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569节(1 / 2)

李泰来到这里后,先是观察了一下战况,发现此间敌军虽然情势非常的不妙,但是斗志与战斗中的表现却要比之前中军交战的敌军出色得多,想要彻底结束战斗,怕是还需要不短的时间,而且敌军在情知必死的情况下抵抗只会更加的猛烈,己方军众也免不了会造成大量的伤亡。

这样的情况才算比较正常,毕竟北齐晋阳兵乃是身经百战的镇兵精锐,战斗力和意志全都颇为顽强。正面战场上之所以会有那样的表现,关键还是在于齐主高洋那视人命如草芥的做法太过令人窒息绝望,所以才让将士们那么悲愤消极,这也算是一种比较另类的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李泰抬手下令此间将士们攻势暂缓,而后便让人向着对面进行喊话,让齐军主将入前进行对话。

过了一会儿,老迈憔悴但仍强打起精神的贺拔仁才在亲兵的簇拥下缓步上前,虽然彼此尚在交战中,但贺拔仁还是隔着双方将士遥遥向李泰拱手示意。

李泰之前倒是没有见过贺拔仁,听人介绍知其身份后便颔首以应,旋即便又着员喊话道:“贼主高洋业已引部败退,尔等军众何以仍然固执不降?”

对面贺拔仁沉默好一会儿才让人喊话道:“此番两国所以起衅交战,皆因李大将军毁盟来攻在前。吾国自有忠勇,为守家国,不惧一死。魏军一日不退,绝不弃械罢战!”

听到这尚有几分气势和决心的回话,李泰便又笑了笑,旋即便又使人喊话道:“此番将兵来攻,接引你国司马子如趋义来附,痛陈齐主之昏聩不道,河北士民身陷水火煎熬。为诛元恶,却不是为的残杀忠良,尔等为守乡土父老而抗拒王师,事虽可恶,情有可悯。

王教之所不及,尔等有所不恭。不教而诛之、谓之虐,教而不化,诛之,谓之王道!今日且恕尔等,可以引部退去,归告王师所以来攻,非为杀伤士民,实为诛除贼恶。今行王道教尔,来日复进,若仍抗拒王命而不遵,则必严惩不贷!”

“李大丞相此言当真?”

贺拔仁正自忧愁于今日局面怕是要凶多吉少,听到李泰这番喊话后,当即便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疾声发问道。

李泰闻言后并没有再多说废话,只是再次摆手下令让此间军众们向后方撤退一段距离,而高乐、李允信等诸将听到这话后全都有些不理解的疾声道:“主上,此间情势大好……”

李泰摇头示意几人稍安勿躁,转又向着贺拔仁传话道:“不独此间一干军众,还有前阵一众弃徒,你等俱可引走,只是需要切记,教令既施,若来日再有抗命不遵,必死无疑!”

“李大丞相当真仁义宽大,令人佩服!”

贺拔仁眼见魏军当真向后退去,心内已是喜不自胜,一边忙不迭示意军众们快快向东岸撤离,一边不断的向李泰说着恭维的话。日后如何且不说,起码眼下能够以这样的形式脱困,对贺拔仁而言简直比皇帝抛弃他们临阵而逃还要更加的不可思议。

过了没多久,西岸的齐军军众便尽数撤回了东岸,而在抵达东岸之后,他们第一时间便烧掉了浮桥,还是担心魏军出尔反尔、继续进攻。

望着被烈火烧断的浮桥,高乐等众将除了不解之外,心中也多有不甘:“东贼凶顽难驯,此番纵之,彼类想必也不会感恩戴德,反而会在心内窃讽……”

因为顾及到唐公的面子,他们没敢继续说下去,但意思很是明白,想要凭这种手段收买人心显然是不怎么现实,此番做法怕是免不了要纵敌为患。

李泰当然不可能为了彰显仁义而刻意纵敌,接着便望向众人说道:“贼困于此,求进无路,想必会死战到底。可若脱离险境,意志松弛,必然会一击即溃。谁人愿意引众衔尾击之?”

听到唐公这么说,刚才还失望不甘的诸将便又忙不迭连连请命,但很快又有将领发声道:“可是之前主上已经当众宣告会放任东贼离去,今又击之,贼徒必会诸多诬蔑,对主上声誉有损啊!”

这个问题李泰当然也有考虑到,所以接下来受命追击敌军的将领虽然可以再创功勋,但同样也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而等到李泰将条件讲完之后,最终还是由李允信争取到了这一次机会。

第1112章 血债血偿

“这李伯山当真是一位奇人,竟然真的愿意将我等诸军放回!”

随着西岸的人马悉数撤回东岸之后,齐将高阿那肱便忍不住开口惊叹道,语气中颇有难以置信。

旧年曾经在河洛被魏军擒获、后来又因双方谈判而被放回的将领韩裔闻言后却忿声道:“此不过其人新胜志骄、借以粉饰仁义,妄图收买人心的伎俩罢了!这些汉儿名门余种最为崇尚此风,妄想凭此将天下人都愚弄于其掌心之中。”

但无论他们是怎样的看法,这一次得以脱离险境总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所以在部众撤回东岸之后,贺拔仁在安排一支轻骑斥候暂且留守于此以监视魏军动静之后,其余人马便沿着浊漳水向南而去。

随着侧方战事结束,诸营人马得以悉数归营休整,而李允信也连忙开始挑选之后随其继续追击敌军的军众。

类似的命令,李泰也向如今还集聚在河口附近的那些齐军军众们进行传达,原因跟随贺拔仁已经返回的便可以过河前往,愿意自此以后归顺西魏的便留下来。

此间齐军军众们闻听此言后也都连连称谢恩典,但无论嘴上说的再怎么好听,实际的行动还是体现出了他们内心真正的取舍想法。绝大多数卒员还是希望能够返回齐地,毕竟他们的亲友家人都还在北齐,只有少数一些对于北齐已经彻底绝望、或者身上有伤不便行动者选择留了下来。

这些齐军并不像之前从侧翼战场上撤下来的那样有组织秩序,撤离所用的时间也更久,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才撤离此间,前往对岸与贺拔仁所部军众汇合。

望着这些齐军军众撤离后所留下来的狼藉空旷的地方,李泰也忍不住叹息一声。尽管心里早已有所预料,可当真正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是多有不爽。

这些镇兵们和北齐之间的绑定实在太紧密了,其他的政权实在是很难将他们彼此之间进行分割,针对镇兵群体大规模的进行统战。

历史上经过高湛、高纬这对极品父子极度魔幻的一顿糟蹋,直至北齐政权都被摧毁,北周仍然是采取了近乎谄媚的态度来收买这些北齐遗老们的人心,才完成了对北方的统一与整合。

不过挖墙脚搞统战这些事情也总有些技巧需要实际的去执行把握,只要操作得宜,同样能够令人印象深刻,并不能说完全没有效果。

在河口处军众撤离的时候,浊漳水东岸便有将领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忍不住开口抱怨道:“那些丧胆之徒弃械不战,致使师旅败绩,本就罪大恶极。今我等诸军好不容易脱离险境,又何必冒着风险继续逗留于此等待他们!”

此言一出,顿时获得许多将领的赞同。他们眼下如同惊弓之鸟急欲撤离,实在不想于此险地多做逗留。尤其在他们看来那些河口败军们本就罪过深重,为了接应这群人而冒险停留实在是不值得。

最终还是贺拔仁力排众议的开口说道:“魏国李伯山尚且肯怀仁仗义的释我活我,我师旅反而不能停留片刻接应归师?勿复多言,以免寒凉人心!”

待到河口处的人马也悉数撤回,天色已经不早,夜幕更加浓厚,而众人一直担心的魏军趁势来攻的情况也并没有发生,就连贺拔仁都忍不住叹息道:“李伯山用兵虽诡,但为人当真信义,能够义释我数万师旅归国,即便是意有虚伪,事总确实,绝不可讥以虚仁假义。”

接下来诸路人马便继续摸黑上路出发,由于之前魏军表现的都比较信守承诺,加上天黑路滑、不便往来通讯的缘故,齐军便也没有在后方安排太多斥候与镇后的作战人员,而这样的粗心也必然会给他们带来惨痛的教训。

在齐军南去不久之后,李允信所率领的三千精骑便也随后出发了。他们一行人甚至都没有特别的隐藏行踪,循着齐军离去的道路便一路向南追赶,只用了很短的时间便追赶上来。

“主上仁义为怀,不愿多造杀戮,竟然放纵你们这些贼徒离去。然而尔等贼众凶顽不化,杀我师旅良多,纵然主上肯放过,我却不放!血债血偿,东贼受死!”

李允信一边大声喝骂着,一边率部直冲前方正自仓皇赶路的齐军队伍。

此时的齐军正是疲弱之众,全无斗志,拖着疲累不堪的身躯一路向南而行,满心都盼望着能够尽快返回安全的地点,此时骤然遭受攻袭,顿时军心大乱。

甚至李允信等人都没有来得及认真攻杀,齐军的军阵便彻底的崩溃散开,大量的军众为了躲避攻杀,直接跳进了旁边的浊漳水当中,任凭河水淹没身躯,也都不敢登岸。

“羌贼、羌贼当真奸诈,果然派兵来攻!”

本来就对李泰的做法不怎么感冒的齐将韩裔这会儿听到来自后方人马嘶吼的骚乱声,一时间也是脸色大变,忍不住便破口大骂起来。

不久前还赞叹过李伯山的贺拔仁这会儿也是脸色铁青,牙关紧咬勒令前方尚未被冲击混乱的部伍加速前行,至于后方已经遭到敌军冲击的阵队,则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李允信一行这一遭所进行的追击效果出奇的好,几乎没用怎么战斗,敌军阵队便被直接冲垮溃乱。他又率队在敌军阵队之中往复穿行冲击数遭,使得敌军阵势更加溃乱,然后便又率领部伍驱赶着一众岸上的敌军乱卒沿着来路返回。

终于结束了这一场与齐军之间的大战,这一夜除了少数值夜警戒的军众之外,其余众将士们怀着得胜的喜悦心情,全都睡得十分香甜。而到了第二天的清晨,营地中又变得热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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