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2 / 2)

王絮其实聆听得极认真,只是目光却为中年人所羁,竟难以移转分毫。

她一定在哪见过这个叫程又青的中年男人。

可岑安说,程又青未握朝廷重权,凭其富埒王侯的财力,与算无遗策的智谋,备受一众文官敬重。

每逢大事,程又青振臂一呼,应者云集。

王絮心下不禁泛起疑云,这样的高岭之花,自己当真有机会得以近其身?

陆系舟目光于人群中逡巡,忽的,直直撞上王絮的视线。

陆系舟神色未动,对着王絮比了个口型。王絮瞧得清楚,竟是“看我干嘛”四个字,心中不由一怔。

折扇在指尖轻轻摩挲,陆系舟回神开口道:“丞相大人,难不成雪衣小姐有不在场证明?”

嘈杂的人群里,习管家的妻室神色从容走出。

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拿出账本,交由衙役后,衙役又将其递交给大理寺卿。

她不卑不亢地说道:“奴婢名唤胡平儿,于丞相府司职采买之事,是管家习睿的妻子。”

陆系舟似笑非笑:“你来是为给程雪衣作证?”

言外之意,程家人出面,来为程雪衣作证人?

“非也。”胡平儿双眸中透着坚定,“是为了给另一个蒙受不白之冤的人作证。”

“自去年伊始,奴婢便一直于百花楼附近一位女子处采买花枝。那日也是不例外。”

大理寺卿李均道:“你可认识她们?”

陆系舟翻开账本,纸张在翻动间发出“沙沙”的声响,“按你所说,这位名叫赵云娇的女子,是没有作案时间的?”

胡平儿到底是丞相府做事的,除了声音有些细瘦和颤抖外,竟是对答如流。

三两下就将赵云娇的嫌疑摘除。

就账本所记时间来看,每日卯时,胡平儿与赵云娇一家存在买卖交易,前几日亦不例外。

“民女只知是一家人经营。他们一家人都迷糊,不是算错钱,就是记错预定,我每次都得亲自去。那女子性子柔弱,别的……民妇真不知。”

“如此一来,这嫌疑犯便仅剩下……我那亲生女儿一人了。”

言罢,程又青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与无奈。

议论声嘈杂涌来,纷乱而至。

“谁说必定是程雪衣所为?大理寺此次办案不利,仅仅捉拿两人,又未曾言明嫌犯定在这两人之内,怎可妄下定论?”

“一个盲女,如何犯案,太可笑了!”

“说不定真正的凶犯尚在逍遥法外,而大理寺却在此徒耗精力,实乃荒谬至极!”

岑安沉默不语,半晌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不愧是……程相。”

程又青主动认罪,以此引导舆论。

若赵云娇无辜,作为盲人的程雪衣嫌疑也会随之降低。同时,道德施压博得同情,暗指查案或有差池,当需重新勘审。

此计甚为阴毒,不但能为程雪衣洗脱嫌疑,更甚者,将一口办案不力的黑锅扣于大理寺头上。

想来她们还伪造了另一份证据。

在民心大起大落之时再揭露,岑安心中轻叹一声,还好殿下……

“丞相大人果真是铁面无私,连这般证据亦能拿出。”

这一声吐字清晰,声线清冷。

不知是何人率先跪伏于地,乌压压地跪成一片。人头攒动之间,只听得齐声高呼:“太子殿下。”

徐载盈轻掀帷幕,自重重人影中走出,经过王絮所乘之车时,纤细干净的指尖一下将车帘拉了下来。

“刺啦”一声,身后车帘再被拉起,这轻微的声响在喧闹中虽不显眼,却也清晰可闻。

徐载盈乌黑冷淡的眸子扫过陆系舟,落在程又青身上:“今日,我并非为见证而来。”

“丞相大人,我为你携来证人。”

徐载盈转身,正好将王絮挡住,目光投向身后车,冷淡道:“你若想死,尽管打开。”

王絮默不作声。

她投出视线,莫名想看程又青样貌。

在徐载盈身后,一个蹒跚的老人拄着拐杖,向陆系舟走去,人群自动分开两条道。

有人惊呼:“世间百态皆入册,千秋故事尽成书。”

“是翰墨轩的东家!”

在纷乱的人群尽头,有人含笑而立,宛若青松,漆发上挂着一些匆忙沾来的水珠。高岭之花、九霄之月,不再只是书上寥寥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