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2 / 2)
王絮欲开口,女子抬手止制止,手指轻触向王絮腰间束带,指尖微微一碰后收回。
她抬眸,视线正好撞到王絮,递出的杯子却偏了方向。
“你变重了些。”
王絮长了几两肉,肤色稍白,身量亦长,腰间束带被撑开些许。
与初至静悟庵时形销骨立的模样大异。
她是个盲人。
王絮接过她递来的茶杯,温热爬上指尖。
数月前王絮晕倒在武陵城门外。
不知过了多久,王絮挣不开身上厚重的积雪,睫毛打颤落下一片阴影。
一顶紫檀木轿子靠近,轿身垂挂着的帷幔擦过王絮的唇畔,留下一阵花香,如兰似麝。
紧接着,一只沾了泥雪的脚踩了上来。
轿夫绊了一下,轿杆脱了手,轿子在地上震了一下。
“出了何事?”
轿中人声音冷淡。
“有个死人埋在雪里。”
轿夫挖开埋在王絮身上的雪,松开她紧攥的手,取出那枚系着玉佩的刀:“是……徐家的人。”
王絮睁着眼,虚虚地什么都看不清,好像轿夫将匕首送进帘内,随后,轿帘被卷起,有一人正往这里看。
王絮撑着最后一口气,虚弱地吐出两个字:“救我。”
轿中人向她投以一瞥,却在望见她那一刻,怔愣当场。
后来,王絮只觉意识渐渐模糊,整个人仿佛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她感觉到有人背起了她。
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也不清楚要被带往何处,只是任由自己的身体随着那人的脚步起伏。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再次有了些许意识时,耳边传来了轻柔的鸟鸣声和潺潺的流水声。
有人将她送到了这静悟庵。
屋外有了声音,打断了王絮的思绪。
“小姐,礼佛的时辰别误了,我们要在天黑前回城。”屋外侍女提醒。
屋内,女子静静地坐在那里,虽目不能视,神色却格外宁静,对王絮道:“你且去吧,来年见你,望你能再多吃些。”
“这位恩人,我该怎么称呼你?今日蒙你相救,此恩此情,我定铭记于心。若有来日,必当全力回报。”
她救了王絮,却从未想过要回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女子久久未语,王絮微微垂下眼帘,转身离去。
“程雪衣。”
女子压低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王絮出了门,屋外的护卫侍女跟着她一齐离开,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王絮走了两步就拐进了旱厕。
取下墙上倒挂拂尘,在水桶里打湿,将它卡在坑里,以一条手帕连接水桶与拂尘。
麈尾毛朝厕中滴水,溅起“啪嗒”“啪嗒”的响声。
王絮自后门而出,回到院内,自右侧回廊绕回禅房。
护卫侍女都见不到了,禅房的回廊边沾满了碎土,今晨下过雨,带股泥香,像是新挖出的。
王絮匆匆扫过去,有一记花绢,隐在柱子边,正是双环髻先前佩戴过的。
王絮捡起花绢,捏在手心,她站的这处,周围泥土松软着,唯这处似乎被人拍实了。
十指刨开些泥土,虽早已预料到,心中还是不为一凛。
双环髻埋在土里,一丝不挂,衣物不翼而飞,脖颈上有道剑伤,一剑封喉。
手心出了汗津,打湿了花绢。
先前双环髻的丁香花绢,不是现下这个叠法。
王絮沿着四角折叠痕迹拆开,一张纸团滚了出来。
前半句墨痕干涸,似落笔许久。
“程雪衣点名叫我来,我尽力调查她往返这里的目的,照顾好我娘。”
后半句以血为墨,字写得慌乱,最后一笔尚未落下便匆匆停下。
“王絮在此。”
她用词是“王絮”,
不是檀彻师傅,更不是程雪衣同党。
只有一个见过她脸的人,会这样至死方休地找她。
林莺。
他不仅没死,还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现下双环髻死了,他必定会来调查。
可没有通关文牒、身份文牒的她,几乎没有逃脱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