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120节(1 / 2)
语气虽然是示弱,但意思却还是点这长孙绍远,你们这一大家子人,做事可不能不虑前后,真要把我逼急了,老子全给你们捅出来!
长孙绍远听到这话,只是冷笑两声,并又指着李泰怒声道:“惊扰我先人亡灵,此事岂能罢休!既知自身拙愚,又为何贪势冒进?人间或有纵容你任性丑劣者,但却不是我家!惩处自有,你且安待!”
李泰听到这里,眉头也皱了起来,只觉得这长孙绍远有点有恃无恐,是不是给你脸了?
于是他便也不再作示弱姿态,抬头挺胸的站直了望着长孙绍远,语调同样转为强硬:“某虽不才,亦诏授末班。皇朝既已才器辟我,令之所使、一往无前,不需贪窃私情纵容,亦非私刑能伤!前言惶恐,在于敬重人间德长,但若舆情有误,所行不止于此!”
咱们各家知各家事,我给你面子是为了换个里子,你要跟我讲这个,我不止抄寺,还要抄你家呢!
长孙绍远发泄一通后本待转身入堂,可当听到李泰这一番话,原本转后的身体陡地又转回来,两眼几欲喷火。
李泰见状后也将两肩一抖,捆缚在身上的绳索顿时也滑落下来,两臂稍作活动便打算跟长孙绍远练练。
“冯翊公,大行台请你入堂!”
正在这时候,宇文护从堂中快步行出,上前便拉住了长孙绍远,半拖半拉的将他送入堂中。
等到再转回来,宇文护又抬手指了指滑落在地上的绳索示意他自己捆上,并叹息道:“变故新生,人情亢怒,伯山你还是得忍让一下啊。”
我都已经理亏了,怎么还能输气势?
李泰一边往身上套着绳索,一边则有些奇怪长孙绍远的态度。这事理亏的又不止自己一人,真要宣扬开来怎么着也是你们家更难堪吧,怎么这么有恃无恐?
李泰这里还有点想不通,堂内已经响起了长孙绍远的咆哮声。听他那声量便可想象出心情是如何愤慨,在其悲愤控诉声中,李泰俨然已经成了一个罪大恶极、比他老大哥贺六浑还要更加丧心病狂的祸国大寇,简直不杀之不足以平民愤。
这可跟李泰之前的设想大不相同啊,难道长孙家笃定宇文泰不敢对他们下手,所以完全不害怕随时准备提桶跑路的事情曝光?
虽然有点出乎预料,但李泰倒也没彻底慌了神,幸亏他临时起意、觉得不能吃相太难看,所以还是规整出一部分从长孙家寺庙里搜刮到的物资以备不时之需。看这情况,可能是留不住了。
也不知堂中宇文泰是如何安抚的,长孙绍远的咆哮声渐渐平息下来。又过了好一会儿,其人才从堂中退出,又狠狠瞪了廊下的李泰一眼,然后才拂袖离开。
又过了一会儿,李泰便被谒者引入别处厅堂,没敢抬头细瞧宇文泰神情如何,连忙跪拜下去:“罪员李伯山,叩见主上。”
堂上宇文泰神情不辨喜怒,只是一脸沉思状,过了片刻才垂眼望向被剪缚两臂、姿势有点别扭的李泰,旋即便冷笑道:“李伯山,北地纵有罪恶乱事,与你职责有关?别人任官恐繁,偏你多爱生事!承你勤劳,此堂复闻此噪声。”
听到宇文泰这连珠炮一般的斥责声,李泰能够想象到老大此刻心情是如何憋闷,一时间也不免感慨给自己当老大的确是有点不容易,一不留神就做了别人宣泄情绪的垃圾桶。
“臣惭愧,虽然有闻冯翊公咆哮于堂、言行失礼,却身遭捆缚、未能喝阻。此事乃臣私意放纵所做,并非受使台府,臣一身具此待惩,冯翊公却弃臣不顾、滋扰主上,实在是识见昏聩、不知所以!”
李泰连忙又说道,抛开我有没有罪先不说,长孙绍远这人实在太讨厌,大行台位高权重,你去麻烦人家干什么!
“你一身具此?冯翊公入台几日,你去了哪里?我府员在外做了什么,我竟从别人口中知事!若非萨保赴州强引,你意躲藏几时?”
宇文泰又拍案怒声道:“老子辟你入府,是老子眼昏。若干惠保何错,你去扰他作甚?他一介北镇老兵,凭着一身忠勇得享些许荣华势位,能当你如此浪使、抵挡贵宗名门的怒火?”
这话就说的有点伤感情了,大阅那会儿我还是你小宝贝,这会儿就觉得自己眼瞎了?
李泰眨一眨眼,顿时热泪盈眶,两手攥着绳索两端做挣扎状,并哽咽道:“臣虽少愚,但志气不短!为大局相忍,故噎言喉中,不意竟连累相亲群众承受扰害。
请主上赐臣一刀,容我与冯翊公当面辨事,若论者以为臣确该死,臣不敢动劳刑刀,若罪在冯翊公,臣亦不敢居功,唯请捉刀执刑!主上治事察人之明,决不可因臣一身受谤!”
宇文泰见他一脸的委屈悲愤,一时间脸上的怒容也略有收敛,默然片刻后才起身下堂,抬手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示意他别乱动,自己亲手为之解缚。
“前人之所用功,并不只是为了自身的权势荣华,更是为了给后辈创出一片正邪分明、曲直有判的天地,让持道尚义者可以畅所欲言。世道之内的艰深,不当归罪你们少类,但人间种种的积弊,也要有一个轻重先后解决的顺序。”
解开了李泰身上的绳索之后,宇文泰又随手一指旁边侧席,自己则返回坐定,待李泰入席垂首坐下后才又说道:“长孙一族国之巨勋,就连我都要敬待之,骤然招惹这种邪情,你有所惶恐、举止失措也是难免。
凡事裂目以争未必就是上计,少年得志者、气盛难屈,可这并不是伯山你该拥的姿态。前所忿言,有感而生、说于你听,于内恭听几分,于外便能少受责难。我府中事宜,也不会容外人置喙!”
“臣羞作涕泪姿态,只是忍不住……臣在外行事,亦少勇无惧。前观冯翊公在府如此、如此的骄横,实在是忍耐不住!臣入事虽短,已经深见主上维系大统之艰难,缘何朝中名爵倍享者,竟无共克时艰之觉悟?”
李泰擦一把硬挤出来的泪水,又忿忿说道。
宇文泰闻言后也长叹一声,旋即嘴角却泛起一丝古怪笑容:“你知事仍浅,有此看法也是误会了冯翊公。他气焰虽盛,但于事却未必深知啊。当中缘由,听过即可,不准外出浪言!”
第0198章 门风不正
宇文泰眼下这神情,像极了那些“我只跟你说,你别出去乱说”的八卦长舌之类。
李泰见状后也是兴趣大增,连忙摆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他本就好奇长孙绍远为何会如此态度,究竟是真的有恃无恐,还是傻大胆。
“这事情缘由,还要追述到故上党文宣王在世时……”
宇文泰于席中上身前倾,示意李泰再凑近一些,瞧这模样就知道说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事实也的确如此,上党王长孙稚年轻的时候先娶妻张氏,并生了两个儿子,分别是长孙子彦与长孙子裕。
这个长孙子裕有个孙子,就是隋代分化瓦解突厥的著名外交家长孙晟,长孙晟的儿女就是初唐时的关陇末代目长孙无忌与文德皇后长孙氏,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家花不如野花香,长孙稚吃厌了家里饭菜,于是跟一名有夫之妇罗氏同奸,杀了人家老公,并将罗氏纳为正妻。
这罗氏善妒,本身又比长孙稚大了十几岁,可见长孙稚的口味也是有点刁钻。偏偏就是一物降一物,罗氏可谓把长孙稚掌握的死死的,凡所怀疑家奴中与长孙稚有染者,都要迫害致死。
罗氏嫁给长孙稚后又生了三个儿子,年纪最大的就是长孙绍远。有这样一位强势的继室大妇,长孙稚死后,爵位与家产自然归罗氏所出的长孙绍远继承。
也幸在长孙家族乃国之巨勋、余荫仍厚,长孙子彦等倒没有因为失去了继承权而穷困潦倒、揭不开锅。
但家族内部情况如此,兄弟之间的关系自然也就马马虎虎,谈不上有什么深厚的手足情谊。
虽然说在外人面前仍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但内里兄弟之间却也不乏龃龉矛盾,尤其是长子长孙子彦与嗣子长孙绍远之间,关系要更加的复杂微妙。
“唉,这些世族名宗啊,荣华享尽、资望隆厚,却也因此小觑人间伦理的约束,不足以担当良俗表率,虚名枉负、徒为人间笑柄!”
宇文泰满脸热情的八卦一番,旋即便又摇头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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