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风雪 第174节(1 / 2)

屋中夕阳已经黯淡下去。

老者还是那样端坐在案后,目送凝她。

他枯掌覆膝,远远望去,老屋阴翳下的身影,如锈枢般凝定,西窗棂的昏光勾勒他的半面,另半昏暗。

李霓裳知在这个风烛残年的裴家老叔祖这里,是不可能再问出些什么了。不过,这一趟,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看来胡德永临走前说的应该是真。

十五年花朝节后,裴蕴静辞别回家。

十六年夏五月,宇文纵初次叛乱。应是当年年底左右,同意降。

十七年二月,短短几个月后,他再次反叛,原因是她的父皇出尔反尔,杀了他全家。

此后就是与朝廷长达几年的拉锯,最后败在大将军手下,远遁他乡。

这就是李霓裳理出来的当时时间的大致脉络。

虽然,这个新发现可以有助于理解天王为何迁怒裴家了,毕竟,大将军在中间有过转圜。但,事情回到焦点上。

实话说,他若因此缘故,在后来裴家落难北迁西州之时加以刁难,乃至做出有所强迫的举动,在李霓裳看来,还是出格了。

李霓裳如今所知的天王,随性情偏激,行事独断,但却还算是有度。

或许是年轻时的他,性情比如今会更加偏激的缘故吧。

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了,多知道的这点转折,并不能改变什么。

李霓裳不再多想了,将事情放下,吩咐上路。

第167章

167

夜幕低垂, 营盘内火光冲天,点点篝火,照得大片野地红彤彤一片。

北境的仗, 终于打完了。裴世瑛下令犒赏三军, 不限供应。

三军将士卸甲收戈,狂呼酣饮。篝火堆旁,烤全羊的油脂滴落在火中,滋滋作响,酒坛在粗粝的手中不传递, 未及倒进碗里, 便已泼洒大半。

远处传来战鼓般的跺脚声,这些北营的悍卒们酒兴上来,光着膀子,跳起战舞, 铁靴震地,轰轰有声,又有人扯开嗓子吼起粗犷的军歌, 立刻引得千人应和。歌声混着酒气直冲霄汉,连中军大帐前的帅旗都在声浪中猎猎翻卷。

打赢了这一场或能换来几十年和平的大胜仗, 怎样的欢庆都是不够的。

"痛快!这一仗砍得人头滚滚, 老子两把刀都砍卷了刃!"一名耍完战舞下来的虬髯校尉仰头,灌下一口烈酒,酒浆顺着胡须淋漓而下, 引来周遭一片大笑, 纷纷讥他跳舞跳得没有砍人利索。

这些都是最为悍勇的将士,也是此番跟随裴世瑜冲破铁骑阵的主力,拿的俸禄比人多不说, 平日在军中也是眼高于顶,甚至连普通的军官,都未必能入得了这些人的眼。

“对了,少主呢?怎的今晚都没看见他?”这校尉放下酒坛,张望道,“我敬过君侯,君侯满饮,实在给我面子!就是还没敬他,可不能先醉了!”

“我也是,方才想找,没找着!”一群伙伴纷纷应道。

“谁看见了,喊一声,咱们都过去!君侯不敢多劝,怕夫人会怪君侯,少主今夜是非要躺下不可的!”

全场又爆出一阵笑声。

夜宴开始后,裴世瑛便没找到弟弟了,因前来向他敬酒的将士太多,无法脱身,便叫侯雷去找,终于见到侯雷回来,借此脱身,来到营盘边的一个空旷地,问道:“人呢?”

“姚思安说,他往西去了,让他和君侯说一声,他有事,等空了,就去找君侯。”

虽然已经有所预料,但没想到他会走得如此快!

裴世瑛看了眼那方向,轻轻顿了下脚,立刻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所幸他今夜没有全速奔走,裴世瑛的坐骑终于追上龙子的脚步,远远,看见前方终于出现了一道影子,他似在一边悠悠荡荡地骑着马,一边仰着脖在饮酒,大声喊他,见那人扭头看一眼,慢慢停下,急忙拍马,追了上去。

裴世瑛翻身下马,一把扣住弟弟手腕:"你怎的一回事,我一转身,就不见你人影!后头到处是找你饮酒的人,都来问我!怎的,怕人抢你的酒不成,要一个人喝!"

裴世瑜眼角浅红,看去略带醉意,他一侧肩膀缩了下,嘴里发出吃痛似的低低笑声,"阿兄,疼!"

裴世瑛知自己力道大了点,便松开了,道:“太原府,你真的就不踏一步了吗?你要去哪里?又是那个烽燧台吗?”

“只是随意走走,哪里好玩,就在哪里多待几天……”他随口说道,举起酒嚢,正要再仰脖,看见裴世瑛看着自己不说话了,面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放下了酒嚢。

二人沉默片刻,裴世瑜低声道:“阿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待在那里,心里舒服。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有需要,我一定回来。别的,阿兄你别管我!”

裴世瑛沉吟片刻,指了指附近一块大石,道:“坐下,我有个事,想和你说。”

裴世瑜见他神色严肃,知他必是又要说大道理劝了,便晃晃荡荡倒着走路,笑嘻嘻道:“这样说一样!”

“过来!”

他只好走了过来,和小时候一样,跃上石面,盘膝坐定,偏又故意将整个背全舒舒服服地歪靠他的一侧肩膀上。

“阿兄你说吧,我听着呢。你坐稳点,别害我摔了。”他喝了口酒,闭目道。

“坐好!不要喝了!”

他转头,见兄长神色依然严肃,挑了挑眉,只好收了,坐到他身旁。

等了片刻,却不见他开口,便笑着催促:“怎么了?什么事?”

“是关于天王的事。”裴世瑛终于开口,转过脸看着他。

裴世瑜神色如故。

“他……已经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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