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686节(1 / 2)

他在东扬州境内征发如此酷烈,也并非没有代价,如今境内也是民怨沸腾,不只寻常百姓叫苦不迭,就连那些乡里豪强们也都多存怨念。甚至不乏人暗中窃议此番唐军南来只为侯安都一人,何至于让郡人都付出如此惨痛代价?

虽然对于此类的杂声还有那些怨望情绪,侯安都都在毫不犹豫的加以镇压,可是就算他秉持铁血手段,民怨还是在不断的聚集。

尤其是在治内大量的丁壮都被聚集在了江岸一线的时候,这种怨念更有滋生放大的土壤,侯安都麾下亲信不过数千人,却要控制这十数倍于本身的徒众,同样也非常吃力,更不要说真正交战的时候驱使他们临敌用命。

所以侯安都也迫切的需要陈蒨的威望来控制南岸的人情局势,故而姿态才摆的这么低。否则按照他平素的性情,面对势穷来投的陈蒨,即便对方乃是宗室亲王,他也不会如此卑躬屈膝。

陈蒨对于侯安都的态度自是非常的满意,之前那点嫌隙自然也就略过不提,加上又想亲眼见识一下南岸所聚集的浩大人势,都不顾眼下已经是天黑夜深,仍要趁夜渡船南下会见群徒。

双方各有所需,自然是一拍即合。侯安都连忙又让人安排渡船,而在上船之前,陈蒨也将之前被擒拿下来的萧摩诃给放了出来。

由于陈蒨与其心腹们深恼萧摩诃口无遮拦,所以在将其人抓捕下来、等待侯安都前来的这段时间里,韩子高等人对萧摩诃也多有殴打羞辱,以至于当其人被放出来的时候,头脸各处都挂着伤痕,须发更是杂乱不堪。

“侯公,末将当真不是有意冒犯临川大王,只是虑及战事所需……”

萧摩诃在看到侯安都之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脸委屈的悲声说道。

“放肆!我还未问,谁准你先发声狡辩?你非有意冒犯,难道大王是刻意加害?今国业存亡,系于大王一身,为大事计,纵然大王欲取我性命,我亦当引颈待戮,更何况你这匹夫!”

不待萧摩诃把话讲完,侯安都便又一脚将之踢翻,并且抽刀在手,回望陈蒨道:“此徒素来鲁莽,实在是不堪亲近。唯其临阵杀敌、悍不畏死,更兼勇冠三军、甚有可称,故而用于此地。若其罪当死,某为大王杀之,倒也不必折辱勇士。”

萧摩诃其人固然讷于言辞,但其人骁勇却深受侯安都的喜爱,故而当见到其人遭此一番羞辱时,侯安都心中还是有些不悦。

陈蒨自然也听出侯安都的不满,视线在自己亲信当中环视一遭,然后越过韩子高,指着后方几人说道:“我只让你等暂且收监此徒,留待侯公到来再作处置,谁准你们加用私刑?还不快速速向侯公请罪领罚!”

几人忙不迭出列向侯安都作拜请罪,侯安都却将萧摩诃拉到自己面前来,抬手为其拍了拍衣袍上的污垢,更解下自己的披风裹在其人身上,口中冷哼道:“当下大战在即,正值用人之际,惜尔勇武,暂且留用。来日克敌之后唱名夸功,若无尔名,我必杀之!”

萧摩诃也听出这是侯安都对他另类的鼓励与安慰,连忙垂首说道:“来日交战时,末将一定奋勇杀敌,不负侯公所望!”

一桩小小的纠纷略过不说,接下来陈蒨一行便与侯安都一同过江,见到会稽群徒之后,自是少不了一番嘉勉鼓励,并又做出种种许诺,只待战胜唐军之后便加以兑现。身为南陈宗王,陈蒨自然有更大的话语权给予这些会稽豪强们政治上的许诺来激励他们,这是侯安都所不及的,除非他想直接谋朝篡位。

就在陈蒨一行渡过钱塘江不久,宇文忻所率领的部伍在绕道武康并交战一场之后,也在随后转道直奔钱塘而来。

许是之前突进的太过顺利,加上急于交战立功,一行人竟在钱塘北面的泽野遭遇萧摩诃所率领的陈军伏击,以至于损失了几十名人马。

受此小挫之后,宇文忻便也收起了轻敌大意之心,没敢再继续进逼钱塘,而是暂且向后撤离,等到史宁所率领的主力大军抵达此境之后,才又一起浩浩荡荡的向钱塘而来。

钱塘江本就远较松江更为宽大,加上会稽方面不遗余力的布置备战,故而这防线也被经营的十分牢靠。史宁抵达钱塘江北之后,沿着上下游巡视一番,便也只能选择先将北岸的钱塘城攻克下来,而后再选择合适的地点发动起渡江作战。

第1346章 激战钱塘

时隔多日,钱塘江边又变得热闹起来。只不过这一次的热闹与以往那种舟车云集、商贸兴盛的热闹并不相同,而是人喊马嘶、杀声盈野的嘈杂。

从宣城到来的军队有三万余众,加上东路军若干凤所部一部分人马,共有四万余众推进到了钱塘城外。

钱塘城临水而设,北面是一片虽然海拔不高但却高低起伏的丘陵,左右虽然也有水陆通道连接他处,但早在唐军到来之前,这些水陆通道便已经遭到了一定程度的挖掘破坏。

因此在唐军主力大军抵达此境之后,先要将陆路上的通道修整一番才得以将人马推进到钱塘城下。钱塘城本身并不高大,哪怕是经过了一番充分的修整备战,本身也不算是多么险要难克的目标。能不能顺利攻下此城,主要还是看守军的意志以及来自后方水路的能否做出有效的支援配合。

因此唐军一开始的攻势就非常猛烈,利用冲车、云梯等常规的攻城器械,从各个方位向着钱塘城发起进攻,一次攻城战斗便投入了上万卒员,为的就是凭此强大的攻势打击压制守军的斗志,并且将其水路支援的模式与路线统统都给逼出来,然后再加以针对性的战术调整。

眼见唐军攻势如此猛烈,城中守军也都紧张不已,有一些军卒甚至战战兢兢的连武器都握持不住,只是神情僵硬的按照将领的喝令、机械的站入城堞间的位置上。

“弩手打起精神,敌入近前才准射击!木石速速运上城墙,贼攻何处,送入何处!”

一身戎甲的萧摩诃在城墙上奔走不定,不断的指挥调度着守军将士准备战斗,后方两名亲兵扛着他的作战武器,并非是一般的刀槊,而是非常沉重的长柄大锤。

这种大锤挥舞轮动砸落下来,哪怕是人马具甲的重骑兵怕是也要承受不住,要落得人马俱亡恶下场。只可惜这种重型的武器并不能配备全军之中,唯有萧摩诃这种臂力雄健的勇将才在战场上用得起来,但哪怕是萧摩诃,在还没有真正与敌人展开肉搏战的时候,也不会将此武器提在手中消耗体力。

就在城中守军于城墙上忙碌备战的时候,唐军的冲车和云梯也都推进到了城墙的下方,开始向着城池发起进攻,战阵中众多的弓手不断的将箭矢向城头上方进行抛射,想要通过远程压制来给前方师旅争取靠近城墙的机会。

城头上的守军也不甘示弱,弩手们纷纷扣动扳机、向下进行射杀。南朝军队虽然鲜少进行骑射技艺的训练,但操控弓弩同样不在话下,无论是弩臂长大的床弩还是轻便易携的单兵手弩,在战斗中运用起来同样威力非常可观,在不需要机动力进行配合的攻防阵地战中并不逊色于骑射之威。

尽管唐军前锋将士都配备步兵战盾,但当兵临城下时,上方倾泻下来的各种箭矢仍是压制得他们几乎寸步难近。有一些军士手中的盾牌甚至都被威力强劲的弩箭给射穿凿裂,而当他们直接暴露在敌人视野中时,哪怕身上有着不错甲防,当敌方箭矢如蝗虫一般倾落下来时,总有防护不到的地方,免不了中箭受赏、甚至当场阵亡。

“唐军死了,唐军死了!”

城头上不断有军卒爆发出此类的欢呼声,看到城下唐军将士出现伤亡,他们心中的惶恐也渐渐消退下去,原来唐军也并非什么神兵天将,他们只要受到攻击,同样也会造成伤亡。

因为之前各种传言的渲染,以及战线不断南移所带来的心理压力,使这些守军将士们心中对唐军充满了忌惮。如今看到唐军仍在他们理解范畴之内,心中的惊惧自是为之舒缓,甚至于都忽略了自身在唐军进攻下同样伤亡惨重的事实,开始更加积极的投入到战斗中去。

守军弓弩反击的节奏要缓慢一些,唐军前锋将士们很快就把握到了他们节奏之间的间隙,便也趁此间隙向前推进,等到云梯搭上敌军城墙后,便纷纷迅猛的向上冲去。

“不要乱射,谨遵号令!”

萧摩诃看到城头将士们在兴奋之下反击节奏都有些凌乱,不足以给敌军攻势整体造成压力,便又大声喝令,让这些军众们听从指挥。

须知这一场攻防战斗还不知要持续多久,城头上军众们在短时间内就消耗了众多城中积储的锋矢,固然也造成了极大的杀伤,可是一旦箭矢耗尽,这种强度的反击便难以再维持下去。一旦少了远程反击的方式,被敌军冲上城头来,那战斗可就要激烈艰难得多。

但是当真正战斗激烈进行起来,节奏的把控更多的还是要依靠军士们本身的经验进行控制调整,各种的军令下达只是起到一个笼统的指点和引导,但具体在战场上每一处的战斗状况都不相同,自然不是那种立足整体的调控能够细致关注到的。

钱塘守军的战斗经验与素养明显较之唐军要差得多,毕竟经验只有亲身经历才能有所积累,而战斗素养则要通过长期高强度的训练才能养成。

江东近年来虽然也多战乱,可是战争的强度还是比不上之前北方东西两面互刷经验,而且唐军的军事建设可谓是天下首屈一指。尽管此时城中守军也不乏跟随侯安都征战多年的岭南老兵,但整体的水平较之唐军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所以尽管守军将士们也在竭力抵抗,弓弩滚木落石并刀枪劈凿等各种手段统统用上,但还是免不了被唐军将其城防撕开个缺口。

“启禀将军,城池西北角城墙失守,唐军业已冲上了城头!”

有军卒匆匆跑来汇报紧急情况,而萧摩诃在听完后脸色顿时也是一惊,便将其余各处战事的调节交给部将,自己则亲自率领一批甲兵往被唐军突破的城头处冲去。

负责这一段城防的是陆子隆所率领的吴郡师旅,之前他被陈蒨召入城中后便留在城中,并没有跟随陈蒨一起渡江南去,故而如今的钱塘城便默认由此两路军众一起防守。

不过此前双方毕竟没有配合作战,彼此间欠缺一个默契度,当高强度的战斗发生的时候,这种不能协调同步的缺点便被放大开来,同时被经验丰富的唐军敏锐的察觉到,而后便向此发起猛攻,直接突破了这一段的城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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