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32节(1 / 2)

李泰闻言后也有些诧异,连这都不认识,你这刺史怎么当的。

“我当然知道这是计帐户籍,但与我州务何干……不对,等等,这是?”

若干惠又打量那纸册片刻,视线停留在公文留白处,这才瞧出一点玄机。

李泰凑近上前,指着那些公文留白说道:“临民政治,教化之余,造籍督课最为重要。向者官吏造籍,需要严审细辨、逐一书写,费工费料。但今只需持此底册,书名记口、数字填写即可,日转数乡,方便快捷!”

“这倒不失为一方便法,只不过,这些底册不也同样需要笔吏书写?”

若干惠闻言后,眉头先是一舒,旋即便又皱起:“现今州府在事笔员不过三十诸员而已,不使于乡,则事于府,人工仍然不足啊!”

三十多名文员便要负责书写整整一个州的军政公文,这工作量之大可想而知,李泰越发觉得这是一个好思路。

“若只将工力呆挪前后,我也不敢强言献计。请使君细观诸册,本就不是人手摹写……”

李泰将诸纸张就案排列开来,这才又笑语道:“之前有厌家计繁琐,作此巧计。又逢伯父托我整顿乡业,日前行至白水,见庄中多出造纸良材,故而又生一计,既可有助于国,又可有补家私……”

第0052章 长安难居

贺拔胜和李泰在北华州城只逗留了一天,因见若干惠的确州务繁忙,所以在商讨计定之后便告辞离开。

再上路时,贺拔胜便显得有些沉默,眉头暗锁,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

李泰见他这副模样便发问道:“伯父是担心置换产业恐有侵夺之嫌,又与赵贵争夺水利,有碍乡亲情义?”

之前在北华州城,他说动若干惠参与此计,并表示若能将洛水东岸开府梁椿的园业收取过来,那么从白水到商原便可以畅通无阻,凭着洛水所提供的水利,产业互补、物资的调度都大享便利。

若干惠表示这件事交给他处理,最迟月中便可将梁椿的园业争取过来,他可以用别处面积更大的园业进行置换。

贺拔胜摇了摇头,只是深深看了李泰一眼才开口说道:“我之前只觉得你小子虽有治业的巧智,但仍欠大事的触觉,将我家事托你能有磨练提携之效。但现在看来,我是错了。

你既懂得刻木为版、更新条式,这是苏令绰都用智不及的巧妙,又懂得将此技法荐于若干惠保,岂会不懂此计于国政治的助益?”

听到贺拔胜是在思考这个问题,李泰倒是松了一口气。

但他还未及开口,贺拔胜却又说道:“你也不是衣食不足的寒素下士,能不知此法直献大行台的回报?却故作私计贪货的姿态,要留此业丰我家资。我自诩于你不失提携,却原来是拖累了你。”

“伯父如此称许,我真是受之有愧。其实我内心里,也有公私两得的计议,既盼户里物资丰储,又盼用物之能可得大行台赏识。此法施用,有便官府,即便不直献于上,大行台久后必知。”

李泰闻言后便笑语道。

贺拔胜却是连连摇头:“他人告知与主动呈献,可是大不相同。我虽然短困于物,但也大可不必阻挡少辈前程而自肥!之前我确实怯言人事,但你既然有此才干,白于大行台,也是为国荐士!”

“这大可不必、大可不必!”

李泰连忙摆手说道,他倒不是客气,而是真的担心自己太早进入宇文泰的视线中:“伯父既然信我有才,也请相信我对前程自有一番规划。绝不会为了区区物利私计,放弃为国捐才的事业前程!”

“喔?我倒想听一听,你对事业前程有什么出色规划?”

贺拔胜听到这里顿时来了兴致,策马靠近李泰作倾听状。

“我自东州投附,当时初入,于官是一闲流,于乡是一新客。若非伯父等德长悉心眷顾,偌大关西竟无我立锥之地。伤情感触、历久弥新。”

李泰深吸一口气,充满感慨的说道:“家君旧年险历河阴之祸,居乡以来便常告诫子弟,若无履大之才略担当,切勿贪慕一时之权势。门荫虽厚,终有竟时,当此道屈之时,宁浊于乡里、不逐于清贵……”

“你耶是一个智慧高士……”

贺拔胜有感自身,先是感慨一声,旋即又望着李泰笑语道:“这么说在你看来,此世仍有道屈未申之处?”

“人各有计,请伯父容我心内浅留些许幽隐。”

李泰闻言后连忙摇头,嘴上却说道:“大行台用士宽大,不以门资为至美。我今才器尚未可称秀于家门,贸然求进,纵然攫用一时,也难免折于风雨之患。唯自修省,筑基壮本,盼可长用于国。”

说到底,李泰既不满足于做一个因门资获赏的清贵闲职,也不想做一个单纯的政务型官僚。

未来西魏北周真正可以做大的前程,终究还在关西此方乡土。他如果太早进入宇文泰的霸府或者西魏朝廷,有了官职的牵扯拖累,做起事来反而不像现在这样便利从容。

如果说之前还有些彷徨难定,那在跟贺拔胜出游一趟后,他的思路便更清晰,未来的事业基础不该预定在一城一地,而是在这一条洛水上。

他首先要在洛水沿岸确立一个能够撬动、引导乡资乡势的乡情势力,然后再谋求入仕,将手中掌握的乡情势力与大行台给予的官职权柄相结合,那才能真正的在关西站稳脚跟。

这样的思路,其实也不是李泰一人的专属。

起码他所接触的贺拔胜、若干惠等北镇武人,都有这种扎根于乡土的需求和焦虑。如果说贺拔胜的情况还有些特殊,那若干惠的诉求就更直接。

当李泰提出要沿洛水联合经营产业时,若干惠几乎不假思索的便点头答应下来。

他未必就贪图这份产业所带来的直接利润,但眼下北镇武人的情况的确是不乐观。

特别是在邙山之战后,亲信部曲们越打越少,而大行台对臣员的才能要求却越来越全面。

军事上大行台已经开始着手大规模的整编关陇豪强,地方行政又是这些北镇武人的弱项。长此以往,只能越来越被边缘化。

后世因府兵制而闻名的八柱国十二大将军,已经算是北镇武人最后的群体性辉煌。等到北周建立,能老死的还算幸福,没老死的也被打包送走。

经过这一番谈话,贺拔胜倒也不再觉得自己托以家事对李泰是一个拖累。

虽然这小子明显的言有未尽,不知憋着什么坏主意,但贺拔胜倒也不觉得这算什么大事。

他自己本就不是绝对的纯良之辈,便也不觉得循规蹈矩是什么不可或缺的美德。只要够醒目机灵、懂得言行所止,难道还得每天在心里默念一百遍“我爱大行台”?

离开北华州后,他们也没有就此返回,而是沿关中平原北部的郑国渠故道往长安去。贺拔胜在京兆周边还有几处园业,循郑国渠故道前往长安则是李泰的提议。

郑国渠是关中历史最悠久、规模最大的水利工程,引泾水注于洛水,横切整个关中平原北部,至今仍在发挥着农业浇灌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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