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680节(1 / 2)
过往这些骚动民情自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可是如今随着巨大的忧患压力笼罩下来,如果侯安都还不谨慎起来的话,可能还没有等到唐军杀来,便已经要先一步遭受乡贼毒手了。
在提高了自身的安全保障之后,接下来侯安都便又开始大力征发镇内卒员。
他麾下虽有几千精卒,都是其心腹部曲,自然不可能轻易派出去,须得留在自己身边由自己亲自统率。会稽境内还有着五千多名州卒,如果只是维持治安、缉捕盗匪并镇压宵小,这些卒员自然也是足够了,可是过江的唐军须臾便会杀来,这些兵力自然就远远不够了。
于是他便在境中征发壮卒,无论豪强部曲还是乡户民丁,统统征聚起来,组成一支足足有三万多人的队伍。同时他又传信给浙西的东阳太守留异以及闽中的晋安太守陈宝应,勒令他们两处也一同出兵以对抗唐军。
这两地太守都是在侯景之乱中崛起的地方豪强,陈朝建立后因为各处危患仍然严重、无力征讨几方,于是只能封官笼络,承认他们的割据势力。
后来陈蒨退居三吴之后,同样对这两方着重拉拢,他先是跟留异结成儿女亲家,之后又与陈宝应以兄弟相称,算是将他们都笼络到自己的麾下来。
侯安都所坐镇的东扬州,恰好与两方接壤,在陈蒨还没有返回吴兴之前,侯安都便屡屡用兵进讨两方,之后虽然不再直接发生什么军事冲突,但侯安都对此二者也都多有威吓勒索,跟陈蒨两人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的配合着控制浙闽地区。
如今唐军南来,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三吴之地,而如果三吴不敌,那接下来遭难的便就是浙闽地区了。
这两方倒是也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加上一直以来对侯安都也都心存忌惮,担心其人撤退到自家境内流窜破坏,于是便各自派遣一千名卒众并携带一部分物资前往会稽增援,一方面又督促下属们在地境边界处修建堡垒防事,避免战事波及而来。
等到这两方增援的人员物资抵达会稽后,侯安都又在州军当中抽调出三千卒员,凑成一支五千人的队伍,着令心腹率领前往吴兴、协同临川王一起在境中防守,抵御唐军,而他自己则亲率其余部众,沿钱塘江一线布置防务,准备将此江道作为拦截唐军南来的最后防线。
吴兴、会稽两地厉兵秣马、紧张备战,北面的局势也在快速发生着变化。
作为影响时局最大变数的南来唐军并没有立即便展开行动,倒是仍然隶属南陈朝廷的吴明彻部和虽然已经叛变、但又没有完全叛变的徐度所部军众,双方一起会师于吴郡,两路人马足有上万徒卒,浩浩荡荡的杀向吴郡郡城。
吴郡方面,眼下仍然只有先期入城的韩子高等人所率领的那几千乱众,至于后续钱道戢所率领的军众虽然继续向吴郡增援,但却并没有直赴郡城,而是在周边县邑之间以定乱为名持续进行扫荡,并将乡里扫荡掠夺的钱货物资源源不断的送回吴兴。
不过随着真正的定乱军队进入吴郡境内,吴兴方面的掳掠行动也暂时告一段落,再加上陈蒨又增派了一支队伍北进协助吴郡师旅进行防守、抵抗敌军,两支队伍加起来七千余人,一起向吴郡郡城推进。但他们却并没有直抵城下,而是停在了吴县南岸的松江南畔,与城中驻军形成了一定的呼应。
松江距离吴郡郡城二十多里,尽管吴中军队并没有配备成建制的车马,机动力不算太高,但这个距离本身也并不算太远,加上吴郡郡城城防也比较完备,只要城中能够坚守一段时间,江畔军队仍可及时抵达战场进行救援。假使攻防战事不够顺利,仍可据守松江,避免被敌军长驱直入。
然而吴郡郡城的这一场攻防战却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甚至都没有给松江南畔的援军以增援的机会,城池便快速告破,甚至还超过了之前乱民夺城的速度。
此番南来定乱的部伍,都是建康与京口北镇精锐,主将吴明彻与徐度也都是威震江左的名将。但是真正让城中军民吓破了胆、几乎没有经过怎样的抵抗便争相出逃的,乃是徐度所部师旅随军带来的两具河阳砲。
河阳砲虽然只应用过在河洛以及山南等地的战场上,在江东还没有应用于实际战场上的例子,但其威名却早已经传扬多时。
早在当年江陵城破时,有关于河阳砲威力强大的各种版本的流言便喧嚣尘上,尽管大部分人都不清楚当时魏军在进攻江陵的时候究竟有没有使用过河阳砲,但当时江陵政权刚刚扑灭了肆虐江东的侯景叛乱,声望正如日中天,结果就在这无比风光的高光时刻竟然那么快便被人攻破城池,如此巨大的落差总需要一些超出常规的解释才能让人接受,故而有关于河阳砲的各种传言便成了一个重要的话题。
所以当那令人闻风丧胆、就连偌大的江陵城都难以承受住的河阳砲被耸立在郡城城外的时候,城中士民全都慌了神,而当那声若霹雳的砲石轰入城中时,城中守军便再也坚持不住,纷纷夺门而逃,以至于官军近乎兵不血刃的便收复了吴郡郡城。
接下来徐度留守城中,吴明彻则继续率领机动武装向南追击溃众,一路上杀俘众多,一直追赶到了松江江畔,那些剩余不多的溃众才得以在南面师旅的接应下匆匆渡水南逃。
但是不同于之前盘踞吴郡的乱军,驻守松江南岸的部伍却是旗帜鲜明的震州州军,如今却在南岸驻扎,阻拦官军定乱平叛,那自然也就与谋反无异了。
因为对面的军众数量不少,加上乃是明确从属临川王的部伍,因此吴明彻便也勒兵北岸,与对方隔着松江对峙,同时将相关的讯息向朝中奏报,等待朝廷进一步的指令。
“这宗家孽徒当真敢举兵悍拒王师,目中还有王法?更将朝廷置于何地!”
建康城中,连日来的剧变已经让陈昌心力交瘁,如今听到吴兴军队已经摆明态度要与官军为敌,再想到自己之前还是以大局为重的为陈蒨加以掩饰,他的心中便更加愤怒。
单纯的喝骂已经不足以宣泄陈昌心中的愤懑,激怒之下,他甚至直接下令,将留质台城的陈顼父子们处以极刑!
第1333章 蓄势待发
“饶命、饶命啊!求主上念在旧年一同北上客居长安、相濡以沫之情,饶臣一命……臣长居畿内,久未归乡,家兄乡里所为,臣一概不知啊!”
陈顼总是贵为宗王,虽被处以极刑,但也并没有被直接押往刑场,而是被引入台城大内西省官署中,准备进行秘密的处决,陈顼自然不甘心就这么死去,满脸涕泪的瘫伏庭中、口中不断的悲哭乞饶。
大内西省又被称为永福省,旧年侯景之乱时梁简文帝一家便被幽禁于此,且包括简文帝本身在内有多位南梁宗室遇害于此。
南陈建立后因厌此官署不祥,加上南陈本就人事简约,因此便将西省封禁不用,直到此番将要处决宗王,不便在外朝行刑,才有前朝宫人提议可以在此行刑,这才又被重新开启。
就在陈顼悲哭乞饶的时候,大内皇帝寝殿中,在皇后李氏屡请之下,陈昌才让人将皇后放入寝殿中,脸上却是一脸的不耐烦,口中忿声道:“皇后安居寝中则可,你临盆在即,不要再如往常一般四处游走!”
李皇后有孕在身,已经是将要生产,闻听陈昌此言,便有些困难的欠身说道:“主上既然知此,妾恳请主上不要轻造杀戮,为我孩儿积善祈福。”
“我早便说过,外朝事情不必告于皇后,谁又入宫传舌!”
陈昌闻言后顿时便一脸怒容的望着皇后身边一众宫人们怒声喝道,李皇后闻言后连忙说道:“并非左右宫人相告,是妾自己无意间察知。妾恳请主上不要意气用事,宗家本就血嗣不旺,始兴王也罪不至死……”
“你无意间察知?倒是耳目灵敏,那又知否你族人亲长恃强辱我、兴兵南来?”
陈昌听到这话后脸色顿时更加的不悦,口中恨恨道:“我知你叔人间英雄,我亦对他深有仰仗,当年长安辞行屡致恭谨良言,而今他却得陇望蜀,连江东方寸安居之地都不肯留我!你兄居于上游,久以虚伪之态示好,今却舰载刀兵威逼吓我!”
“妾是陈家妇,家事久不闻,亲长作何,实不尽知……”
李氏听到这话后,眼眶中泪水顿时便涌落下来,掩面悲戚说道。
陈昌见状后神态不似刚才那样暴躁,想要入前安抚,却又停了下来,语气也不再像刚才那样凶横:“你当然不知,英雄霸业又何必告于妇人?我今日不肯见你,就是不愿与你争吵伤心,你却只是不肯离开!
我纵然无力兴国,也不会将自身的无力归咎妇人。始兴王事,你不要再过问,唐国欺我,更是与你无关!速速归寝、安心养胎。今我威权难张,皆因往时的软弱,若仍逆来顺受,更加无力庇护妻儿!谁人负我,我必刑之!”
说话间,他抬手着令宫人速速将皇后引回寝宫,顿了顿之后才又传来侍员吩咐道:“告令刑人,不需加以刀兵,鸩杀即可,收葬瓦官寺南。”
陈昌这里杀堂兄以立威,但却没有震慑到远在吴兴的陈蒨。陈蒨不只没有命令驻守在松江眼前的师旅退去,甚至还又加派一支队伍北上增固防线,并再一次传信朝中,如若皇帝继续下令让官军向南推进、从而惊扰到长城乡里陈氏祖茔,那么他将直接兴兵迎战官军!
陈昌本就不满于唐军违约过江的举动,当然不可能派官军作为唐军践踏三吴之地的前锋,他与陈蒨之间的矛盾主要还是集中在陈蒨不肯恭从朝廷、甚至屡屡公然做出挑衅的举动。
眼下唐军还未向三吴发起攻势,于是在陈蒨又搬出陈氏先茔的借口时,他便又顺势忍耐了下来,着令吴明彻就在当地驻守,并且调回了一部分之前派遣前往定乱的师旅。此举既是在补充建康方面的防卫力量,也是想试探一下唐军对自己的限制尺度。
当见到唐军并没有对此反对阻止的时候,陈昌才暗暗的松了一口气,看来眼下唐军暂时还未有直接干涉建康军政的意图。当然这也不过只是他的自欺欺人罢了,如今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却还庆幸对手没有直接劈下来,也无非就是身处绝境弱势之人的一点自我安慰罢了。
眼下整个江东都是局势紧张、稍有风吹草动都让人惊惧不已,人人都在心中暗暗猜测唐军将会几时动手,届时又会派遣多少人马奔赴吴中?
就在这种极度紧张的氛围当中,日子一天天的流逝着,人们也在一天天的猜测着唐军发兵南下的时间,不知不觉竟已年关将近。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