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8章 韩策(1 / 2)
('ps:第二章在晚上
上党是横亘在晋国腹地的一片台地,此地丘陵横纵,林木茂盛,乃通往旧绛新绛的必经之路。
“我听说羊殖是一位贤大夫,这个人究竟如何?”途径上党邑时,赵无恤招来负责晋国大夫事务的成抟,向他发问。
成抟腰微微一弯:“臣不清楚。”
赵无恤皱眉:“我见你在邺城做的不错,故将你提拔为大夫,负责收集晋国内部各卿大夫情报,为何说不清楚?”
成抟道:“因为羊殖这个人是经常变化的。十五岁时的羊殖初为吏,便廉洁而不隐匿自己的过错;二十岁的他仁爱而好义;三十岁时,他担任晋国的中军尉,作战勇敢而喜好仁德;四十岁的时候开始担任边城守将,原本疏远于晋国的势力又重新与晋相亲。到现在又是五年过去,羊殖变成什么样,臣未亲见其人,不敢揣测。只听说他驻守上党,约束兵卒对当地人秋毫无犯,知瑶主力败亡,主君前锋兵临上党,他也没有束手投降,而是声称自己来此乃晋侯之命,只要一天没有新绛的诏书,便要为国守土一天……”
赵无恤拊掌一笑:“原来如此,羊殖果然是为贤大夫,每次变化都能更佳,不但能干,而且忠于国,这样的人,若折损在诸卿内战里,是晋国的损失啊……”
他心里想的却是,若羊殖忠于国忠于民,倒还好说,若忠于君,此人便不可留下。如今此人死守上党,坚决不降,盗跖带着八千兵卒进攻数日也没什么结果。
次日,赵魏韩三家家主再度聚首商量后,魏驹极力建议拔除此城后再西进不迟。
“上党城不偏不倚,正好扼守着西去的道路,不夺此地,则大军与辎重难以前行。”
赵无恤不同意,上党有羊殖在,简直是根难啃的骨头,而且上面没肉,抢下来后也得还给韩虎,自己何苦在这里浪费时间。
“上党周边亦有小道,可以让大军分批前进,比顿兵于此要快得多。”
魏驹打了个哈哈:“新绛已是吾等囊中之物,子泰何必着急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知伯狡猾,我深怕夜长梦多,恨不得立刻过去支援魏舅父,子腾身为亲子,就一点都不担心?”
两人开始你来我往的推磨,态度中立的韩虎则有些犹豫,上党毕竟是他家的一座大邑,不收回手中心里不安。
谈到后面,赵无恤也有些不耐烦了,他起身直言道:“二位若舍不得上党,大可留在这里攻打,我自带赵氏主力去都城,何如?”
魏驹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狸猫般跳了起来:“说好的三军同进退,岂有各行其事的道理,既然子泰要西去,那我自然也会相随。”
他们齐齐看向韩虎,却见韩虎微微一笑:“子泰子腾放心去新绛,只需留下攻城器械和俘虏、劳役,把上党交给我韩氏即可。”
赵无恤微微一愣,随即心中了然,韩虎虽然与魏驹隐隐有合作的意思,但是他的野心没魏氏那么大,不贪,新绛这汪浑水,他没打算去趟。
诚如赵无恤所想,韩虎很清楚,随着知氏败亡,甚至丢了新绛,三家瓜分晋国遗产的时候就要到了。赵氏实力摆在那里,又全取太行以东和晋阳,自然占了大头,而魏氏也在孜孜不倦地寻求更多地盘,他韩氏自然不能什么准备都没有。
首先,要收回旧领地,赵无恤许诺会替他拿下平阳,等再收复了上党,韩虎打算乘着赵魏在绛都掰扯的时候,先向南去攻略虢城。
因为谋臣段规前几日对他说的那些话,让韩虎对自己家族的未来,有了一个清晰无比的规划!
……
在魏驹吐露魏氏已在新绛举事的消息后,回到自己的营帐,段规便断言,不久之后三家便要对知、范、中行的领地进行大肆瓜分了。
“主君除了收回旧领地外,还必须得到河外之地!”
韩虎当时很不解:“不去与魏氏争河东,不去和赵氏索要知、范、中行的领地,却要河外,这是为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段规大惊,连连稽首道:“不可,知氏眼见就要败亡,晋国将进入三卿格局,赵氏最强,其次为魏,韩居第三。新绛那边是赵魏角力的重心,韩氏实力不济,强行搀和进去也捞不到什么,反而会激化与魏的关系。而河内、河北地更是不可索要,那里已经变成赵氏禁脔,何况太行山隘已经被赵氏控制,主君只能另寻发展方向,至于知、范、中行在太行山以西的领地,说实话,若能得到最好,得不到,也无法强求,因为三家分地,必然是以先占据为准则的,那些地方韩氏鞭长莫及,晋国唯一尚是空白的地方,便是河外了。”
韩虎有点不乐意:“河外之地除了虢城外,几乎都是一片荒芜,伊洛之戎充斥其间,我要来又有何用处?”
“不然,虢、阴这些河外之地,给人的印象是荒凉,赵魏也没兴趣去争抢。可实际上,正如诗所言,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鱼在于渚,或潜在渊。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榖……虢城富庶,当年虢公依靠这里,一度成为晋国大敌。臣去过那里,只见城外田陂宽十里,原隰沃衍,鱼苇富饶,男耕女织。河外之地只要稍微开发,同样能有良田百万,养户十余万,而且洛水以北的宜阳还有铁矿!赵氏依靠鲁国的铁山制造了许多锐利兵器,对于有家有国者而言,铁的用处不亚于铜锡,这便是取河外之地的利益所在。”
韩虎不再对河外心存鄙夷,而是坐直了身子,让段规继续往下说。
“更何况,臣下听说一里大小的地方,能牵动得失千里之地的决定,是因为地势有利;万人之众能攻破三军,是因为出其不意。河外的虢、宜阳等地向内背负大河,向外与阴地隔伊洛相望,往西履崤函而戴华山,往东包周室而临郑国,正所谓良为形胜,据关河之肘腋,扼四方之噤要是也,先得者强,后至者败。过去韩氏没有机会,这次却不能放过!”
“如今郑国乘着晋国内战,已夺取伊洛和阴地,还和楚国叶公划汝水瓜分了蛮氏国。未来晋郑若起纷争,韩氏便可以从后方再将这些疆域夺回。然后再伺时而动,无论是对秦,对周,对郑,甚至对楚,都可以三面出击,拓展疆域!如此便能远离赵氏锋芒,跳出晋国内部纷争,独自发展壮大,这便是臣为韩氏设想的未来!”
韩虎认同了段规这种“避赵氏锋芒”的发展策略,经过四年内战,他算是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别的都不重要,先将自己发展壮大才是王道选择。
所以他坐看赵魏二人西去新绛,为了河东争个头破血流,放自己另去打一片天地。
次日,韩虎站在上党城外的高地上,目送赵魏大军兵分两路拔营远去。新绛肯定会是一番明争暗斗,魏氏虽然控制了国君、都城和大半河东,但因为实力不如赵氏,肯定会被压制,自己也不能坐视不管。
“敌寇未尽,我等却先生间隙,若有三家通嬴之策就好了……”冷风吹过,撩起年轻卿士乌黑的长发,他紧了紧身上的皮裘,不由发出了一声叹息,他本是个不喜欢争斗的人,为了宗族逼不得已啊。
一强两弱的格局下,为了避免赵氏鲸吞整个晋国,韩魏沦为附庸,魏氏撑不住时,韩虎肯定会拉他们一把。所幸这时候已经是隆冬时节,晋国民生凋敝已久,还有消息称,外敌秦、楚、郑三国又开始频繁地相互派遣使节,这个传统的反晋同盟或许会再度结合,没有人会昏了头在这时候重启战端。大家都需要隐忍克制,避免新的内战发生,既斗争,也合作,这才是韩氏,也是赵魏两家在朝堂斗争中的上上策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站在赵无恤面前的人是虒祁宫中的太史蔡史墨,他同时也是晋侯午的太傅。
此人博闻强记,在诸侯中很有名气,他长于天文星象、五行术数与筮占,熟悉各诸侯国典籍往事,尤其是一手预言十分准确。二十年前史墨就准确预言了范、中行二卿的灭亡,他还认为吴国二十年后将有大难,其准确性让知道后世事的赵无恤为之咋舌,对这位不苟言笑的太史便不敢有所轻视。
史墨是在晋国旧都旧绛城外与赵军遇上的,这里是晋国百年旧都,最初时唐叔虞封于翼,之后经过曲沃系和翼系的百年斗争,到晋献公时迁都绛,又到晋景公时再迁都新田,又称新绛,于是旧都也就变成了人们口中的”旧绛“。
这里的确如其名,到处透着一个“旧”字:旧的宫室涂道,旧的晋国放言,旧的公族支系聚集于此,保持着旧有的生活方式,和新绛的繁荣与日新月异大为不同。但如今,这座旧城的寂寥被彻底打破了,一支大军从东面开来,不由分说便在城外扎营,围住了城池,让城内国人紧张不已。
放眼望去,赵军密密麻麻,足足有三万人之多,这还是在沿途城邑留下不少人驻扎和看守俘虏后的人数,可见赵氏实力之恐怖。
但其中,满是玄鸟旗帜、蜂旗,以及各兵种的标志旗号,却独无一面“晋”字大旗。
晋国公室已经风雨飘零,成为卿族的玩物,这场长达四年的内战更使得晋室颜面扫地,随着赵军入河东,最后的遮羞布也被撕扯下来,但仍然有裱糊匠想要尽力维持住公室的最后一丝尊严。
所以史墨见赵无恤一照面第一句话便是:“将军既然打着清君侧的旗号,便要有清君侧的样子!”
赵无恤回头瞥了一眼自己麾下将吏们不以为然的神色,笑道:“太史教训得是,说来惭愧,直到上个月,我还被视为晋国叛臣,虽然有心向国君辨明我心却不得其门路,更不敢妄自打出晋国旗号,如此说来,国君真的认可我赵氏的忠心了?”
史墨面沉如水,“国君让老臣来传诏,君侧之恶臣知伯已逃亡,范皋夷、梁婴父等人也尽数被将军擒获,将军军旅劳顿,不如顿兵暂歇些时日,等新田被焚毁的市井官署修缮完毕后,再请将军入虒祁宫策爵列勋,商量晋国正卿的人选……”
“正卿人选?为何我听闻魏伯已经被任命为执政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是谣言,魏伯只是暂代其位,正式的执政还有待商榷。”
看来是我大军西进,以及邮无正的急速南行吓到了魏氏,想要抛出执政之位来钓我上钩……赵无恤微微眯眼:“按理来说,魏伯乃中军佐,论资排辈,自然是他为正卿。不过我更关心的是,按照这说法,国君和魏伯……是不想让我进入新绛?”
“这也是暂时的,国君想让新绛尽快恢复,再迎接将军,否则一座破破烂烂的宫廷,如何进行接待?”
赵无恤不信这话,他面露难色,侧过头指着身后的三万大军道:“我不入新绛可以,但麾下兵卒家臣为了今日奋战了整整四年,他们很想入国都拜见国君,汹汹舆情,我也阻止不了啊,既然不能进城,去郊外遥拜也是可以的吧。”
赵无恤的话语里透着暗暗威胁,顺着他的话,众将吏一同呐喊,其声响彻旧绛,震得瓦砾似乎都在颤抖,连见多识广的史墨也不由凛然。
他出生的晚,没赶上赵宣子的时代,可眼前的赵无恤,却是一个活生生的赵盾再世!甚至连母族是狄人这一点都完全相同,若让他进入新绛执掌大权,只怕也会像赵盾一般,名为晋卿,实专晋权……
也难怪国君和魏侈极力想让此人停在河东之外,但如今赵氏羽翼已丰,赵无恤纵然强行做出什么无道的事情,旁人也只能无可奈何,指望晋国的旧礼法笼住他?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事到如今,史墨等人能依仗的,也只有那点道德礼法了,他语重心长地说道:“有国有家者想要世代传承延续,在于德行,不在兵多将广,山河险固,还望将军慎重,不是所有事都能用武力来解决。”
“太史说的不错,如今晋国的军政之事,不需要刀兵,而需要宴飨,既然国君出于种种考虑不希望我去新绛,那太史且回去告知魏伯,就说我且在旧绛休兵歇息,设下筵席等他来共聚,事关晋国的未来,赵魏两家需要好好谈谈!“
赵无恤似乎退让了一步,但随即又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若魏伯肯不愿来,那我作为晚辈,便自能自己寻上门去了。”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傍晚时分,约定赵军在旧绛期间一切消耗都由旧绛提供后,太史墨匆匆西行,去往西面两天行程外的新田汇报情况。而赵军则在旧绛国人忌惮疑惑的目光中大咧咧地在城外扎营休憩,赵无恤才脱掉闷了一整天的鞮,帐外便有人来了,而且一来就是一群,有王孙胜、石乞、田贲等人。
石乞、田贲这些激进派将吏一进门,便齐齐下拜道:“主君,我三万大军已经兵临旧绛,往西急行军一天就是晋都,邮无正司马也已经从谷道绕过霍太山,不管沿途属于魏氏的吕邑阻拦,直插新绛,如今也已经抵达平阳附近。而魏氏在绛都周围的兵力满打满算,加上抢先驻扎周阳防御我军的魏驹部,不过两万余人,若急击之,赵氏必破魏军,则晋国便可全部归属将军了!”
赵无恤沉吟片刻后表示知道了,让他们统统出去,只留下刚才没有说话的王孙胜一人,问他对此怎么看?
“将军若下定决心灭魏,撑着这个冬天征召兵卒不休憩,忍着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仓禀耗尽,强行进攻,到明年应该就可以将全取河东了。若韩氏卷入,战争可能会延长到后年,若秦、楚、郑卷入,那此战就绵长无期了。纵然以赵氏之强,连续作战五六年,也会民生凋敝,怨声载道……纵然最终胜利,只怕也会失了民心,加上赵氏中心在河内、晋阳,距离河东太远,到头来反倒会便宜了别人。取之易,守之难,就像当年吴师入郢一样,看着威风八面,到头来好处却不多。”
“说得好!不但要夺,还必须守。”赵无恤一直认为王孙胜也是一个王霸之才,而且并非必须依靠别人,他就算自立门户,也有可能成为雄霸一方的诸侯,甚至是自己的对手……
不过至少现在,这个年轻人的路,还长着呢。
“所以我才打算用大军逼压国都,对国君和魏氏造成危机感,胁迫他们向我低头,按照我的想法重新构建晋国的格局和未来。“但这个度又得适量,不能让韩氏觉得我太霸道,因为惧怕而远离,也不能让晋国的威仪完全碎裂扫地,造成三卿彻底分裂,让三分晋国提前上演,那不是赵无恤的初衷……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赵氏代晋,列为诸侯!这便是赵氏的唯一策略,他想要的是整个晋国,赵魏韩,河内河北河东晋阳河外河西,一点都不能少!
纵然要实现这个目标需要走很多路,突破物质基础,突破时代限制,还有深埋于人们精神里名为”礼法“的重重阻碍。但他能等,他还年轻,三十岁不到,有充足的本钱和时间。
“是个人都会利令智昏,但如今魏侈父子也该清醒清醒了,经过四年内战,旧时代的卿族斗争方式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没有温情脉脉,没有姻亲世交,国君之命起到的作用越来越小,联弱抗强也不如他想象中的有效,资历和年龄更不值一提,取而代之的是兵强马壮者执国命的新局面。他们若不想让我真的兵临新绛,让魏氏彻底陷入被动,就必须乖乖过来,在盟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接受由我,由赵氏主导的晋国新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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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无恤邀魏卿赴会,为何寡人也要一起去?”
新绛东门外,晋侯午端坐在金碧辉煌的大车中,他的“侯伯”之驾足足有六匹马拉着,足以比拟天子仪仗,交龙之旗抖擞飘扬,可这位国君的脸上却不怎么好看。
说来当今晋侯也是可怜,弱冠之年继位,虽贵为国君,却被六卿当成少年,一直养在深宫,未曾经历风雨,前后被魏舒、范鞅、知跞等强卿架空。到了而立之年时,又碰上了百年不遇的大内战,历经了一场新绛城中的血腥厮杀,还未来得及喘口气,迎面继而又要面对来势汹汹的赵无恤,他愁得都快少年白了。
魏侈倒是言之凿凿:“如今赵无恤势大,君上也认可了他清君侧的旗号,故而他挟大胜之势而来,郊迎也合乎礼法的,旧绛,正好是公室畿内的边缘。”
“话虽如此,可若他起了歹心,要加害于我;亦或是想要学对待鲁君一样,将我挟持起来,带回太行以东圈养在行宫号令卿大夫,那该如何是好?”想到鲁定公的凄惨处境,晋侯午不由打了个哆嗦,知魏两家过去在他耳边没少说赵氏的恶处,其中就包括他对鲁国公室的不臣。
魏侈保证道:“赵无恤绝不敢如此!若有此心,他早就逼进新绛,围城叫嚣了,也只有国君在,才能让他收敛不臣之心,非分之想,安分地撤军离开啊……何况那边不止赵无恤一人,魏氏会派大军护送,韩氏家主韩虎稍后也会赶到。而且君上是以去旧绛巡视、祭祖为名出发的,绝不会在史书上留下任何污迹。”
魏侈与晋侯午的关系不如知氏那般亲密,他们只因为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才捏着鼻子在一起。魏氏需要一个合乎礼法的名义,让自己多一点谈判的筹码;对于国君而言,旧靠山知氏倒了,他需要一个新的依靠,避免被东面来的乱臣贼子所辱。
所以赵无恤设宴于旧绛,魏侈不得不赴会,但又怕有意外,便索性搞了一场“郊迎”把晋侯搬了出来。虽然晋国朝廷已经威风扫地,可晋侯在晋人心目中,依旧有一丝分量,他不信赵无恤敢逾越最后的礼法障碍。那样的话,刚刚平息下去的赵氏外围,又会纠结起新的反赵同盟,国人的反对也会一波接一波,这就是多年来诸卿宁愿架空国君,也不愿擅行取代的原因。
晋侯午虽然仍是嘟嘟囔囔地抱怨,说这天寒地冻的,竟然要受这种苦头,这郊迎也走的太远了吧!但还是乖乖上了车,随着魏氏军队朝东边而去。
从新绛到旧绛,若走的慢,一天是到不了的,他们第一晚在浍水边的行营休憩,这浍河水声十分特别,不流动时也会发出响声,倒映在魏侈耳中格外响亮。
魏侈又宽慰了打退堂鼓想回新绛的晋侯一番,这才离开大帐,召来儿子魏驹商量明日谈判的对策。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原来魏驹见赵无恤停在旧绛,他不放心,也带着魏军驻扎在其东以防不测,听闻魏侈带着国君来了,先是一惊,便连夜过来与父亲见面。
“父亲为何将国君也带来了?”
“国君在,三卿相会便有仲裁之人,商量出结果由国君拍板,两外两家也无话可说,我魏氏也不用被赵氏单方面胁迫退让。与国君相互扶持,博得舆情礼法认同,这是现下魏氏唯一的优势了……赵氏在旧绛表现如何?”
魏驹忧心忡忡地说道:“赵军入旧绛后,财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只要了十日粮秣。可见赵无恤其志不小,意在取河东民心和膏腴之地,而不是抢掠一番就返回太行以东独立行政。”
早在魏氏叛知前,赵魏韩三家已经有过频繁的书信往来和书面约定:魏氏所获的范氏河东领地仍然归魏,韩氏收复原先的全部领地,赵氏的耿、下宫、楼也要复归赵氏所有,并享有东阳、邯郸、河内三处的法理控制权。灭知后瓜分其领地,三家井水不犯河水。
但究竟要怎么瓜分,当时也没有具体的方案,原本魏侈希望向北守住谷道,向东以上党为界,独占河东。谁料赵氏东、北两路兵马的进度的都出乎他的意料,魏军拦又不敢拦,也拦不住,只能坐视他们越过了这道线,逼近绛都。
魏侈又问道:“此次约我去相谈,赵无恤打的是什么主意,他打算如何分割知氏和范、中行的领地,你可知晓?”
“小子不知,赵无恤甚至未对核心家臣之外的人透露只言片语,根本猜不透,不过在我想来,大概是想要插足河东罢。”
请神容易送神难,魏侈深知,自己若不出一点血,恐怕是没法让赵无恤撤离河东了。
他冷冷一笑:“也罢,既然他贪得无厌,得了大半个晋国还不罢休,那吾等便再推他一把。若赵无恤无故向魏氏索地,国君、韩氏必恐;若他更进一步,觊觎执政之位,如此重欲无厌的人当了晋国执政,天下诸侯必惧,秦、楚、郑都会与之为敌。这就是《周书》所说的,‘将欲败之,必姑辅之;将欲取之,必姑与之’!着同样是吾等的应对之策,只要他的要求不是要新绛、旧绛、知邑之类太过分的,一两座城池的话,吾等不如与之。其实这次的郊迎,何尝不是为了骄赵无恤之心,骄而轻敌,赵氏之盛不长矣!”
商量好魏氏的应对之策后,次日,一军魏卒和一千宫卫组成的“郊迎”队伍继续沿着浍水河逆流而上。接近旧绛时,赵氏的轻骑斥候开始频繁地出现在视野内,赵氏派来的礼仪官也拜见晋侯,说赵卿听闻国君亲来,受宠若惊,已经出营,就在前面相迎!
晋侯午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他正襟危坐,摆出诸侯的气派来,心里却还是虚得不行,多年未见,赵无恤恐怕很难像当年一样,对自己低眉顺眼了吧……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旧绛这边也已经得知晋侯要来“郊迎”的消息,十月初十一大早,赵无恤便带帐下诸将吏、家臣往西迎出十里。
三万赵氏步骑鱼贯前行,队伍中各色旗帜飘扬,矛戟如林,伴随着鼓声,排了两里长,前为骑士策马扬威,后为甲士持矛站立。远望之下,烟尘弥漫,军容甚盛。
众人立於道上,遥望前方,时当正午,一支车队迤逦行来。
新绛通往旧绛的大道是极好的,黄土被夯得很结实,道两边植有松柏,虽在此前被各方势力砍伐了不少做器械,但仍剩了不少,远远望去,参差不齐的道边树中,宽阔的官道上,数千护卫兵甲鱼贯前行,如临大敌,后面便是晋侯的仪仗。
赵无恤站在涂道中间,见到这一幕,一段往事一下子闪过脑海。那是他还未及冠的时候,在泮宫举办大射仪。当日春暖花开,是他第一次见到晋侯,见到春秋时代的诸侯之礼,有些惊艳,也有些失望。
他记得当时的虒祁宫虎贲魁梧雄健,至少表面功夫也做的很好。
但这几年晋国久陷内战之中,不但朝廷经济困难,公室也愈发凋零,连虒祁宫也免不了缩减了开销,昔日雇佣来站岗的公族子弟,竟都养不起了……所以那些宫甲,如今看上去却显得有气无力,连迈步都有些发虚。
晋侯的座驾是一辆六马驾辕,华丽而庄严的舆车,通体硬木打造,外覆青铜构件,上有华盖,正是晋国重宝,著名的“大路之车”。车上载着庄重的彝器,表军权的戚钺,表征伐的彤弓等,都是周天子在数百年间陆续赐予晋侯的“侯伯”礼器,晋侯为了给自己撑场面,竟然都带出来了。
长出不少胡须,面色有些苍白的国君立于车厢正中,旌之以车服,明之以文章,正扶着车栏直视前方,目光不偏不倚,正好和赵无恤碰到一起……
赵无恤从他眼中看到了恐惧,对自己身后力量的恐惧……
想当年,他不过是诸位卿子里不起眼的一个,晋侯连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没有,现如今,他却是压在他头顶的一座大山,晋午就像杞国人忧虑天会突然掉下来般,般发愁地盯着他看。
他微微一笑,还是垂下了头,让晋侯保留一丝脸面。可心里取而代之的想法却更甚以往了,这不再是少年的痴心妄想,似乎是只需要踮起脚尖,伸出手,便能摘到的甜美禁果……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也由不得晋侯不心生怯意,因为赵无恤这架势在他眼里,不像迎接,反倒像列阵打仗,他差点就站起身来,让驾驶公车的御者赶快掉头就跑……
不过居前相迎的赵无恤打消了晋侯的疑心,他就站在路中间,冠带黑衣,金印紫绶,革带佩剑。一众赵氏将吏与家臣跟随其后,见到晋侯车驾过来,赵无恤便带着他们迈步,下拜道:”罪臣赵无恤,拜见君上!“
晋侯心中百感交集,挤出一丝笑意:“卿乃晋国才俊,扫清君侧恶臣,都依仗卿尽力,何罪之有?快快免礼。”
他很好地隐藏起自己的怯场,笑着让赵无恤和他的家臣们起身,啧啧称奇地赞叹了一番,眼睛在身后凶巴巴的赵氏将吏脸上扫了两眼,随即便集中在赵无恤身上了,这时候,要表现得亲昵些,过去俩人关系还算不错。
“卿可否上前几步?”
赵无恤走到车边,晋侯看了一会后,发现他成熟了许多,短须覆盖了下巴,便执其手,用有些动情的声音道:“赵卿,寡人与你几年未见了?”
赵无恤也换上回忆的神情道:“臣在公九年腊月离晋,如今是公十七年十月,唉,不知不觉蹉跎八年过去了……臣少小离家,老大方归,若再晚几年,少年白首,只怕都不能活着见到君上了。”
他的态度倒是出乎晋侯意料,没有暴发户的嘴脸,但晋侯午也不是二十多岁的毛头小伙了,心里的提防忌惮一点都没放松。
“这是什么话,寡人还指望与卿把酒言欢,再一起玩几局象棋、蹴鞠呢!卿正值大好年华,当继续为国效力。说起来,赵氏历代忠良,赵成子辅佐文公流亡诸侯长达十余载,一直矜矜业业;赵宣子辅佐三代国君,赵庄子、文子、景子莫不为晋国维持霸业做了贡献。到了赵武子,更是堪称人臣楷模,唉,只可惜他英年早逝,不能再一睹英容……”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父亲死得其所,至死仍是晋国的忠臣,还敦敦教诲我忠于家国之道,让无恤受益匪浅。”
“‘然也,江汉汤汤,武夫洸洸。经营四方,告成于王。四方既平,王国庶定。时靡有争,王心载宁’,叛臣已遁逃,晋国百姓可以过上无争无战的好日子了……”晋侯接着还吟诵了一首召伯虎南征胜利归来,告成于周宣王的诗《江汉》,赞誉无恤之功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这样,一堆寒暄过后,君臣两人久别碰面的尴尬似乎缓解了不少,晋侯热络地与赵无恤谈着往事,夸赞他清君侧符合礼法大义。赵无恤则笑了笑,说这都是将士尽力,这才能驱逐知氏叛党。
他邀请晋侯继续前行,接受三军朝见,并亲自蹬车为车右,为晋侯做“引导”。
……
车驾前面由骑兵开道,虞喜居先,手中高举一件物什,此物由竹作成,柄长八尺,束有三重的牦牛尾,牦牛尾被染成黄色,这便是当年晋侯赐给赵鞅征伐王子朝的节杖。也是赵无恤在家里能找到的,可以代表赵军是晋国中军一员的唯一东西。
作为叛党,玄鸟大旗打的久了,突然再换上晋国的皮颇有些不习惯,要不是前些日子蔡史墨提醒,他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虞喜之后,则是戴着飘洒红樱何鲜艳羽毛的胄帽的数百精锐骑从,穿着玄色的软皮甲,披着绛色的战袍,手持长达八尺的骑矛,佩戴黑色刀鞘的直刃环首刀,有的还配有骑弓。他们骑的都是良马,高六尺半,俊美雄壮,而且为了今日的场面,还特地披挂了绘成虎纹的皮制马甲,看上去十分整齐雄壮。
晋侯不由反观自己的御马们,这几年河东经济困难,宫中马高六尺半者寥寥可数,这让晋侯感觉脸上无光。侧目看着旁边介绍骑兵战史,兴致勃勃地描述他们每次斩首几何,击穿敌人阵线几次的赵无恤,一时间自愧形秽,讷讷无言。
再往前,步骑三万的赵军整整齐齐列成十数个方阵,玄色的战旗,制式的甲衣,锐利的剑戟,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
材官服绛衣,挽强弓劲弩,腰上挎着箭囊,一面绘有后羿张弓射日的军旗迎风招展。武卒则个个燕颔虎头,身强体壮,他们披甲持戟,营前亦有军旗,是三尖高山和直立的林木,士卒们也的确如不动的山川和静待的林木般静默无言,只是目光炯炯看着车驾。看向晋侯的神情是好奇和茫然,看向赵无恤却是狂热和崇拜。
赵无恤面带微笑,向他们挥手致意,同时介绍着这些军队的战史——将齐、卫、范、中行、知,甚至还有晋侯的公室兵打得抱头鼠窜的战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路下来,晋侯算是彻底明白了。
这赵无恤乍一看和过去一样温顺亲切,实则却在给他,给魏侈下马威啊……
晋侯午这才想起来,赵无恤已经是废立过宋、曹、卫、鲁、薛数位国君的霸道卿士了,会不会把在泗上的那一套反过来用到自己身上呢?
他不由两股战战,心生惧意,不时回头,想看看自己的亲卫宫甲是否还跟在旁边,魏氏的军队又在哪里,能否及时保护……
谁料就在此刻,就在他们即将走完涂道,路过那个打着烈火侵略旗帜的方阵时,一个振聋发聩的声音却突然喊了出来:“万岁!!!将军万岁!!!赵氏万岁!!!”
……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万岁”,顷刻之间,十数个赵氏军阵,三万名将士,都一齐狂热的高声呼喊着:“万岁!”“万岁!“将军万岁!!!赵氏万岁!!!”
赵无恤本来面带微笑检阅着眼前这数万虎贲,感觉好极了。这种方式为春秋时代所未有,与其说是迎接晋侯,更不如说是接受他的检阅。他的思绪一下飞到另一个时空,年幼的他只能在电视机面前崇拜地看着领袖逆行在十里长街上,接受海陆空三军将士的注目礼,孰料今日,自己也享受到了同样的感觉。
不过当“万岁”声响起时,他的微笑却凝滞在了脸上,这是先前未想到的,他的要求是众将士沉默少言,用这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气氛威慑下晋侯和魏氏,谁料……
赵无恤本以为军令如山,没想到的是,对于这三万赵军将士来说,晋侯?这是一个陌生的称呼,他们中大半是鲁人、宋人,甚至是卫人,对于晋君有种陌生感。更何况被征召入伍后,虽然被教导过忠君之事,但忠的却是给他们军饷和吃食,还有田宅的赵将军。基于一种朴素的威权崇拜,他们几乎是将赵无恤当成神灵来传说的,甚至有人传说,他就是宋国近来很流行的“玄王再世”的玄王人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以当赵无恤站在车上对他们挥手时,他们自动无视了晋侯这个人,只是目光炯炯地看着赵无恤,是他将他们带到这里,一场接一场的胜仗,见证数不尽的荣耀,得到了田宅子女。随着赵无恤摆动的手,他们的情绪如火山的熔浆一般,在心底里面沸腾着。
尤其是打着烈火侵略旗帜的田贲部轻兵,在赵无恤经过时,沸腾的熔浆猛烈的喷发出来,田贲如同狼嚎般,第一个抬起头嚎了一嗓子,引发了一场山呼海啸。
赵无恤目光所到之处,看见的是一双双狂热的眼睛,和张口大呼的嘴巴,士兵们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感动之余,也有些无奈,实在是一场意外啊,这些在公子阳生在郓城被腰斩那天,从百姓处学到这个词的士卒们,完全没有想到他们这一嗓子所产生的后果。
突如其来的狂热喊声将晋侯吓了一个踉跄,若非赵无恤拉了他一把,差点从车上吓得掉了下去。
惊愕失措的不止晋侯一人,后面跟着的魏侈早已被赵军的架势弄得满头大汗,这会更是脸色煞白。
在外围提防的魏驹也面色大变,他的手下意识的搭到了腰间的剑柄上,魏赵两军一时间剑拔弩张。
唯独赵氏军阵后面,楚国士人石乞露出了一丝笑,握着短剑,就朝前走去,心中杀意越来越浓郁,功成名就,或许就在今日!
不过他才走了几步,就被人拉住了,一回头,却是王孙胜,对他摇了摇头。
石乞眼见晋侯车驾远离,不由呵斥了王孙胜一句,骂他优柔寡断,难成大事,再回头时却碰上了赵无恤命令他停下来的眼神。
石乞只能讷讷地收起匕首,不满地嘀咕了一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
赵无恤狠狠瞪了朝这边靠近的石乞,还有在阵列里叫得正欢的田贲一眼,让他们休要胡来,坏了自己成竹在胸的计划,这是春秋,不是五代十国,终归有许多不同之处,兵变篡位?不适合这个时代,也会为后人开一个不好的头。
好在这时代各地用词不太一样,在周室和晋国,“万岁”“万寿”已经成为天子和诸侯专享,可鲁国那边,却还在乡间普遍使用,所以这场意外发生在春秋,远没有后世严重,赵无恤勉强能圆过去……
他若无其事地笑道:“二三子在为君上祝寿呢。国君万寿!明明君上!”
晋午本来已经坐到了车舆的皮毛上,大脑一片空白,紧抿双唇,呆若木鸡,一时之间,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被赵无恤这么一说,才咧嘴勉强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气氛太尴尬了,晋侯只能无视喊声里面的“将军”,“赵氏”。他就怕赵无恤突然掉头来跟自己说一句“以此制敌,何敌不催?以此攻城,何城不克?”然后便挟持自己猛攻新绛……
接下来的路是怎么走的,晋侯没印象,只知道自己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等硬着头皮走完全程,晋侯发现整个衣襟里都湿透了。等坐在独属于自己的大帐中后,随着恐惧慢慢褪去,晋侯心中的愤怒却愈来愈浓,对赵无恤乃乱臣贼子,此番来绛都是心怀不轨更加肯定和畏惧。
这位落魄的一国之君颤抖地自言自语道:“蔡史墨曾预言说,亡晋者,赵氏也……寡人之前只当是一个笑话,现如今,却已经确信无疑了,新绛和河东,决不能落入赵无恤手中,若他得志,一定会像赵盾弑晋灵公一样除掉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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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党守将羊殖得到晋侯诏书不战而降后,韩虎一面让人带着五千兵南下去河外抢占地盘,自己则带着部分人马来到旧绛。作为晋国仅剩的三卿之一,这个热闹即便他不想搀和进去,也得旁观一番。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在商量三家分地之前,必须确定一件事,晋国执政卿之位,当归属谁家?”
和谈一场开,赵无恤便提了这个问题,晋侯午早有计较,他说道:”此事涉及到晋国传统,当问太史。“
于是便召蔡史墨入帐,朝赵魏韩等人行礼后,史墨侃侃而谈道:”物生有两,有三,有五,有陪贰。故昊天有三辰,大地有五行,人体分左右,万物各有妃耦,故天子有三公,诸侯有卿士,以辅佐君主治国安民。”
“晋国的卿位,出现于城濮之战前夕,文公始作三军,设六卿,分别作为三军将佐,其中正卿称中军将,为六卿之首,总理晋国军政。在传承规矩上,从韩献子开始,晋国中军将一直是顺次升迁,各家轮流主政,中军将告老,则中军佐替补为正卿,中军将之子继承父辈卿位,担任六卿之末的下军佐,重新开始一轮替补升迁。”
“之前晋国执政为范献子,范献子死,知伯为正卿,如今知伯被公认为恶臣,已经向西败亡,摈弃家国,当废除其正卿之职。依照次序,应是中军佐魏伯为正卿,升为中军将……”
魏侈微微一笑,赵无恤则眉毛一扬,问道:“哦,那敢问太史,我和韩子应当是什么位置?”
“赵武子生前为中军佐,逝世后,将军应当重新从下军佐做起,现在仅剩三卿,当为上军将,韩卿则为下军将……”
也就蔡史墨敢这样直言不讳地说出来,赵无恤不以为忤,笑道:”按照晋国传统自当如此,但据我所知,战时常有特殊情况。如太史所说的城濮之战前夕,中军将郤縠卒,于是晋文公立刻提拔下军佐先轸担任中军将,这便是破格的例子。”
“那是制度草创之际,与今时不可同日而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太史之言我不认可,策勋赏爵,自然是按照功绩来算的。这场大战里,赵氏东败齐,北击代,西擒知氏,南迫周、郑,敢问谁家出的力有我重?流的血有我多?既然连国君都认为赵氏位居首功,故论功行赏,我当为上卿!”
帐内一片寂静,晋侯午冷汗直冒,等了半天后见无人反对,只能干笑着说道:”此事乃军国大事,不可草草决定,不如搁置几日……”
赵无恤却变了脸色:“此事今日必须定下!否则帐外的三万兵卒只怕不服!国君劳顿,身体不适,不能经受长谈,还请下去休憩,吾等得出结果,告知君上定夺便是!”
“你……你……”
晋侯呆了半响,他当了这么多年国君,虽然一直是傀儡,却从未如此被臣下顶撞威胁过。一时间如噎在喉,委屈得不行,却又说不出话来,一双眼睛四下看去,想瞧瞧有没有忠臣义士站出来为他主持公道。
然而并没有,赵无恤这番霸道的言辞让帐内众人面面相觑,魏侈父子畏惧赵氏兵力,敢怒不敢言,前几日检阅,还有赵军山呼的“万岁”的确很大程度上威慑住了他们,毕竟赵氏若行无道之举,无人能够阻止。韩虎则眼观鼻鼻观心,半句话也不搭腔,只要赵无恤不公然宣布取代晋侯为君,其余事情都在他底线之内,何况四年的叛党都当了,一时的忤逆又算得了什么?
“君上,请随老臣回去休憩罢……”蔡史墨走了过来,挡在赵无恤和晋侯中间,搀着晋侯的手,将他往外拉去。一边在他耳边小声规劝道:“君上,大势已去,三卿虎斗,君上却如同待宰的羊羔,就别有其他奢望了,明哲保身即可,其余事情休要再搀和进去了,如若不然,只怕会连同朝中的‘恶臣’一起被扫清……”
晋侯无力地点了点头,如行尸走肉般跟着蔡史墨往外走去,回头看着虚掩的大帐,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唐叔虞、文侯、文公、悼公,子孙晋午不肖,这晋国的社稷山川,已沦为虎狼盘踞之所了!”
……
赵无恤将想拖延卿位定夺的晋侯逼走后,帐内仅剩的三家呈三角对坐,面对赵无恤一副”我必得志才肯罢休“的态度,魏侈、魏驹、韩虎三人感觉自己仿佛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子对正卿之位是志在必得的,这是我父亲孜孜不倦的追求,他在征途中逝世时我就曾发誓,一定要替他如愿,所以根本等不了十年、二十年……还望魏伯谅解。”
赵无恤如鹰的眼睛盯着魏侈,让他感觉凉飕飕的,自己若占着执政之位,只怕是活不了一二十年的,还不如让步,再见机行事,反正纵然担任正卿,魏氏也号令不了赵韩两家。
于是魏侈突然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老朽愿意让贤。晋国百废待举,必须让一位有德有才者居执政之位方能服众,不过老夫也有一事想请教。”
“魏伯有何要问的?”
“成为执政后,子泰要在太行以东行政,亦或是在新绛为政?在太行以东,则不合传统,若在新绛,我想问的是,子泰会将新绛纳入赵氏手中么?”
他的声音低沉了下来,若赵无恤的野心如此之大,那他魏氏便只能拼着里通外国的恶名,另寻靠山了,哪怕带着全部领地去投秦国,也比继续与赵氏呆一起,日削月剥好!
赵无恤哈哈一笑:“魏伯误会了,无恤在此保证,河东、绛都之地,赵氏尺寸不取!”
……
魏氏父子在事先商量后,料定赵无恤进逼绛都,肯定是想在河东获得一片领地,作为他干涉朝政的桥头堡,于是便打算“将欲败之,必姑辅之;将欲取之,必姑与之”,宁可忍痛给赵氏一个县,也要保住绛都不失。韩氏对此也心怀警惕,韩虎虽然与赵氏亲善,但也想好了,若赵无恤要求获得畿内周边的话,他以后也会偏向魏氏和晋侯那头,以维持平衡,让自己能发展壮大。
然而这场三方会谈刚刚开始,赵无恤的一句话便将韩魏两家弄懵了。
“河东、绛都之地,赵氏不取尺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氏不要河东之地?”
魏侈诧异地看向魏驹,魏驹也一脸懵懂地摇了摇头,表示事先绝不知晓。
魏侈一时间沉吟了,如此一来,赵无恤的打算就变得扑朔迷离了,他进逼新绛,只是为了那个正卿之位?说实话,经过赵氏悍然叛晋事件,完成了晋国首例在位执政战败的成就后,晋国的执政位置,名分远远大于实利。
若赵氏想要的东西仅仅如此,那留在晋国内部继续观望,与赵氏井水不犯河水,也不失为魏氏长期发展的良方。
至此,话题开始从卿位归属上,跳转到战后的疆域瓜分。
赵无恤也不客气,直接让人呈上一份晋国地图,上面赵氏占领的城邑被描成黑点。原先的封地晋阳、长子自然不变,邯郸归赵,范氏的河内当做“清君侧”的赏赐成为新领地,中行的东阳也由赵氏代国君管辖,以防御齐国、鲜虞。知氏在太行山两侧领地,釜口、阏与等险要之处,都将尽归赵氏所有。
如此一来,赵氏成了内战的最大赢家,但按照赵无恤的说法,最富饶丰腴的河东地区,他只求将耿、楼两处祖地收复回来,介山以南,长子以西之地,则不取分毫!
魏氏被描成红圈,他家如今控制了大半个河东,连知氏的老巢知邑也已经攻下,仅剩蒲坂一带的知兵尚在顽抗,想必用不了几日便能将知氏赶到大河以西。
韩氏的控制区域则是绿圈,包括河内的州、野王等地,以及上党,还有平阳、彘,这两处位于汾水中游,正好挡在晋阳和河东之间,如今被知氏余党知申占据,赵氏承诺和谈后会派邮无正去将其攻取,交还给韩氏。
最后就是新绛到旧绛这方圆几十里,乃晋公室的畿内领地。
直到这时,在帐内一直像个配角般少言寡语的韩虎才起身说道:”韩氏的要求不高,我只要河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魏侈偏头与魏驹商量,韩氏想要河外,在情理之中,因为晋国除了这一处外,几乎都被瓜分殆尽了。
“我支持子寅,只不过……”
在韩虎和魏氏目光投过来后,赵无恤才笑道:“只不过太少了,完全不值韩氏在大战中所做的牺牲的贡献。”
韩虎松了口气,半开玩笑道:“如此说来,子泰想要如何补偿我?”
赵无恤却很认真地点着地图道:“我真心为子寅考虑,河外孤悬域外,独木难支,子寅需要一个渡口,故茅津应该归韩氏所有。虢城素有上阳、下阳之分,一个在大河之南,一个在大河之北,二阳都应该交给你。正所谓唇亡齿寒,虢城在手,若没了虞,随时都会被外敌侵入,为了韩氏的安全考虑,虞城也应该归你所有!”
韩虎愣了半响,心中欣喜若狂。
可另一边,魏氏父子有些坐不住了,因为赵无恤点的这几处,矛津、下阳、虞,无一例外,都位于河东腹地,原本是范氏的地盘,如今都在他们魏氏控制之内!
尤其是虞、下阳,距离他们魏氏的老家安邑何其近也!
图穷匕见,这才是赵无恤真正的计划,利之所在,魏氏设想中两弱敌一强的“合纵”,瞬间就变成了赵韩逼压魏氏割肉的“连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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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驹毕竟年轻,没有意识到有陷阱在其中,当即起身质疑道:“子泰,这不对,三家事先说好,魏氏获得的范氏虞、下阳等都归魏氏所有,不在分割范围之内,如今为何出尔反尔!”
话一出口,赵无恤倒还没答话,他父亲魏侈先在后面拉了他一下,魏驹顿时反应过来,一回头看了看韩虎的表情。韩氏家主对赵无恤的建议显得兴致勃勃,魏驹站出来质疑后,才连忙收敛了那份渴求的目光。
但名为贪欲的刺一旦扎下,就再也拔不掉了……
“糟了!上当了!”
魏驹在心中狂呼,韩氏进取河外在赵魏两家预料之内,魏氏有求于韩氏,所以并未阻止,还暗中表示支持。
但光口头支持是远远不够的。
赵无恤也看准了这一点,他直言自己不要河东尺寸之地,放松了韩氏的警惕,接着顺水推舟,又提出在河东给韩虎补偿,这一出割魏饲韩之计当真狠辣!
原本中立的韩氏突然被赵无恤推到了与魏氏的对立面,河外和河东必然存在冲突!韩氏不会放任当年假虞伐虢的故事再度发生,魏氏也不会容许自己后院多出别家的旗帜。
魏氏父子深深地感觉到,自己真的失策了,但这种平白无故要魏氏放弃重地,让安邑和盐池面临威胁的提议,他们绝不接受!
仿佛知道魏氏不会轻易让步,赵无恤像变戏法似的,又抛出了一个提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韩氏在战争中出力颇多,平阳、上党陆续失陷,论损失,是三家中最多的,必须加以补偿,不然不足以服人心。当然,魏伯若愿意让出虞、下阳、茅津这几处,我自然也会从别处补偿魏氏。“他俨然从参与瓜分者,摇身一变成为韩魏争地的仲裁者!
魏驹和魏侈不想把韩氏彻底推倒对立面去,所以不方便亲自出面反对,他们目视参与旁听的魏氏小宗令狐博,令狐博了然,便出言道:“虞与下阳都是范氏经营百年的良田,而且距离安邑、盐池、魏城极近,快马一日可达。若两家如此相邻,难免不方便划分管理界地、抓捕逃奴,我也不知从何处补偿能够及得上这两处。”
对此赵无恤一笑了之:“我提出的那块地,魏伯和子腾一定感兴趣。”
“何处?”是苦寒的晋阳,还是偏僻的太行山麓?无论是哪,魏氏父子心里一百个不愿意。
“我指的是……绛都!”
……
帐内又一次静了下来,只剩下竖人添酒的声音,旧绛贵族家里珍藏数年的上等酒浆从竹斗落下,倒入青铜酒盏中,洒下一片银色酒花,让人喉头直动。
“绛……”半响之后,魏驹终于发声了,“子泰莫非忘了,新绛旧绛间这方圆数十里,乃国君的畿内领地,诸卿不可妄动……”
“自然记得,只不过时代变了,有些规矩也只能逾越一二。何况早在内战之前,诸卿已经在畿内到处设立城邑,作为各自的宫室,将绛都夹在其内,国君如同被囚禁的笼中之鸟,此为其一。”
“其二,恕我直言,先君和国君都信任知氏,无人时君上甚至称知伯为仲父,与魏伯一同驱逐知氏,实在是情非得已,如今知氏流窜河西,万一哪天引导秦人杀过大河,兵临新绛,说不定国君又会念着与知氏的旧谊,再度在魏伯背后捅一剑!魏伯还敢让国君继续统辖新绛国人,掌有公室虎贲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解释道:“正因为打算谈及此事,我才让国君回避。”
韩虎点了点头,做了四年晋国叛党,他对晋侯早已没了敬意,对他称臣甚至还有些别扭和尴尬。魏氏也若有所思,背叛者最怕他人背叛,魏侈十分多疑,他家与晋侯午不过相互利用的关系,哪敢百分百信任,如今赵无恤这么一说,不免有些意动。
“与其如此,不如尽去公室领地,魏氏得新绛旧绛,虞和下、茅津则归韩氏,何如?这笔交易,魏氏还觉得自己吃亏么?”
韩虎也道:“旧绛乃士蔑所建,虽然已经是旧都,可人口却不亚于一个县。至于新绛更是河东的瑰宝,当年韩献子劝晋景公迁都时曾言:新田,土厚水深,居之不疾,有汾浍以流其污,此地乃晋国百年之基,肥腴百里,魏伯得此地,我都觉得自己亏了。”
韩虎的语调已经变了,从一个旁观者变成了积极参与者,因为下阳和虞乃河外的屏障,他太想要了。有了这两处,段规的计划又完美了几分,韩虎怎能不心动?
虽然他心中也有疑惑:如此一来,赵氏似乎没什么所获啊!难道此次进军绛都,真的是只为韩氏争取更大的利益么?一时间,韩虎甚至有些羞愧难当,为最初打算与魏氏合二弱制衡一强而惭愧,自己莫非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若是能与赵氏一强俱强,他岂有不愿之理?
不单韩虎,魏驹也被这个建议激得心痒难耐,他魏氏虽然一度心贪,想要得到整个河东,但惟独新绛和故绛太过敏感,竟不敢生出吞并的心思来,只想依靠魏氏离得最近的优势加以控制。
如今赵无恤却直截了当地提出,魏氏自取新绛、旧绛,怎能不让他喜出望外?本来抱着损失大县也自认倒霉的心思参与这场和谈,如今却有机会赚得满载而归,纵然损失了虞、下阳也在所不惜!
然而多疑的魏侈仍在犹豫,因为他总觉得,这其中有赵氏的阴谋……
“让韩氏得到河东的一部分,在我两家间制造间隙,这是阳谋,但把新绛旧绛塞给我是何意?这不合常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想不明白,索性直言问道:“赵氏,真的对河东一无所求?”
……
赵无恤自然不会做活**,实在是吞下知氏的太行阏与、潞氏、黎等领地,便足以让他消化上一阵了。河东虽然富饶人口众多,但赵氏的中心已经转移到太行以东去了,纵然还有晋阳,但隔着魏氏的吕,隔着韩氏的上党,治理起来颇有些不便,一不小心,又是邑大夫坐大,里通外敌的局面。
所以还不如把韩氏塞进来,让韩魏生出间隙,当疆域犬牙交错时,纵然两家亲如兄弟,也难免不出争执。就算两家家主忍让,百姓可忍不了,一亩田地,一棵桑树,也许就会演变成两家械斗……到时候他们一起跑来找自己仲裁,那就有好戏看了……
所以,还要在这其中再添一把火才行啊。
于是面对魏侈的疑问,他笑道:“自然不是,赵氏在河东其实还有两块领地,一个是耿,一个是下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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