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74节(2 / 2)

留守的那名兵长闻言后便摆手笑语道。

宇文护却正色说道:“此间物事零碎繁琐,所涉事货众多,所以才要两处共事。房中账簿便是事物根源,一旦遗失便难清晰审定,我若查知有人监守自盗必不留情,你们既在事中,怎可疏忽!”

那兵长本来存心示好,却被宇文护教训的有些臊眉耷眼,便也不再客气,着令麾下军士将宇文护的随员们都仔细检查一番,然后才放行。

此夜宇文护便共诸随员住在庄园中已经被腾空的卸甲厅中,入宿未久,庄园中一处便火光闪烁起来,引起了一阵小骚乱,幸在把守的兵士警觉,山林间也泉水丰富,火势很快便被扑灭下来。

宇文护披衣而出,来到那着火的地点一瞧,脸色顿时一变,因为着火的地方恰好正是存放账簿的房间。

“这里怎么会起火?之前我还叮嘱过一定要严密防守,怎么发生这么大的纰漏!”

房间框架倒还完好,只是内里已经被火烟熏得乌黑一片,特别那些账目纸张,更是完全被烧成了一堆灰烬,宇文护见状自是脸色铁青,指着那名留守兵长便怒声呵斥道。

这会儿,赵贵也闻讯赶来,得知此事后脸色同样不甚好看,抬腿便将那兵长踹倒在地,一通厉声呵斥。

他又转头望向宇文护道:“账事已经盘查多少?如果已经查阅大半,能不能重新录写出来?”

“赵骠骑若欲夺我案事,一言即可!但今事由未明,我却不便坦言相告!此间并非平野无禁,火事蹊跷,恐怕骠骑也要给我一个解释!”

宇文护脸色拉得老长,并不回答赵贵的问题,退行站在自家随从当中,神情间满是警惕。

赵贵听到这话,一时间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摆手怒喝道:“此间留守诸员,一概卸甲缴械,逐一盘问!”

“人言未必是真,物事才不骗人!骠骑入驻以来,应无人事外出。若要彰显清白,诸帐都需细察。”

宇文护又站在随从当中冷笑说道,他也不是无所事事的纨绔,对于诸军军纪如何心中了然,可以十分肯定赵贵的部曲甲兵们绝对不是什么拾金不昧的纯良君子,守在这销金窟几天的时间,绝对会有手脚不干净的情况发生。

赵贵听到这话,神情顿时一滞,转而脸色一肃,怒声道:“我如何治军,不劳水池公建议。将士守此多日,虽然不谓丰功,但也恪尽职守!水池公若想审我军纪,需归请大行台,若大行台有命,我束手相待!”

“赵骠骑既然不欲自争清白,我也无话可说。归奏必然,只盼骠骑无负大行台信赖。”

宇文护闻言后又冷笑一声,转又对赵贵说道:“异变陡生,账事尽毁,我再留此也无用处,明早便先行归奏。行前大行台着我转告,此间拘押事众,各着罚资自赎,俱由赵骠骑处断,尽快了事,勿再拖延。”

说完这话后,宇文护便在随从们簇拥下离开此处。

待到宇文护率员离开,赵贵才又转头望向自家士伍们,沉声说道:“这火,究竟是不是你们引起?”

“主公,我等藏私不假,但、但真的没有放火。若真要销毁凭证,此前大把机会时间,何必等到水池公到来才做?”

留守将士们听到这话,各自垂首告屈。

赵贵听到这话,眉头皱的更深,又作沉吟一番才说道:“诸营凡所拾获,各自送回。园中资货即刻盘点装载,明早与宇文萨保同行送归行台。此子奸诈狡猾、苛刻为功,实在不配大行台的传教!”

第0120章 舍此无谁

第二天一早,宇文护一行便打点行装准备上路。

这时候,赵贵的部将部曲们也已经将庄园中的资货整理好,足足装了十几大车。

这些人望向宇文护的眼神多有不善,毕竟装进口袋的东西再被逼着掏出来,对谁而言都不是愉快的经历,不论施加逼迫的那人是谁、权势极高。

这道理放在宇文护身上当然也适用,如果说赵贵部曲们心中的愤懑还只是星星之火,那宇文护心里的怒火早已经是燎原之势了!

让赵贵部曲们吃进嘴里的东西再吐出来,对宇文护而言甚至都谈不上泄愤,他的目标也根本就不在此。赵贵的知情识趣或者说误会,更有利于他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分出几人,待到此间园事处理完毕,即刻散出赵贵之子曾在园中游乐无度的消息!”

宇文护一边策马缓行,一边对亲近随从吩咐道。

庄园账簿被烧掉之后,赵贵再对那些拘押在此的京畿纨绔们施加处罚便没了尺度根据,涉事诸家为了息事宁人、子弟赎出之前或许不会吵闹,但无论这处罚是轻是重,也都难免愤懑。

如果再听说赵贵的儿子本身就是这淫奢园业的资深玩家,那么他们针对赵贵的忿怨和非议无疑就会更多:原来你对外一副铁面无私的道德标兵模样,暗里却在包庇自家儿子!

等到这种仇忿氛围营造起来,接下来才是宇文护的真正报复。

“细察赵贵子息出入动态,待其松懈不备,即刻动手袭击!”

宇文护回望骊山,口中恨恨说道:“狗贼毁我美业,我便先废他一子!此仇历久不忘,总有一日,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因有随行物资的拖累,宇文护用了三天的时间才返回行台霸府。

入府之后,他便直拜于宇文泰面前,先将此行诸事汇报一番,然后还不忘上上眼药:“赵骠骑军纪涣散,我早已有觉。所以直接焚烧账簿,不给他据实克扣的余地,这才将园中物事周全取回。他身为国之大将,不敢奋取战场功勋,却执着于丝缕之利,实在是志气大亏,让人不齿!”

宇文泰听到这话后便冷哼一声,眼皮一翻说道:“你道你就是聪明?国之所以具置大臣,难道只是为了丝缕不贪的廉洁?方今内外多事,用士不拘小节,赵元贵虽不以勇健称,总还是一位乡情领袖。人至察则无徒,你如此傲慢以待,反倒让他不敢近我!”

说话间,他便拿起一摞今早送入行台的奏书,无一例外都是针对赵贵的抨议。

“你还没有返回,元贵已经将骊山事处理完毕。若非他在前当事,你猜这些非议会针对谁人?”

宇文泰倒不是教子侄对这些北镇元从们全不设防,只是觉得宇文护城府仍浅,做事痕迹太深,所以也就不与他讨论太多心底思计。

宇文护听到这话,心里自是有几分不服气,阿叔根本不知他针对赵贵的全盘打算,便难免着眼浅表,认为他这么做也只是止于物货争议。

但这也恰好印证了他的谋计不浅,就算废了赵贵的儿子也不会被第一时间当作怀疑目标,出手报复起来无疑更有把握,也不担心事后争执。

这些谋算,他自然不会在宇文泰面前透露,低头承认自己就是一个小气的人。

“李伯山前言事则,昨日已经把事程计划递了上来。我也已经看过,着实精彩,此子善作妙计、持事又不失稳重,兼顾诸方,周全有序。”

说话间,宇文泰又从案头抽出另一份文书,着员递给宇文护后又说道:“他是极有担事之心,但年齿资望都有不足,未必就是一个主事的良选。你将此事情了解一番,再答我有没有信心做好。”

宇文护听到这话后便眉头暗皱,也不急着翻阅文书,而是垂首说道:“阿叔方才还说,内外多事、用士需要不拘小节,怎么到了选士之际竟也犹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