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144节(1 / 2)

独孤信视线灼灼的望着他,又作追问道。

“尽力而为,不负于人亦无愧于心,只要能守此二者则人间无可不守!”

李泰索性站起身来又作拜于独孤信席前,神情语调俱诚恳至极:“开府历经世情磨练,自有观人望事的明鉴,小子自知凡所思想无从隐匿,唯凭满腔真情盼能感动。

我共妙音娘子虽然不谓历经悲喜的磨练,但两心相印俱无惧携手长行于人间。彼此心意即定、虽大扰乱不能移志,唯今所困只是盼望能得到户中亲长的欢允!”

“大胆!放肆!”

独孤信本来神情渐缓,但在听到这番话后,突然拍案而起,一脸怒不可遏的指着李泰呵斥道:“你是在嘲笑我户中有亏礼教?但凡能知顺悖是非的儿女,岂敢隐瞒父母、共宵小私定终身!若是别家女子,你或可诈求、或可强取,但我门中却不容你乱行!”

李泰听独孤信这忿声,一时间也搞不动他是作态还是真的动了怒,但话都讲到这一步,便也只能沉声应道:“伯山虽也不才,但绝非宵小。情动礼亏,自我而始,家君漂泊于江湖,不知何处请告。但一往情深,只怕痴守下去有负良缘,唯长拜开府膝前,恳请开府能为两家决断玉成。”

“前辞大行台时,我已经共大行台商定儿女婚事。”

独孤信听完李泰的话又坐回席中,瞧见李泰脸上惊容乍现,却又不无恶趣的笑了起来,转又说道:“婚期暂定明年冬时,我户中喜事未成之前,是无暇为你两家主持大喜,你等不等得了?”

“等得了,等得了!”

李泰听到这里,才长松了一口气,这一把算是被独孤信拿捏得有点狠,以至于略感心有余悸,差点就得准备搭桥跑路了。

见李泰还作拜于案前,独孤信站起身来将他扶起,并亲自送入席中,深深打量李泰两眼,才又蓦地长叹一声道:“伯山不要怨我诸多作态诈言,我是真的欣赏你这少壮,也很愿意把我家娘子长付于你。但是人言可畏,让人不能自安,你家世清高,或能一时的迷情痴就,是否能长久的共我兵家行径混合融洽,仍在自我的把持。我不以势欺你,只盼你能此心同我,为我珍惜赠你户中的爱物!”

折腾这大半天,总算说起了人话,李泰一时间也是大感欣慰,连忙又垂首说道:“开府请放心,我一定谨记今日所嘱。声言虽然薄弱,幸有长年察望。我年少轻狂、自视甚高,但与娘子共为一体,便绝不会刻薄亏待!”

独孤信闻言后便又笑起来:“这话我是相信的,也是欣赏你这一份少狂自期,所以乐意将我家娘子托付给你。从此以后,不只是自我的期许,还要担负起此门中人对你的期望。我门中并无长丁当户,偶有时势逼迫、短于调度的时候,从此以后便也不必再一人独愁。”

讲到这里,他又对李泰笑语道:“我知你想将杨忠招引于内州可共呼应,这件事我已经做好了。但你要立足于北州长作经营的筹谋,我却有些别样的看法,想不想听?”

李泰闻言后连忙点头,虽然说独孤信当局者迷、有乏自己的先知见识,但在此世道之内也是浸淫年久,如今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他也很想听听独孤信对自己的筹划有什么建议。

第0243章 名列前茅

当独孤信不再刻意的端着姿态、威吓拿捏时,堂中气氛总算变得融洽起来。

李泰虽不至于被独孤信吓住,但入堂以来一直要小心应对、给予对方想看到的反应,也是觉得有点心累。好在当谈起正事的时候,独孤信终于不再诸多作态。

“之前招揽时,有关伯山你立事北州的情势纠纷便讲过一番,但当时仍有几事未曾言及,今天也一并说上一说。”

独孤信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直视着李泰说道:“各种羡慕夸赞的声辞,伯山你想必已经听过不少。且在北州营规诸多,将之目作来年功业再进的基础,可我若说你这番谋划多半是要落空,你大概会自觉不忿吧?”

李泰听到这话,自是有点接受不了,他的确想听听独孤信的意见,却没想到独孤信开口就将他的事业全盘否定,眉头也不由得微微皱起。

独孤信见李泰明显的有些不服气,便又微笑说道:“古来凡大功业所出,或山河襟带之形胜,或王业攸关之势胜,非此二者,皆下等之选。伯山你才智不俗,能说得清楚你所立足北州,应该分属哪类?”

李泰听到这话,神情便是一滞,低头思忖片刻后才说道:“北州贼胡猖獗、久为地表祸患,胡荒经年,民不……”

“这些虽然都是事实,但也全是套话。伯山你亲与贼胡交战过,据实以论,这些贼胡战力如何?是否堪称巨寇?”

独孤信摆摆手打断了李泰的话,转又发问道。

李泰闻言后便老老实实的摇头说道:“诸步落稽胡虽然族属众多、人势不俗,但却战力不高、斗志不强,的确不可称为巨寇,但其贼性顽固、恃险不宾,也是需要提防压制的顽贼。”

“这些事情,朝廷台府也一直都在做,伯山你觉得你的计略有什么胜出于前人?”

听到这个问题,李泰顿时变得精神起来,他所做的和可讲的可太多了。

首先并不像前人一样剿定即走,而是扎根立足于北州,建立起三防城这样一个管控体系,能够长期的对境内稽胡势力进行压制和防控。

然后又倡导台府施行盐引与开中法,从而将陕北地区的人地资源充分利用起来,让自己能够掌控的人事资源越来越雄厚,继而组织起更加强大的武装力量。

这当中有的是能说的,有的是不能说的,李泰删繁就简、将他在北州的人事基础大体讲述一番,特别着重讲解了一下三防城的发展潜力。不只是为了炫耀自己的筹划和经营能力,也是为了说服独孤信加大对自己的投资。

但独孤信在听完后,先是对李泰稍露嘉许之态,但很快便摇头一叹道:“所以,伯山你究竟是要以此三防城略收经营之功,还是要恃此三城为创建之功?若是前者,你今已经做得很是不错,若是后者,我实在看不到你功从何出!”

李泰听到这话后也是一愣,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想过,只是想得没有独孤信这么长远。

他当然不满足于只是构建三座防城,城池修得再多、修得再好,比得上玉璧城?那可是整个西魏北周的救命稻草,意义之大攸关存亡。

李泰给三防城的定位就是自己的养兵地,等到具备了一定的势力,那就可以……

思绪到了这一步,却突然停滞下来,然后李泰才发现他竟有些迷茫,因为他对接下来要做什么都没有一个明确的规划和目标,

“江河入海,事总归宗。北州虽有胡荒之扰患,但并不足碍大局,于大势之内只是浅塘,些许人事的增长便会四散于外,完全不能巩固稳定下来。伯山你虽然造此事业,但也只会肥给四邻,难能固本啊!”

独孤信见李泰还有一些茫然,便更进一步的说道:“人间事情,错综复杂,但当此世道,唯一可称大功者,无非克胜东贼、中兴大统,舍此之外,余者诸事皆不值得长情投入!”

李泰听到这里,不由得大生醍醐灌顶之感,独孤信可谓是把他处境剖析的很明白。

眼下的他,除了执掌洛水水利,还有三防城近万人马,看起来权柄不差,也获得群众称赞夸奖。但事实上,他所谓的权位一直都很虚浮飘渺,不能脚踏实地。

归根到底,他的重要性并不取决于权力的大小,而是在于他的责任与义务。

都水行署草创以来,刚过了几天好日子,结果被台府一道征令逼得卖产业。

虽然这产业最后也是被李泰倒手买了过来,但这件事也说明,在台府眼中,都水行署能不能够正常维持运作的重要性,远远比不上今年大阅的正常举行,自然是能征多少就征多少,无所谓竭泽而渔。

与此同理,三防城所组织聚集起来的人马,一旦台府别处有需求,必然也是随时征调没商量。就算这三座防城再被稽胡攻破,局面无非退回到之前,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可是,台府敢不敢随便把玉璧城守军调回来参加大阅?又敢不敢让韦孝宽掏空库藏的支援台府?

换一句话说,如今的陕北几州实在没有太大的战略价值,也根本就没有聚集太多人事物资的理由。无论李泰在那里经营出怎样的成绩,这些成绩很快就会被其他更有需求的方面瓜分殆尽。

他虽然也只把陕北当作一个积蓄力量的跳板,可就西魏这令人捉急的财政状态与宇文泰饥不择食的做派,等不到养肥就得下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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