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2 / 2)

她明明瞧见一边的马车上下来个富贵公子哥,在她之后,却大摇大摆地进去了。

中年妇女怒目圆睁,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门,破口大骂:“你个该死的庸医!有钱人就能进,穷人就进不了?别人还说你悬壶济世呢,我看你就是个黑了心的混账玩意儿,就知道赚黑心钱!”

这人吵闹得厉害,程雪衣的侍女走上前来,掏出几两银子递到她面前,吩咐道:“拿着这些钱,去别处看大夫去。”

可这妇人却狠狠唾了一口口水:“有钱就了不起啊?看不起穷人咋的?我偏就在这儿看着。”

她一边叫嚷着,一边却迅速地将银子妥帖地收到衣袖之中。

小巷深处,那扇陈旧的门再次被推开,周煜率先走出,李奉元跟随其后。

两人之间却隔着五六尺的距离。

倏然间,周煜的心猛地一揪,像是漏跳了一拍。

捧荷花的少女坐在台阶上,身上棕红色兽皮做的衣衫略显陈旧,她睁开惺忪的眼,荷花上蒸发的露水自她睫毛上滴下,无声无息地在她眼眸中消散。

少女迅速站起身来,低垂着眼眸,脖颈也一并低下,像是鹿在饮水。

她小步凑近李奉元,轻声道:“公子,买朵荷花吧。”

周煜只觉得心口堵得厉害,他一把将药材塞到李奉元手中,催促道:“拿去给她。”

“你这是何意?”李奉元皱着眉头接过药材,心中怀疑周煜不怀好意。

周煜无所谓地耸耸肩,目光却始终离不开那捧着荷花的少女。

李奉元瞬间领会周煜心思,气得发笑。不过此刻,他急切想见程雪衣,抬腿冲向马车。

甫一拉开帷幔,案几上有道刻痕,程雪衣将案上的宣纸摊平,工整对折好。

李奉元盘腿坐上马车,小心地稳住身体,倾身靠近桌案上的药炉,拿起蒲扇轻轻扇动炉火。

双颊能感受到火焰的炙热,火光在李奉元脸上跳跃:“我在这看到崔莳也了,他好像有了喜欢的人。”

那一副摇尾乞怜,可怜巴巴的模样,简直令人恶心,真是茶到骨子里。

药液在小火的炖煮下微微翻滚,偶尔溅起一点小小的水花。

程雪衣将宣纸收入袖中:“谁?”

李奉元抄起砂锅,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快速在炉灶口一擦,“噗”的一声,跳动的火苗瞬间蹿起。

叫什么李絮,胡絮……?

“你不认识……”李奉元笼统地答,“他就是个三心二意的,先前还讨好你呢。”

“他送的东西,我打发给下人了。”

在李奉元眼中,程雪衣时而遥若天边云,时而近在咫尺间。

她是有求几乎必应的,虽有时不予理睬他。

李奉元自口袋中取出一块糖果,半撕开包裹的糖衣,没敢拿手碰她,以糖纸去蹭一蹭她的衣袖:“他们着实太过腻歪。那女孩舀起一勺,崔莳也和狗一般,忙不迭地凑过去吃。”

渐渐升腾起的药香愈发浓郁,带着一些苦涩,又夹杂着些许清新。

程雪衣脸色分在苍白,慢慢地剥离糖纸,轻薄的糖纸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倒是颇为好奇,究竟是哪家的小姐,能令崔三公子动心至此。”

李奉元举起水囊向砂锅里注了些清水,他有些迟钝,水线分岔跳到了桌上。

她好瘦。

月白的衣衫虚拢住身子,凑近一些,隔着一层糖纸,依旧能触到纤细柔软的骨骼皮肉。

小巷中,男孩将蜻蜓朝着马车窗牖处放飞,红漆大门边,周煜上前一步,沉声道:“你的花,我全买了。”

荷花少女闻言,双眸一亮。可周煜却忽地脸色一冷,伸手一指,厉声道:“把你的面纱揭下来。”

荷花少女略一犹豫,将手按在面纱之上。她忽地睁大双眼,望向巷口。

手猛地拉住周煜的衣袖,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周煜顺着荷花少女的目光望去,神色在一瞬间露出错愕。他将手向后猛地一收,荷花少女顿时失了气力,身子一软,吓得跌倒在地。

朱漆大门,院内青石铺地,花木有致生长。

崔莳也满心惊讶,他从未与王絮提及,自己不喜吃苦一事。

王絮将瓷碗搁置在一边,轻声道:“崔公子的玫瑰露,有些甜。”

崔莳也隔着错落的光看王絮,掌心渐渐收紧,往回收,声音哑的不行:“王姑娘可否替我去寻支笔来,我与家中传个信。”

他几日不归家,若无他的口信,只怕小僮难以封住口,届时走漏消息,恐引得王絮再度遭调查。

王絮推门出去,崔莳也却想到还有件与周煜有关的事,他还没告诉王絮。

徐国经七王之乱后,勤练兵马,军威赫赫,日益强盛。陈国未蒙天庇,灾祸连连。两年前,南王突入陈国境地,大肆杀戮劫掠,竟劫走周煜。

徐国单方面撕毁了不战合约。

陈国欲报南王之仇,在周煜的接风洗尘宴暗施杀手。岑安长女为救周煜,为敌国探子报复戕害。

胡不归拿着笔墨走来,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布袍,身形清癯瘦削,然精神却极为矍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