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1 / 2)

吴婶子坐在门槛上择豆角,“甭费心思跑,进了这庄子的人,还没见谁能出去。”

王絮很是识相地端起碗筷,徐载盈忽地抬眸,眼尾微挑,“吴婶也是误入桃花源吗?”

隔着吴婶子殷切地目光,王絮扬起瓷碗,砸向砖地,汤汁溅在墙根。徐载盈投来一眼,眸光渐深,模样有些莫名失神。

“算是误打误撞。”

吴婶子看着满地狼藉,倒也不恼,蹲身收拾起碎片,“去年秋里我被竹叶青咬了脚踝,是吴二哥背我回来,给我治伤、分田地。如今每日种菜喂鸡不过半个时辰,我为啥要走?”

“吴二哥又要多烧些瓷了。”

她去院外捡扫帚,将碎瓷片堆进竹箕:“等你们住久了,也得学一门手艺……”

“昨夜满月,山神吐息,你们是被水冲进来的?”

窗外正对着枫林,在窗纸上透出一片模糊的血光。待吴婶子返回时,二人早从窗边逃跑了。

她举着扫帚怔在原地,再一见满地狼藉,忽地重重地一拍桌子:“不好了!”

她写了几个字,压在桌上,出去找人去了。

枫林里亮起许多灯笼,深处祠堂供桌上供了盏人高的灯,像熟透的柿子挂在枝头。

远看是暖融融的橙红,蒙了层薄如蝉翼的油纸。近了才见灯笼骨架是细竹条扎成的人形。

“这怕不是民间白事用的送魂灯,骨架扎的是无主孤魂的身形。”

鞋尖陷入一团绵软,王絮低头一看,是蜷伏的黑发,在脚踝边蛇一样蠕蠕而动。

徐载盈的指尖已扣住她手腕,掌心的力道比寻常时候重了几分,声音带着罕见的沙哑:“别碰。”

顺着他目光望去,祠堂中央巨灯幽微地摇晃,竹条骨架勾勒出青年身形,半透不透的薄纸下,有张清瘦的脸,泛着红润微笑。

它的乌黑长发如流水蜿蜒淌过了整个祠堂。

徐载盈一瞬不瞬地盯着这灯,眼底映着幽红的烛火,“是靖文公,姜蘅。”

两人移开供桌,石阶蜿蜒向下。

身后有脚步声追了过来。

二人一路走下去,古树参天,枝叶交错遮天蔽日,深入地宫百米,丈许宽的悬崖横在眼前。

底下斜卧着一具木棺,棺椁右侧立着尊五六米高的石像。

王絮向崖下一望,见一条河横在下边,“赵云娇的话有三分真。”

暴涨的河水卷了发胀的河鱼,鱼肚里塞满了水草和泥沙,翻白肚皮在眼前冲过。

“农历十五,月轮当空。如潮起潮退,抽引地上潭水西流,至暗河水位上升。”

这便是吴婶子说的山神吐息。

王絮轻抿了下唇,捋顺了回忆。赵云娇自言被河水冲到这里,而吴婶的话,证明这事并非独特。

“天吸地脉,月引川流,山神吐息并非神力,是有人借天时行人事,以此处地脉做局。”

既入得此门,必寻得出路。

二人下了悬崖,沿着礁石涉水渡河。

绵密的水汽打湿长发,溪水纵横流过脚底,深绿水草覆盖在小腿。

周煜屏住呼吸,脚腕突地被水草拽住,他挥剑斩断水草,抬眼时正见岸边长石后闪过道黑影。

“把谁当傻子了?”

他足尖点地弹起身,剑柄已抵住对方咽喉,唇角仍噙着三分笑:“姑娘这招调虎离山——”

指尖触到的肌理薄如蝉翼,周煜心中暗叫不好,低头时,掌下压着片宽大的芭蕉叶。

后颈剧痛先于惊觉袭来,鲜血顺着下颌滴进衣领,他踉跄着撞向岩石,终于看清了袭击者。

那人立在三丈外的浅滩。

他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瞳,深处有微渺的火光。来人鬓角沾水草,衣襟敞着水,露出苍白锁骨。

再看一眼,她眸中的火熄了,灰冷了。

“好手段。”

周煜齿间溢血,长剑出鞘三寸,未及挥剑,破空声自头顶压下。

木棒携着寒气砸在他肩头,骨骼错位的闷响混着闷哼溢出喉间。

周煜单膝跪地,手中剑当啷坠地,溅起的水花映着那人缓步靠近的倒影。

她站在水光中,眉梢眼角尽是冷寂。

一时间,往事如潮顺着眸光漫涌。

南王府的垂地锦帘内,有人声婉转:“烦请姑娘杀一人。”

“此人与我一位故人有十年夙怨,本应亲刃以雪恨,只是我若涉险,难免牵累清誉。”

王絮指尖轻叩木案,语气平缓,“若我不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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