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2 / 2)
他这反应,分明也认得她。
未及细想,王絮已坠入深海。
一切归于深海的平静。
待眼前的白茫茫散去,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恍过神来。
陆系州坐得百无聊赖,抬眸见李均环臂站定在侧,面色从容,眼神变得比之前幽暗一些。
陆系州转头,定神瞧了他几眼道:“李大人积年压下的冤假错案,可曾想过,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陆大人自诩的明镜高悬,面对平民,就公正,面对强权,就退却了么?”李均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这时候,侍卫站了出来,将门打开。
“李大人,陆大人,夜色已深,还请移驾。”
“可以走了,陆大人。”
李均似笑非笑,却没看他一眼,整理了一下衣襟,抓紧脚步,走了出去。
陆系州在原地站了一会,直至侍卫送来一个印盒,才出神地捧起来,踩着满地狼藉赶到甲板。
只见一人立在船边,四周侍卫环伺却无人拦他。
陆系州叩首在地,掌心的印盒硌得生疼。
男人闻声回头,帷帽已不知去向,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如削,眼神冷下来:“大理寺卿李均,已与谋逆者同归于尽。”
大水冲决而出,奔腾而下。
王絮攥住他的手腕,一重浪头劈面而来,拼尽气力将他拽上木板。
几块板子漂浮在海中,他收敛眸色,垂眼道:“你非救我不可?”
海风将两人纠结的长发吹得蓬松,他却仍在意形象,指尖穿过发缝仔细梳顺。
“你若死在我手上,我便能分食你的肉。”
他捞起漂在水上的披帛拧干水,侧身对她,余下一个清瘦挺拔的侧影,“吃人肉,我可下不了口。”
他一双漂亮的眼睛在水光中漾着微光,乍看生着料峭寒意,仔细看却是含了一分微笑,“无非是我从那人手中救了你,就当我愿为你去死了?”
“他是谁?”王絮径直望进他眼底。
“他不会杀你,何必知道。”
“那他今日为何对我动手。”
“你得罪人了。”李均不耐地打断,他彻底撕下伪装,语气里透着几分幸灾乐祸。
王絮知道,这是她没杀徐载盈的报应。叫船主的命运报应在她身上。
李均微垂下眸,思考了下,“大理寺卿便是人证。”
王絮也勾了一下唇,“想必我夫君不会出卖我。”
“待我回去,哪还有他陆系州的事?”
李均的闲闲地望向远方,甚至指尖弹起水波,砸向波心飞鸟。
“嗯。”王絮垂下眼帘,“他不喜欢我,你却在意我。”
李均道:“夜里大鱼饥不择食,拿你去填它们肚子,我才能安稳了。”
“若不在意我,你何必游过来跟上?你的人早该知会你船上有危险。若不在意我,你早该杀了那男人,再杀了我。”
李均安静地听她说,没有打断她的意思。
“程又青害的你家破人亡,你怎会不恨他,只是你不杀他,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李均的呼吸隔着草芥传来,潮涌般均匀。
他抬眸似笑非笑看她一眼,“你何必这样试探我?”
“他是不是程又青,你我心知肚明。”
“那李均——”她想再说话。
“他是徐绛霄。”李均再次打断她,“你说对了两点:我家破人亡,程又青有份,主谋却是徐绛霄。”
他很快略过,后一句话说得铿锵有力,“我救你,是要让你和程又青活着,好叫他痛苦。”
这话倒有些令人辩不明白了。
徐绛霄的话声微微上扬,像剑尖挑起一片雪,一阵锋利过后,在话尾软下来。
“他父母虽被指为玉女采玉案的始作俑者,李均却是忠烈之臣。该着新科状元前往李府尽孝。”
陆系州心头一震,让新科状元去李均父母墓前守孝?
“李家世代忠良,当年恐是遭奸人构陷。早前命他暗中彻查,只可惜如今……”
男人顿了顿,望向海面,“你十五岁入大理寺,算年少有为。陆卿,速接他的印信,莫让京中再生变数。
陆系州只觉掌心沉若千钧。
海中浮起一缕血沫,正被浪头卷向暗礁。
接任寺卿之位,彻查当年弹劾李家的奏折,这一来一回间,分明是将他推入了漩涡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