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2 / 2)
他忽然想起两年前年前初见叶观澜,那时的叶观澜也是这样漫不经心解着袖扣,将满场觥筹交错隔绝在防弹玻璃之外。
“爷爷。”叶观澜的手掌贴在他后背,温度透过定制西装烙在第三截脊椎。
中年男人抬眼时,杨晟彷佛看见三十年后叶观澜的模样。同样的眉骨压着深邃眼窝,只是目光更添几分刀锋般的锐利。
“爸,哥。”叶观澜扣住他试图退缩的手腕,力道大得能让纳斯达克的操盘手们噤声,“这是杨晟。”
老爷子没说话,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就这么几秒,杨晟都想跑了:“年轻人会下棋吗?”
白玉盏中的碧螺春升起袅袅雾气。老爷子摩挲着和田玉棋子的声响,让杨晟想起郭明德爷爷教他的野路子。
那夜在陆羽茶室,八十岁的郭老把陈年普洱泼在黄花梨棋盘上:“衰仔!同皇城根下的老狐狸下棋,最紧要够癫!”
杨晟的掌心沁出薄汗。他看见棋枰上黑白子构成燕京八景的阵势,黑棋正以“卢沟晓月”的杀招围剿白棋的“琼岛春阴”。
“…会些皮毛。”他的粤语腔在“皮毛”二字上打了个颤,像绷到极致的丝弦。
第82章 叶生是无法估价的[删减版]
叶观澜的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挠,虎口处常年执笔留下的薄茧蹭过感情线,像在无声地描摹某种承诺。
“爷爷,伯父,大哥,中秋安康。”
杨晟双手交叠置于腹前,行了个标准的晚辈礼。他弯腰的弧度恰到好处——既不过分谦卑失了体面,又足够显出家教的底蕴。
叶南锦笑着摘下眼镜擦拭,镜腿在棋盘上轻点:“别拘谨,老爷子最近总嫌我棋臭。”他朝书房方向努努嘴,“上周输给张部长三局,拿我的紫砂壶抵了债。”
叶均昌锐利的目光如雷达般扫过杨晟,肩章上的星芒在吊灯下闪过冷光,仅用鼻腔一声轻哼就完成了打招呼的仪式。
叶家父子俩人起身,杨晟这才过去坐在老爷子对面,叶观澜对他眨了眨眼睛,指尖便不着痕迹地滑过他后颈。
那触感像某种加密摩斯码,杨晟回以粤语口型的“顶硬上”,却在看清棋盘时瞳孔骤缩——棋枰上是珍珑棋局。
杨晟心里第一想法是:完蛋了,我不会下这个啊。
“阿澜。”
叶南锦突然出声,叶观澜转身时西装后摆被棋桌雕花勾住。侍立在侧的勤务兵正要上前,杨晟已利落地解开缠枝纹,指尖在恋人腕间多停留了0.3秒。
老爷子执白子的手布满老年斑,落子时却带着劈风斩浪的力道。
杨晟的黑子直取天元——这是郭明德爷爷教的野路子,当年在九龙城寨棋牌室,这招曾让和胜和的坐馆输掉整条街的保护费。
“好胆色。”老爷子白眉下的眼睛精光暴涨,第二十手突然变招,白子如航母编队压向黑棋腹地。
“啪!”
杨晟的黑子拍在檀木棋枰外沿,震得乾隆年间的青花盏泛起涟漪。那句混着茶楼烟火气的“弃子争先”脱口而出时,他彷佛听见郭明德在耳边骂“扑街”。
叶观澜以拳掩唇,轻咳一声,杨晟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竟无意中将茶楼中的搏杀习惯带到了此处,他的面颊顿时如晚霞般染上一抹绯红。
“当年在珍宝舰上…”老爷子的笑声震得窗棂嗡嗡响,枯手指向多宝阁里的青铜舰模,“霍生掀棋盘时,英国佬的表情比你精彩多了。”老人眼尾皱纹里藏着咸腥海风,“后来他赔的暹罗米,养活了半个南海舰队。”
叶观澜适时递上缠枝莲纹盖碗:“爷爷喝口茶润润喉。”
杨晟正要告罪,忽觉袖口一紧。
“爸,吃饭吧。”叶均昌的手悬在半空,看着这个香港青年抢先托住父亲肘弯,力道准确得如同搀扶易碎文物。这位戎马半生的男人默默地收回手。
杨晟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年迈的老爷子,身体微弯,步伐放慢,生怕手拄拐杖的老人跟不上节奏。
叶南锦的银边眼镜滑到鼻尖:“比《明报周刊》写的稳重。”他撞向弟弟肩膀的动作,与二十年前在军区大院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