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1 / 2)

岑安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此前撞见崔莳也与王絮夜会,他叮嘱家中上下,务必谨言慎行,莫要将此事外传。

自那之后,岑安暗暗留意考证了数月之久。

崔、王二人整日形影不离。王絮于胡不归处学医,崔莳一旁殷勤打下手;随岑安习身法时,崔莳眼中的欣赏,竟透着一丝瞻仰,令岑安心中一惊。

这般情形,叫岑安再不敢自欺欺人,他深知此事干系重大。

于是,今晨天色微亮,他便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要向徐载盈禀明了这一切。

徐载盈正翻阅奏折,闻言指骨一顿,抬眸看他:“她的事,不必说与我听。”

“可此事关乎 ——”岑安惴惴不安地轻声,“关乎莳也公子……”

彼时岑府,月明星稀,阵雨骤来。

天青衣衫的青年眸中经雨洗涤,发梢潮润,眉眼含笑。他与王絮只隔着促膝的一寸。

流萤在雨中跳跃、不肯熄灭。青年捧起流萤,像是笼着一团雨中的火,透明的心自一蓑潇潇冷雨中流出来。

那时候,岑安一时心酸,崔莳也年仅十七岁,与十七岁的徐载盈竟有五六分相似。

一时间声音不自觉地放轻:“殿下十七岁,娘娘囿于深宫,自身难保。陛下正值壮年,如狼似虎。二皇子飞扬跋扈,处处掣肘,空叫少年人在前线冲锋陷阵,累得一身伤病。叫人心痛,若因……”

殿下一路走来,只因权衡利弊,失去了太多。若因眼前之事,与崔家生出嫌隙……

徐载盈仿若未闻,正对着杯茶怔怔出神,只觉得脸上刻字了一样。

漆发乌黑,长衫委地,堆高的书轴遮住半边脸,露出细薄的眼睑,像个毫无防备的少年。

“若要一个人脱胎换骨,改头换面。首要之事,必为倾尽全力洗净尘垢。”

“为奴者如此,为君者亦无不同。”他神色平静,只淡声道:“此事不必再提。”

这是何意?岑安盯着他的脸,却盯不出半分墨水的痕迹,斟酌道:“晨起雾气重,殿下添衣。至于殿下先前吩咐留意的那对母女,她们于平乐街外落脚伺候,行径却不端,竟靠着坑蒙拐骗的手段……”

徐载盈视线停在窗外,半屏雨为稀疏的牡丹池挂了一层珠帘。

他再一次在水镜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影子暗淡,心上字迹却是朱红的。

天边雨珠汇聚成丝,水洼上尘灰飞溅。

岑府的活水池畔边草木泥地埋了花种,罕见有人经过,今儿却留了几个雨水打湿过的鞋印。潮湿绕成一阵腥臭的味道。

掌伞的姑娘左肩处衣物已由浅绿洇为深色,王絮院子共有十二处雨帘,分别代表十二天干,夜里玲郎作响,叫人不由得扫了一眼。

发丝上沾了细碎雨珠,脸颊冻得苍白,王絮拉开衣橱,衣物叠放整齐,位置却有了细微变化。

她心中一紧,当即唤来一名侍女,神色凝重,问道:“府中进了贼,我们院里可丢了什么东西?”

侍女恭敬回道:“回姑娘,丢了些银钱。岑大人知晓后,已将数目补齐,只是他恼怒得很,说是这贼竟偷到……”

王絮未等侍女说完,径直走到床边,俯身自床下翻出一个箱子。取出一件涧石蓝的锦缎长袍,涂满桐油的木香浸润在每一针每一线中。

这衣衫的主人,曾对她轻声叮嘱,让她留在百香楼,莫要曲意逢迎他人。

岑府遭窃,谁有这般胆量,来锦衣卫统领家中窃取财物?又有谁,在翻乱衣衫后,还细心将其叠放整齐?

这背后之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星来曾说:“寄人篱下,还是丫头。小时候,吃口饭都要看人脸色,讨家中少爷欢心。”

这番话,几分真心,几分算计?

王絮提起针线笸箩里的剪刀,沿着刺绣一条线剪过去。

一封沾了血的信自褶皱中跌在地上。

——

李均神色平静,整了整衣袖,“岑大人所言甚是。”

王絮适才默不作声,心思尽放在发间这支青木簪上。

这簪子样式颇为老旧,簪身凸起的纹理像是山峦的脊梁,从簪首蜿蜒至簪尾。

她垂眸视线落下李均身上。

若是将这青木簪以迅猛之势插进人的脖颈,必能一击必杀。权且当作防身之用,以备不时之需,倒也正合适。

李均侧身拱手行礼后,低声对王絮密语:“靖文公所选埋骨之所,怀愁定在其中。你若挂怀,可自去探寻,或能了愿。”李均顿时神色如常,自厅堂离开。

岑安略一打量王絮,面露几分愁容,纳罕道:“有人要见你。”

牢房潮湿,血腥气混杂泥水腥气钻入鼻腔。

牢门两旁的晕黄灯光,衬得青年身影颀长,映出他惨白的脸色,像是涂了一层薄雾,一点血色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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