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阀联姻失败记录 第94节(2 / 2)
她还没醒来, 他说。他的妹妹, 三岁, 埋在前晚轰炸的瓦砾下,已无生息。
这是第十八次空袭这个村庄。没有军营、没有弹药库, 只有田地、老人和孩子。医生不够,电力断绝,连救援都成了奢望。红新月会的车辆卡在前线,志愿者只剩五人, 而我,是仅存的一位战地记者。
我们已经没有多余的物资了,一瓶混着泥沙的水摇摇晃晃,支撑着5人度过剩下三天。
他们执意把水留给我, 因为我怀着孕。
我们甚至觉得周围已经没有了氧气。
那位男孩后来把那双鞋子递给我,问我能不能把这个带走, 让别人知道他们不是数字。
在战地写报道的这些年, 我见过太多“数字”:死者217人、伤者64人、物资损毁78%。但今天,我只记得那双鞋、那面被灰烬染黑的红围巾,以及他的话。
如果这篇报道能让一个人停下脚步,为这个名字无从拼写的小女孩默哀五秒,那我想, 她并不只是个“数字”。正如我们一生都在寻找的土地那样,或许土地在我们心中。
我是记者沈瑞秋,祝愿世界和平。”
李蓝岛几乎站不住,双腿发颤。单枭已经解了他皮扣,把裤子扒了下来。
两条又长又直的细腿中间是不堪入目的红痕,粗糙而带茧的大手探过紧致的皮肤,带来一阵刺痛。
察觉到李蓝岛的视线不老实,单枭没有阻止,任由他看,手指插入李蓝岛发间揉搓他的脑袋,动作逐渐凶狠。
李蓝岛安抚似的要吻他,单枭避开了,反而咬住李蓝岛喉结,牙尖锐利,要扎进肉里。
单枭本质上还是商人,商人重利轻别离。你要从他身上拔毛,你得给他对等的回报。
力量上悬殊的搏斗让李蓝岛里趔趄了两步,脚底踩着的文件换了两张,是日记。
“特务院评估我有做记者的天赋,敏锐、大胆、悲悯、专业,入戏深,出戏快。世界各地的情报机构大多会将特工包装成各行各业的精英,我相信又是战地记者又为情报部门工作的人一定不止我一个。对外我是从不开天窗的报社一把手,对内,我将前线战报加密传送回特务院,把我和军队成员的对谈记录在案。我不知道他们如何考量我的专业性,我只记得多年前在菲诺浦福利院的高墙之下,我用炭笔在墙上写了一行黑漆漆的字,问我的老师。”
“——我不能选择平庸吗?”
“老师大笑起来,照例用他肥腻的手揉我的胸部,一边告诉我需要继续裹胸阻止它生长,这样才像漂亮的小男孩,一边说,很抱歉,不能。因为我是战败俘虏。我要么成为天才长出翅膀飞出去,要么被剁成肉泥埋在水沟里。”
“我永远会记得再见领袖时我内心的澎湃。几乎是瞬间我们就认出了彼此,尽管我们改头换面。因我知道她那双眼睛受过怎样的折磨才会留下如此浑浊的颜色,而我在已被点掉的媒婆痣位置上刺了一个纹身。”
“我们身上都有为挣脱菲诺浦而做出的努力。”
“在木星学院的栀子花大道上,我看着她,她看着我,我们身边站着荆棘和珍珠。遣散了他两,我们坐在文化长廊上,躲在树荫下交换了彼此这些年的旅途。她从西高地往南翻到联邦帝都,我走到北纬六十三度研学寄住,她着迷于数学与密码,我为人文而动容。”
“因我受人文关怀颇深。”
“进了女校后我才知道为什么每个月我都会流血,因寄人篱下太过贫穷,我没有钱买崭新的文具,也支付不起学杂费用,更不可能有闲钱买新的内衣和卫生巾,我只能用学校发的报纸垫在内裤里。同寝的室友们在开学一周后的周末里,忽然递给我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大把她们父母给买的零食、沐浴露、文具、卫生巾,说是去参加团建赢回来的奖品。袋子里还有一张水电费协议。寝室内最张扬跋扈的室长说她会包揽这些费用,唯一的要求我们每晚十一点之后不准发出声音。她的娇蛮表演得十分拙劣,正如对床老是通宵和男友大声通电话的女生一样拙劣。她们表演出一副水深火热互相掐架的不对头,实则只是为了让我更顺理成章地接受她们的帮助。”
“对床早已和她男友分手,每晚只是拿着电话装个样子。”
“每个月其他室友都会偷偷把水电费交给室长,轮流为我多支付一份费用。明明整个宿舍内我的年纪最大,可是我最像小孩。”
“我奋力追赶,读书三年连跳三级,修完中学所有课程,18岁获得了木星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更甚至,我收到了王室基金会的信函,上面说将免除我大学的一切费用,并每个月打六千生活费资助,直到毕业。”
“然而档案很快被卡,我连国籍都没有。”
“联合国设有法规保障无国籍儿童入学接受义务教育,但大学则需严格的申请。”
“首相只用了一句话就解决了这个问题。他说,联邦需要人才。基金会背后有特务院的赞助,很快特务院有人联系上我,问我愿不愿意为他们工作,那时我尚且懵懂,但知恩图报,为着那份学杂费用全免的信函,我满腔热血,点了头。至此我获批了国籍,正式移民,定居帝都。面谈和背调时,审查官问我,为什么想成为联邦公民,我说,为了报答首相的栽培。”
“为了世界和平。”
“进入木星学院后,我认识了兰开斯特,他是如同瑞士钟表一样一丝不苟而又严谨过头的男人,无趣无味,每个星期五下午雷打不动地守在我教室门口给我送花。一开始我觉得这个男人可烦了,一天到晚跟在我屁股后面,但又沉默寡言,学院里那些吊儿郎当的系草们各个油嘴滑舌,只有他什么也不说,只知道摇头拒绝别人塞给他的情书,再指了指我说,他正在追我。”
“我玩心大起,说我喜欢唱歌好听的男人,他那样严肃的人竟然来了我们的派对,接过话筒给我唱了一首《heart of gold》,黄金之心。”
“我在特务院也见过兰开斯特,这小子不仅在学院追我,在院里也照样对我百般纠缠,于是在他唱完歌,站在那脸红发呆时,我走过去勾住他的领带,吻了吻他的鼻尖,问他喜欢我什么。”
“出乎意料的,他说他看过我提交给报社的几篇报道,做文员工作时也在特务院里阅览过我的资料。”
“他用沉稳的眼神直勾勾瞧着我,说他喜欢我的文字。”
“他还郑重其事地在喧哗的ktv里,向我鞠躬,行联邦最高礼节,说沈记者,这么多年你辛苦了。”
“我泪流满面。几乎是瞬间甩开他,跑去了洗手间,把自己关在隔间里,坐在马桶上哭得撕心裂肺。我靠着一根永不服输的筋骨撑到了现在,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过,你辛苦了。那一刻我变回了菲诺浦福利院高墙下孤独无助的小女孩,被告知我这一生无法平庸。”
“兰开斯特担心地守在了洗手间门外,时不时地弄出点衣服摩挲的动静让我知道他人还在,如果我很久没出去他就会硬闯进来,防止我哭晕在里面。”
“从洗手间出来时我问他,你到底想怎样?”
“他说,想接住我的泪水。”
“我说,兰开斯特,你他吗的可怜我?”
“他脸色苍白,慌张地说不是。”
“我喜欢你。”
“其实我已了解过他身世,兰开斯特家族经商,产业庞大,在联邦是小半个富豪。他又是家族里的长子。他其实完全可以说,他想让我以后不用那么辛苦,毕竟以他的财力完全做得到。但是他没有。因为他说的是实话,他喜欢我的文字。即使辛苦,他也支持我做任何我想做的事,譬如,为死者言。”
“我同意和他交往。”
“之后,我们结婚了。”
“我也没有想到,我们的命运后来会如此多舛。”
李蓝岛的汗啪嗒滴在了纸张上,晕开了上面的笔墨。他手臂青筋暴起,撑在书柜上试图稳住自己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