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1 / 2)
他抽出存储卡泡进奶茶:“卡里存着十三个民族的微笑,您买不起。”
塔城老风口的胡杨林下,兵团老人皲裂的手指抚过防风林。陈导要求改拍歌舞的呵斥声中,杨晟固执地将二十六分钟长镜头剪进成片。
审片时老人突然指着显示屏:“这棵树,是我和维吾尔兄弟一起种的。”皲裂的指尖与树皮摩擦的沙沙声,比任何配乐都震撼人心。
镜头微微颤抖,那是杨晟第一次在拍摄时落泪。
归程前夜,杨晟在乌鲁木齐暗房冲洗最后一批胶片。暗房里的红光像凝固的血,杨晟将最后一张相纸浸入显影液时,手腕不受控地颤抖。
药水腐蚀着指甲边缘的裂口,他却恍若未觉。三十二卷胶片记载的不仅是新疆,是那个骄矜的香港公子被戈壁风沙剔骨重塑的全过程。
他抚摸过相纸上维吾尔少女赠的艾德莱斯绸,布料经纬间还缠着吐鲁番葡萄藤的清香。
显影液里浮现的画面让他震颤:石河子棉花地里的自己腰上挂着尿素袋,里面装满了属于新疆的白玫瑰。
克拉玛依油田的星空下,自己与维吾尔维修工并肩躺在采油机阴影里。
魔鬼城岩洞中,哈萨克斯坦老人用血泡手指在岩壁描画。慕士塔格冰面上,柯尔克孜孩童用体温为他融化冻结的镜头盖……
八卦城里的特克斯人的时间计量单位是一壶奶茶≈拍摄3个长镜头。坎儿井水折射率与艾德莱斯绸经纬密度相同。
全城76家商铺共用同一把馕铲,磨损弧度与太极坛台阶完美契合。真正的八卦不在街巷布局,而在老匠人布满裂纹却暗合卦象的掌心纹路。
他能通过沙粒摩擦声判断沙暴级别、尝一口马奶酒便知是否掺水、看见彩虹会本能计算色温值。
因为突发状况,原定拍摄赛里木湖冰融期的计画延迟。
他在湖畔帐篷里发高烧,塔玛夏用野薄荷给他刮痧。
“蓝冰要等西风舔过湖面七次才出现,”老牧人指着云图,“你们城里人的时间表比不过天鹅的翅膀。”
手机相册从自拍变成各族老人笑脸、随身携带的不再是信用卡而是十三把民族小刀,每把代表一个帮扶过的家庭赠予。
……
首都机场t3航站楼的玻璃幕墙将暮色折射成碎片。叶观澜站在接机口,当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自动门那端时,他的呼吸凝滞了。
驼色冲锋衣裹着的身躯像一株被风沙重塑的胡杨,右手小拇指因冻伤永久性蜷曲,却稳稳托着贴满胶布的摄像头。
机场大厅的人流如湍急的河水奔涌,他们却似河床底两块历经冲刷的卵石,在喧嚣中沉淀出静止的默契。
杨晟干裂的唇角缓缓扬起,皲裂的纹路里还嵌着塔克拉玛干的沙粒,却绽开比胡杨林更倔强的笑容。
叶观澜的瞳孔在航站楼惨白的灯光下收缩成针尖,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男人的喉结滚动了几下,像在吞咽某种尖锐的痛楚,最终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的三个字带着血锈味。
“辛苦了。”
感受到那结实而温暖的怀抱紧紧包围着他,杨晟才意识到自己的视线早已模糊不清。他想要表达,不辛苦,我真的目睹了许多绝美的风景。
但那一刻,他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无论如何都无法发声,只有将叶观澜抱紧。
羊绒大衣裹住对方,叶观澜闻到了戈壁滩的味道——沙枣花的苦涩混着昆仑雪水的凛冽。
怀里的身躯比记忆中单薄许多,肩胛骨像两片将碎的玉。他低头看见杨晟发顶新生的白发,突然被某种尖锐的疼痛刺穿眼眶。
“欢迎回家。”这句话像淬火的刀,烫得杨晟肩头一颤。
杨晟的额头抵在他锁骨处,呼吸透过羊绒面料烫进皮肤。他想说塔里木河的落日像熔化的铜,想说帕米尔高原的星空会唱歌,最终只是更用力地攥住叶观澜的后襟。
“好想你……”叶观澜的嗓音低哑得不像话,每个音节都裹挟着三百多个日夜发酵的思念。他向来克制的唇舌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剖白,彷佛要把这些年压抑的情话一次性倾倒干净,“晟仔……”
这声“晟仔”在空气中震颤着落下,带着前所未有的珍视与渴求。杨晟能感受到环抱自己的手臂在微微发抖。
“我也是…”杨晟的额头抵着他锁骨,呼吸透过高定西装烫进皮肤:“快要想疯了…”沙哑的气声里带着罗布泊的干燥,“每个没有信号的夜晚…”
环抱着他的手臂在发抖。不是风沙侵蚀后的虚弱,而是某种更为隐秘的、几乎不该属于叶观澜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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