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2 / 2)

我没有撒谎。至少我现在还不能死。

短短时间内,顾还竟然在这段对话里反客为主: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回市局?

案件总得有人要收尾吧。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留在平合,我帮你。

顾还拉住我的手臂,我怀疑要是我不同意,他就会像拽芭比娃娃的四肢那样把我的手臂拽下来。

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也有必须留在平合的理由。

那之后我和顾还又睡了一会,等天亮后我们便动身出发回平合。

顾还手腕有伤,我打算开全程,开到半路顾还非要和我换,我就坐在副驾驶座上盯着他。等绿灯时,顾还拉起手刹扭头迎上我的目光:

我的脸要被你看出洞来了。

你是不是在生我气?

怎么会,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说了你跟我妈很像,不是跟你开玩笑。

顾还把脸又转回去,往后倒在驾驶座上闭起双眼:

你们都很温柔体贴,为他人着想,执著,做饭也很好吃,如果你是女人,说不定就成我后妈了。

不会夸人可以不要尬夸。

为什么顾还的夸奖听起来这么别扭

顾还话锋一转:

全哥,那你觉得顾成峰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还居然直呼顾局大名,我跟他认识到现在,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主动提起顾局,我把我自己的真实想法都告诉顾还:

顾局工作能力很强,是个很厉害的前辈

顾还凉薄地冷笑了一声:

还有呢?

对我很栽培,我很庆幸能够遇到他这样的好领导。

你这才是真的拍马屁。顾还讥讽我。

这是实话好不好?

啊对对对。

我抡了顾还一拳:

你到底想说什么?

绿灯亮了,顾还放下手刹踩下油门,冬日清晨的风很大,呼呼地刮擦着车窗,顾还的言语却坚定地穿透这阵空洞萧肃的噪声:

我会帮你找到你想要的真相,前提是你必须对我坦诚,我不会强迫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考虑一下。

然而我考虑了一路也没考虑出个具体结果,顾还并不着急让我给出答案,我不知道父亲的失踪和有人企图置我于死地这两件事之间是否存在关联,无论有没有,我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胁是事实,我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牵连到顾还这个局外人除非他不是局外人。

莫寥叫我去找他,我丝毫不敢怠慢,刚到平合就直奔小道西。

可能我和莫寥八字不合,明明他比我小了十岁,我对他却有种儿子见了老子的莫名畏惧感:莫寥眉头一皱我就忍不住提心吊胆,生怕他一开口就要嫌弃我,但他不说话我又觉得他无视冷落我,真的是慈禧太后都没莫寥难伺候。

十年后再次回到小道西,和我记忆中并没有太大变化。

道路狭窄得仅能容纳一辆小轿车通过,两旁低矮的店铺如同蛰伏在腐烂水果上密密挨挨的果蝇,店门口张贴着老旧画报、手绘广告,诸如劲爆特价新到商品之类,一切都还停留在千禧年初那种万象更新的老旧之中,回过神来已被岁月丢弃在了越来越远的过去。

三栋筒子楼远远看去像三口摆放平行整齐的巨大棺材,外面围有一圈低矮砖墙,小广告层层叠叠,疏通下水道□□黑车迷药既有牛皮癣又有油漆字,显然是很多年没人管理了。

路上看到的几乎都是上了年纪、步履蹒跚的老人,或者是一些衣着朴素的中年人,骑着自行车从我们的窗边经过。

这地方怎么看上去这么

顾还欲言又止,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也挺惊讶的,居然这片还没拆。

莫大仙和宁姐就住这?

我以前也住这,到了,停这里就行,你先回所里把车还给小明。

我下车后往前走了几步,回头只见顾还依旧停在原地,趴在车窗边目送我,我朝他招招手:

路上小心。

我走进围墙内,我看到两个老头面对面坐在石桌前下象棋,以前这里住户多,然而公共资源有限,大家都争着抢石桌石凳用来下棋打牌。

2号筒子楼被夹在1号楼和3号楼中间,因此采光极差,终年光线昏暗,楼梯和走廊设有声控灯,我向上走了四五级阶梯,声控灯才亮起,我的影子投影在楼道里被小广告所寄生的斑驳墙面上,状似不知名的庞大野兽。

每座筒子楼都有五层,然而四楼到五楼的转台堆满杂物,青岛啤酒箱,回力鞋盒,水仙牌电扇把上到五楼的路完全堵死,筒子楼只有这一条楼梯,这样看来五楼已经没人住了。

我家住在四楼,楼内构造相同,由一条走廊串联起两侧的单间,单间二十来平左右,有子女的职工可以申请住头部或者尾部的单间,会比其他单间稍微大个三四平方,就是要忍受隔壁公共厕所时不时散发出的刺鼻恶臭,稍微好一点则一年四季都生活在公用厨房的油烟熏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