弘庇护才得以走脱。
知伯跞十分震怒,要魏氏给出解释,魏氏方面将罪过全部归于小宗令狐博和吕行自作主张。这两人一个被驱逐不知所踪一个被贬斥在行伍里,算是给知氏一个交代。
为了让知氏彻底打消猜疑,魏氏的家主魏侈却主动前往新绛,相当于代替儿子做人质,知魏同盟也才得以维系下去。
正因为这种种变数,魏驹才能站在大帐里,在知瑶犹豫时,说了这一番话。
“过去两年间,赵无恤控制了孟门、轵关,不断派兵来西边袭扰,并利用空城长子引诱我军进攻,消耗吾等力量。几次反复后,军旅疲惫,耕作耽搁……”
“知氏在太行一线的领地产量极少,河西倒是有不少良田,这两年军用基本靠河西田和我魏氏曲沃、安邑的粮仓维持,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如今子玉集中五万人于丹水西岸,百里馈粮,内外之费,兵卒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粟米数千石,府库已空空如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子腾说的有理……”知瑶点了点头,他对魏氏谈不上信任,却迫于形势只能依靠他们。
唇亡齿寒,这是虢虞两国留下的历史教训,若这时候他们相互猜疑背弃,只会被赵氏轻易击破,全取晋国,想来魏氏也明白这个道理吧。
他打消了自己的种种犹疑,作为大军统帅,最忌讳的就是当断不断,哪怕晋阳那边不出事,自己没有时间慢悠悠与赵无恤对峙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赵无恤只怕一直在等着吾等主动进攻,吾等虽然占据了上党山地之利,可丹水以东也一样,泫氏以东有山名曰摩天岭,为谷地的制高点,易守难攻。我军若贸然出击,并不占优势,反而容易中了赵无恤的诡计,你与他交情匪浅,应该知道他的战法。”
说起与赵无恤的“交情”,魏驹有些尴尬,温县桃园结义众所周知,可韩虎兢兢业业地站在赵氏一边,他却与两人的敌人为伍,骄傲的知瑶与他的关系,可称不上友善,就算是现在,话里还带着刺呢!
但他想到那位新寻来的家臣所说的话,很快就挥去了一丝不快,笑道:“子玉代替执政统领三军,如何作战自然由你做主,吾等听你号令便是。”
”善!子腾你来看地图。”
知瑶点了点地图上丹水的源头丹朱岭,岭东的小村长平,又一直划到南面的光狼城和泫氏邑一带,这便是战场的全貌。
“对峙的战线南北长达十余里,斥候南北通报得半个时辰,战局瞬息万变,绝不可能等主帅下令,所以赵军各营垒必然有战时自行抉择之权。”
魏驹点了点头:”此言有理,我军亦是如此,那子玉的打算是?“
”诱敌先击!“
知瑶已经胸有成竹,如今还没有被赵军大败过的晋人将吏寥寥无几,他就是其中之一。
己方兵力虽然不如赵军,但却控制了上党地区的交通要道,踞险而守,这地势大军根本展不开,兵力优势完全无法发挥,只能在丹水谷地里进行零散的交锋。让诸侯闻之色变的赵军骑兵优势在于速度和冲击力,在这种硬扛的攻防战中无法发挥,这种情况下,军中兵卒多为太行地区山民的知军或许还有一丝胜算……
知瑶的手再度重重敲在长平处:“斥候探明,长平附近驻扎的赵军将吏名为田贲,吾等若效仿城濮之战晋军退避三舍之计,让丹朱岭的士鲋军更换营地,做出撤离的架势。田贲喜欢冒进,一定不会错过。待赵军渡河来追击时,吾等便让伏兵从侧面半渡而击,以此作为此战的突破口,一举攻到丹水东面,将赵无恤击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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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与众将吏召开军议的赵无恤猛地抬头:“是何意,译出来了么?”
“大意是:敌军营垒混乱,似是在撤离,田师帅请求出击!”
“让掌旗官传话过去,准他出击,一切按原计划行事,不得自行其是!”
发布命令后,赵无恤对王孙胜等人笑道:“吾等期待已久的战机终于来了。”
长平小村是田贲的驻地,距离泫氏远隔十余里,按照一般想来,至多能以快马通讯,就算这样,也需要半个时辰方能将消息传到,战机转瞬即逝,知军的动作,赵军根本来不及反应,若田贲自作主张出击,恐怕等结果出来后,赵无恤才会收到消息。
但知氏方面不知道的是,这短短两年里,赵氏又采用了一种新的战场通讯方式:旗语!
这时代虽然也是通过更换旗帜和敲打金鼓来指挥作战的,但仅仅适用于主帅目光所及的战场,但在赵无恤的奇思妙想下,却将旗帜的变幻活学活用,当成大型战役时指挥的工具。只需要规定一套旗帜语言,比如撤退就用苍旗,出击就用赤色旗,原地防御就挂黄旗,坚持不住就用白色旗,不知敌人状况用黑旗,需要食物时就扬绘有食菌的旗,需要调集敢死队时就打出鹰旗,需勇士攻坚时就挂出虎旗……
这些不同颜色和标志的旗帜又有许多组合,他专门让人培养了一批译旗语者,在大本营和恶各驻扎点间,每隔半里设置一个驿站。掌旗者和译旗者时刻专注相邻驿站打出的旗号,随后在指定地点向后方传递。如此一来,不用人马奔波,只靠眼睛,赵无恤的指挥就能越过十余里的距离,在很短的时间内指挥到各师。
所以与知瑶想象的不同,他在这片战场上并不是眼前一片战争迷雾的瞎子,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前后不需要半刻,田贲就得到了泫氏一路传来的旗语,得知是“准许出击”的命令后,他差点跳起来蹦上三蹦,不过又想到之前赵无恤严令他的“只许败不许胜”,否则军法处置,死也进不了供奉功臣的“云台”,便又变得兴致缺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最后急得抓耳挠腮,一拍案几道:“呸,为了死后能入云台做英魂,乃公就怂这么一次!二三子随我出击杀贼,能杀多少是多少,鸣金一响,便都给我跑快些!”
……
半个时辰后,“败了败了!”的声音响遍丹水西岸。
与知瑶的所料不差,在他命令士鲋部做出拔营举动后,赵军田贲部便气势汹汹地渡过丹水冲杀过来打算拔营,然而一刻后,他们却遭到了侧翼梁婴父部的攻击,赵兵惊骇之余,开始一哄而散,争先恐后地向后方逃去。
对面这支兵卒用的是鹰旗,被称之为“轻兵”,象征如鹰一般迅猛扑击,然而若折了羽毛,却只能扑腾着翅膀逃窜。
按照知瑶之前的布置,士鲋部的三千人,还有丹朱岭侧面埋伏的梁婴父部五千人追着赵氏败兵渡河,打算夺取长平小村,以此为基地,开始向南席卷,最终将赵军驱赶到泫氏城下,配合渡过丹水的知氏、魏氏各万余人,借助地势进攻他们!
一切看上去很顺利,士鲋作为范氏仅存的猛将,他坐在战车上奋矛挥剑,率部向赵氏部署在长平村的营垒。
知瑶已经带着知氏魏氏各部前进到了丹水边上,极目远眺,看到田贲部仓皇逃窜,这些轻兵穿轻甲,脚程惊人,所以逃起来很快,尽管有数百人成为战场亡魂,但大部分还是逃到了对岸,撤入长平村。随即,长平村内缓缓开出留守的赵军,他们布的是武卒传统的方阵,只可惜本身不是精锐的武卒,所以阵型较为松散,且只有两千余人,大概是仓促应战的。
士鲋部作为前锋很尽责,他驾车挥矛,带着军队扑上去,与赵军短兵相接,他憋了好几年了,很需要发泄家主和世子相继被杀的愤恨。
知瑶等人只惊鸿一瞥地看见士鲋和身边的范氏死士奔入赵兵阵中的背影,一个接一个地被淹没其中,到最后,他们只能看见敌我数千兵卒混在一起厮杀,入眼遍是矛起刀举,入耳皆为呼喊厮杀,人与人拼搏奋战,长平村到丹水之间这弹丸之地鲜血四溅。
知氏大旗下,知瑶,魏驹,豫让,范皋夷等人屏息远观,一片混乱中,只能看到士鲋的军旗,在稳稳地朝长平方向前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子鱼真不愧是范氏的猛将啊!”
看了一会后,知瑶对旁边的范皋夷如是说,范皋夷则勉强笑了一笑。
“只怕是赵军屡战屡胜,太过骄傲托大了。”
范皋夷是在弟弟个侄子们死光后才捡到范氏家主之位的,可这士鲋一向不听他的,牢牢将范氏的兵权控制在手,此战之后,只怕更是压不服他。
所以范皋夷心里想着,最好时在大胜赵氏的同时,士鲋也能死在沙场上……
这边怀有心事的不止范皋夷一人,魏驹看着眼前的厮杀,表面平静如常,心里却波涛汹涌,因为他有些难以判断,这究竟是士鲋真的勇猛,还是赵军在故意放水……
他看了一会,也看不出所以然来,但还是下定了决心,离开他的魏氏本部队伍前边,驾车小跑到知瑶的车前,说道:“子玉!长平的赵兵撑不住了,士子的推进如此迅速,看来子玉的计谋成了,吾等也速速跟上罢!乘着赵无恤还没反应过来,乘着长平这一角防线的崩溃,我军必能扩大战果,将赵军在丹水边的防线彻底击溃,再借助北面山地的地势优势,一鼓作气攻到泫氏下,此战,必胜!”
这关键时刻,魏驹的请战却让知瑶心疑了,他心中想道:“赵军的战斗力极强,与大半个晋国鏖战三四年,打残范氏,灭了中行、邯郸,又击倒了齐国。就算在太行以西我指挥联军打了不少胜仗,但在赵无恤回师后,依旧占不到太多便宜。一贯勇锐的赵军,今日却突然如此疲软,竟被士鲋一次冲击就能突入心腹。长平的战斗,眼看就要以赵兵溃散战败结束,就算士鲋勇猛,也不应该胜得这么轻易,莫非其中有诈?”
一时间,连魏驹的请战,知瑶也觉得可疑起来,想起此战前,叔叔知果对他说过的那些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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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瑶尤记得自己行冠那一天的情形:尚未长成的少年纤细得像把长剑,穿着雪白的深衣,体态虽柔弱,但肌肉健实,英气十足,将新绛每一个见到他的少女迷得七荤八素。他却没有看她们哪怕一眼,闪烁着傲气光芒的眼睛只盯着自己的长辈,希望从他们那里得到肯定。
父亲知申青睐他,祖父知伯跞和叔叔知果却不怎么看好他,
他也记得叔叔偏头对祖父说的话:“瑶有五种过人长处,颔下美须,身材高大,射御为晋人翘楚,还会剑击、弈棋等多项技艺,强毅智巧过人。惟有一个短处,他贪残不仁,若是依仗自己的长处去欺负人,只怕晋国年轻一辈里,都将与他为敌……”
人们常言,知伯跞信奉上善若水之道,行事说话总让人摸不透,一不小心就会在里面溺死。当时祖父的确面沉如水,看不出究竟在想些什么,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然后对知瑶笑了一下……
若知瑶继续这样在父辈庇护下顺利成长下去,安享无忧无虑的生活,从未见识血光沙场,只怕的确会如知果所预言,变成一个自负骄傲的人,凭借自以为是的勇气和不切实际的信心肆意妄为。
哪怕他当上一国卿士,也会把政治当成孩童的游戏,把战争看做加强版狩猎,想在其中猎获光辉、荣誉和宠幸,就像沉溺于歌谣故事的孩童一般,孩童总以为自己力大无穷,天下无敌,而不会提防周围阴冷的谋算。历史上知氏的毁灭,由此而始。
然而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他偏偏遇到了一个对头,从小开始便强压他一头,无论他做出多少成绩出来,赵无恤都会带给众人更大的惊讶,同时把知瑶衬托得一无是处……
月亮,怎么与太阳争辉呢?
孔子有言,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知瑶再未登上一座高峰,他只能站在半山腰羡慕地看着对手。不再像历史上那样站在巅峰蔑视众生,而是如魏驹、韩虎等同龄人一般,以赵无恤为目标,不断攀爬接近,只可惜,直到现在仍未追上。
当战争开始后,带给知瑶的东西便更多了,他和同龄人一起,在战争中长大成熟,成为真正的男人。
他被祖父和父亲叔叔重新信任,赋予他指挥大军的职权,肩上的担子就更重了。他不敢再肆意妄为,因为每一个决定都决定着成千上万人的性命,决定着宗族存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何况他身边还有叔叔知果和谋士絺疵邓一批人不断规劝,纠正的过去的恶习。
絺疵毕竟年轻,更多看到的是“计”,而他叔叔知果年长老成,看到的却是“势”。
今年夏天,在知果奉命去河西驻守,为万一晋国局势崩坏留一条后路时,他对知瑶说了一番掏心窝的话。
“我若是魏氏,只怕早就反复了,魏伯和魏驹父子能和知氏共存到现在,一定有他们的目的,不可不防!”
所以现如今,魏驹的殷切便让知瑶生出了一丝怀疑。
然而如此建言的,却不止魏驹一人。
看着士鲋部与赵军厮杀,豫让心中难以按捺,这两年来他没多少机会上战场,多数时间留在知瑶身边,今日大战在即,他早就战意旺盛斗志昂扬,手指在剑柄上不断摩挲,一心想要参与其中。
终于,豫让忍不住了,也过来请战道:“主君,士司马与赵军接战至今不到一刻钟,军旗就已经深入到了敌阵中间,至多再过一刻钟,他就能将其击溃,夺取长平!这个时候正是我军急击之时啊!主君,下令吧,豫让愿为前锋,从南侧杀过去,掩护士司马侧翼。”
豫让也能看出士鲋得利,是该联军再接再厉、扩大成果之时,身为主帅的知瑶又岂会看不出?
但他瞥了谋士絺疵一眼,絺疵则对他摇了摇头。
“不急,再稍待片刻。”
知瑶稳住心神,压下众人请战,扶着剑死死盯着战场,想要寻找赵军诈败的蛛丝马迹,但烟尘之中焉能看得出来?只能见到士鲋的旗帜如虎下山,将赵军阵线撕裂,攻入长平村中,而赵军一部则仓促撤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魏驹很焦躁,再度过来请战道:“子玉,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看!泫氏的赵军大营已经燃起了烽烟,这是召集各处赵军,准备进行决战的标志啊,若再不去,只怕士司马会遭到赵军围攻!”
“魏氏世子所言有理。”
“梁婴父大夫也过来请示,要不要跟随士司马渡过丹水。”
“都到这份上了,要么全军渡水,要么将士司马撤回来,前功尽弃……”
战局已经刻不容缓,随着其余看到赵军败退的大夫一起建言出击,知瑶的那份怀疑又沉寂下去了。
“会不会是我想多了?赵军与我对峙两月,士气回落,加上他们连续大胜,心生骄傲,骄兵必败!”
不管如何变,他骨子里,还是那个自信过度的知瑶……
终于,他露出了笑容:“看来我的计策成了,二三子,下去准备!梁大夫、范子范皋夷将一万人在北,我将一万五千人在中,子腾将一万人在南,絺疵带五千人及辎重在后,吾等三线齐进,我将效仿壮士卞庄子一举刺三虎,大破赵军!”
魏驹暗地里松了口气,得令后正要转身,却再度被知瑶喊住了。
“子腾!”
他心中一紧,换上笑容后回头,却看到知瑶那双充满傲气光芒的眼睛盯着他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今的晋国已成四分五裂之战国,中行已亡,范氏也名存实灭,知魏赵韩,仅存的四家,常有人将四家的年轻人称之为‘四君子’,其中更以他赵无恤为首。可在我看来,我与子腾也是晋国的一时豪杰,不比对面的赵无恤、韩虎差!”
听到这番话,魏驹胸间没来由涌上一股热血,又是暖和,又是麻痒得难受。他和知瑶并肩作战已经两年,纵然年少时有过冲突,如今也算是袍泽之谊了,他连忙重重应了一声,转头而去,生怕留的久了,会动摇自己的决心……
这个时间点,他们还是年轻人,理想,激情伴随其生命,年过半百政客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以去学,却没法突然适应。
……
目视魏驹驾车远去,知瑶转而目光熠熠注视着烽烟冲天的泫氏,他这一生的对手赵无恤正坐镇在那,等待他的挑战。
“纵然吾等抢得先机,但赵军依然强大,今日一定是场苦战。”
豫让等家臣应道:“有臣等在,定能保主君无虞!”
知瑶摇了摇头:“汝等乃忠士,自然不会辜负知氏给予的士田和俸禄。我有言在先,今日打赢了,食邑也好,爵位也罢,汝等之所愿,吾都能满足!”
众人相视,目光中有一丝喜意。
“可若是在这里败下阵来,我便不再是什么军将,尔等也便不是什么知氏家臣,知氏只怕要亡族灭家,子孙将躬耕于外国,宗庙之牺化为畎亩之勤,也再无什么能给予汝等的。”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豫让第一个下拜拱手道:“定当全力向前,不辱君命,此生能得主君赏识,已经是豫让最大的荣耀,纵死,犹不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定当拼死向前,不辱君命!”知瑶纵然与贵族子弟们多不对付,可对待壮士却极好,不知不觉,身边已笼络了大批忠士。
他有些自得,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眯起眼,抬手指着东面道:“善!得诸位忠士一诺,瑶心中甘甜,胜过琼浆百壶。明日此时,我若不是站在泫氏城下对着赵无恤耀武扬威,便已是沙场上一具枯骨,知氏的存亡,赳赳武夫的生死荣辱,都在此一战了!二三子,共勉之!”
……
“我军五万步卒分布在战场各处,再加上万余随时可以上阵的丁壮民夫,在人数上多于敌军。在座的将吏都是追随我许多年,试问武卒立军以来,我举旗在鲁国立足以来,何时打过人数比敌方占优的战役?”
“无论天时、地利、人和,我军已经占尽优势,两年的休养生息使得军粮充足,源源不断,耗得起!时间在我们这边。长子夺回来了,北面的晋阳也有邮无正的一万偏师,随时准备南下,空间也在我们这边!我军上下一心根基稳固,知瑶却是内忧外患君臣掣肘,各卿大夫间相疑,再加上诱敌深入之计,若是如此还不能一鼓作气荡平敌军,我就算死了,也要用头发蒙着脸,无颜见我父亲,见为此战奠定胜局的赵武子!”
与此同时,泫氏邑,赵氏家主无恤头戴铮亮的青铜头盔,全身上下都被铜甲包裹,只可惜不是全身甲,而是不同部件组合而成的。甲上的浮雕也不是泰西那些希腊裸男喜欢的胸肌腹肌,而是中原审美更能接受的家族徽记,护心镜被做成一轮燃烧的太阳,肩甲上立着两只三足金乌,乌黑的大氅如瀑布般从上面泻下!
他手下的亲随将吏们,皆须发皆张,杀气腾腾地站在帐中,甚至连韩虎,也目光崇敬地看着赵无恤,他的热血,也不由被今日的气氛激发起来了。
主帅的装扮,也是提升士气的一种方式,赵无恤需要将士们将自己当成神,顺着自己的手臂而动,哪怕要他们诈败,要他们牺牲,也得毫不犹豫地执行。
赏如日月,信如四时,令如斧钺,利如干将,士卒不用命者,未之有也!这就是赵无恤的掌兵之法。
他们能闻见呛鼻的味道,泫氏城燃起了狼粪制作的浓烟,这是决战开始的信号,斥候和旗帜不断传播来自丹水沿线的消息,在田贲部出色的演技下,敌军一部已经深入长平后方,而知瑶的三军大旗,也开始陆续从夯土石垒中走出,朝东方前进。
有知氏之旗,魏氏之旗,范氏之旗,梁婴父之旗……但凡赵无恤数得出的敌人,都能在对面找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反观赵军这边,乍一看没什么章法,可实际上,一个紧密的大网正缓缓张开!共有三军参与作战,加上韩氏初到的一军,足以铺满整个丹水河谷……
“诸将听令,敌军已经入瓮,汝等寰甲束兵多日,定然忍耐难当,只等两翼伏兵得手,泫氏的大军便随我出击,让晋国卿大夫们好好见识一番赵氏军威,已经不是他们能匹敌的了!”
将吏们在这弹丸之地顿兵三个月,早就憋急了,都恨不得快点打一仗,此刻皆呼:“赵氏万胜!”
赵无恤摆摆手,让他们安静下来:“此外,我的史官左丘明在传统的国别、纪年作史之余,也在另作一种传纪体裁的史书。今日之战,大功之臣死后能位列云台,不仅如此,他的事迹还会被写入列传中,永垂青史!”
一时间,众人都听呆了,尤其是穆夏、漆万等出身低微者,还有石乞这种求身前身后名者。
春秋时代士人的追求,除了得封地为封君与国同休外,无非是留名于世,不要让自己的名字湮灭在时间长河中。食邑田产,赵无恤从不吝啬,他还放话说此战后若能执掌晋国,甚至还会开始实封领邑!
反正连邯郸附近都有一大片荒地,晋阳、河间也一片荒渺,正需要人去开发,更别说在晋国旧疆域外,还有大片辽阔的疆土等着好男儿去建功立业呢!作为后世来人,赵无恤的眼光可从未被局限。
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无论过上多少代,这都是华夏有志向男人们的梦想……赵无恤不求万里,有生之年,能用一个封君的名头,让手下几代年轻冒险者们的目光和足迹再向外三千里就不错了……
相对物质上的满足,另一种理想就有些可遇而不可求了,鲁国叔孙豹说过,人生三不朽而留名,立德、立功、立言,要求太过严苛,范鞅指望了一辈子也达不到这标准,只能遗憾而终。相对而言,赵无恤的为功臣立传就相对简单多了,是一种激发他们骁勇作战的好手段,众人都大喜过望。
等他们各自下去后,赵无恤又邀韩虎一同下了城,两人分别上车,分别之前对他说道:“史书会为功臣作传,世代相传的卿族则为《世家》,将来史家为赵氏、韩氏撰写世家时,会说我两家四季轮回之后的极盛,始自今日!子寅,就此暂别,等硝烟散尽,你我聚会于光狼城头,用知瑶的头颅做酒器痛饮!”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长平村邑后方,在浓云密布的天空下,是一段缓平的上坡道路,丹水的滩涂苇草在此止步。作为上党山地的边缘,这里的农田本就稀少,战争来临后,抛荒的田地也差不多要完全退化成草地了,大约人高的枯黄苇草一眼望不到边际。
突然间,数不清的麻履从上面匆匆踏过,田贲带着从长平村“溃败”的轻兵一路小跑,轻兵擅长徒步前行,在山地间,他们甚至比成建制的骑兵走的更快,所以一直将后方紧追,打算把他们歼灭在此的敌军吊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内。
他们的目标是目光所及,高出地面数百尺的小丘“韩山”,据说过去讨伐此处的赤狄潞子国时,韩厥在此驻军而得名。
数百步外,士鲋的偏师正奋起之追,因为前面的敌人看上去很疲惫了,似乎再加把劲就能咬住。
士鲋虽然有勇,可谋略却不太够,没有想到关键的一点:如果赵军真的战败,他们败退的方向应该是东南方的泫氏邑,那是大本营所在,也是辎重存放的地方,而且也只有这个方向能撤出丹水谷地通往长子。
可如今,赵军败退到一条死路的韩山来,显然大有文章,若是一位深谙军旅的老将,应该会在击退田贲部后稳扎稳打,探明形势后再做决定,但赵军如此的败退在士鲋看来,显然是慌不择路的结果。
士鲋一心想要歼灭眼前的赵军,过去三个月,田贲驻扎在他对面,每次骂战,这些由轻侠、恶少年组成的轻兵口里喷出的话最难听,若非知瑶严令不得贸然出击,他早就忍不住要来教训这支毫无贵族精神的军队了,所以此时此刻,他带着手下紧追不舍,正面战场自然有各家主力解决,他只需要将田贲,这个赵无恤的悍将在此歼灭,大挫对方锐气,就算完成战略任务了。
于是他尾随赵军开始上坡,看起来,士鲋只要逐渐推进,无路可走的赵军就将在抵达半山腰后被全歼,不过随着时间推移,本来热血上头的士鲋猛地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追的太深了。
一回头,他们已经越过长平村邑,追了整整两里地,丹水一线,己方大军如同一根三叉戟,分三支阵列渡水,开始徐徐向东岸进攻,而赵军泫氏邑的狼烟也越来越浓,从这里看去,不断有兵卒从各处汇聚,在泫氏集结,然后整装出发。
“赵军井然有序,不像是突然受挫后惊慌的样子,与眼前这支残兵完全不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位于韩山西麓,所以许多关键性的东西无法看到,但或许是出于为将者的本能,士鲋突然意识到自己已身处险境!
然而这时候回头已来不及了,突然间,前方逃窜的千余赵兵突然像波分浪裂般向两旁分开,几根巨大的圆木从小路上滚落下来!
……
“少将军!士司马追击赵军上了韩山!”
“这个士鲋!先前白夸他勇锐了,为何如此冒进!快让他速速归来,保护梁婴父和范氏的侧翼。”
知瑶气得狠狠抽了一下鞭子,手臂有时候总不听大脑指挥,喜欢自行其是,尤其是,他们与知氏只是同盟,而非生杀予夺都由他的家臣下属。
归根结底,还是他们知氏自己的军队靠谱,知瑶此刻位于三军里的中军,丹水很浅,所以可以直接趟过来,虽然弄湿了鞋履不太好受,再闷上一天可能会得足病,但这时候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指挥了大军持续向前,赵军简陋的河边阵地看上去同样是猝不及防,大概是没料到出于劣势的晋军敢于进攻,和长平村发生的事情如出一辙,这里的守卒同样溃败而逃。他们退到了离丹水一里外的第二条防线处,知瑶让人沿着丹水西岸建墙垒防御,赵氏也有样学样,反正兵卒闲着也是闲着,三个月下来,东西两岸,两条土黄色的土石墙垒一直在默默对峙着。
随着晋三军的同时推进,赵军墙垒已近在眼前。
中军这边如此,那两翼呢?知瑶偏头向北看去,虽然士鲋的冒进,那支三千人的前锋如今在韩山的半山腰上被赵军纠缠,进退不能,但梁婴父和范皋夷二人已带着一万大军过来了,步伐比中军稍微领先,他们随时可以接应士鲋部,所以北面不足为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又将头偏向南面,魏驹的动作同样比中军快一些,那些复制了赵军装备的“魏武卒”是作战主力,穿重甲,背着厚厚的大橹,有的甚至还使用弩——这种发源于楚国,近几年在赵军手中大放异彩,渐渐被诸侯卿大夫学习接纳的新式武器,魏军中甚至还有骑兵,但仅仅是零散的斥候。
整个作战体系,依然是两翼包抄,中军压上的老把戏,有点像邲之战里楚军的打法,但这一次,关键在于三个字,快、准、狠!
随着离赵军第二道防线越来越近,知瑶让人将豫让唤了过来。
“你可知道吾等一会可能面临什么?赵氏除了坚韧的武卒和神出鬼没的骑兵外,最出名的,莫过于他们在朝歌和汶水使用的机巧了,此物这两年间被传得神乎其神,但据从朝歌回来的探子说,其实也没那么神秘,只是能发石达两百步的利器,一会抵达两百步时,汝便要带着家臣组成的死士冲锋,想办法越过那矮矮的土垒,让赵军无法持续发石。”
豫让点了点头:“唯!臣一定不负君望。”
“下去准备罢,胜负在此一举,万万不能像齐军一样,被发石器乱了军心。”
半刻后,他们抵达了赵军防线外三百余步,随着一声呼啸,赵氏防线上的守卒开始发射石弹,十多斤重的石头从那里被弹射出来,划出一个角度较大的抛物线,落到了知瑶中军前方,将地面砸出一个小坑,这还只是试射。
看到那骇人的飞石,众人都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已经满是冷汗。虽然没砸死人,但不仅知氏的兵卒们有点慌,就连知瑶也隐约觉得,这其中有些地方不太对劲,可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
就在这时,有斥候驾着传车,匆匆过来报道:“少军将,梁大夫那边让小人来传话,士司马在韩山遭到了伏击,是去救,还是继续前进?”
“什么!?”知瑶站在车上踮起脚,朝数里外的韩山看去,他看不清细节,甚至分不清山上人和草木的区别,只能看到那边乱糟糟的,穿着不同号色服饰的两支军队正战成一团,正难解难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斥候复述道:“士司马在山坡上遭到巨木袭击,退往山下时,又遭遇两支千人的徒卒,大概是从韩山背面过来的……”
“赵无恤在那座山的背面留了伏兵?亦或是巧合,刚好撞上的巧合……”知瑶咬着牙,这是个需要时间思考的问题,可如今他已经没时间再想了。
因为迟疑,北边的军队陷入停顿,没能跟上中军的脚步,已经被拉开数十步的距离。而南边,魏氏也在等中军的旗帜挥动,再发动进攻,豫让更是早已集结了死士们,准备冒着敌军石弹和箭雨,开始冲击矮矮的土垒防线。
没时间犹豫了,知瑶下令道:“让梁、范二位派出两千人去接应,听我鼓声,豫让率死士先冲,其余人继续前进到百步内再行冲锋,掌旗官,挥动大旗,请魏氏配合豫让,开始进攻敌垒南段!”
知瑶心里知道,只需要在泫氏的援兵抵达前,突破这道防线,就能占据丹水边的开阔地,将赵无恤的战线压缩,让他们失去反攻的空间,最终被逼进泫氏邑挤死,或者逼出这片盆地,在退往长子的小道上败亡!
但为将者,不能只虑胜,不虑负。知瑶心中是有计较的,知氏一族的家底,不能全部搭在这里,若进攻失利,那便只能抛弃前锋士鲋,乃至于梁、范和魏氏做垫背。确保知氏族兵在堂弟知国的率领下,退回丹水以西,撤到新绛,为家族保全留下一点火种……
至于他?
知瑶握住鼓椎,感受上面木柄的粗糙,看着在自己指挥下向着一个目标迈进的大军,嘴角露出了一丝自负的笑。
他对豫让等家臣坦言,若败,自己会和手下将士一起浴血到底,做战场上万千枯骨中的一具,又岂是嘴巴说说而已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忠心侍主,不敢生贰心,这是吾等为臣的本分,豫让,你可记住了?”
十年前的豫让只是一个弱冠少年,他当时茫然地抬头问叔叔道:“若主君待臣不好呢?”
叔叔板起了脸:“那你也得尽力做事,委质效忠,不止是说说而已,吾等虽然是穷士,却也有穷士之义。”
叔叔的话,他不认同,良禽择木而栖,士为知己而搏,身为士人,应该有一定的选择之权。
风沙让脸蛋粗糙,上面覆盖了一层胡须,常年使用兵器让手磨起了厚厚的老茧,昔日少年已经成长为一名战士。豫让年纪不大,却已经走马灯似的侍奉过范、中行、知三家,范氏视他为路人,中行视他为弃子,直到三年前,他终于在灭仇由一战中,遇到了自己的明主。
知氏君子信任他,赠他衣食美女,名马貂裘,更重要的是连续不断的升迁和重任,他也信赖知氏不会辜负于他,可以将性命妻子相托。这才是豫让理想中的“君臣以义合”:君待臣如犬马,则臣待君如路人。君待臣如手足,则臣待君如腹心!
所以他才会站在这里,愿意为知瑶而死!
豫让所在的位置是知军前锋,两军交战,压力最大的显然是前排。放眼望去,对面那矮矮的壁垒之后究竟有什么?持兵刃的敌人?如飞蝗一般的箭雨?弹射飞石的可怕器械?是个人,便难保不会胡思乱想,若是胆小的,战前肃杀压抑的场面就会吓得他们两腿发软,毫无斗志了。
但豫让身边的三千死士,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俱是勇锐敢战的老卒,跟着知瑶转战南北,打过很多场仗,不惧眼前场面。
“轰隆隆!”响应他们的战意,鼓声从后方传来,此时若回头,还能看到中军的掌旗官们手持旗帜,左右前后摇动不止。
豫让熟悉旗鼓,听在耳中,比自己新婚妻子的呼唤还要亲切,他不必回头看旗,通过鼓声已明白了知瑶的命令,当下拔剑在手,直指前方。
“这是主君在亲自擂鼓,赳赳武夫,公侯腹心!”丹水东岸的战场之上,站在稀疏枯黄的草间,豫让发出了一声大喝!旁边的人随之一起高呼!
知军每一百人结成一个战斗序列,五百人一阵列。在豫让带领下,第一排开始向前行进,第二列紧随跟上,接着是第三列、第四列、第五列、第六列,战车在后面压阵。如果让战车居前,那么马儿就会被敌方的箭矢和飞石所惊,使之脱离阵列,或反过来冲乱队伍,不利整体作战,因此豫让把他们留在后边,作为的预备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马儿的大长腿,尖耳朵,天生就是为了逃避危险而生的,豫让没法像他与赵无恤第一次照面时,那个御马师做的一样,逼它们向死而生。
也唯独精神坚韧的人类,才敢于向着死地前进!
“不要急着冲锋,拿着兵器以正常行速前进,积蓄力气,当临敌还有两百步之时,听我号令再呐喊冲锋!”
魏氏那边也已经缓缓开动了,但是比豫让部走的慢一些,豫让注意到,有一部赵军从壁垒里开出,在前面列阵,似乎是想阻止魏氏,毕竟他们人数更多,对于豫让部,却并未重视。
“汝等会为对我的轻视付出代价……”他计算着距离壁垒的距离,心中默念着三百步,两百五十步,两百步……这是飞石的攻击范围。
中军处,知瑶的鼓声先是平缓,节奏较慢,鼓点与鼓点之间的停顿较长,但随即,停顿越来越短,节奏变快,鼓声激昂起来!
“冲锋!”豫让一声高呼,三千死士开始向前奔跑。
十多块飞石从不同位置呼啸着弹射出来,在死士们分为数股奔跑的情况下,大多数落空,仅有数枚不偏不倚击中了倒霉蛋,就仿佛横扫过秋日原野的猛兽般,将死士连同其后面的人扑翻在地,顿时头破血流。
恐惧,害怕,尿意阵阵,但死士们依然在前进,豫让更是一边跑,一边死死记着石弹飞出的位置,那是赵军器械之所在,是他们攻击的主要方向。
当他们跑到一百步内时,箭雨来了,墙垣后的赵军材官弩士举弩射击,如雨的箭矢掠过,索索作响。后边几列的兵卒尚好,前边几列的兵卒则出现了伤亡,奔跑中的人像是被巨力一拳打中肚子,猛地跌倒在地,蜷缩着身体,血流不止。
豫让顾不上这箭雨阻挡,他让善射者卸下弓箭,在跑步中开弓反击,心中依然在默念着距离,到了五十步内时,第二波飞石和越来越密集的箭矢再度飞来,接下来便是上弦的间隙了。
“三十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距离转瞬即逝,随着豫让一声大吼,死士们丢掉用来招架敌人箭矢的盾牌,短戟短剑在手,向近在咫尺的壁垒冲去。密集的长矛出现的壁垒后,铁矛头闪着寒光,仿佛一堆铁篱笆般阻挡死士的冲击。
“为君前驱!”知氏死士们已经杀红了眼,士为知己而搏,这是先秦男儿独有的忠烈,他们打算用性命来陷阵,为后面的主君大军铺平前进的道路!
他们坚信,短兵相接时,敌军只怕不是自己对手。
一剑砍断朝他刺来的两根长矛,豫让和无数袍泽一起,攀着墙垣登上去,正要大喊一声跳下去大杀四方,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手心冰凉……
越过前排的长矛长戟,半丈高的壁垒之后,是或卧或坐的赵氏兵卒,乌泱泱,黑压压,一眼望不到边,仿佛草地上忽然长满的蘑菇。至少有三万赵军在这里以逸待劳,队列有序,一点不像仓促应战的样子。
高亢的战鼓声再度响起,这次却是从壁垒的后阵中传出来的,却见敌人后阵旗帜飞扬,一队又一队原先坐地不动的赵卒站起身来,开始移动脚步向前进。丹水东岸,不仅有黄土山石夯成的矮墙,还有一道数万人血肉之躯铸就的坚墙!
透过远处的烟尘,豫让还能看到,有源源不断的援军,从泫氏邑的狼烟下不断朝壁垒的南北两侧开去,而高达两丈的赵氏大大纛,正缓缓向这边前进……
诈败?埋伏?豫让来不及多想,因为七八支明晃晃的矛戟,正冲他胸腹咽喉刺来!
……
赵无恤的主帅大纛已经抵达壁垒之后半里,观望前边穆夏等将吏防御知军死士进攻。有他压阵,将士们方能心安,在诈败中稳住阵脚,不会变成一场真正的溃败。
王孙胜也在观察战局:“士鲋部已经被田师帅和伏兵完全缠住,别说脱身,只怕离被全歼不远了,只要占据了韩山的制高点,交战的主动权便在军将手中,知军短时间内根本攻不破壁垒,无法实现知瑶的战略,等他们疲惫后,便是分胜负的时候,我愿意率军出击,只需要三千人,一定能夺知瑶大旗归来,还望军将允之!”
赵无恤看了看王孙胜殷切的目光,这个人的志向太大,看似冷静的性格下潜藏着一丝疯狂,他感觉自己驾驭不住。于是便笑了笑,对此不置可否:“知瑶是个骄傲的人,也是个不容易服输的人,就正面战线而言,虽然我军是以逸待劳,但两边人数相差无几,苦战还在后面呢,王孙有的是出战机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的确,虽然是有心算无心,可赵军还是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赵无恤站在车上望得较远,可以看到那支知氏死士冲击很猛烈,见到壁垒后黑压压的赵氏大军也没有退缩,因为他们清楚,若是将背对着敌人,只能收到箭矢和飞石的问候,绝对是跑不掉的。事到如今,还不如奋死一搏,等待后方和左右的两翼扑过来,分散他们的压力。
赵军在分兵往南北去阻挡敌军两翼的同时,也把知氏死士冲击的地方这里当做主要防御的地方,挡在豫让等人前边的守卒最多,也最密集,估计尚有五六千人,但仅仅能遏制住他们进攻的势头,双方在壁垒上展开了白刃的混战,弩炮和小型投石机便没了发挥的空间。
远处,敌人的三军已经朝这边缓缓开动了,在飞石的威胁降低后,他们才有前进的勇气。北段梁婴父、范皋夷部八千人,他们的对手是韩虎本部族兵,这是韩氏全部的底子了。南方魏氏大概万余人,迎战他们的是冉求所帅的一万鲁国征召军,一部分骑兵和邯郸兵在赵伊的带领下保卫其侧翼……
赵无恤盯着魏氏大旗看了又看,他深知,以魏驹的性格,绝不可能身处险境。敌军最能打的,还是眼前这帮知氏死士,还有魏氏山寨自己的”武卒“们。
他抬起头望了望天色,日山三竿,从田贲出击士鲋部开始,不知不觉一个时辰已经过去了……
“也是时候了……让他过来吧。”
“唯!”
侍卫漆万领命而去,没过多会,在王孙胜疑惑的目光下,他带着一个穿着细葛布衣的人朝这边走来,那人眉目晴朗,举止彬彬有礼,应该是一位士,或者,乔装打扮的大夫?
赵无恤很热情,直接邀请那人蹬车,站在王孙胜的旁边。然后指着远处交战正酣的战场,指着朝壁垒缓缓压过来的魏氏大军,笑道:“令狐子,魏氏今天是想要与我真正打一场,让两家武卒演兵于赵韩知魏四君子,还有楚国王孙之前,分个高下呢?还是愿意按照旧约,言而有信呢?”
王孙胜闻言一惊,猛地意识到来人是谁,竟是两年前下令让魏氏船队撤离,导致知宵偏师覆灭的令狐博!此人在默默背锅后,对外界声称被驱逐到了秦国,却不知为何跑到了这里,难不成……
却见令狐博行了一礼后展袖而笑:“魏氏与敌虚以委蛇已经很久了,等的就是军将西来这一天,如今之人,莫如兄弟,桃园之义仍在,我家君子自然是与军将和韩氏家主一起,清君侧之恶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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厮杀,鲜血,呐喊,战场上种种气氛交织成厚重的大网,覆压在所有人的头顶,令人几乎要窒息。
知瑶派出的三千死士已经登上了壁垒,正在与赵军交手,而魏氏黑压压的军阵也在向前迈进,魏驹身处其中,被甲士和兵刃包围让他有一种虚幻的安全感。
但那个时刻,已经越来越近了,他必须做出最终选择。
他曾在桃园与赵韩二人结义,一时间被传为美谈,然而血口未干,他们魏氏便在战争里坐到了赵韩的反面,当日的誓言,全成了笑话。
如今,就在局势危急,知氏倚重他们的时候,魏氏却又要开始站队了。
想到这里,魏驹突然握紧了剑柄,叹着气对身边的老者说道:“叔祖父,今日之后,天下都会称呼我为反复小人……”
魏戊是魏氏余子,梗阳大夫,也是魏氏还活着的人里辈分最大的,他年近七旬,却依然勇猛不下当年。魏氏家主出于某种目的留在新绛,魏驹临危受命作为魏军主帅,但他毕竟太年轻,于是魏戊便来为他护航。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魏戊年少从军,跟着魏献子打了整整三十年的仗,又做了二十年大夫,已经活成了人精,足以为小辈排忧解难,面对魏驹的犹豫,他哈哈大笑。
“那我便要恭喜阿驹了。”
魏驹苦笑:“恭喜?喜从何来?”
“因为但凡在政斗军争中活下来的,多是鲜廉寡耻之辈,真正大义凛然的英豪,只会被他们踩在脚下……”魏戊的话振聋发聩,让魏驹心中吃惊不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老者严肃了起来,语重心长地说道:”吾等的祖先魏武子,是晋文公的肱股之臣,却因为性格太过直爽,做了违背文公心意的事,便被重责,削去功勋,只能老死在家。和魏氏一同追随文公的狐氏、赵氏、先氏都列为卿族,只有吾等在大夫之位上一呆就是三代人……”
“栾盈,他是我年轻时见过最高尚的君子,胥午、督戎、知起、中行喜、州绰、邢蒯、七舆大夫……晋国的这些士大夫,不分出身和氏族,统统聚集在他身边,可最终结果如何?行事无愧于心的栾氏被诸卿联手族灭,卑鄙的范宣子、范献子父子总览晋国大权。我魏氏也在这场斗争里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魏献子同样被人骂作出卖旧谊的反复小人!但这又有何关系?国人的舆情不过是蜂虿,虽然刺痛,却不会致命。在那之后,魏氏得到了大县曲沃,发展壮大成为强卿,如今吾等实力仅次于赵知,居晋国第三!”
魏戊的铁掌重重拍在魏驹肩膀上:“宁可万夫所指而活,也不愿坦荡荡地灭族亡家,这就是魏氏在晋国这么多年学到的东西。”
魏驹恍然,不错,个人荣辱与宗族存亡相比,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只要魏氏能在这一系列选择里存活,壮大,无论做什么,他都不会后悔。
更何况,为何就没人称他赵氏是背叛者呢?赵无恤,他走到哪里,哪里就出现不和与纷争,正是他的野心使得国家分裂,挑起内战,结果天下人却只将屎倒在我的荣誉上……
这不公平!
这就是胜者王侯,败者贼寇,千年不变的定律!
距离赵氏壁垒前的兵卒尚有三百步,他们严阵以待,没有半分大意,看来赵无恤也从未完全信赖过自己,但如今晋阳已经陷落,魏氏领地将面临北方一万赵军的进攻,丹水战场上胜算也不大,和知瑶不同,魏驹知道,赵无恤早有准备,他们已经没时间再两边投机了。
好处既已捞够,反噬便迅速到来。
魏驹定下心神,看着正对面赵军飘扬的旗帜,与往常不同,举的是红色的鸟隼旟旗,这是约定好的信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让人升起了同样的旗帜,然后下令:“全军,止步!”
这本该是冲锋前的信号,让众兵卒整顿脚步,魏氏作战也很讲究阵列整齐,然而这一次却与以往不同,在让所有人停顿后,魏驹却下达了全体转身命令!
传令吏只以为自己听错了,“君子,这是要……撤退么?”
当这个命令在魏军中被传达时,将吏们都懵了,事关机密,只有魏戊少数几人提前知道。
“吾等的敌人是知氏,不是赵军!”
“什么!?”此言方尽,魏氏众家臣一片哗然。
……
中军处,知瑶目不转睛地远眺前锋交战的地方,因为长时间不眨眼,眼涩,忍不住眨了一下,只这一眨眼的功夫,睁开眼后就觉得和闭眼前不一样。就在这么短短的一瞬间,豫让部似乎又往里突了一点……不,不是他们突入了赵军壁垒,而是前面的人倒下,后方的人跟上,造成的视觉欺骗,几十条性命转瞬即逝,战局依然迟迟打不开,那条矮矮的壁垒比知瑶预想中要难攻许多,而且豫让还在不断打着代表“危险”的旗号。
但事到如今,大军已经展开,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算赵氏有所准备,知瑶也不能后退,一旦退步,兵卒受惊之下,等待他的必然是一场溃败。
他是指挥三四万大军的统帅,更是千万乱不得,如今只能不断观察着战场,分析各种信息,不时地传下军令以调整局部的战况,调动更多的人马投入到前面去,以争取更大的战果。数十传令兵骑着马驾着车飞跑在战场上的每一个角落,忠实地传递着知瑶的命令。
然而,有一处地方还是与知瑶的命令脱节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魏军在做什么,豫让已经是苦苦支撑,他们为何还不冲上去?”
传令官的抱怨声传来,知瑶也皱着眉一看,这一看不要紧,正好看见了后排魏军掉头的一幕。
惊啸?但那边的嘈杂声很快就消失了,魏军整体死一般寂静。
成建制的临阵脱逃?不像,因为魏氏的将吏根本没有出面阻止,反而在维持他们转向的秩序,矛头对准的方向……
如此一来,就只有一个可能了,知瑶甚至停止了击鼓,死死盯着那边,眼中是不可思议。
“不不不不不!不该是这样,魏子腾,你难道不知道唇亡齿寒么,你家究竟想做什么!?”
魏氏的家臣和将吏们还是履行了主帅魏驹的命令,虽然这让兵卒们产生了一定的混乱,但半刻之后,他们还是成功调转了方向:将背袒露在赵氏的飞石和箭矢射程之下,矛头指向知瑶正在向赵壁靠近的中军!
魏军开始张开嘴大喊,万人奋呼下,方圆数里,整个战场都听得到他们的声音。
“义在东军!”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义在东军!”呐喊声传到数里外已经十分模糊了,不过战场上的动向还是能依稀看清。
“是信号,魏军转向了……”虞喜本来含着一片尚有绿意的叶子吹着一曲乡音,这时候猛地吐掉它,打了一个呼哨。
他正处于战场南面三里外的一片林子里,作为少数参与谋划的人之一,虞喜知道,”义在东军“这四个字是魏军反正的信号,至于赵将军出于何种缘由要让魏军这么喊,而不是”义在赵军“……他就不清楚了。
因为战场不够开阔,赵氏的骑兵没办法全部在丹水沿线出现,赵无恤便让虞喜带着儿郎们绕了一个大圈子,跑到这片树林等待。山脊密林遍布,丘陵缓缓下降,直至河床,地面铺满厚厚落叶,马蹄踩上去都没音。看上去四下寂然,里面却满当当地塞了两千匹战马,树的缝隙间满满当当全是马臀和不断拍打的尾巴。
骑兵的甲胄虽然被树丛遮蔽,但既然连鸟儿都不敢下落,里面显然有鬼,敌军的斥候已经发觉现了他们,更有一队保护侧翼的知兵正朝这边围过来。可为时已晚,战场上形势骤变,大多数人都没反应过来,顿时在原地怔住了,比起不知数量的伏兵,那些近在咫尺的背叛者威胁更大。
“若是袍泽在战场上突然调转矛头指向吾等,你我也会如此难以置信,而且死不瞑目。”虞喜笑骂着对副手说了这么一句,便发号施令,让众人不要发呆,打仗的时刻到了。
长长的队伍跟在他身后,包括弓骑兵,突骑兵,他们渡溪时水花飞扬,无数匹马在哼气。
出了林子,战场一览无遗:知氏的部队已然全数进了圈套,北面是韩山的田贲和五千伏兵,东面是难以逾越的壁垒,东南有一万魏军威胁他们侧翼,现在更有两千骑兵沿着丹水来击。
一时之间,虞喜竟为河谷上方里的知军感到一丝怜悯,毕竟大家都是晋国人。
他算得上是少小离家,刚满二十就跟着赵无恤去了宋鲁,这之后八九年过去了,太行以西他一次都没回来过。在鲁国虽然过的不错,有大片田宅,不打仗时有女婢伺候起居,有氓隶为他耕田种地,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这是赵无恤对他们这些晋人说过的话,仿佛醍醐灌顶,点醒了他们。对啊,若回不了故乡,回不了祖宗坟冢所在之处的话,自己在外耀武扬威又有何意义?
下宫那座马厩不知还在不在,成乡那间属于自己的屋子是否已被战火焚成灰烬?就算这些东西都没了,可家乡的味道他却忘不了,劲道的黍子酒,够味的酸醋,苦甜相间的枸杞,这就是晋国啊……
现如今,他已经来到了上党,往西两三百里就是新绛。和故乡的阻隔,就剩下眼前这些如瓮中之鳖的知军。这些晋人,他们对于虞喜而言,是回家的绊脚石。
更何况,自己的袍泽伍井,就是惨死在这些知兵手下的!
所以哪怕是乡党,虞喜也不会手软!他还是会像过去几十次战斗一样,如饥似渴地欣赏他们面对骑兵的恐惧,感受环首刀刃划过他们脖颈时血液的温度。
“云台忠魂归故乡!”
虞喜放平了长矛,大喊一声,他的副手也吹起了复仇的号角,低沉浑厚,充满哀悼之音。胯下马儿前脚踢扬,朝前方冲去,如离弦的箭,自南侧钻出树林出现在河谷中。
他们的任务,是把知军一截为二断!
……
“骑兵也动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山脊下的河谷中,一群如蚂蚁群般细小的骑兵自密林黑影后现身,排成无止无尽的长长的菱队,开始向知军发动冲锋。
柳下跖握住刀柄的手松开,而他的侧面,被盗跖那双杀人不眨眼的眼睛盯着头皮发麻的的吕行也悄悄放开了怀中的短剑,长长除出了一口气。看来一切都会按计划行事,他们总算不用突然暴起刀剑相向了。
吕行在两年前坑了知宵一把后为家族背锅,被贬斥到行伍中,隐忍不发,为的就是这一天。他在战前隐匿身份,被魏驹委派到一条名为端氏的小河处,准备捅知氏留下的军队一剑。
这条名为“端氏”的河流和丹水同源,出丹朱岭往西南流,一直流到一座同样名为”端氏“的城池去,那是知氏存放粮秣辎重的地点。这条河的河谷虽然不利于大军通行,也无法携带辎重,但一支两千余人的轻装部队却可以轻易地沿着端氏河谷,出现在晋军背后。
率领这支奇兵的人,毫无疑问,自然是盗跖最合适。
一个月前,赵无恤知道决战的时刻即将到来,面对倾尽全力的知瑶,不知魏氏反正真伪的他也不敢大意,不但命令冉求带着一军鲁卒西来,更让柳下跖也带着他那些在齐国长城一线屡立功勋的手下赶赴长平。
一直以来,盗跖一直被无恤当做奇兵来用,无论是孟诸之战,还是之前的汶水之战,盗跖之名和奇兵绕后几乎等同。由于担心盗跖的抵达让敌军生疑,赵无恤刻意隐瞒了这个消息,并特意下了一道军令“泄露柳下为将者,斩!”
所以此时此刻,柳下跖才能和吕行站在山岭上远眺战局,他们身后,是被吕行突然带着魏兵击杀的知卒尸体,一个个脸上都带着不可思议。
“轰隆隆!”远处的壁垒后传来越来越密集的鼓点,这是赵氏武卒反击的标志,三千知氏死士遭到飞石和箭雨削弱,又被袍泽背叛,顿时没了锐气,连连败退。
南面,魏军的大阵向南移动,避开了赵军的正面,从侧翼包抄知军,但在盗跖看来,他们这是怕赵军在背后下手,不加区别地进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北面,装了半天溃兵,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的田贲抛弃了甲胄,赤着上身挥舞着双刃呼呼往坡下冲,士鲋不能挡也!
吕行擦了把汗,干笑道:“可惜,吾等不能亲自参与大战。”
“魏氏就算袖手旁观,也已经是此战首功了。”盗跖话里带着讽刺,他一贯如此,让吕行更加尴尬。
他们虽不能参战,却能看到全局:丹水河谷里回音激荡,有断折长矛的劈啪,刀剑交击的响动,以及“义在东军!”“天命玄鸟!”和“云台相见!”这些层次不齐的呐喊。
仿佛一块被裹在面皮里的肉馅,知氏和梁、范二大夫面临被包围的窘境。
吕行看得心里百感交集,他也没想到,这场战争居然会以这样的结局收尾。
“不看了,没意思。”就在这时,盗跖也突然失去了兴趣,扭头便走。
“知氏败局已定,差别只在于会输多惨,是全军覆没,还是逃出点人,不过这一点,得由吾等决定。”
他另有任务,那就是带着奇兵沿着端氏河,去将知瑶的后路端氏城拔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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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年前,晋军进攻盘踞在上党一带的赤狄潞子国,在推进的过程中,在端氏和丹水之间建立了光狼城作为基地。城邑依山而建,后方利用陡峭的山崖作为屏障,甚是险峻,城墙以山石为基,用细密的黄土版筑而成,因为是以细心著称的中行林父监造,所以一百年过去了,依然十分坚固。只可惜年久未用,四处已长满荆棘和杂草,且女墙不高,难以抵挡初冬寒意。
夜深了,来自北方的凛冽寒风咆哮吹来,挟带细沙浮土拍打在知国的脸上,他不禁打了个寒噤,伸手狠狠搓动着僵硬的脸庞,随后快步走上城头,将毛料坎肩披在知瑶身上。
“堂兄,要注意身体啊,你若倒下,将士们还能依仗谁呢?”
“败军之将不足言勇,我还值得将士们依仗么?”知瑶露出了一丝苦笑,几天没有打理,他脸上胡子拉碴,眼中充满血丝,知国细细算来,他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看上去整个人都走形了,毕竟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
在没有战斗的时候,知瑶总是会扶着剑,静静地看着城外:本应一片漆黑的光狼城,此时却被层层叠叠的营火包围照亮……光狼城背靠之字形的山脉,东面则是丹水谷地,却见丹水两岸,营火如同坠落的繁星,覆盖整条河流,恍若银河坠入凡间。
知瑶长叹一声:“两年前,我以泰岱压顶之势进攻小城台谷时,围攻那面孤独的赵氏大旗时,从未想过,我也会有困守孤城的一天,真是愧对祖父父亲,愧对信赖我的将士袍泽……”
知国连忙道:“此败非战之罪也,若魏氏不叛,吾等此刻或许已站在泫氏城外,与赵无恤攻守互换了……”
现在是十月霜降,距离丹水谷地的大战,已经过去整整三天,魏氏的突然倒戈让所有人都没料到,联军直接失去了整个右翼,中军和左翼也暴露在敌人的打击下。
士鲋被田贲反冲,一败涂地,他自己也战死于阵前,这两位分属两个阵营的悍将分出了高下。田贲继续携雷霆之势,从韩山上杀下来,将范皋夷、梁婴父的八千人搅乱,让他们无法掉头,就这样全军滞留在丹水东岸。晋军层层瓦解,无数溃兵狼奔豕突,但逃出来的人寥寥无几,连范、梁二人都身陷乱军中,被赵氏干脆利落地俘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另一面,知瑶所帅中军万五千人遭到了魏卒进攻,外加两千赵氏骑兵捣背一击,也是阵脚大乱。但由于正面的赵氏主力被豫让三千死士拼命阻拦,迟缓了进攻的速度,加上魏军以自保为主,进攻欲望不强,所以知瑶方能带着族兵撤离。
当他在丹水边回头时,只能看到无数尸体密布在战场上,躯干彼此纠缠,热血浸润了干燥的砂土,形成无数道细小的溪流汇聚到丹水中,让这条河流更加赤红若血,而豫让,已经完全陷入层层包围中,尤自挥舞着兵器,让人不敢靠近。
士为知己者死,豫让说到做到,可知瑶最怕见到的,就是壮士末年……
豫让等三千死士以性命让知瑶获得了逃命时间,他将不甘吞回腹中,率军突破了数拨敌军的尾追堵截,无奈赵氏骑兵速度太快,根本无法完全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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