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616节(1 / 2)

陈蒨闻言后便摇头道:“皇太后妇人之见,岂可偏听其言!太子妃端庄守礼,国之良母,决不可轻言废弃!我与魏国修好不易,亦不可轻言决裂。先主虽去,后继者尤需执礼更恭,如若魏国当真恃强蛮横,不需国有周召,则我国人才知应当自强!在此之前,切不可轻有挑衅之举!”

陈蒨心中也很清楚,无论眼下国中局势看起来掌握的多么牢靠,但终究还是不稳,最终决定局势能否就此稳定下来的,还是要看西魏方面的态度。

西魏不只势力强大,更在于对南陈的影响和威胁都十分的深重。陈顼所言西魏不敢举大兵前来进犯也的确不假,可问题是西魏收拾他们权柄未稳的兄弟俩也实在不需要举国来攻。

眼下陈蒨要做的,就是借助国中这些本土元从们在先主去世之初、人心动荡之际快速的稳定住人心局面,并且尽量分配好国中的人事利益,让各方都能满意,愿意接受他们兄弟成为各方的代言人。

如果达成了这一点之后,西魏如果再想颠覆这一局面,那就是直接触犯了国中所有人的利益诉求,势必要用更大的力量介入才有可能达成目的,但也不排除最后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诸如当年北齐想要扶立萧渊明过江建立傀儡政权,甚至都通过武力逼迫王僧辩低头,但是却没想到因此遭到陈霸先的强烈返回,而最后北齐也因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就算眼下的西魏要比当年的北齐还要强大,战略上的优势更加明显,可是当其面对一整个众志成城的江东政权的时候,也要考虑投入的代价和所获得的回报能不能成正比。

所以陈蒨只要能够将国中人事团结的足够紧密,又愿意保持对西魏恭敬的态度,遵从过往的盟约,并且再做出一定的让步,那西魏也未必就会一味强硬的支持陈昌,很大可能就会承认当下的局面。

西魏的反应要比陈蒨所预想中还要更加的快速且凌厉,就在陈蒨兄弟俩刚刚稳定住了畿内局面,历阳方面便有大大小小十几艘舰船跨横江而向建康驶来。

南陈的巡江水师入前询问,对方则只告是为太子妃李氏运送服丧居礼一应器物。这明显只是敷衍之辞,有什么居丧礼器需要用到这么多的舰船护送?而且看其当中那大舰吃水颇深,当中乘坐着满满的全副武装的甲卒也未可知。

但这个理由却让人无从拒绝,毕竟他们南陈刚刚才宣布嗣主为了居丧连朝政国事都一概不理,如今作为太子妃的娘家人,为其运送一批礼器用于全礼自然也是没毛病。

当这一消息被传递到建康城中的时候,陈蒨兄弟俩也是紧张不已。且不说本就不愿与西魏交恶开战的陈蒨,哪怕是之前狂言不惧交恶的陈顼这会儿也紧张的望着陈蒨道:“阿兄,魏军不会真的攻过江来罢?”

“此时用兵,对双方都有害无益。历阳李真与太子妃乃是嫡亲兄妹,此番派遣舟甲南来,想必是担心太子妃安危、存心试探。”

陈蒨在沉吟一番之后便又说道:“暂且将这一路舟师引驻张公岛,再请太子宫魏国故人前往相见,告嗣主、太子妃俱安然无恙,想必魏军也不敢急于用兵。”

做出了这些安排之后,陈蒨仍然不怎么放心,于是便又安排将领钱道戢率领三千甲兵出镇石头城,严防外部的势力靠近建康。

但这样的布置也只是聊胜于无罢了,魏国对建康的威逼之势实在是太严重,几乎只要动手便能在极短时间内兵临城下,南陈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集结重兵于畿内组成最后一道防线,可以说只要开战那便是决战,都畿以外根本就没有据守拉锯的空间!

魏国方面反应的如此迅速,这也让陈蒨越发有感时不我待,于是接下来便又抓紧时间联络国中各方人员,务求尽快组结成一个共同进退的同盟,为此自然也是少不了各种许诺。

然而很快,江北便又有新的变故发生,原本在关中为质的南康王陈昙朗突然抵达了江北秦郡,并且向建康方面派遣使者,宣告其人的态度:今嗣主在朝,灵前继统已是名正言顺,皇太后不应、也没有资格诏令外朝,凡不循嗣主正命以进者宜各请辞,安归本分,否则南康王将尽起江北义师,跨江勤王!

陈昙朗这一宣言传到畿内之后,顿时便在人情局势稍有平复的建康城中再次掀起波澜,在朝群臣忧心忡忡,就连民间百姓都如惊弓之鸟一般赶紧收拾家当、往畿外进行逃亡。

陈蒨兄弟对此同样也是震惊不已,第一时间便派出使者前往秦郡,希望说服陈昙朗赶紧过江入朝来兄弟们一起分说清楚,不要随便的哗噪于外,从而暴露出宗室失和而为人见笑。

但陈昙朗对此却不屑一顾,直接下令将陈蒨派遣的使者斩于江边,以示绝不与悖乱人士相苟合!

第1218章 四面楚歌

江北所发生的变故让建康城中的气氛又变得极度紧张起来,而作为如今执掌南陈朝政大权的陈蒨兄弟俩自是首当其冲,承受了最大的压力。

除了待在江北秦郡、恃着背后有西魏撑腰而不断威胁叫嚣的陈昙朗之外,国中再生波澜的人心情势也让兄弟俩多感焦头烂额,之前那种水到渠成的顺畅感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各种人事反复。

今天陈顼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再将台苑之间的宿卫防务重新调整并巡察一番,刚刚结束这些任务之后,他便拖着疲惫的身躯前往东府城兄长幕府所在。

当他来到东府城时,便见到大臣王通正从直堂行出,在仆员搀扶下登车准备离去。

王通出身琅琊王氏,乃是如今江左首屈一指的世族名流,在朝在野都有着颇高的声望,而且不久前他兄长陈蒨刚刚为其长子陈伯宗求婚于琅琊王氏并获得了琅琊王氏的同意,只待国丧结束之后,两家便要缔结亲盟、成为亲密的亲戚。

因此当陈顼见到王通将要离开的时候,他也不敢过于怠慢,阔步上前向着王通抱拳笑语道:“王仆射今来府城,是有要事与我兄商讨?需不需要安排卒员护送一程、免受曲里闲人骚扰?”

王通正自眉头微锁、脸色不是很好看,见到陈顼入前寒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错愕尴尬,旋即便摆手道:“不劳大王作此关照,但使国事得治、处此畿内之地,又何惧闾里闲人的骚扰!”

陈顼听到王通的语气有些不善,眉毛顿时一跳,未待发声质问,王通已经摆手着令家奴驾车离开。这会儿几名礼送王通出府的陈蒨下属这才入前来迎接陈顼,陈顼便指着王通那渐行渐远的车驾不悦道:“老奴发何癫症?”

诸府员们对此自是不好作答,只是隐晦说道刚才王通与他们主公交谈似乎是有些不痛快。没有在府员这里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陈顼便怀着疑问往府内行去。

府城直堂中,气氛很是沉闷压抑,陈蒨正神色冷峻的坐在席中,面前案上则空无一物,反而是案前地面上散落着众多的器物,有一仪容俊美、娇若女子但却身着戎服的年轻人正侧立案旁,小心翼翼的将地上散落的器物逐一收拣放回案上,至于其他部众们则都垂首不语。

“阿兄,发生了什么事?我见王仆射……”

陈顼见状后心中也顿生不妙之感,连忙入前开口询问道。

然而他话还没有说完,陈蒨便又挥起拳头重重的砸在案上,同时口中怒喝道:“老物惯于慕强媚大、反复无常,当真可恨!恐我见恶魏朝、不能稳定大势,竟要违反婚约!”

“竟有此事?”

陈顼听到这话后顿时也是暴怒不已,这段时间他本就被内外情势搞得焦头烂额、烦躁不已,如今又听到已经说定的亲事居然还被琅琊王氏登门反悔,顿时越发的怒不可遏,直接大声喝道:“我现在便率领一队禁军,直赴乌衣巷中,擒拿这狗贼一家!”

说话间,他便转过身,直往堂外行去,然而还没有走出厅堂,便被堂中陈蒨开口唤住:“罢了,王谢丑类素无筋骨,指望他们能够患难与共、迎抗大敌本来就不现实。前者观我势强而有媚从,本来就不是出于真心,如今更有强者临江挑衅,他们背盟自保也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情。眼下大加惩治只是自乱阵脚,无益于事。”

“事若就此忍让下来,一旦贼军当真渡江,畿内群情恐怕更加难定啊!”

陈顼听到兄长这么说,虽然又转身走回了厅堂,但还是一脸不甘心的说道。

“当真与战,乃是下计。无论成败与否,恐怕都非群众乐见。”

陈蒨讲到这里,语气也变得颇为沉重。

此番王通来到东府城中,不只是为了悔婚退婚,同时还有代表畿内一众世族人家告诫他的意思,意思无非就是希望他尽量避免继续激化矛盾,并且最好不要与西魏之间展开斗争。

西魏对南陈情势的影响之大,还要超出了陈蒨的想象。

原本在陈蒨看来,在先后经历过侯景之乱与北齐入寇等一系列战事摧残之后,江东士民们应该能够看清楚那些北人的真实面目,会有一种誓守大江的决心和勇气,比较反感西魏对南陈时局过多的干涉。

而这种人心情势的脉络,就是他能恃之与西魏相抗衡的底气。陈蒨并不觉得他借助皇太后的诏令软禁嗣主、接掌局面乃是犯上作乱,反而觉得这么做才算是真正顺应了叔父陈霸先的意愿,继承了叔父的遗志,保持南陈政权的独立性!

不同于久在关中为质的陈昌与陈顼,陈蒨是真的一路追从叔父平定江东、再造社稷,尤其是最重要的平定三吴一系列战事,陈蒨更是亲自参与并领导。

他当然不希望自己等人拼尽全力才重新下来的江东与所建立起来的政权沦为北人傀儡,哪怕是太子想要卖国,他也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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