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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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游周六早上来交班,外面下了雨,天阴着冷,这大概是秋天的最后一场雨了。  他进来后收伞,屁股撑着门甩甩伞,见只有千禧自己,问起来,“林朽呢?走了?还是没来?”  叁个问号,是他带着一个肯定的答案问出来的。  千禧昨晚过来换于游时说明了,她找林朽辅导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林朽还没来,她自己在这儿等着就是了。  “嗯。”  没来。  于游将伞放门口,“打过电话了吗?”  千禧如实说,“昨晚打了一个,今早打了一个,都关机。”  于游前天找千禧来顶班的时候就已经听说过一些事情了,他对此并不惊讶,口吻轻飘飘的,还有点安慰千禧的意思,“保不齐又碰上什么事了,他有个朋友我不知道你认不认识,长得挺彪悍的,好像也就叫啥彪吧。头两天进去了,林朽一直忙活这事儿来着。”  他说的汤彪,千禧手机就是被他抢得摔得,怎么可能不认识。  “因为什么?”  于游也是看店时听几个人碎语叨咕来着,“好像是持刀入室伤人吧。年纪不大,胆可不小。”  他很鄙夷这群不学无术的人,尽管他网吧的主体客户就是这群人。  不过也是,什么社会了,这种事情竟然还屡见不鲜。  千禧当下的想法就是,林朽跟那群人混在一起,迟早还得再进去。她一边收书包,一边说,“游哥我先走了。”  于游点点头,“行,路上慢点。他要来了我让他给你回电话。”  千禧没听完,就要开门,雨下的不小,窗棱都蒙了一层雾。于游很快反应过来她没有伞,连连喊着,“伞,伞你拿走吧。”  千禧看了看门口坠挂着水珠的伞,忽然想起那场突来的瓢泼大雨,黄沙泥溅,林朽夹着根烟比划着说,老子的朽,是不朽的朽。  朽,终究是腐烂的意思。  伞她没拿,书包盖在头上跑走的。    千禧。  她本身就是个悖论。  她明明擅长等待,却不等红灯,不等雨停。  因为是周五,所以那晚的客人很多,陆陆续续不停。她发了条消息给时宋,拨了个电话给林朽。在一波人潮后,手机安静的可怕。  随时间滴滴答答,她的心脏也像是被滴了水,穿了洞。  发出的信息和打出的电话都成了她情绪落空的原由,像把自己置于低位。  在渴求。  这种感觉极差,一起一伏都捏在别人手里,不是不期待就能平复的。  直到周末那晚。  雨一直没停,下了两天了,刚刚停了一会儿,千禧开窗通了通风,没几分钟又下大,她从卧室小跑到厨房关窗。  瞥见中午用剩的姜片,抓起两片丢壶里,又舀了勺红糖进去,开始烧。  快来姨妈了,会痛。痛得打滚。  手机就是这时候响的,她心里咯噔一声,会是谁呢?白天刚给千茂仁和柳玫打过电话,都没接。  都是转接的人说晚点给她回过来,所以她给爸妈分别设置了专属铃声。  而现在响起的只是普通铃声。  她慢腾腾走去茶几,手机扣在那儿,她拿起接,故意没看屏幕,“喂……”  期待中一个欢快的女声变成了机器人,“您好,您预定的……”  雨愈发的大,击打着窗棱劈啪作响,千禧倚在窗台边,长发垂在脑后,侧头耸肩夹着手机,手上搅和着红糖块,机器人的声音不用回复,讲述着她前段时间买的唱片机快递没货了,需要调货,问接不接受,接受回复1,不接受回复2,重复请按井号键。  手机放平,开免提,按井号键。  烧好的红糖姜茶缓缓注入杯子里,茶壶放下,掌心在杯子上方晃了晃,湿了一层。 & ', ' ')(' e&e“您预定的……重复请按井号键。”  按井号键。  往复几次,聊天时长达到五分钟。  所有的姜茶喝完,千禧回了1。  电话再响,是后半夜。  是说春困秋乏,眼见着要入冬,她真有种要冬眠的倦怠,又或许是因为这个时间,不可能是她期待的电话。她依旧慢腾腾,将手从被子里探出来,枕边摸索着,摸到后习惯性的翻转屏幕,上划接通,隔着被子扣在自己耳边。  整个过程拉的漫长,“千禧。”  声音是沉的,像大雨打湿鹅毛被,压的人喘不过气。  握着手机的手微微用力,贴的更近,她听到了放大的雨声,与窗外哗啦啦的频率重合。  “在家吗?”  “嗯。”  “下来。”  千禧从被窝里出来,枕头立起来,靠在床头瞥一眼窗外,“不在家。”  电话那端久久没回音,久到千禧以为他挂了,抬看一眼屏幕,林朽两个大字亮在屏幕正中央,她叹了口气,唇齿微张欲说些什么,最终没能出口,主动挂断了。  两秒。  电话又拨回来,“下来吧。”  千禧另一手捏着被角,搓着内里的绒毛,“你要是想解释那天为什么没来,不用……”  “给你送个东西,你拿走我就回了。”  千禧下床裹了件厚重的大衣,门被风带上,一声响,电话也就挂断了。  林朽站在单元楼门口,那里有一圈未被雨水沾湿的地面,因他到来,多了几双湿溻溻的脚印,交错着,长把儿雨伞贴门口倾斜着,见里面楼道灯亮了,手先一步扣在门把手上,开锁声一响,他使劲拉开门。  千禧被凉气袭击,裹紧了衣摆,灯光暗,看不清林朽惨白的脸,“什么东西?”  本子从林朽怀里拿出来的,指腹感知到那股温热,“什么啊?”  林朽往门上一栽,他需要个靠的东西,“你瘸腿科目的重点。”  “我没有瘸腿科目。”答得很快,这是实话,她的成绩相对比较平均。  “你除了英语都瘸腿。”  千禧觉得这话不太中听,圆眼盯着他,林朽轻笑一声后欲刮她鼻尖,千禧往后躲了一下,翻开那个活页本子看了看。  确实除了英语都有。  每一个科目被整理到了一起,各种重点难点裁下来贴上去的,旁边墨蓝色的笔迹一看就是新的,从粘贴上去的题型笔迹上拉出一个箭头,写一些怕人看不懂的注解。  侧边各种颜色的便贴区分出目录、重点、侧重点。  本子是新的,注解是新的,唯独贴上去的笔记,不是新的,确实名副其实的状元笔记。  她差点看进去,只不过天气太冷,她合上本子,抬头,“上去吧。”  林朽一直在看她,看不见她脸时就看脑顶。这个本子承载了他高中的叁年,也,也撑起爷爷突然去世后这两日塌下来的半边天。  他看着本子被打开,被合上,心终于落实谷底,他问千禧,“你自己在家?”  千禧点点头。  开锁后,林朽跟着她进去了。  伞孤零零倒在门口。  直到进了电梯,千禧才看清林朽湿了半截的肩膀,能想象到林朽一个人搂着怀里的本子,另一手打伞被狂风顶翻后再拉回伞,身子湿了,却庆幸本子是干的的画面。  无形被砸中。  林朽半侧的头发还在滴水。  千禧站在他身侧,“你冷不冷?”  “还行。”  电梯‘叮’,千禧说,“这边。”然后将人引到家门口。  利落开锁,本子放岛台上,千禧先脱了外套,挂半截小臂上,另一手撑着岛台,踩脚跟脱掉两只鞋,换上棉拖鞋后蹲下来找有没有大一些的拖鞋,她瞟了一眼林朽的脚,约摸千茂仁的鞋他就能穿, ', ' ')(' 拿出一双转正放在门口,后知后觉说,“你直接进来也行。”  她把外套挂起来后,门口的人依旧没动,她回头,“怎么了?”  林朽看着门前鞋柜上清一色都是千禧的鞋,那双男士拖鞋是从被积压的底部翻出来的,“你自己在家?”  这话的跟上一句问的意义不同。  因为千禧自己在家,所以他上来了。  因为千禧自己在家,所以他不进了。  千禧点头,走过去,踢了踢拖鞋让他换,林朽看着她脚上动作,千禧抬头,“你袜子漏了?”  所以不敢拖鞋?  林朽一笑。  “算了,给你拿个毛巾,等下。”  “嗯。”  去拿毛巾时路过厨房,早知道姜茶就留一杯了,她拐过去烧了半杯水的量,很快,翻出个新毛巾后水壶就叫唤了,端了杯兑温的热水连带着给门口的人送上。  “喝点水,温的。”  “这是你第叁次给我送水。”  千禧随口回,“是吗?”  林朽喝了几口后将杯子还给她,毛巾盖在头上简单擦了擦,本子一直在岛台上放着,千禧趁他擦头发的功夫靠在墙边,翻开那个本子。  特别特别细致。  细到千禧认为,这世上真的没有天才,不过是有一分天赋的人选择了一百零一分的努力。  林朽折着毛巾,“本子其实昨天就整理好了。”  “那为什么昨天没拿给我?”&e如果早一天,今日千禧也不会是这般的情绪。  “不知道。”  “为什么今天又拿给我?”  “不知道。”  毛巾折好,千禧接过,垫在本子下,潮湿着拖本的掌心。  走廊的声控灯终于灭了,千禧只开了客厅的一盏大灯,入户有书架玄关,照不亮太多,她要去开入户的灯,林朽突然拉住千禧,甚至攥住一角的毛巾,“千禧。”  “十分钟前我突然很想见你。”  “结果发现十五分钟前我就已经走在来见你的路上。”  “你觉得,这意味什么?”  千禧的回应过了脑子,辗转了几次才说出了最合适的答案。她先重复,“意味什么……”  扭身挣开了林朽的手,很轻,不是抗拒的那种,然后慢悠悠去开了入户灯,再回来,“意味着,从你家到我家,快的话十分钟,慢的话十五分钟。”  林朽又笑,“歪理。”  千禧也抿了抿唇,勾出弧度。  林朽似是有些不甘心,又问一遍,“你听得懂,对吧?”  千禧嗯,她抬了抬本子,“我会好好看。”  “看不懂就问我。”  “尽量不问你。”  林朽舔了舔唇,干涩,退半步让出关门的空间,“好。”  ——————————————  晚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