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648节(1 / 2)
一个政权的建立,除了大封群臣、大将功士之外,政治体制的建立和运行同样也是至关重要的。得益于李泰旧年便针对西魏人事进行了许多的改革,到如今从西魏过渡到大唐朝廷倒是比较顺畅。
早在李泰执掌霸府时期,朝廷三省六部雏形已有,尤其是尚书省下属六部俱全,在行政层面已经是运作自如了。
不过由于当时李泰还并非真正的君王,而是以大丞相、尚书令的权臣名义执掌权柄,所以在国务决策层面具有重要作用的中书省和门下省还没有得到加强,两省职能全都集中在霸府,并未形成三省格局。
如今李泰成为了正式的皇帝,自然也需要将这一部分的职权进行下放,加强中书、门下两省的职权,构建起一个比较正常的政治生态。
中书省掌军国政令、佐天子执政,国之制诰皆由此出,魏晋以来便为枢机所在,并且在朝廷格局之中位置越来越重要。门下省出纳帝命、总典吏职,佐天子统政,侍中一职由来已久,本是出入禁中、近侍帷幄,其后渐掌奏事纳谏、拾遗补阙,以至于封驳上命。
简而言之,这两者一掌政令的拟定、一掌政令的宣达。一道影响国家政治的命令,先要在中书省形成具体的书令条文,而后传达到门下省进行核查审批,然后再由门下省发付具体执行命令的机构进行实施,这些命令的主要执行机构便是尚书省六部。
这一套的流程便形成了一个三省各司其职、互相配合又互相制约的一个局面,一个帝王哪怕再怎么权欲熏心、不肯放权,也不可能事无巨细的亲力亲为,毕竟人的精力和时间都是有限的,因此正需要这样一套职权和责任都清晰分明、井然有序的统治系统进行辅助。
当然,对于李泰这种威望无双的开国帝王,本身又可以称得上是比当世任何一个人都要更加清楚新生的大唐政权该要如何发展的人,这三省六部的政治构架其实是形式大过效果的。
因为本身威望既高、加上目标明确,所以他的行事风格必然也就要更加的强势,任何一种官制都只是为了配合他,而非是为了斧正和限制。但他之所以还是要施行三省六部的制度,主要还是为后世创制,对此同样也并不马虎。
由于三省各有司掌、分工明确,丞相这一南北朝时期霸府意味浓厚的职位就没有再继续保留下来的必要了。包括尚书令这一行政系统的老大,大唐朝廷同样没有再设置,而是以尚书左右仆射分掌尚书六部事宜。
如此一来,尚书仆射两员、中书令两员、门下侍中两员,这便是如今朝廷最为重要的几个职位,得任此职的臣员各自都分掌了一部分原本丞相的职权。
对于李泰和新生的大唐政权而言,三省彼此间互相制衡的效果并不是当下所需要的,反而更加需要三省诸司通力合作、认真努力的执行皇帝陛下的命令,各种不必要的内耗则能免则免。
所以在三省六部之上,李泰又将原本的上阳宫政事堂保留下来,用以供中书、门下两高官官合署办公,在政令的拟定和宣达程序上尽量做到顺畅快捷、减少分歧。
至于尚书仆射由于需要实施监督六部行政,则就不需要在政事堂办公,当然如果有需要的话,也可以特许尚书仆射又或者其他高级官员进入政事堂办公。
如此一来,丞相的职务虽然不再设置,但政事堂的存在又能够发挥出过往丞相府的职能,因此在政事堂办公的朝士重臣,同样也可以称为宰相,只是从原本的独相转变为群相,职权也被拆解开来。
李泰所选择的第一届执政班底,尚书左右仆射分别由先后担任过他的行政副手的崔谦与长孙俭出任,彼此间早有共事的默契,两人也都能充分领会他的意图从而做出恰当的配合。中书令则有卢柔和柳敏担任,门下侍中乃是梁国公萧詧与出身元魏宗室的元赞。
至于其他那些重要的朝廷职位,也都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陆续的选贤任能,务求做到才能与职位相得益彰。
这其中,李泰将在河北颇负盛名的崔瞻任命为礼部尚书,着其前往河北巡告诸州郡择贤入贡、以待朝廷考察授官。通过诸州贡士,开始正式的通过选举渠道逐步的将河北士流也纳入到新朝的统治序列中来。
就在崔瞻奉命出巡的前夕,新封冀国公的高仲密却连连求见,主动请缨前往河北巡抚民情:“臣徒以齿长,于国立功甚微,但幸与至尊相共危难,遂得恩佑荣赏,心甚感激,常思报君。今河北新定,臣家于河北旧享薄誉,今请为至尊使徒喉舌,为至尊奔走宣告仁治,盼能使人心速定、秩序早成!”
李泰对高仲密那就太了解了,绝不相信这老叔会有这么强的事业心,闻言后便也直接笑语说道:“河北诸事,自有群徒勤奋分事,无劳阿叔奔走一程。阿叔居此若有锦衣夜行之憾,来年局势安定之后,我亦将亲巡河北,阿叔自可同行,风光荣归、炫耀乡里。”
第1266章 急访故剑
交情归交情,但正事还是得就事论事。李泰虽然跟高仲密之间情义深厚,但也知道这个高二叔不是什么宽宏仁义之人,性格颇有几分偏激狭隘,否则也不至于一怒之下投奔西魏并衍生出后续一系列的事件。
李泰也很清楚,高仲密这些年在关中虽然荣养惬意,但是回想故事也未必就能完全释怀,对于河北的人事还不知积攒着怎样的怨念。眼下河北形势初定,若任由其人归乡作威作福,还不知会滋生出怎样的人情纷扰,所以眼下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高仲密本就听惯了李泰的话,如今彼此地位又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态度自然也变得恭谨起来,此时听到皇帝这么直白道破他的心思,便忍不住干笑两声,旋即便又道:“圣人知我甚深,我心确有此计。但既然圣人早有构想,我也不再力请惹厌。”
讲到这里,他便稍作停顿,而后长叹一声道:“如今东西鸿裂亦因圣人伟力而弥合为一,破碎旧情未知几时能够胶连如故?圣人应知旧年家小痛失虎牢,后虽陆续有返,但仍有人飘零在外。我这俗人执念、故情难泯,今求归乡,也有半成心思是希望能够访寻故剑啊!”
李泰听到这话后先是一愣,旋即便不由得哑然失笑,没想到高仲密如此长情,至今对其前妻李氏仍然念念不忘。
想当年其人便为了李氏而抛弃原配崔氏、从而得罪了大舅哥崔暹,后来又因李氏而结怨高澄,以至于叛逃西魏,身世因此颠沛起伏、家破人亡,至今却还念叨着故剑情深,当真是有点记吃不记打啊!
李泰对此倒是不好评价,不过这事倒是恰好也有所了解,于是便对高仲密笑语道:“阿叔若是因此,则更不必急于奔赴河北。近日便有一批邺城宫人即将抵达,阿叔自可直往访寻,故人应在其中。”
当年高仲密举虎牢投奔西魏,结果妻儿被东魏军队劫还河北,其妻李昌仪则沦落为高澄的侍妾,高澄去世之后又在邺宫担任女官。
李泰之前攻占邺城之时,因为军务繁忙,倒是无暇为高仲密寻找这位前妻,但他也曾下令也要妥善安顿高氏一族女眷,李昌仪自然也在其列。
邺宫之中的宫人奴婢众多,随着战争结束之后,李泰下令给坐镇邺城的韦孝宽,那些邺宫宫人若有家人可以投奔的,可以就地遣散放归各家。其余身份比较特殊,或是已经没有家人可以投奔的,则就全都送到关中来,用以赏赐功士、许配军人。
李昌仪作为高澄侍妾,身份本就比较特殊,而其兄弟们也早一步便来到了关中,在关东可谓是无依无靠,如果不出意外,必然是要被迁入关中安置的。
高仲密闻听此言,自是喜出望外,连连向李泰叩谢之后,便急不可耐的告退行出。
李泰见到这老叔步履匆匆的模样,也不免好奇那位老婶子是多么风华绝代的一位佳人,居然让高仲密如此牵挂执迷,待其夫妻团聚之后,倒可以让自家娘子在内宫安排一次宴会款待一下。
高仲密在离开皇宫之后,便直赴同州上阳宫而去。圣驾虽已入住长安太极宫,但上阳宫这一旧宫仍然也保留下来作为离宫。自邺城和晋阳诸北齐旧苑迁入关中的那些宫人奴婢,便暂且安置在了上阳宫内。
高仲密思情如火,一路上没有浪费任何的时间,快马加鞭的疾驰而来,但初春天日仍短,当其抵达上阳宫的时候,天色还是黑了下来。
上阳宫虽然已经不是圣驾驻跸所在,但宫禁仍存,并不容许闲杂人等随意出入。
不过高仲密因持皇帝手谕,加之本身官爵崇高,很快上阳宫苑使赵永国便亲自赶到宫门前来相迎,验明圣人手谕之后,赵永国才连忙向高仲密躬身致歉道:“未知冀国公大驾光临,下官等有失远迎,实在失礼!”
高仲密心有牵挂,自然懒得计较这些俗礼,当即便开口发问道:“前者迁入关中之旧齐宫人奴婢,已经到来多少?可有名簿呈见?”
“有的、有的,冀国公暂请登堂稍待,下官这便命人呈送名簿。”
赵永国一边将高仲密请入上阳宫前殿旁的厅堂中,一边着员送来相关名单。
正当上阳宫人们还在忙碌的帮高仲密翻寻名簿的时候,远在上阳宫东面近百里外的同州朝邑才有一支队伍缓缓抵达宿处。
这一支队伍自河北一路经上党、河东跋涉而来,除了上千名唐军府兵将士之外,还有着两千多名从邺城宫苑押送至此的宫人奴婢。
这些邺宫旧奴多是无处投奔之人,如今河北诸边仍未完全的平定,唐军征师也无暇对她们进行妥善安置,更没有额外的资粮一直供养她们,于是便奉命将此众人迁入关中。
这当中一些身份比较特殊的尚可安排车马代步,但大部分的宫奴只能徒步跋涉,加上沿途物资供给的短缺,这旅途自然也不轻松。经过几十天的赶路之后才总算是踏足关中的土地上,疲累加上背井离乡、前途未卜的忐忑恐慌,许多人都不免身染疾病。
队伍一行抵达朝邑之后,便先入驻之前河防将士留下的营垒中,一行将士们自有早已经备好的餐食享用,但那些被押送至此的邺宫宫奴们则就需要自己生火做饭了。
勉强遮风的简陋营帐里,一名虽然神情憔悴但仍难掩姣好面容的中年宫妇怅然行出,视线一转向着不远处站立的一名十几岁少年招手唤至近前,小声说道:“李娘病势转笃,若再不加医治,恐怕不能持久。文宣宫徐御本医家女,离开邺宫前又暂居医局,想必会有药物携带。你速取金丸两枚,往求医药!”
“阿摩敦,这李娘既然犯病难治,说明她命当如此,谁能救之啊?这些金丸都是咱们母子冒了杀生之险才从长广王邸中取出,如今正要藏匿在身上以备危乱,怎么能浪使在这样一个非亲非故的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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