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1 / 2)

薛南星不解,“难道张大人事前不知道那人的品性吗?”

“知道?”月娘冷笑一声,“盲婚哑嫁,如何知道?”

她喉头滚动,揪住裙裾的指节紧握发白,“后来我不堪受辱,便趁着一晚府上的人都去吃席,偷偷逃了出去。我不敢带任何首饰细软,怕被查到端倪,只知道要往西北方向跑,那里是母亲的家乡远州的方向。鞋履陷在护城河的淤泥里,我便赤脚踩着碎石子继续逃,沿途扮作乞儿跟着驼队,夜里宿在关帝庙。有天饿得狠了,抢野狗嘴里的馊饭……我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精疲力竭,昏死在路边。”

话到这里,她眸中恨意渐散,语声也缓了下来,“那日,我恍惚听见有人唤我‘姑娘’,那声音温柔极了,我还当是阎罗来收人。直至远平拿芦苇杆子给我喂水,我才知道是救我的人来了。”

月娘笑了笑,“是从远州前往宁川的远平救了我。他不仅救了我这条命,还对我悉心照料,关怀备至。朝夕相处间,我们情愫暗生,私定终身。后来听他说要前往宁川,我想着宁川也算是我半个故乡,便跟随他一同来了。直到来了宁川才知道,原来那个人早已辞官回到宁川,并且在不久前死了。”

她口中的那个人便是张启山。

一番话下来,她眼底有怒、有恨、有爱、有怅然,却唯独没流一滴泪。

薛南星看了她许久才开口问道:“那张府的书房和密室是你拆的?你也早就知道张大人之死有蹊跷,是吗?”

“没错。”月娘咬了咬唇,一口认下。

薛南星不由一怔,她本以为月娘会有所隐瞒,却没想到竟如此干脆,甚至带着一丝决绝。

月娘目光微垂,“当年我到了宁川,并非没有打听过那案子的细节。我自幼跟着爹学过些验尸推理的本事,一听便知其中蹊跷。可那时我心中恨意多过悲痛,甚至觉得他无人送终是报应。”

“后来,我与远平因初到宁川,无处落脚,便雇了个小厮,假称有人买了那间宅子,想收回来,也好有个安身之处。”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可我偷偷去看过,那宅子里的一切布置,竟与京城的旧宅毫无二致。”

“我一进那宅子,便想起当年被他逼嫁的情景。他就在书房里打了我一巴掌,将我硬生生撵上了花轿。”她顿了顿,声音渐渐低沉,“当时我恨极了,一气之下便雇人拆了那间书房。”

薛南星听罢,问道:“你既然这么恨他,为何又让我替他查明真相?”

虽已入夏,但

此时二人立在一处日光照不到的巷道,风声不止。

穿巷风将月娘的鬓发吹得翻飞,她微微抬头,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因为他是我爹……”

声音混入呼呼风声,一字字灌入薛南星耳中。

几乎同时,她分明见到月娘眼中落下一滴泪,这滴泪似乎蓄了很久很久,直至听到这声“爹”,才终于忍不住滴落下来。

月娘吸了吸鼻子,自嘲般笑了笑,“我也想继续恨他,恨他一辈子。这四年来,我尽量避免经过张府那条街,不想再与姓张的有任何瓜葛。可偏偏前日……”

“前日……”薛南星道:“偏偏前日我去了远芳书斋,表明自己是李申大人的故旧。你担心我也认识张大人,万一问起他去世的细节,便可能重启此案,对吗?”

月娘点头,声音微哑,“是。若你们查下去,迟早会查出我就是他的女儿,尤其张伯还在,他一眼便能认出我。于是……”

“于是你去找了张伯,想让他替你隐瞒身份?”

“是。可我怎么都没想到,张伯见到我后,竟给了我这个……”说着,月娘自腰间封袋中取出一个叮呤当啷的小物件,递出去。

——是一个长命锁。

锁上的红绳已有些褪色,锁身中间的纹路也模糊不清,似被常年摩挲。仔细辨认,隐约可见上面刻着一个“玥”字。

“张伯说,他生前常常拿着这个长命锁对着东院发呆,锁上的刻纹都磨平了。而这锁……是他在死前一日交给张伯的,让张伯重新去找工匠刻个‘玥’字。他说……”她说到这里,再止不住泪,已是泣不成声,“他说因为‘玥’字是珍宝的意思,他不能没了他的珍宝。”

若玥,是如若珍宝的意思。

薛南星不知该同情还是怨恨,只觉得心里像堵了一块巨石,有种恨不起来却又不该同情的无力感。

握着长命锁的指尖微微收紧。

片刻,她沉声道:“此案已过去四年,人证物证俱灭,要彻底查清并非易事。但我答应你,一定竭尽所能。不过眼下,你要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四年前,李申到底有没有回远州?”

月娘拭了拭眼角,努力平复了一下,“定是回了的。我记得两年前李伯伯还曾来过一封信给远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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