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风雪 第37节(1 / 2)

永安瞄一眼郎君,点头:“那便有劳公主。”

他指了指置在一旁的一只白瓷小罐,低道:“郎君可怕苦药了。等他吃了药,罐里有蜜饯,记得给他两颗。”叮嘱完,匆匆走了出去。

屋中终于只剩她和裴世瑜二人了。

李霓裳望向他,他仍似不觉,还在低头割着兔肉,耐心地喂着他的豹子。

她便上前,将药汁全部倒在碗中,连同永安特意提过的蜜饯罐,以及一方白罗巾,一起放在一只金平脱托盘上,端着向他走去。

渐到近前,那头叫做金奴的豹子觉察,歪过来脑袋,伸出肥厚舌头,舔了舔沾了些血的唇,两个眼睛盯她。

李霓裳不敢过于靠近,停了步,将托盘放在近旁的一张几上,等他自己起身过来喝药。

碗中蒸腾的热气渐淡,药汁早就可以喝了,他不可能看不到,却始终不动,不紧不慢地伺候着豹子吃肉。

无奈,她只好再端起托盘,壮胆慢慢继续靠近,尽量离那头豹子远些,最后,将托盘悬空举停在他身旁。

他也不用起身,只需抬抬手,便能端碗喝药。

然而片刻之后,他依然不取,只停下握刀的那只手,慢慢地抬起头,盯她一眼。

李霓裳其实也看到了。他的双手因了切割生肉,早已沾满血荤,确实不便端碗。

她顿了一下,只得自己端起,将碗送到他的唇边。

他却还是那样看着她,眼眸沉沉,无喜无怒似的,实在不知他在想甚,李霓裳终于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不敢再与他对视,齿轻轻咬了咬唇,躲开了目光。

也是到了此时,终于,才见他慢慢张口,叼住碗口,就着她的手,喝起了药。

片刻后,李霓裳又忍不住,看向了他。见他微微皱着眉,神色似带极大的勉强,但总算还是将满满的一碗褐色药汁喝下了大半,最后剩下一些,含的渣汁大约实在苦涩,难以入口,将脸扭开,不喝了。

如此也算配合了,李霓裳松出口气,剩下的也就不勉强了。又牢记方才永安的叮嘱,放落碗,拈了一颗蜜饯出来,再次送到他的嘴边。

起初他又不动,只看着她。李霓裳自是再次被他看得不自然起来,面庞连同耳后,暗暗开始生热。

这气氛……

连李霓裳自己也是有所觉察,更是想不明白,不知不觉,怎就变成这样。

这看不见摸不到,难以言表,然而却真真切切存在的仿佛暧昧的感觉,与一开始的生冷僵硬,已是完全不同了。

她直觉不妥,微微一顿,待缩回那只喂他蜜饯的手,突然,指尖感到一热,看到他张口,却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竟连带着她那根手指一道,将蜜饯含进了他的口里。

几乎是同一时刻,一段柔软湿热的舌,便裹住了她丝绸一般柔滑的指尖。

李霓裳惊呆了,做梦也不会料想,他竟然大胆到了如此的地步。

这回反应了过来,她下意识迅速想抽回自己的指,却骤感一痛,原来那指被他用齿紧紧咬住了,不肯松开。

倘若说,方才她还不敢确定的话,那么至此,已是明明白白。他的这个举动,就是故意。

李霓裳和他又四目相交在了一起。

他便紧紧叼着她那一指,不松,眼中似露出几分含有挑衅的醉意,又显着幽幽的光。看去,竟似与地上那头豹子的眼神有几分相象。

她的整张面庞登时腾得烧了起来,变得滚烫无比,下意识地,强行一下就从他的齿间抽出了自己那一只被他咬得已带了齿痕的指,不顾疼痛,转身便往外去。

他也没起身追,只将最后一块兔肉从骨上剔下,丢进豹子的口里,接着,轻轻叱了一声,那豹子便领会到主人的意图,从地上一跃而起,轻轻跳到李霓裳的面前,将她去路拦住了。

李霓裳的心跳得快要破裂了似的,闭了闭目,慢慢转头望去,见他竟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放下了手里的刀和剔得干干净净已是不见半点残肉的一副兔骨架,探臂,从托盘上够来那块本是用来给他揩唇的罗巾,擦拭起了双手。

他仔细地将手掌连同十指上沾来的荤物擦去后,随手丢了罗巾,接着,懒洋洋歪倒在坐床上,转面望向了她。

“你还没回答我,这么晚了,寻我到底何事?”

他发了声,问道。

第43章

这一句问话, 立时便将李霓裳召回到了现实中。方才所有那些惟恍惟惚的暧昧、似恼非恼的幽微心绪,全部消失,散去了。

她立了片刻, 抬目寻望, 终于,在设于坐床头畔的一张杂案上,看见一副文房,走了过去。墨池枯竭,需研新墨, 所幸近旁水丞水满, 她从水丞内取水,倒入砚台,正要磨墨,忽然, 听到他道:“别动。”

方才他一直那样躺着,歪过脸,神情漫然地观看着她。这本叫李霓裳感到浑身不适, 然而看见他对面的那头豹子也还在眈眈盯她,心里暗将他当作另头豹子, 顿时便觉压力没有那么大了。冷不防他发来声, 李霓裳转眸,见他目光微烁,盯落在她伤臂之上, 便明白了, 他已察觉她袖下的异常。

在她左腕的内侧,已是留有数道伤痕。虽然最早的那一道如今已化作淡线,但仍是伤痕累累, 更不用说,今夜又添一道新伤。

她是半点也不愿叫谁人看见,免得引出任何的惊异或是侧目,尤其是面前之人。方才拿物之时,有意以袖掩手,还侧身遮了下,却不知他的眼怎如此敏锐,这样都能被他察觉。

见她一副充耳未闻的模样,他从坐床上纵身落地,几步来到她的身旁。

李霓裳忙将自己那手往身后背去,他却怎容她的躲避,探臂一把握住,强带到了身前,二话不说,推高衣袖,不过看一眼,便皱起眉。

“你这手腕,怎又不好了?”

他显然并未忘记上回在青州那一夜所见到的情景。

李霓裳不想就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多生枝节,一边摇头表示无事,一边缩臂,想将他手甩开。腕上那缠带本就是她自己方才匆忙裹上的,合得不牢,甩臂几下,便松开了。

“别动了!你伤还在渗血!”她的一再抗拒,显已引出他的不悦。

她挣脱不出,只好由他。

裴世瑜便小心地解开她用来缚伤的腕带,看了一眼,顿时倒吸一口冷气,指着她腕侧那数道新旧不一的伤痕问:“到底怎么一回事?你竟如此反复自伤!”

她在他的眼眸里,又一次看见了含着惊诧的怜惜之情。这怜惜比上次在青州那个改变了两人命运的夜晚里,看起来仿佛还要来得浓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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