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2 / 2)
“不是‘那位薛姑娘’,不是‘南星的妹妹’。”她哽了哽,“他清清楚楚地,叫了我的名字。”
薛南星微微蹙眉,“就因为这一句话?”
薛茹心平静地道:“即便你死了十年,都有人念念不忘。你一回来,什么都不必做,就能得到万千宠爱,多少王孙公子争相求娶,你自然不懂这句话的分量。”
“但是你想想。倘若你是一只蝼蚁,一粒尘埃,被人遗忘在角落,只能躲在阴影里、躲在自己筑起的壳中,甚至忘了这世间的光亮。忽然有一日,有人轻敲你的壳,清清楚楚唤出你的名字,将万丈光华带入你的世界,照亮那颗微不足道的尘埃。你还会觉得这仅仅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吗?”
薛南星心头一震。
她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因她自始至终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幸福的人。即便得知父母双亲惨死,也有外祖父给了她无尽的疼爱。饶是后来逃亡回京,身边总有关切之人,她心中也有想做的事,有自己的信念。
她始终是带着光芒的星辰,哪怕微弱,也自觉有照亮一方的力量。
可眼下听了薛茹心这番话,她忽然明白,在黑暗中太久,哪怕一点微光,也会像是整个天地的回应。
薛南星看见薛如心泪盈于睫,那泪水却始终倔强地不肯落。这般倔强,倒真真是薛家女儿的模样。
“茹心……”她的语气柔和下来,“其实你便是你,从来都不是谁的替身。”
薛茹心苦笑,“不是我不想做,是根本做不成。你不在的这些年,我甚至一度想着,能一直做你的替身也好。所以你回来时,我嫉妒得发狂,以致在太后身上用心思,恨不能将你的一切都抢过来。可直至方才,我看见王爷看你的
眼神了。那里面有爱而不得的痛,有刻骨铭心的恋,有千般不舍万般无奈,有所有我穷尽一生也得不到的目光。”
“现在我终于明白……他当年为何能记住我的名字。”她声音轻却坚定,“因为在他心里,从来没有人,能与你相提并论。”
薛南星心口骤然一空。
她与陆乘渊之间的情意,于她不过是回京后这两个月的朝夕相处,殊不知,于他而言,整整十年的魂牵梦萦。脑中陡然冒出陆乘渊方才那句话“你从来都不是我的”,他该有多痛,才能下定决心说出这句话。
思绪到了这里,心尖就像被人生生捅了一刀。但此刻绝非沉溺伤情之时,她知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既然身在局中,就不得不为这棋局所困。
她能做的,唯有拼尽全力破局。
薛南星将目中一丝伤色强忍下去,对薛茹心道:“不必道歉,我从未怪过你。”一顿,余光瞥见撷芳殿前,几名内侍正提着氤氲热气的铜壶叩门而入。
她心知时辰不早,蒋昀怕是准备沐浴就寝了,于是又转念交待道:“长乐郡主并非中毒,我不过吓唬她罢了,你且去与她说一声。”
薛茹心恍然,点了点头,正当要应声,廊下突然传来几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啊——!”
“救命!驸马、驸马——”
二人大惊失色,同时循声望去。
只见撷芳殿内跌跌撞撞冲出两名内侍,后头还跟着个连滚带爬的,嘴里不住地喃喃道:“死……死了……”
颤抖的声音断断续续顺着廊庑飘来,薛南星浑身一震,脸上血色褪尽。
她三步并一步冲过去,揪住那名瘫软在地的内侍,“你说什么!?”
那内侍似吓破了胆,面如土色,双目发直,“死了,驸马爷死了……就倒在塌边,全是血,好多血……”
薛南星一听这话彻底愣住了。
死了?蒋昀死了!?
他怎么会死?又怎么能死?
薛南星如遭雷击,脑中一片空白,拔腿就往殿内冲去。
殿中幽深,除了正堂两盏鹤颈灯投下昏黄的光晕,两侧进深都隐在黑暗中,宛如噬人的深渊。
薛南星疯了一般在殿内搜寻,破开重重帷帐,终于在穿过一个暖阁后见到了。借着窗外透入的光线,她见到了床榻,以及塌边地上躺着的人。
蒋昀仰面倒在血泊中,身下蔓延开的血迹几乎浸透了整个半身。光线昏暗,却也能隐约见到暗红的血水泛出奇异而诡谲的光,如此大量的失血,只怕早已回天乏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