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2 / 2)
那一夜,他望着在月光下欢呼奔跑的小孩,向来波澜不动的心中似埋入了一颗小小的种子,虽小,却不刻便抽芽成长,生成一株参天大树。
那夜之后又过了二十年,天界因出了桩棘手事,遣人来寻他,他不得不离落霞江而去,待到解决事件,人世已是数百年匆匆又过。落霞江边早无他昔日所住茅屋,连那欢呼的小妖也不见踪影。
他失落而归,自此便总是莫名梦见昔日在落霞江畔的情景,天人本无梦,盖因梦由心生,无心无情的天人自然可以免除,可如今最是薄情的他却乱梦不迭,夜夜无眠。那嬉皮笑脸的灵宇仙君不知从何处听说此事,竟寻上门来,面目严肃地说他:「平法,你是动了不该动的妄念了!」他当场摔落杯盏,拂袖而去,将那僭越的痞子赶出门去。
此后,他借公务之便,常往人世行走。天人虽对世间万物皆了如指掌,但凡牵涉自身,便无法卜筮,他亦是寻了千年方才无意中再遇那人,而彼时,对方却已是翩翩一青年。他在当朝天子都城见其锦衣华服行过,探听之下方知他当时已因剑术成名武林甚久,活得很是精彩。他见他在客栈中与人寒暄客套,不卑不亢,守礼端谨,他说:「在下姓唐,单名一个青字。」
他一时恍惚,仿佛回到昔日落霞江畔,那小小的妖怪才有了名字,欢呼着蹦跳:「唐情,哇,我有名字啦!」却未发现,那一个名不知何时、因何故已由「情」变作了「青」。
他忍不住地便常去看他,看他在人世行走,看他在人世修行。他已不是昔日那个天真单纯的小妖,他在人世历练千年,人情通透,心机深沉,除了偶尔的狂放嚣张,几乎没有半分妖的模样。
也曾数次与之擦肩而过,以为可以唤起他的注意,而他却从未发现故人相见,仿佛早已忘了昔日落霞江畔相处之情。那灵宇仙君却又来骚扰,日日登门拜访,找了千般无聊理由守着他不让他去人界,闹到大了,两人大打出手。后来他来人间,灵宇仙君竟也尾随而至,多方阻挠,就是不许他再见唐情。逼急了,他说:「平法,忘了那只妖,否则他会成为你的劫!」
他当时不以为意,或者,执迷不悔。直到听闻凶神相柳即将复生,应劫在那只小妖身上,他一时情急,匆忙改了生死簿,投入人世要为他消灾挡劫。那一日漫天血雨,骄傲如他,终将自己一切托付而出,为救他一命,甚至不惜自散神识,篡改天命。在沉睡之前,他以最后神力捏了个假魂灵填在人世躯壳之中,留待自己他日醒转,再续前缘。
百年左邻相处,数千年明暗相随,二十年功亏一篑!
他以为那不过是个假魂灵而已,一旦他复生便会烟消云散,却不知冥冥之中早有定数,千年岁月,唐情名中的「心」不知何时已给了x_io_ng前所佩
', '')('<!--<center>AD4</center>-->苇叶以三魂七魄,当日他所捏假魂灵竟使那苇叶之魂成活,入了躯壳,成就一个郑枚!
他还记得那一日,唐青跌坐在地,喃喃自语:「我不是唐情,我是唐青,你问我的心?我的心已经给了他了,给了小枚,现在,和他一起死了。」
原来灵宇所说皆是实情。人世姻缘皆有缘起,由天定,他们身为上君,跳脱生死,不在尘寰,无心无情,无缘无分,何来姻缘,唯一所有,除了债,便是劫。唐情唐青,就是他的情劫他的情债!
他掩去水镜画面,疲倦至极,沉沉睡去,未曾听得门扇「吱呀」声响,也未见那嬉皮笑脸的仙君轻声入得门来,低叹一声,为他盖一袭柔软外衣……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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