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 婚姻大事(2 / 2)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果然是女之耽兮,不可脱也……不知道在这里站上几个月,她会不会像涂山氏一样化为石人。

不过现在好了,他历尽千难万苦,总算是回来了!

……

风卷着深衣,让她像一面立在城头的锦旗,让赵无恤老远就能见到。

虽然他已为人父,虽然他此次是带着新娘和媵归来完婚,虽然在途径城下,双目远远对视时,两人都惊异于对对方的样貌大变。

昔日在下宫里手牵着手,两小无猜的少女和少年早已长大。

虽然依旧是红衣翩翩,但她的眉眼早已长开,丰腴的身体因为相思而消瘦了几分,却越发俏丽成熟。

像一朵灿烂的花,变成了熟透的果儿。

喜欢素颜的她细长的眼角化了点淡淡的妆——只为他一人而画。

而季嬴看着面前这个留了新胡子,骑着一匹肥健骏马,剑眉飞扬的高大青年,眼中所见却是那个傻呵呵跟着她满下宫跑的小阿弟。望着朝思暮想的阿弟愈来愈近,她鼻息竟渐渐沉重了起来,红酥手扶着墙垣,竟有一跃而下的冲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终究,她却只是以长姊的姿态,俯视城下的他,露出了淡淡的一笑。

无恤一直骑在马上,一直仰着头,她就是指明他归途,让他在这个时代不至于迷路的灯塔。

但……

温县正值阳春三月,满城荡漾着春天的景色,为何她却像宫墙中的绿柳那般遥不可及?

“无恤,回来了?”她问。

“嗯,阿姊,我回来了。”赵无恤答。

声音一个恬静,一个镇定,似乎一切都平平淡淡,似乎他没有走五年,她也没有苦等一千多个日夜。

只不过,在下城楼时,她走的太急,不觉屐齿之折……

只不过,入了城门,踏着马镫下马时,他神思不属,竟然下错了方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可怜红颜总薄命,最是无情帝王家。

不单是天子诸侯,在赵氏这种千乘之家中,儿女情长也远比不上家国之事重要。

所以刚下马还未来得及歇息,还未与季嬴说上几句话,赵无恤便被父亲赵鞅唤了去。

在门口迎接的是正是黑衣卫士的首领郑龙,郑龙正要领他过去,只听到身后有人用甜得发腻的声音叫道:“无恤。”

赵无恤被这嗓音弄得打了个哆嗦,真是渗得慌!

如今连无恤名义上的主君鲁侯也不敢直呼他的名,而是毕恭毕敬地称“大将军”。还有资格这么叫的人,基本都是赵氏的长辈。

他缓缓回头,果然见一个中年男子,身形矮胖,穿鲁缟,戴金冠,正举袂趋行朝他走来。正是温县的主人,大夫赵罗。

“无恤。”赵罗亲热地笑着迎上前:“多年不见,还记得叔父否?”

赵无恤眨了眨眼睛,看在赵广德的面子上,对这位便宜叔父行了一礼道:“当年小子能顺利出国,靠的就是叔父提供的数百兵卒。与齐人在大河上争衡,也是借了温县的船舶,无恤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叔父啊……”

赵罗信以为真,喜形于色,一脸谄媚道:“无恤,你虽然是小辈,但在东方打下了好大的一片领地,我虽是长辈,可对你的景仰之情也如河水滔滔,不能绝也……”

拉着赵无恤的手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说着说着竟哽咽起来,开始了诉苦大会,将这些年为了支撑赵氏对齐、卫、郑作战,温县在人口的经济贸易上的损失夸大地说了一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眼见无恤开始不耐烦了,赵罗才终于扭扭捏捏地问道:“先前宗主将卫国的济西地交给广德和温县兵驻守,那片地离晋国太远,不好控制,所以去年被划入鲁国,成了你辖下的巨野县,这我能理解……”

“但去岁新攻下的濮南平丘、蒲二邑呢?能否划给我,好补偿这几年战争中温县的损失?”

原来是来要好处的……赵无恤心中闪过一丝不快,这个赵罗,不但没什么能耐,而且鼠目寸光,如今局势未定,他却已经盯上了平丘、蒲,想要参与瓜分利益。

也是,听说他这两年生了两个儿子,大概是妾室吹了点枕头风,让赵罗生出了别样的心思:他想让几个儿子各自领有一邑,让温县赵氏开枝散叶。

但我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可不是为了扔给你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作战屡战屡败,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蛀虫糟蹋的!

于是赵无恤笑道:“叔父和堂弟这几年的所作所为,父亲和我都看在眼里,放心吧,一笔写不出两个赵字,我一定不会亏待广德。至于那两邑,其归属涉及到卫国,不是我一句话能说了算的,还是等我父召集宗族和家臣们公议时再提吧。”

“是这样……”

赵罗脸色一黯,他怕赵鞅,怕得要命,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终究没机会把那两邑从儿子手里的驻防地,变成自家世袭的领地,神情颇有些失落。

赵无恤却没有时间去安抚这个无能的叔父,跟着郑龙进了厅堂大门。

他瞥了一眼后面皱着脸的赵罗,暗暗想道:“本以为他能收敛点,却仍死性不改,温县再交给他恐怕不妥。若是时机得当,还是得把赵罗打发到晋阳或下宫养老,赵广德也不宜继承温县,还不如在卫国境内割两邑给他作为补偿,而温县改为晋阳赵氏直辖!”

最是无情帝王家,对赵无恤来说,比起日益稀薄的血缘关系,唯命是从,随时可以撤换的官吏,才是更可靠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脱去鞋履,整理衣襟后入了厅堂,却见赵鞅正盘腿在专供坐姿的“床”上,与一个黑衣人对弈。

玩的自然不是简单的象棋,而是复杂无比的黑白十九道。

赵鞅这一年多又老了一点,黑色美须里夹了一点白,好在精神十足,依然一副雄主之姿。

他虽然下着棋,却神思不属,远远听到郑龙通报声,眼睛早就往门口处飘了,见赵无恤走了进来,不由一笑,将棋盘拨乱,停止了对弈。

赵鞅对面的黑衣人也回过头来,以复杂的眼神看着赵无恤,他戴着一块面具,正是自毁容貌,如今已成为赵鞅肱股之臣的阳虎!

抢在赵无恤行礼前,赵鞅却突然板着脸厉声问道:“有人和我说过一句话,冰,是水结冻而成的,却寒于水。如今在世人眼中,无恤你隔着太行和大河,与晋阳并称东西二赵。此番入晋,还是以鲁国正卿名义来朝聘的,而我却只是晋国次卿,理论上地位相当……”

他冷冷问道:“公事在先,私情次之,你我,是否应先该行二卿对拜之礼?”

换了一般的儿子刚回家就被老爹这一通刁难,只怕早给吓傻了,赵无恤却坦然道:“正卿或次卿,地位是后天才得到的,父亲与儿子,这种关系却是自始至终都存在的。后天的升迁,当然比不上天生的血亲重要,儿子永远是儿子,父亲永远是父亲。”

他下拜三稽首,额头触地有声:“不肖小子无恤,见过父亲!”

赵无恤也不作伪失声哭泣什么的,他的实力,早已让他脱离了这种靠演戏来博赵鞅同情,好分他点权力的级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父权依然是无法逾越的,得给老爹留点面子才行,老小老小,就当是哄一个性格冲动的小孩啦。

果然,赵鞅很满意,他僵硬的脸慢慢被春风融化,笑道:“你这不肖子,可算是回来了。”

他朝阳虎摆了摆手:“我父子二人说话,你先出去罢。”

阳虎应诺,对赵无恤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大步离开。

赵无恤起身后望着阳虎的背影,缓缓说道:“父亲,这只猛虎可还堪用?”

赵鞅捋着胡须道:“这几年来阳虎悉心事赵,为我出了不少狠辣的计谋,也举荐了不少名声不好,却有才干的人。自打有了他跟在我身边为谋主后,董安于便能安心在晋阳经营,傅叟便能脱身在新田为我联络韩、魏的关系。”

“有安民之臣,有谋略之臣,也有外交之臣,如此一来,加上掌管军事的司马子良邮无正,赵氏的驷马已备,可以驰骋千里了!”

赵无恤赞完又叹道:“小子能将这只老虎缚住,却没把握让他为我所用,也只有父亲这样雄才大略者,才敢于在身边饲虎,却不担心他反噬。”

小小拍了个马屁,赵鞅很是受用,却不防赵无恤有意无意地问道:“对了,方才那句‘冰,水凝之,而寒于水’,可是阳虎说的?”

“不是他。”赵鞅无甚防备,也不把儿子当外人,笑呵呵地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栾激……一个投奔赵氏为食客的栾氏后人,也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意,赵无恤牢牢记住了这个名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果然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让尔等食客食有鱼行有车,是指望你们干活卖命的,可不是让你来离间我父子的!

……

东西二赵虽然相隔千里,消息要两个月才能跑个来回,但联系却一直没断过。

所以过去大半年发生的事情也不需要赘言,赵无恤只挑着这次亲迎在沿途的见闻,简略地向赵鞅说了一遍。

“卫国太子蒯聩?”

听到这个名字时,赵鞅顿时严肃了下来。

卫国夹在东西二赵中间,既是死敌和障碍,同时也是扩张最方便的方向。不知不觉,卫国的半壁江山和十七八万人口已落入赵氏手中,虽然核心的膏腴之地帝丘楚丘还在,但光是其余部分,已经让赵氏吃得脑满肠肥,比知氏废大气力去啃无肉的仇由要划算多了。

但有内有诸卿掣肘,外有齐、郑保护,甚至还有无影无形,却无处不在的“存灭继绝”传统在,赵氏想要一战灭卫是不可能的。

所以赵氏现在的战略依旧是在********联系的同时,力图逼迫卫国臣服,在这种国际形势下,立一个傀儡卫国纳贡,比起夷灭后面对卫人反抗和诸侯震怒要强。

但卫侯元又臭又硬,他一日不死,卫国便很难服从赵氏。

好在瞌睡时来了枕头,卫国太子蒯聩被赵氏的攻势吓破了胆,被驱逐出国后别无选择,倒是很乐意当带路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鞅嘲弄地笑了笑:“可惜齐公子阳生在虒祁宫做客,否则加上这卫太子,还有你带来的邾、滕、薛、小邾公子公孙们,倒是颇似一次盟会。”

赵无恤知道老爹喜欢热闹,这也是除了当成人质让泗上诸侯不敢造次外,他带着那些附庸子弟归晋的原因之一。

对于赵氏这种大族来说,面子,里子都不能缺。

不过那些都是锦上添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轻咳一声道:“此次卫国太子还带来了一个消息,一个事关重大的机密。”

赵鞅精神一振:“什么机密?”

“一月的时候,范、中行的使者与齐侯行人会于濮阳新台,将谋赵也!”

……

光是西赵,便比历史上的赵氏要强大,在无恤的建议下,赵鞅提前将主邑迁到了容易防守和开拓的晋阳,把世臣和小宗的权力收归中央,将大亩制度推广到各县,授田与民,赢得一片欢声。此外还有训练骑兵骑射的军事改革,招揽食客的纳士之风,在邓析的主持下,从基层到中枢,律令化也在慢慢进行,古老的宗法制残余被扫出了赵氏家门。

但就算如此,西赵的势力也仅仅能与范、中行之一相当,毕竟曾在下宫之难里覆灭过一次,落后了二三十年的发展机会。

之所以能在过去数年的对抗里占据优势,一是借了齐国、鲜虞对两家的打击,二是靠了赵无恤在东方的崛起。

可一旦范、中行、齐、卫四个赵氏的敌人联合起来图谋赵氏,则优势不复存在,后果不堪设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果然,赵鞅闻言,脸色一变:“晋与齐尚未休战,夷仪尚在齐人手中,范吉射与中行寅竟敢叛国?”

无恤摇头道:“从卫国太子的描述看,两家应当不至于投靠齐国,毕竟他们之间也矛盾重重。其目的,不过是与齐、卫商议如何遏制我赵氏,彼辈保证战时不相互攻击,范氏还会将赵兵在南阳之地的动向一一告知齐人!”

赵鞅冷笑道:“难怪战时两家的军队连大河都未渡过,可惜并没什么用处,郑国被宋人牵制着,齐军被你留在鲁国的两军牵制着,卫国孤木难支,丧师失地,道路还是打通了。范、中行除非亲自下场攻击赵氏,否则那点小手段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

赵氏在去年的攻势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加上邮无正这种善用车骑的奇袭专家,算是以力破了敌人的巧。

无恤却没那么乐观,他忧心道:“彼辈虽未得逞,但不排除会有下一次勾结。小子的想法是,或许可以让卫国太子入新田,请求国君助他归国,只要给他一个赵氏占领的卫邑称孤道寡,卫国内部的亲晋势力、主和势力就有了投靠的目标。吾等再以兵卒伐之,假以时日,也许就能驱逐卫侯元,让卫国倒戈为我所用了!此为其一。”

“同时,还可以授意卫国太子告发范、中行叛晋投齐,他言之凿凿,一定能让国君生疑!若能得到弓矢斧钺,组织一场赵魏韩奉君命攻范、中行的讨伐,则二卿不足为虑也,占据了大义名分,知伯也无话可说!此为其二!”

“可你不是说,范、中行并非叛晋么?”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父亲难道忘了,当年卻氏与栾氏谋我赵氏,发动下宫之难的借口,不也是庄姬所谓的赵氏三卿谋反么?此外三卻之灭,栾氏之灭,哪一家是真的叛晋?还不是由着阴谋者们编排!宁我谋人,毋人害我啊,父亲!”

赵鞅沉吟了片刻,这个喜欢堂堂正正之战,不爱玩弄阴谋的虎卿好容易才绕开了自己的道德壁垒,点头同意:“不错,是个妙计,而且和董子提议的先下手为强颇合。”

“董子提议由赵氏先动手?”赵无恤闻言却是一惊。

从赵宣子时代起,晋国一向有“首祸者死”的不成文传统,诸卿中哪家先攻击别人,就会被视为谋叛,被国君和其余各家联手消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遏制晋卿火拼的最有力威慑,他们更多时候只能选择相忍为国,而不是兵戈相向。

在晋国,这是任何一个弱冠卿子都能明白的事情,董安于作为赵氏的智者,为何会提出这样一个建议呢?

董子啊董子,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赵无恤恨不得立刻跑去晋阳,与他好好长谈一次。

赵鞅没有细说董安于的建议,原因是连董子自己也在犹豫,赵鞅也否决了此议。

后发制人,亦或是慢慢编织一个针对范、中行的罗网,看上去似乎更可行些。

这些事情得从长计议,最后,赵鞅似是有些乏了,摆了摆手道:“这些等你成婚之后再说不迟,离吉日只有三天了,要好好准备准备下。届时,除了范、中行两家只派使者来做做样子外,其余几家都会让大宗子弟亲自来贺!”

赵无恤心中一动,殷切地问道:“敢问,知氏派了谁来?”

“是知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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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知瑶?”赵鞅一愣,道:“不,不是知瑶,而是以老成稳健而著名的知果……”

闻言后,赵无恤也不知自己是失望,还是心中放下了一块石头。

方才他眼睛里闪烁着期待和兴奋,表现出的不寻常都被赵鞅看在眼里,以至于赵鞅问道:“我听闻国人将你与知瑶称为日、月,并列为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你是否也将他当成了对手?”

对手……么?赵无恤陷入了沉思。

历史上的赵襄子和知瑶的确是对手,而且是死对头,可这对cp前二十年的较量,却是一边倒的。

知瑶,无往不胜,赵襄子,节节败退。

成为执政后,知瑶与赵襄子一同率兵包围郑国,知瑶借着自己是上卿,倨傲地命令襄子率先领军攻城,好让赵氏受损。襄子则用外交辞令推脱,能言善辩的知瑶便鄙夷地骂道:“赵无恤,你相貌丑陋,懦弱胆怯,赵简子瞎了眼?为什么立你为继承人?”襄子含蓄地答道:“我想,一个能够忍辱负重的继承人,对赵氏宗族并没有什么坏处。

唾骂,他忍了。

四年之后,知瑶与赵襄子再次一同讨伐郑国,得胜归国后,知瑶带着几分醉意向赵襄子灌酒,遭襄子拒绝,知瑶竟将酒盏扔到襄子脸上,砸出了血,留下了疤。君辱臣死,襄子的臣僚们都请求对知氏开战,洗刷耻辱,襄子却回答:“父亲之所以让我做储君,很重要一点,就是因为我能忍辱负重。”

殴打,他还是忍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似乎是忍辱负重者的时代,南方的勾践十年生聚十年教训,终于三千越甲吞了吴国。

北方的赵襄子一忍再忍,终于在知瑶索地时忍无可忍,愤而拒绝。于是便被知瑶吊打,三年晋阳之围,折骨为柴,悬釜而炊,那场面惨不忍睹,若非张孟谈妙计改变局势,赵氏差点就灭了。

不过这一世的赵无恤已坐拥千乘之国,当不至于这么惨。

所以他否定了赵鞅的询问,摇了摇头:“我对知瑶很重视,因为他是年轻一辈最令人瞩目的,灭仇由,杀戎子便足以名垂青史了,但我并未将他视为对手。”

赵鞅晓有兴趣地问道:“为何?他都配不上对手的称谓,还有谁能?”

赵无恤却故意卖了个关子,笑而不答,行礼,退数步而出。

出门后,他遇到了在外等候的阳虎。

“下雨了。”阳虎望着天,淡淡地说了一句,他身材高大,比赵无恤还高出一个头,戴着面具说话瓮声瓮气,赵无恤不敢想象面具后是怎样的惨状。

赵无恤和他并排站在屋檐下,看细雨飘飘,这是三四月间晋国常有的天气。

正欲谈点什么,里面的竖人却来传唤阳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主君有召,那仆臣先进去了,有机会再与君子叙旧。”阳虎与赵无恤很生分,毕竟疤痕和疼痛还在。

无恤看着他的背影默然,这头猛虎,真的在赵鞅压制下变成了乖顺的狸奴?

他让侍从撑起雨伞,就要离开,谁想一声“君子留步”,回头一瞧,刚进去的阳虎却又大步走出来了。

无恤笑问:“阳子,何其速也?”

阳虎面具后看不出表情,他道:“是主君让我出来追问君子的,既然不将知瑶当成对手,那你的对手究竟是谁人?”

“原来如此……”

赵无恤心里好笑,知道自己勾起了赵鞅的好奇心,自己再不答,他大概要光着脚自己冲出来追问了。

于是无恤酝酿了下情绪,背着手,望着天幕道:“我早已不是在泮宫里和一群同龄人用木剑对殴的少年了。我是鲁国大将军,千乘正卿,我的对手,自然也是同级别的人。比如千乘之家的范吉射、中行寅、齐国陈氏、国氏,乃至于卫侯元!灭他们的族,吞彼辈的国,这便是我的野望。”

“至于知瑶?他虽然侥幸灭了仇由,却仍旧只是个卿士之孙,请功后方能备大夫之职,不管晋人如何言之凿凿地说什么日、月同辉,我却是不认的!”

他看着天上云开雾去,阳光洒落人间,露出了自信的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太阳眼里,月亮,或许也只是颗能反射点光芒的小星星吧。

前世的赵襄子将知瑶当成天敌,但骄傲的知瑶恐怕压根没把赵襄子放在眼里。

这一世却不同了,赵无恤心里嘿然直笑:小知啊小知,想要与我为敌,和我站到同一级别,你还得努力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行啊!

日月当空?笑话,且看谁的光芒更耀眼!

……

“好志气,不愧是我的儿子!”

在阳虎再度入厅堂汇报,将赵无恤的话原封不动地叙述一遍后,赵鞅大呼痛快。

但随即他却摸了摸胡子道:“无恤将范、中行、陈氏、卫视为对手,其实细细想来,他们也是与我一个层次的,那我……我岂不是与吾子相若?”

赵鞅有些不甘心。

阳虎补充道:“君子说了,这几家只是他为主君前驱,要扫清的藩篱而已,主君你的对手另有其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快说来听听!”

“主君的对手,是知伯跞,是秦伯,是齐侯杵臼,是楚王熊珍,是吴王阖闾……”

“他说,主君要当的,是大国上卿,主君要争的,是天下霸业!”

“说得好,无恤说道余的心坎里去了!”

赵鞅越听越激动,终于从床榻上一下子站了起来,只恨不得此刻就成为中军将,取代那尸位素餐的知伯跞,带领晋国重返霸主之位,率十万大军渡大河,围临淄,越方城,斩孤竹,指点江山!

阳虎一直冷淡阴毒的目光终于燃起了熊熊烈焰:“这也是下臣愿意服侍赵氏的缘故,我失去了执掌鲁国的机会,却不再后悔,因为我知道,我为赵氏之臣,便能赢得了在整个晋国,乃至在天下九州间驰骋的机遇!这才是大丈夫该有的作为!”

……

集结了东西二赵数千兵卒后,温县的外郭已成了一个大兵营,赵无恤中午入城时连遇到在外巡弋、警戒的骑兵,还有披甲持戈、挟挂弓矢的赵氏精兵。

进了内城宫室后,紧张的气氛缓了缓,但却是另一种情形,庙宇区那边都在忙着布置婚礼事项,竖人、寺人、女婢在有司指挥下搬着各种礼器物件出出进进,忙得不亦乐乎。

在后天开始演练仪式前,新郎赵无恤反倒没什么事,轻轻一句话让一君一臣两头猛虎找回了年轻时的壮志豪情后,他便轻衣一拂,在温县赵氏宫室里转悠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温,最初是妖妃妲己母邦有苏氏的城邑,到了东周时,这里被周王感激勤王攘夷之恩,送给了晋文公,从此成了晋国疆域。晋文公分封功臣,又把这块好地给了心腹之臣赵衰,作为赵氏主邑。

之后赵衰传赵盾,赵盾又传赵朔,这里一直是赵氏中心,成、宣、庄三代祖庙所设。直到下宫之难,赵氏短暂失去了这里,赵氏孤儿复位后,赵武重获温地,著名的“赵文子冠”就是在温县庙堂中举行的。

不过或是考虑到温地周围的领地全部失去,此处独木难支,所以赵武将主邑迁离此处,回到了方便在新田管理国政的下宫。温县则被交给了赵无恤那被废黜的长子,赵获,两代后传到了无能的赵罗手里。若非第三代人赵广德还有几分忠勇,这一系就只剩下看祖庙一个用处了。

所以,温县的赵氏宫室经过历代经营,虽不如虒祁宫的富丽堂皇,不如宋都商丘宫室的古老庄重,更不如齐国临淄宫殿占地之广,可比起日渐寒酸的鲁宫,却似更胜一筹。

赵文子志得意满后曾有过一段奢侈的时光,他在温地大兴土木,修建宫室,受张老进谏方止。赵无恤身处其中的这一大片楼阁,百余间宫观便是其成果。

宫室里的下人大多被拉到宗庙区那边忙活婚仪了,所以这边不复白日时的热闹,静寂悄然。赵无恤也怡然自得,耳闻雨声,鼻嗅花香,踏踩着石板路上的青苔,悠闲地踱入后宅,只觉舒缓惬意,他很久没有过这样轻松的时刻了。

不过,心里依旧有疑惑:“阿姊说有一会人要见我,会是谁呢?”

无恤也不是没目的的瞎转悠,前面自有人指引,他这是要去寻找季嬴……

之前入城时,两人只短短交谈了几句,赵无恤便被赵鞅唤走了,季嬴嘱咐他完事后来这边,说有个人想要见他。

“谁人要见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季嬴当时微微一笑,神秘地说道:“等你来了便知道了。”

就本心而言,赵无恤只想见季嬴,对其余人毫无兴趣,即便是九天玄女下凡也只会不耐烦地让她挪开,别挡住自己注视季嬴的目光。

在宫室中绕了半刻后,赵无恤终于在季嬴安排下的女婢指引下,到了地方。

……

此处已经靠近大河岸边,采绿苔而被阶,引大河水以绕砌,屋舍被淡黄色的水波围绕,可以乘舫舟在水上游漾,顺着渠道直通大河。

季嬴她们就坐在河水所绕的一座小亭子上,大约也是喜这场仲春之雨,她命婢女撑起了彩帷朱幕,聚坐亭幕下一边避雨,一边观河景。

无恤隔着一座石桥,见别人都是环绕季嬴站着的,唯独有一个女子坐着。

难道是此女要见我?不可能吧,没头没脑,无缘无故的,赵无恤自命不是汉武帝,也不希望季嬴是平阳公主。

他也不贸然上前,而是让那女婢过去通报。

无恤的谨慎是对的,不多时,就见亭中有了异动,季嬴目光望了过来,露出了让赵无恤稍安勿躁的微笑。她又与那陪坐的女子说了几句话,随后行了一礼,那女子连忙起身还礼,随后坐上步辇,朝这边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或许是温大夫家中的妻妾,或者女儿罢……”

无恤如此想着,颇有士之风度地避到石桥之侧,让那步辇先走。这时代虽不讲究男女大防,但在野外无丈夫陪同下,与陌生男子见面依然是不太礼貌的行为。比如两百年前,华督那个色鬼,在商丘大街上看着孔嘉父的老婆目不转睛,于是被人诟病。

当步辇经过时,透过帷幕和华盖,赵无恤大致能看出在内的人皮肤呈小麦色,穿朴素深衣,身材稍微瘦小,年龄与季嬴层次相仿,只不过发式札成了已婚妇女的样式。那女子一直似是不舍,似是担心地朝季嬴所在的小亭中不住回望,像是遗留下了什么似的。

当经过时,她才瞥了赵无恤一眼,随即低下了头。

等她远去后,赵无恤才过了桥,带着一丝疑惑和期待,进了季嬴所在的小亭。

“阿姊,唤我来不知何事?”

不过刚入内,才说了一句话,赵无恤便愣住了。

却见季嬴转过身来,嘴角带着一副长姊的笑,她红衣交裹的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孩子……

ps:今天有点事,第二更可能在晚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进入亭中后,头顶的雨丝停了,但赵无恤心里的雨丝却又稀稀疏疏下了起来,而且那阴霾的面积,还在逐渐逐渐扩大。

他只觉得口齿喉咙有些干涩,舌头有些打结,干笑着问道:“这是谁家的婴孩,为何会在阿姊怀中?”

季嬴怜爱地抚着那婴孩道:“这是赵氏的新成员。”

“噢?”赵无恤一奇,毕竟相隔千里,来往传递的信件集中在军国大事上,一些“旁枝末节”的事情便不会提及。

季嬴解释道:“方才离开的,是父亲新娶的妾津娟,她在去年夏末秋初分娩……”

原来是赵鞅的孩子啊!

赵无恤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也想起这件事来。方才走的,正是那位传说中的“津娟”,是前年赵鞅在棘津渡口时,纳舟吏之女为妾。两人身份悬殊,这件事在晋国被传为奇谈,连赵无恤也有所耳闻。

三年前开出的花,如今终于结了果,虽然感觉有些怪异……

咳,老爹赵鞅年岁连五十都不到,在医扁鹊加以调养后,每顿都能食肉一斤,米一斗,酒半升,身体精壮着呢!重振雄风也实属正常。

季嬴这一刻像极了一位长姊,她嘴角带着讥诮的笑,缓缓走到赵无恤面前,对着他一努嘴,又对婴孩说道:“这是你兄长无恤,快喊他一声阿兄。”

这自然是玩笑话,那婴孩未满周岁,嘴里只会哼出模糊的咿咿呀呀,根本没法仿舌说话。无恤见其体型小巧,头顶已有淡黑色的柔发,眼睛透亮应该是看得清眼前的人了,看到赵无恤后,顿时兴奋不已,被季嬴抱着靠近后,更是将肉呼呼的小手伸出,口中咿咿呀呀叫个不停,似是想要无恤抱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季嬴咯咯地笑了起来,她好久没这么开心了:“似乎很喜欢你呢。”

“或是因为我长得像父亲。”

赵无恤挠了挠自己脸颊,他看着在季嬴怀中蹭来蹭去的婴孩,在羡慕之余,也生出了一丝警惕。

没记错的话,历史上赵鞅的确有第五子,名为赵嘉。赵襄子死后传位于伯鲁之孙,是为赵献侯。这一举动遭到了许多人反对,尤其是在代地的军事贵族们,在代地掌控军权的赵氏幼子嘉便乘机起兵,逐赵献侯,自立于代,僭位为君,后世称之为赵桓子。

直到赵桓子死后,国人认为桓子之立非赵襄子意,乃共杀其子而复迎立赵献侯。

不过,新兴的赵国经过这场内斗后,已经失去了在战国初期大杀四方的机会,还将三晋之首拱手让给了魏驹的儿子,魏文侯,之后给魏国、齐国当了一百年小弟,直到赵武灵王时才稍微振作。

赵无恤已经决定了,在未来的君位继承上,他绝不走历史上赵襄子的老路!所以顺带着对这位赵氏的新成员,也心无爱意。

不过他却不能在季嬴面前表现出来,看得出,阿姊很疼爱这个小家伙。

他伸出手在婴孩那肉呼呼的小手上轻轻一触:“原来阿姊说有人要见我,便是我这小阿弟罢?”

季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笑骂道:“亏你已为人父,却连婴孩男女都分不清,这可不是什么阿弟,而是妹妹!”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自下宫之难后,赵氏大宗唯独一个赵武,一个赵婴齐脱身。赵武有二子,其子赵成亦只有二子,到了赵鞅才好容易有了四子。现如今赵武一系活着的男丁,加起来不超过二十人,远不如小宗邯郸系,更不如其他卿族势大。

可这一两年,赵氏大宗却如雨后春笋般,赫然多了几个新生命,这是比夺了几座城邑更值得庆贺的事情!

一个千乘之家不但需要用剑与书来维持,更需要男人的下半身和女人的孕育来保证繁衍不息……这也是媵妾制度盛行的缘故,在东方的封建时代,多数卿大夫并不像后世的西方贵族那样,需要担心绝嗣问题。

如今,当了祖父,完成让宗族开枝散叶任务的赵鞅笑逐颜开,他坐在案几后边,没了昔日的霸道,看着堂下的场面乐得不行,新宠妾津娟则静静地侍候在旁。

伯鲁、韩姬、赵无恤、伯芈、季嬴、赵罗等赵氏之人亦在堂两侧跪坐,这是一场赵氏内部的家宴,没有歌舞管乐助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厅堂中央的大床上。

先秦时的床可坐可睡,君以簟席,大夫以蒲席。安置在堂上的是一张大床,它模样与后世相差无几,就是矮了一些。有六只床足,尺寸大小可容纳两个人卧息,通体染了黑漆,床身及周绘以朱色的连云纹,床足雕镂成对称的卷云状,并且每边床栏上附有铜制镶角,工艺精湛,装饰华美。

床周围跪着几名神经紧张,动作小心翼翼的傅姆,像保护幼鸡的母鸡搬张开双臂,生怕床上三个身份尊贵的小家伙滚落下来。

这可是赵氏的未来,主君宠爱的瑰宝,千万不能伤着!

在这张垫了几层柔软皮毛的大床上到处乱爬乱滚的,正是赵氏的三个新成员。

赵伯鲁之子,赵无恤之子,还有赵鞅的幼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今天是赵鞅为女儿和孙儿们命名的仪式,堂上众人各怀心思,赵无恤亦然。

他是真没想到,赵鞅的第六个孩子,竟然是女非男……

就在昨日,在那个大河边的小亭中,无恤抱着使出吃奶的劲试图掰他手指的小丫头片子,彻底愣住了。

说好的赵桓子嘉呢?未来弟弟怎么忽然变成了妹妹!

这或许又是他小蝴蝶翅膀扇动的缘故,随着历史线的偏离,人物命运的改变,许多未来的事情也开始发生异化。

这会让赵无恤最大的优势:熟知历史走向渐渐失效,但这次改变却是朝好的方面。

赵桓子不复存在,赵无恤就不必担心赵鞅偏宠幼子,影响到自己对赵氏未来的筹划了。释然之后,他也觉得多个妹妹也没什么不好的。

小家伙的确很讨人喜欢,年纪小小就有美人胚子的趋向。她性格活泼好动,而且处事霸道,为了去争抢那个白玉璋,竟将伯鲁性格内向的儿子一把推开,惹得他哇哇大哭。她则虎虎生风地将白玉璋抱在怀里,然后顾盼自雄地冲赵无恤的儿子瞪眼。

小小赵才半岁有余,年纪没有她大,在床上争不过小虎女,就转而懒懒地打着滚,趴在床上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四周众人。

“看,不愧是我的女儿!伯鲁、无恤、季嬴,你们都不若她像我!”赵鞅老怀欣慰,他拍着膝盖,哈哈大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无恤和伯鲁无奈地对视一眼,季嬴则捂着嘴吃吃发笑,这幼妹淡淡的小眉毛扬起的瞬间,的确和赵鞅颇为神似。

其余众人也配合着赵鞅一齐乐呵,看得出,赵中军佐很享受这一刻的天伦之乐,而且按他的意思看,似乎是打算将女儿当成儿子来养的。

《诗·小雅·斯干》曰:“乃生男子,载寝之床。载衣之裳,载弄之璋。”“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衣之裼,载弄之瓦。”

意思是说,如果生了男孩,就让他睡在床上,给他穿华美的衣服,给他玩白玉璋。如果生的是女孩,就让她睡在地上,把她包在襁褓里,给她陶制的纺锤玩。春秋之世,重男轻女、男尊女卑的意识非常明显。

但赵鞅的小女儿却赫然和她的两个侄子一起被放置在床上乱爬,争夺专属于男儿身份的白玉璋。

赵鞅中年得女,有些许溺爱再正常不过,但这样做却有些无视礼法规矩了。可在场的赵氏成员却无人敢说一句不是,赵鞅从来就不是按部就班的人,他虽然声称自己尊重礼法,却常常任性违背。

他实在太宠这个小女儿了!程度更甚于对季嬴。

等父亲含饴弄孙够了,主持赵氏内务多年的季嬴这才提醒意犹未尽的赵鞅道:“父亲,吉时已到,是时候给她们取名了。”

ps:明天的更新在下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春秋之世,“子生三月,则父名之”,不过也会根据具体情况而不同而改变,比如遇上赵鞅这样霸道不讲理的祖父……什么礼法,什么规矩,都得给赵卿的心情让位。

赵鞅扫了一眼堂上众人道:“姓、氏、名、字,皆关乎礼,不可随意……”他点了堂下那位操笔持纸的文士道:“周舍,你素来博学多闻,且来说说,取名有哪些讲究?”

周舍年过三旬,颔下是细长的胡须,面色古板,是赵氏近几年广招贤才,来投奔的食客。他喜欢直谏,是一位铮臣,曾立于赵鞅门下三天三夜不去。赵鞅使人问他何故如此,周舍说道:“我愿为谔谔之臣,能够经常拿着笔墨和木牍跟随在主君左右,看到主君犯了过错就把它记下来。如果每天记录下来并且时刻提醒您改正,那么,便能月有所效,岁有所得。”

赵鞅有感于随着赵氏势力大增,身边阿谀奉承之辈愈来愈多,像周舍这样直言进谏的却很少,便十分感动,根据其才能,让他做了身边的家史。

周舍一拱手,便说道开了:“自古以来,取名有五种方式,有信,有义,有像,有假,有类。用婴孩出生时发生的事情来命名是信,用祥瑞的字眼来命名是义,用拟物字眼来命名是像,假借某种事物的名称来命名是假,借用和父亲有关的字眼来命名是类。”

赵无恤微微颔首,周舍说的在理,比如孔子名“丘”,就是其父按“以类命为象”的原则所取的。孔子生下后被发现头顶特别,凹了下去,即所谓“圩顶”,故取名“丘”。孔子有了儿子后,恰好鲁昭公赐他一条鲤鱼,遂给儿子取名“鲤”,这又是依“取于物为假”之原则。

赵鞅又问:“那取名又有何忌讳?”

周舍答:“命名不可用本国名,不可用官名,不可用山川名,不可用疾病名,不可用牲畜名,不可用器物礼品名。”

所以春秋时的名字决不能和本国国号相同,若是国君用了官名命名就会改变官称,比如晋国因为晋僖公名为“司徒”而废除司徒之官,宋国因为宋武公名为“司空”而废除司空之官。

赵鞅颔首,心里有了计较,接下来便在期待的目光中,给女儿和两个孙子取了名。

他对小女儿的宠溺再次显现出来,第一个为她取名为“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场众人纷纷赞不绝口,佳者,好也,算是用祥瑞的字眼来命名,可见赵鞅对她的偏爱。

先秦之世,贵族女子也是有名的,比如赵无恤的妾氏伯芈,就叫做薇,而楚王妹季芈,则叫“畀我”。

无恤下意识用眼角瞥了一眼阿姊季嬴,可惜,她的闺名,自己却不知道。

似乎是心有灵犀,季嬴也回视了赵无恤一眼,还以莞尔一笑。

无恤收回目光,心里叹了口气,虽然只隔着数尺,为何却感觉咫尺天涯?

……

“哼……”姐弟两人的短暂对视无人察觉,唯独被韩姬看在眼中。

她早些年与季嬴交往慎甚密,所以能窥探到她的心意,今日一见,果然和自己所料不差。不过她也没点破,因为口说无凭,若是两人按捺不住,做出了齐襄公和文姜故事,待事情败露,那就有好戏看了!到时候赵鞅暴怒之下,看赵无恤还有何面目与自家丈夫争夺世子之位!

想罢,她的注意力也回到了厅堂中央。其实今日的命名礼,韩姬一直觉得心中不快,丈夫凡事被赵无恤压一头就算了,她的儿子是赵氏长孙,本应该被捧在手心生怕冷着,含在口中生怕化了,如今却要与其余二人分摊宠爱,命名时还被一一女婴抢了先!

真是岂有此理!

好在赵鞅随后又给伯鲁之子命名,韩姬气呼呼的脸色才好看了一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伯鲁之子被命名为赵周,周者,密也,忠信之人無不周密。这是“以类命为象”,因为小赵周一看就让人觉得和他父亲一样老实巴交,被姑姑欺负时打不还手,哇哇大哭,泪眼婆沙地四处寻找父亲母亲,所以才有此名。

不管心里满不满意,伯鲁拉着韩姬下堂拜谢,感激不尽。

最后,就轮到赵无恤了。

季嬴嘴角带着笑,晓有兴致地看着赵无恤额头的汗,以及他边上伯芈紧张得手捏成了拳状。此女曾长期侍奉在她身边,算是专程送去鲁国伺候弟弟起居,顺便让他收收心,不要沾染乱七八糟的宋、鲁女子的,看得出伯芈做的还算不错,而且也不恃宠而骄,见了季嬴,依然如老鼠见猫般。

趴在床上的小小赵在两个同龄玩伴被抱走后,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睁着懵懂的大眼睛,蚕豆米大的小嘴微张,怔怔地望着祖父。

赵鞅爱屋及乌,对小小赵也比对伯鲁之子更觉得亲切,方才只是碍于家族次序,才将他放到了最后。他捋着胡须仔细想了想,终于有了主意,在纸张写下了一个字。

看来是个单字名,比划不算多也不算少,赵无恤默默数着赵鞅手腕的抖动,那个字一共十二画。

命名一旦决定,就不能再更改了,这张纸先传到了家史周舍案几上,让他抄录下来。周舍瞥了一眼,微微颔首,看来这个字没有违反命名的忌讳原则。

这之后,那纸又到了辈分较长的赵罗、赵伯鲁手里,他们观后纷纷赞不绝口,称这是个好名。

终于,那张薄薄的纸传到了赵无恤手中。

只第一眼,赵无恤心里就如同万头羊驼驼飞奔而过,暗骂了一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操!”

……

命名礼结束后,赵无恤与伯鲁一家告别后,让伯芈抱着孩子乘安车先回,他一转身,却见红衣翩翩的季嬴站在身后,笑容恬静。

“父亲取的名不错,操者,操守也,预示着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阿姊在此给你道贺了。”季嬴故意学着男子的模样,举袂施礼。

“多谢阿姊。”

不过赵无恤却是有苦说不出,“操”在春秋之时的确是个好字,可对他这个两千多年后的穿越者来说,儿子名叫“赵操”总觉得很别扭。但这名字是赵鞅取的,他又能有什么办法改变。

赵无恤现在需要考虑的是,未来给孩子取字时,是不是应该称他为“孟德”?

还有,以后有了嫡长子和次子后,是不是该叫“伯符”,“仲谋”?

想到这里,赵无恤成功把自己逗乐了,算啦,赵操就赵操吧,习惯了就好。

“在想什么?竟然满脸笑意?”季嬴心细,觉察到了赵无恤的表情。

“在想我儿的名,故而忍不住发笑,自打他出生以来,便常常如此,还望阿姊不要见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季嬴了然,叹了口气道:“你呀,对自己苛刻,对敌人狠辣,唯独对家人,却亲昵如初。”

“不过这种心境,我恐是没法感同心受了,也只有日后为人母亲,方能体会其中滋味。”她望伯芈远去的背影,似有些羡慕。

赵无恤却被这句话弄得心中五味杂陈,忍不住问道:“当年阿姊命名礼的时候,我年纪尚小不记事,不知阿姊的名是什么?”

季嬴侧过俏丽的面庞,露出了柔和的笑:“无恤,难道你不知道么?女子的名是不能随便说的,除了长辈们知道外,就只能在出嫁时告诉未来的夫婿……”

……

赵无恤默然,话题一下子停了,姐弟俩就这么静静地在温县宫室内缓缓走了起来,也不怎么说话,似乎是心中的事无法启齿,又似乎是你知我知,不需多说。

三月桃花盛开,要论赏花之处,整个南阳之地恐怕没有几处能比得过温县大河畔的桃园。

传说这些盘根错节的古老桃树,是数百年前有苏氏的妲己种下的……此女虽然被周人认为是殷商灭亡的原因之一,但在温县当地人眼中,却是个不幸的女子,现如今苏氏的后嗣仍然有以桃花祭妲己的习俗。

只是如今以晋国的形势,有心赏花之人,恐怕是不多了。

漫步在桃林里,那一朵朵、一簇簇、一串串的桃花开满枝头。桃花有粉红的,深红的,浅紫的,在青翠欲滴的绿叶映衬下,更显得鲜艳娇美。有的才展开两三片花瓣儿,有的花瓣全展开了,一丝丝红色的花蕊,顶着嫩黄的尖尖,香气扑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忽然,一阵温风吹来,将季嬴满头乌发吹得在空中翩飞翻卷,无恤连忙上前,用宽厚的臂膀护住她。风将赵无恤的狼皮大氅吹得猎猎作响,两人靠的很近,近到能感受呼吸,能听到心跳。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风尽时,无恤低头一瞧,却见季嬴脸色绯红,而她头发上肩膀上,全是朵朵淡红色的桃花。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为她将那些花瓣一一拂落,待做完后才发觉季嬴抬着俏丽的面庞,正痴痴地看着他。

两人就这么呆呆站立。

许久之后,季嬴才将他一把推离身边,掩嘴吃吃地笑了起来:“无恤,你还是和幼时一样,想知道的东西一定要知道,不告诉你就会闷闷不乐,也罢,我的名就告诉你罢。”

这是惊喜,却见季嬴闭眼,张开双臂在原地转了一圈,深衣翩翩,如同对花而舞的彩蝶,她嗅着周围的桃花香味道:“诗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我的名,正是其中的一句。”

赵无恤知道,季嬴的生日是三月末,正是百花盛开的时节,也算是以类为名。

繁盛的桃树下,红衣少女走了过来,她轻轻踮起脚尖,附在赵无恤耳边,柔声把只能告诉夫婿的秘密告诉了他:“无恤,你记住了,我的闺名叫做,夭。”

……

春雨初霁后,婚期也越来越近了,所以赵无恤很忙,他服爵弁、缁衣、缫裳、缁带,整日被赵氏掌管礼仪的有司指点着演练仪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乐灵子虽然出身名门,却也不能免俗,一样要在另一处演练,到时候晋国乃至于外国宾客前来观礼,若是程序做错了弄差了,赵氏和乐氏脸面可没处搁。

可第二日傍晚时,赵鞅却又差近臣杨因来唤他过去。

杨因年近四旬,白面短须,一看那对眼睛就知道是个聪明人。

他也是个奇人,本是杨邑人,是个朝三暮四而又不得志的家伙:在故乡,三次被人驱逐;事主君,五次遭到贬弃——后来听说赵氏招贤,便又来投靠赵鞅。

赵无恤听人说,当时赵鞅正在用餐,一听说杨因的履历,竟然如获至宝,罢食而慨叹,就要出去迎接。

他的左右群臣进言道:“三次被乡人驱逐,可见这个杨因不容于众;五次背离主君,说明他不是个忠臣。主君何以对他如此敬重?”

赵鞅解释:“汝等不知道,凡是美女,一定会为丑妇所仇视;盛德之士,一定会为乱世所疏远;正直之人,一定会为那些奸邪之徒所憎恶。杨因被乡人驱逐,是因为他的才干不容于众,五次背离主君,是因为他们不能重用,这不是让宝剑蒙尘么?”

说罢,出门迎进杨因,将他当成上宾来奉养,这个杨因也感念知遇之恩,跟在赵鞅身边,为他将硕大赵氏的政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在不拘一格用人才方面,赵无恤也对老爹佩服不已,就和孔子说过的那句话一样:“众恶之,必察焉;众好之,必察焉。”一个人为周围的人们所喜欢还是厌恶,并不一定能够作为鉴定他品质高下、才干优劣的准绳。

总之,是骡子是马,还是得拉出去遛一遛才知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以赵无恤对这位杨因还是有几分礼遇的,与他见礼后一问才知,原来是有宾客到了,赵鞅唤他一同去见见。

无恤不由大奇,究竟是什么人,竟能受到赵鞅如此重视?

杨因对赵无恤和对赵鞅一样恭敬,他低声说道:“是邯郸氏的家主,赵午来了!”

赵无恤顿时严肃了起来,匆匆往温县庙堂走,一边想着关于邯郸氏的事情。

邯郸氏是赵氏小宗,百年前帮助赵宣子在桃园击杀晋灵公的赵穿后代。他们在下宫之难里逃过一劫,如今子嗣旺盛,坐拥邯郸、寒氏、乾侯、戏阳四个万户县,有人口二十余万,徒万人,除了晋国六卿外,大夫中就数邯郸氏实力最强!

早些年邯郸还忠于赵氏时,赵氏兴旺发达,可一旦血缘关系淡薄,邯郸开始投靠范、中行后,赵氏在太行以东便犹如断了一臂。

赵无恤与邯郸氏的儿子邯郸稷有过节,为了治服这家桀骜不驯的小宗,他和赵鞅想了许多手段,在利用对齐战争的大胜,成功从晋侯处要回对邯郸的宗法管辖权后,赵鞅便一直逼迫邯郸攻卫,让两者相互削弱。如此一来,则邯郸氏的兵卒疲于奔命,从而减少他们的力量。

这种方式显然是有效的,赵无恤刚进殿门,就见到一个穿缁衣,戴大夫之冠的中年人匍匐在地,朝赵鞅稽首臣服,口中还大声说道:“邯郸敢不唯大宗之命是从?弟愿将去岁从卫国掠来的五百户工匠拱手奉献给兄长,这就让让他们迁到晋阳去!”

ps:这两天忙,还是只发一辆车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是赵无恤第一次见到邯郸氏家主,赵午——本来叫他邯郸午也并无不可,毕竟已出了五服,独立为一氏。但自从强势的赵鞅继承家主之位后,就在家法中宣称,小宗在大宗面前,只能自称赵。赵氏上下,只有一个姓氏,一个宗主,一个声音!

此时此刻,四十上下的赵午穿缁布衣冠跪坐在堂下,表现得十分简朴低调,仿佛是待罪之臣,在赵鞅面前也显得战战兢兢,自称“弟午”。

赵午不能不怕,家中的叔伯兄弟,乃至于他的儿子都劝说他不可到温县来,赵氏对邯郸氏志在必得,恐怕会对他不利,轻则扣留,重则杀害!

但他也不能不来,且不说上次伐齐胜利后,作为奖赏,赵鞅从晋侯处重新得到了对邯郸的法理支配权。就说这数年来,赵无恤在鲁、宋的立足,以及对卫国不断发起的攻击,都让邯郸氏心惊胆战。

下宫之难后,赵氏家族便面临着领地分散、家族分化,难以有效掌控的麻烦。赵氏原来的老巢在温,在晋国南部;赵鞅当家后着力经营晋国北部的晋阳,家族驻地随即转移过去。而邯郸氏的领地则在晋国东部的河北平原,与大宗隔着太行山。

这时代太行八陉尚未完全打通,仅有的那几个隘口还在鲜虞、知、范、韩手里。所以从晋阳发兵到邯郸得绕道晋南,短则一月,多则两月,沟通起来极其困难,邯郸难以长久指望大宗,离心力就这么产生了,两家亲戚越来越生分,裂隙也越来越大。

与之相反,范氏、中行氏两家的领地重心就在晋国东部的朝歌、东阳,与邯郸相邻,邯郸自然难免要依靠两家的庇护和照应。加上他们几代人与中行氏联姻,如今在邯郸氏族人眼中,反倒是中行要亲于赵氏了。

可这几年天下形势风云变幻,当东西二赵的联络打通后,赵午却赫然发现,赵无恤的东赵骑兵从西鲁出发,只需要十天时间,就能渡过大河,奔袭邯郸。温县的徒卒也只需十多天就能兵临邯郸城下。

反倒是范、中行连续遭到失败和损失,颇有被东西二赵包围的架势。

见大宗日益兴旺,权衡利弊后,胆小而谨慎的赵午便不敢造次了,他不顾叔伯兄弟的阻拦,乘着赵无恤成婚,便巴巴地赶来温县觐见赵氏父子。

赵午临走时对那些阻拦他的人喝骂道:“汝等懂什么?范伯与中行伯做的那件事情,是要将我邯郸拖入战乱啊!若是三家开战,无论邯郸加入哪一方,都会成为大乱的中心,受损失的还是我家!与其如此,不如设法中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既然范、中行都自身难保,邯郸自然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了。

所以他在堂上表现得十分恭顺,一来就提出,要将近几年来攻卫所得到的工匠人口全部转交给大宗。

五百户工匠看似不多,实则却是一笔宝贵的财富了,尤其是卫国手工业发达,一旦得到他们,必能让晋阳的手工水平更上一层楼!

陪坐在旁的赵罗喜笑颜开,邯郸氏能如此,看上去的确是真心臣服了。

但赵鞅却没有立刻接纳,而是反问道:“那五百户卫人工匠,范、中行两家不是要你转交给卫国么?怎么,你如今不愿遵从中行伯之命了?”

听闻此言,赵午大惊,勃然色变,一时间没坐稳,竟然摔下坐榻,坐到了地上!

……

赵午顾不上瘫坐在地形象不佳,他看了看面色微沉,虎目阴冷的赵鞅,又看了看笑容可掬,毒蛇信子嘶嘶作响的赵无恤,一时间出了一身冷汗。

看来,这对父子是什么都知道了!

赵无恤起身过来将他扶起,一边说道:“叔父勿慌,范与中行氏的打算,卫国太子已经全盘告知吾等了。彼辈不但在战时约合与齐、卫互不攻击,还想拉拢邯郸也参与进去,坐观赵氏与齐、卫苦战,而那五百户卫国工匠,也是用来与齐卫讲和的筹码,我说的可对?”

“我……我其实并不知晓详情……”赵午干笑着,想要搪塞过去,他现在对自己来温县的举动后悔不已,这不是将自己送入虎口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却听坐于堂前的赵鞅一声怒喝:“那五百户卫人在你手中,范、中行要以此为交换,你怎么会不知道?邯郸与赵氏多年来离心离德,虽然你想学共叔段,我却不想做纵恶的郑庄公,再敢支支吾吾不说实话,休怪我让你此生再不能回归邯郸!”

赵午两腿一软,吓得下拜稽首。

赵无恤也在旁幽幽地说道:“叔父,我知道你家与中行氏有姻亲,但一笔写不出两个赵字,邯郸与赵、中行孰亲,还是得想明白啊!”

“自然是与赵氏更亲……不,不,吾等一直就是赵氏。”

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为了让赵鞅息怒,邯郸稷开始诉苦,开始追溯赵与邯郸的渊源,自称也从“弟午”变成了“臣午”。

他带着一丝哭腔,动情地膝行数步,到了赵鞅案前说道:“主君!赵成子的血脉不止流在大宗之人体内,也流在我等体内。弟的先祖邯郸君穿赵穿为赵宣子与秦人在河曲作战,还为他弑杀了晋灵公,受万夫所指而不悔。”

“臣的曾祖父亦然赵旃,邲之战时和大宗的赵庄子、屏伯赵括、楼仲赵婴齐、原叔赵同并肩奋战。在大河之畔,楚国右军追击不休,正是他站了出来,将两匹良马让给大宗的叔伯,让他们顺利撤离,而自己差点就被俘获。下宫之难后赵文子复立,邯郸当时作为新军主将,也从中出力不少……虽然邯郸前些年的确与大宗生分,但赵与邯郸,实乃是骨肉相连的血亲啊!我怎敢欺瞒?”

“赵午说的其实没错。”赵无恤心想,赵与邯郸渊源极深,曾几何时,完全是亲如家人,相互给予过帮助的。

但这就是宗法制的不足之处了,随着血脉的疏远,两家之间的情分,终究被眼前的利益冲淡了。

别说是赵与邯郸这种远亲,还没出五服的周桓王和郑庄公,还不是打出了狗脑子。小宗希望独立,在外交和军事上维护自己的利益,而大宗却希望他们永远安分守己地当小弟,当屏障,你会容忍自己的手脚产生自主意识,在打架时胳膊肘往外拐么?

自然不能!这是无法调和的矛盾,所以无论软硬皆施,赵氏都要让邯郸屈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午此言此语似发自肺腑,不单赵罗嗟叹不已,连赵无恤听了也不由微微动容。

但赵鞅却只是冷冷一笑:“亏你还记得,没有数典忘祖!”

其实他们事先就说好,赵鞅负责唱白脸,无恤则负责唱红脸,他在旁劝和道:“父亲勿恼,叔父恐怕也是念着自己是赵氏小宗的身份,不想参与范、中行图谋赵氏的阴谋,才想要向大宗坦白的吧?”

赵午现在还能说什么,小命攒在赵氏父子手里,他只得唯唯应诺,将自己知道的,范、中行与齐、卫的勾搭的事情全盘托出,,只是隐去了那年赵鞅中风,范鞅让范吉射来劝说他叛赵的事情。

“原来早在前年与齐人大战时,范、中行就已经与齐人卫人勾勾搭搭了……”赵鞅看了看赵无恤:“倒是能补充上卫国太子蒯聩的证言。”

他这才面色微霁,让赵无恤扶额头都磕红的赵午就坐。

无恤扶着赵午哆嗦的手臂安慰道:“叛国的是范、中行,叔父能悬崖勒马,来温县告发他们,便足以脱罪了!”

“叛……叛国?”

赵午惊呆了,这远远算不上叛国吧,试问哪家卿族没和外敌眉来眼去过?归根结底,他只不过是想将那五百户烫手的山芋甩给赵氏,自己尽量保持中立而已。孰料赵无恤一下就给范、中行扣上了这么大一顶帽子,还逼着他加入赵氏的阵营。

赵无恤一口咬定道:“没错,就是叛国!等我婚礼结束后,叔父也不用回邯郸了,直接与我去新田,和卫国太子一起,入虒祁宫向国君告发范、中行。若如此,则能有首告之功,非但不会受到惩处,甚至,还能在事后分两家之地!”

“若是不愿……“赵鞅语气冰冷,铁掌捏碎了手中的一枚果子,淡红色的汁液顺着他的手心滴滴落下,如同鲜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给我记好了,赵氏既然能分出邯郸氏,自然也能绝灭之!”

……

晋国不单有六卿,还有十多家大夫,他们大都精通察言观色,而且消息也比较灵通。自从赵鞅在雪原大败齐人,其后赵无恤在东方崛起,升任鲁国正卿,泗上小国无不威服后,敏感一些的大夫就已感觉到赵氏的强大。

晋国的势力强弱已经变了,东西两赵合一,便是晋国,乃至于天下第一强卿!

大夫之家都是靠着趋炎附势才存活到现在的,恰逢赵无恤与宋国乐氏淑女大婚,与赵氏交好的卿族自然不用说悉数派了子弟前来,那些在夹缝里求生存的大夫也正可趁此事向赵氏示好。

所以到了婚礼前夜时,受邀请的宾客毕至,甚至还有不少不请自到的。

这不,赵无恤翻着厚厚的礼单和宾客名册,就从上面看到了许多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

他们中有他的朋友,有他的敌人,或亦敌亦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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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宴会在温县最大的建筑内举行。

婚期前夜,要招待好宾客们,但又不能饮酒过度,以至于影响明天的仪式。

大殿内的众宾客分为好几拨:跟着赵无恤回来的鲁、宋贵族为一波,泗上小国的公子公孙为一波,此外便是晋国来捧场的贵族们了。

赵氏负责接待宾客的有司在外面大声唱名。

“君上之使史墨到!”这是晋侯午身边的史官,来记述今日盛况的。这位睿智的老者在殿内扫了一眼,又对赵无恤行了一礼,称他在鲁国做出的纸张必能造福万千黎庶,乃不朽之功后,便默默坐到了角落里,如同老仙入定,一言不发。

“上军司马籍大夫到!“这位是籍秦,担任上军司马,原本是赵鞅下属,如今赵鞅升为中军佐,他就成了上军将中行寅的下属,但与赵氏关系尚好,又因为曾在泮宫中作为赵无恤的“师”,所以无恤甚至还得恭恭敬敬地行师礼。虽然籍秦努力堆出笑容,但无恤还是看得出他的笑容只是表面功夫。

“阴地士大夫到!”随后来的是士蔑,士氏是范氏的本家,但如今却远不如分出去的范氏兴旺发达,大小宗便本末倒置了。士蔑为晋国驻守晋国最南方的阴地,防御秦、楚、伊洛之戎,手里有兵卒两师。此人与范吉射关系一般,和赵鞅却是早年的莫逆好友,如今相比范氏,反倒和赵氏更亲近些。

赵鞅拉着无恤介绍时,士蔑啧啧称奇,说虎父果然没有犬子。虽然听赵鞅说过很多次,说士蔑年轻时候威服陆浑诸戎如何如何英勇。但在赵无恤眼里,他不过是个红脸长须,汗流浃背的胖子,走起路来一副耽溺杯中物的模样。

整个前半夜,赵无恤都跟在赵鞅身后,在大殿门口迎接众宾客,新郎官脸都笑僵了。不过当下一个名单被有司念出来时,他嘴角却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们总算来了。

却听有司卯足了气力大声喊道:“魏卿世子、韩卿嫡孙、铜鞮大夫联袂而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因为是私宴而不是国宴、家宴,所以殿上气氛比较轻松活跃,一般是年长者如士蔑等聚集在赵鞅跟前谈古说今,而年轻一辈的则自己呼朋唤友玩开了,投壶、象棋、双陆皆有。

婚宴和筵席可不是花架子,对于春秋时代的中国人来说,这还是一处卿大夫们相互攀交情的外交平台,几百年来,不知有多少盟誓和阴谋在其乐融融的宴飨上达成……

赵鞅和赵无恤今晚分工明确,年长一辈的关系由老爹的人格魅力和许诺好处来维持。而年轻一辈的后生们,则得由赵无恤以旧谊笼络之,以利益诱惑之。

在大殿中与宾客们见过面,又敬团了一小圈后,赵伯鲁代替无恤出来接人待物,而赵无恤则拎着酒壶,也朝自己的旧相识们走了过去,一一称呼他们的字。

“子寅。”

美玉般的少年郎抬头,他的容貌和气度让整个晋国的贵族怀春少女门梦寐求之。韩虎对赵无恤微微一颔首,两人去年才在鲁国见过面,不过赵无恤发现他在祝贺自己大婚时还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那感觉好像是窥见了无恤的秘密般得意。

“子腾。”

身材魁梧却满腹心思的魏驹转过身,他眼神清澈,身高八尺有余,有一团粗黑如铁丝的胡子遮住他肥胖的下巴,腰腹粗壮,臂膀有力。和韩氏的文静君子不同,魏氏好几代人都是这副霸道武夫的形象。他将赵无恤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复杂,然后露出了亲热的笑。

“还有,符离!”

看着眼前之人,赵无恤不由感慨时光易逝,乐符离比起数年前模样大变,满脸洋溢的欢快少了几分,他父亲早逝,于是早早便承担起了宗族的责任,戴上了铜鞮大夫之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等乐符离笑呵呵地一开口,赵无恤便知道他的性情未变,依然是个逗比。

“早知如此,我几年前就多让父亲在庭院里追着打几次了,如今他在黄泉下想要打我,还得等上好几十年……哎哎,我是个孝子,看来只能沉溺于酒色之中,争取早点丧命去陪伴他才是。”说完乐符离敬了赵无恤一盏,感慨起要是他的好朋友张孟谈也在就好了。

“孟谈现在是子泰的宰臣,要在鲁国为赵大将军守好基业,怎么会来呢?”魏驹绵里藏针,也不知是嫉妒,还是艳羡,如今人人知道他在军制、纳贤上效仿赵无恤。

韩虎则对此笑而不语,目光在殿内众人脸上扫来扫去,继续装自己的淡雅君子。他其实早就到温县了,下午时伯鲁还找他说了一番话,所以他现在心里有些烦闷。

赵无恤看着眼前这三个人,知道除了乐符离是个乐天派外,其余两人各怀心思。当年在泮宫中,他们也算是抱团的一党,常常往来,今日却生分了许多,话题时断时续,反倒不如年轻时亲密了。

赵氏现在将范、中行私下与齐、卫讲和的把柄攒在手里,还威胁邯郸午倒向赵氏这边。其实,所谓的告发证词虽然重要,却并非决定性的因素,因为最终的仲裁者晋侯,从来就不是看证据决断,而是看原告和被告哪家势大,就支持哪家的……

过去的狐氏之逐,下宫之难,三卻之死,栾盈之乱,祁、羊舌氏之灭,无不如此。

叛国?谋逆?都是扯淡!无非是觊觎你家财货领地,于是编出一个似是而非的莫须有罪名来。

只要发动者的力量足了,那便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赵无恤压根不期待什么当堂对证,只要能得到合法的名义,便能立刻开始一场灭族战争!

但若想达到目的,他和赵鞅还得借重其余几个卿族,乃至于诸大夫的力量。

东西二赵虽强,却还没强到能以一敌五的程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何况在这件事情上,魏氏和韩氏,可是天然的盟友啊!

不过这儿却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大殿里热气蒸腾,一字排开的案几上四溢着烤肉和麦饼所散发的香味。温地女婢正拨弄琴瑟,高唱歌谣,发梢上插着桃花,跳起当年妲己迷倒帝辛的狐步舞。在灯烛熊熊,豆碟碰撞和酩酊交谈的喧嚣覆盖下,周围显得有些嘈杂和憋闷。

赵无恤突然起身,对三人邀请道:“二三子,出去透透气何如?我知道这大殿背后有处濒临大河的桃园,今夜月明星稀,正是游园的好时机!”

……

笙歌舞乐从四人身后向外流泻,靡靡之音越来越远,直到消失。

至此,他们已经远离喧嚣,提着宫灯,走进了分外寂静的桃林中,如夏日的萤火虫般在桃林里走动。

此处杳无人迹、四下一片肃然,惟有哗哗大河的流水声,桃花桃叶在晚风中颤抖的沙沙声。赵无恤微微一嗅,只觉得阿姊昨日遗留在这里的熏衣香味犹存,仿佛比满园桃香更甚。

“果然是个夜游的好地方!”韩虎好雅事,能来外边透透气,憋闷的心情一扫而空,他修长的手指抚着夜色里的桃花瓣,很是受用。

魁梧的魏驹倒是有点警惕,小心地观察着四周,那道蜿蜒曲折的小径中是否埋伏着兵甲,那棵弯曲古怪的老桃树背后是否藏着个刺客?

“子腾,将温县当成自己家一样,魏氏的敌人不在此处,放心罢。”赵无恤话里有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魏驹一个激灵,裂开嘴笑道:“赵魏乃世交,温县到处都是黑衣,防备严密,我自然放心。”然而,直到在赵无恤早已差人布置好的石案边对坐,他依旧满腹猜疑,月光将他脚下的影子映照得很小很小。

和韩氏因为赵氏的强大,想要抱一抱大腿一样,自从栾氏毁灭后就失去铁杆盟友的魏氏,也想要与赵氏搞好关系,他这次就是带着这个使命,被父亲魏侈指派来的。

无恤也不点破,他话头一转,说起了当年几人共同求学过的新田泮宫。

“那是六年前的事情了罢,我记得泮宫入口也有一片桃林,也是这个季节,我四人和孟谈、广德齐心协力,与范、中行那帮人在剑室里狠狠斗了一场!”

男人之间,一起打过架,关系自然不一样了,聊起往日的泮宫打斗,加上乐符离不时的逗趣,就着桃花,几盏清酒下肚,他们之间的关系比方才要亲近了不少,只差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了。

魏驹拍着圆圆的肚子自夸道:“当日一听孟谈来求援,说子泰遇险,我便毫不犹豫地带着几位堂弟过去了。”

韩虎亦笑道:“汝等别看那天我未见血,却也放倒了好几个想要偷袭子泰的中行童子。”

乐符离补充道:“不过,还是子泰最勇猛,拳打范禾,脚踢中行黑肱,真是痛快至极!”

赵无恤含蓄地说道:“当时真是少年性情,为了一句承诺都能亮出白刃的年纪。”

他突然起身,诚恳地向三人施礼:“若非二三子,我当日肯定要被范禾、中行寅羞辱了!无恤没有别的才能,但却知恩图报,对莫逆之交能刎颈相待,今日便在此立誓,苟富贵,必不相忘!”

以赵无恤如今的成就,三人也不敢怠慢,连道不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乐符离还打趣道:“子泰你如今已经鲁国正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等的富贵!岂能再言‘苟富贵’也?”说完三人对视哈哈大笑。

赵无恤晃着盏中的酒笑而不语,半响后才说道:“鲁国东地无主的千室邑倒是有许多座,赠予三位几座为汤沐邑亦无不可,只要三位同意,秋收后便能将税贡送到府上。”

三人不由动容,同时也心生垂涎之意,尤其是手中力量最小的乐符离。赵无恤不愧是执掌千乘,又在卫国拓土百里的人物,一出手就不同凡响。

无恤又道:“不过这只是小富贵,其实,眼下却另有一场大富贵,要与三子同享……”

魏驹和韩虎眼前一亮,追问道:“什么大富贵?”

赵无恤一下子停住了话头,故意吊他们胃口。

直到被魏驹装作愠怒催得急了,无恤才说道:“其实等我大婚后,此事便会正式告知韩、魏二卿及晋国诸大夫,届时自然能知晓,不必急于一时。”

见时机差不多了,赵无恤又道:“赵、魏、韩三家已经有近两百年的交情了,到了赵文子、魏庄子、韩宣子时更是亲密合作,几乎到了不分彼此的程度……”

他拉住三人的手:“先祖的世交难能可贵,到了吾等这代人可不能淡了,子寅、子腾,还有符离。今日天高气爽,正值桃花绚烂,吾等莫不如在此约为兄弟,然后再为宗族共谋一场大富贵,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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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约为兄弟?”

魏驹和韩虎面面相觑,对赵无恤这个提议有些吃惊。

“脊令在原,兄弟急难。每有良朋,况也永叹……丧乱既平,既安且宁。虽有兄弟,不如友生。”

赵无恤颂了半首《常棣》,又道:“我与子腾,子寅已经是莫逆之交的朋友了,今夜不是常叹息说可惜不能为血亲兄弟么?既如此,何不结拜为异氏兄弟?”

春秋之世,诸侯之间以歃血、赌咒为兄弟之国常有,但个人之间结拜为异氏兄弟却不常有,见韩魏二人有些疑虑,无恤解释道:“这是楚吴之地的一种习俗,南方风俗率朴,与人交有礼,则封之以土坛,祭之以鸡犬,结拜为兄弟。当年楚庄王求贤时便下令说,有能入谏者,吾将与为兄弟。无恤不才,常羡慕楚庄王的气度,今日也想效仿一二!”

“能与子泰为兄弟,固所愿也!”

韩虎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赵无恤这是想与他们达成个人的结盟,从而拉近赵魏韩三家的关系!

他们韩氏本就与赵氏相互扶助,而且和赵氏有共同的敌人:当年韩宣子执政时,因为性格和理念的差别,便与霸道的中行穆子有过多次正面冲突,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这样的恩怨自然要被子孙继承下来,现在韩氏三代人和中行氏父子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还在领地瓜分上多有龌龊。

为了与强大的中行对抗,他们自然要向同样与中行有怨的赵氏靠拢了。

本来韩氏还为女婿加侄儿的赵伯鲁在继嗣上落于下风而遗憾,担心赵无恤上位后会影响赵韩联盟,如今无恤提议约为兄弟,却是瞌睡时正送来了枕头,正合韩虎心意!

反正赵氏和韩氏一直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荣辱与共,所以韩虎第一个抚掌允诺,还反过来帮赵无恤劝起犹豫不决的魏驹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别看韩虎平日含蓄内敛,实则口才了得,他突然叹息了一声道:“当年我年纪尚小,并不知道一些六卿间的陈年恩怨,如今方知其中详情。”

他将目光转向魏驹:“对于魏氏的遭遇,我一直觉得不忿,栾盈之乱,魏献子被范鞅蹬车用一把匕首劫持,逼迫魏氏反戈反攻栾盈,虽然事后魏氏得到了曲沃,但魏献子一直对范、中行的作为不满。等到祁、羊舌二大夫灭族时,执政的魏献子将其县邑分给了知、赵、韩、乐等几家,唯独没给范、中行,范鞅、中行寅因此而生怨。”

“到了魏献子去世,范鞅执政,他竟借口魏献子在履行公务期间私自外出玩乐,卒于打猎的途中,是对君命的亵渎,于是让人撤去魏献子的柏木椁,降格下葬……这,这真是奇耻大辱啊!晋人事死如生,晋国的卿们死后都要统一葬在九原,这样一来,晋国历代先臣如果在地下相聚,魏献子有何颜面对国家的先任执政,有何颜面对魏氏的历代先人!?”

等韩虎说完后,魏驹本来还算淡漠的表情渐渐凝固起来,这是魏氏的旧伤疤。

如今晋国六卿关系极其微妙,任何一个选择都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影响,所以家族一直在知、赵二卿间摇摆的魏驹不能不谨慎。

可正如韩虎所言,对于范、中行,他们三人的确是同仇敌忾的!

几番权衡利弊后,他打定了主意:“不错,范氏之于魏氏,有辱我曾祖的深仇大恨,虽九世亦要报偿,何况如今才三世!我与子泰、子寅性情相投,又有共同的敌人,今日就借这片桃园,与二子结拜……”说完后他才想起还有个乐符离,连忙补充道:“当然,还有符离……”

“岂敢与三位比肩,我做个见证人即可。”

乐符离大智若狂,心里自有分寸,笑着婉拒了三人的邀请。这是卿子们的游戏,而且还涉及到三大卿族的联盟,不是他这个仅有一师之兵的区区铜鞮大夫能参与的,张孟谈早年离晋前,就教过他明哲保身之法。

于是乘着夜色,在这桃花绚烂的园林,在乐符离主持下,赵魏韩三人举酒结义,对天地鬼神盟誓。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半个时辰后,三人在最古老的一株桃树前设案几,摆上乌牛白马等祭礼,跪成一排。

“《易》有言: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今日我赵无恤!”

“魏驹!”

“韩虎!”

三人相视一笑,继续说道:“我三人结兄弟谊,死生相托,吉凶相救,福祸相依,患难相依。“

“外人犯我兄弟者,必杀之!兄弟乱我兄弟者,必杀之!”

赵无恤提纲挈领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誓词,韩虎接着重复了一遍,魏驹也只能硬着头皮复述。做到这一步,便无法回头了,至少在他们三个小辈间,赵魏韩的同盟已经建立,而三人的关系也势必影响到家族的亲疏……

这究竟是正确的抉择,还是自己太莽撞了些?

魏驹来不及考虑太多,三人随后按照年龄高低排出次序,却是年纪最长的魏驹为长,韩虎次之,赵无恤仅为第三。

“二位兄长,今日还望多多提携弟……”这位权势熏天的鲁国大将军笑容可掬,表现出了他能下于人的一面,倒是让魏、韩二人有些受宠若惊,连道不敢。

不过赵无恤心里却是一块大石头落地,他不太相信所谓的兄弟之盟能约束到魏驹和韩虎的向背,在晋国这个政斗残酷,尔虞我诈的大染缸里浸淫十多年后,他们早已不是天真的少年了。但只要事后将这场桃园结义宣扬出去,那三人的个人盟约便会被外人当成是赵魏韩三家联盟的标志,一旦战争开始,魏氏、韩氏就更容易被绑上赵氏的战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的目光望向笙歌舞乐、靡靡之音车也不休的大殿,自己的任务已圆满完成,不知老爹那边,对晋国诸大夫的拉拢进行得如何了?

……

夜色已深,关系与先前大不相同的赵无恤、魏驹、韩虎三人有说有笑地返回大殿处,他们方才做下的事情若是当众宣告,一定能掀起一场轩然大波!让整个晋国卿大夫都为之侧目!

不过到了殿中时,他们却发觉这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先前簇拥在赵鞅身边的籍秦、士蔑等人纷纷让出了最靠内的位置,自觉地环绕在周围,赵鞅身边仅剩下一位深衣广袖,气度不凡的大夫,看得出他要么是地位超凡,要么是代表了了不得的势力,才能有如此礼遇。

会是谁呢?

大殿中的气氛就更加诡异了,年轻一辈挤在殿东侧,原本欢快的气氛如今降到了冰点,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殿西侧的那人身上,游几分畏惧,有几分排斥,像一群见了狸奴的硕鼠。

赵无恤发觉自己几乎无法将视线自那人身上抽离。

那位独坐于大殿西侧的青年生得高大英挺,黑发如炭,戴远游冠,他有着闪亮的眼睛和利如刀锋的笑容,穿着大红丝质深衣,脚踩华贵的蚕丝履。

除了那人嘴唇上噘,对温县大殿露出轻蔑鄙夷的神态让赵无恤有些不快外。连他也不由发自内心地感慨,竟不知世间还有如此人物,这才是卿族应有的风范,连齐国那个自视甚高的陈恒都不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似乎是觉察到赵魏韩三人的到来,那位青年也起身,端着一盏酒朝这边走了过来,步履不急不缓,优雅而从容。

“是他……”韩虎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手指有些哆嗦。

“他怎么来了……”本来昂首挺胸的魏驹似也有几分畏惧,退到了赵无恤身后,小声嘀咕道。

二人的表现,让来者的身份呼之欲出。

青年已经近身,他无视了魏驹,无视了韩虎,无视了乐符离,眼中只有赵无恤。

“你就是鲁国正卿,赵氏子泰?”

赵无恤个头比他要稍矮,气势却分毫不让,他盯着那双盛气凌人的眼睛,微微颔首道:“然,不知宾客如何称呼?”

青年眼中闪过一丝敌意,又迅速转变为棋逢敌手的欣慰,他抱拳道:“我乃知氏之孙,仇由大夫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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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投壶者,主人与客燕饮讲论才艺之礼也。

春秋之世,投壶虽然不是正规的礼仪,但仍是一种高雅的活动,尤其在宴请宾客时,主宾对坐,用箭投酒壶,伴奏以雅歌,作为筵席上助兴的游戏。

在流传过程中,游戏的难度增加了,不仅产生了许多新名目,还有人别出心裁在壶外设置屏风盲投,或背坐反投。最初的投壶是在壶中装满红小豆,使投入的箭杆不会跃出,渐渐地却不在壶中装红小豆,可使箭杆跃出,投者抓住连续重投,谓之为“骁”,但这种玩法极其困难。

传闻擅长投壶的人,一矢可以连投百次!

赵无恤本以为这是宾客们醉后吹牛皮,直到今日,他才知道,这样的人是存在的。

随着箭矢在酒壶和手中不断来回跃动,围观的宾客们慢慢从默诵变为大声的报数,一百、一百零一、一百零二……当数到一百十一时,箭杆再度被牢牢抓在知瑶的手上,他却不再投了。

“再投恐将失手,今日便到此为止罢。”知瑶轻松地将箭矢扔到了一旁,他此言看似谦逊,可场间所有人都感觉到他的骄傲,那份深藏于身躯内骄傲到不屑于展露的骄傲。

他多才多艺,无论哪个领域,都能傲视晋国年轻一辈,这不,连宴飨中的投壶游戏,都能独领风骚。

正在投壶的四人如今是大殿内的焦点,其中魏驹和韩虎离赵无恤三尺远,三人隐隐与对面的知瑶泾渭分明。

魏驹摸着手里的漆箭杆默然不语,面色愧然,他只接了十余矢就失手了。

韩虎也一脸无奈,这种名为“骁”的接投玩法需要极高的耐心和高度集中的精力,他心思比魏驹细腻,所以能连接三十余矢,算是极佳的了,可比起知瑶,却望尘莫及。

随后,所有人的目光便放到了赵无恤的身上,方才这赵魏韩三人与知瑶入座后,一时缄默。知瑶便提议玩了投壶的游戏,不过气氛却丝毫没有缓解,反而越发剑拔弩张起来,如今,魏驹与韩虎皆已折戟,就剩下赵无恤未上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却见赵无恤捋起宽袖,拾起一枚去掉了箭头的矢,瞄了瞄酒壶,却若有所思,迟迟不投。

“赵子可是害怕投的不如我,要罚酒一厄?”知瑶似笑非笑,不顾魏韩二人的愠色,一味想看赵无恤落一次下风。

赵无恤却索性将箭矢收回,笑道:“我在东国耽搁于戎马,这投壶小艺的确没时间练习,自然不能与知子相比。”

知瑶脸色渐沉,转瞬后却自失微微一哂。

“赵子觉得投壶是小艺?”

赵无恤底气十足地说道:“不错,投壶者,只是古人用来代替射箭的游戏,上不能兴国,下不能杀敌,何足道也!”

知瑶的锐利目光隔着一丈距离落到赵无恤的脸上,沉默片刻后说道:“那在赵子眼中,什么是大艺?”

无恤慨然道:“凭着赵氏、知氏、魏氏、韩氏这样有广袤的土地,持戟数万的卿族,凭借家主的贤明,所从事的绝非仅仅是这种小游戏。”

他起身做出了一个弯弓射鸟的姿势:“我以赵氏武卒为箭,以整个东国为壶,投的大者有齐、吴,中者有鲁、宋、曹、卫,小者有泗上的莒、邾、小邾、滕、薛、郯、邳。加起来,不过十余矢,而且不敢说每矢必中,这,才是大丈夫应该从事的游戏!”

二人这番对话的时候,整个大殿西侧一片安静,即便是围观的宾客们都紧张的不敢发声。随着谈话的进行,人们的脸色变得越来越精彩,越来越古怪,知瑶的骄傲和霸道是在年轻一辈里出了名的,但赵无恤归来后,与之初次交锋,虽然在投壶上被压了一头,气势却毫不落下风,反而是字字句句强硬到了极点。

这一对比,赵知两人的层次和格局便比出来了,月的光芒,果然是比不上日冕。

他们不知道的是,赵无恤这也是刻意为之,在觉察到魏驹和韩虎二人与知瑶的敌对后,他心里感激死知瑶了,一个小团体要维持下去,就得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除了范、中行外,若再能加上眼前这货,就再好不过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与知瑶虽不至于彻底站到对立面,但在小魏和小韩被欺负时为他们出出头却是可以的,如今的赵无恤,可不是历史上被知瑶揪着衣襟强行灌酒的赵襄子了!

果然,见赵无恤让知瑶吃瘪,使得殿内曾被他羞辱过的那些人人心大快。魏驹连连拊掌,赞同赵无恤的说法,韩虎也抬眼看了看知瑶,想瞧瞧他是怎样一个表情,那次宴会上亲信段规所受的羞辱,还有自己遭到的戏弄,他依旧怀恨在心。

知瑶的表情尚算平静,但谁都能看出他淡漠眼眸里将要燃烧的情绪。

但,也不知是刻意忍耐,还是近几年稍微成长起来了,知瑶脸上的负面情绪渐渐消失,最终竟恢复了平静,让赵无恤十分诧异。

只听他冷声道:“若要按这种丈夫的游戏算,我如今仅投中了仇由一矢,的确不如赵子……”

“但假以时日,未必不如!”

知瑶再度傲气四露,赵无恤也见好就收,现在和知氏翻脸,于赵氏并无利益,他举盏道:“没错,闻道有先后,术业有先后,来,你我且共饮此酒,何如?”

知瑶望着盏中清酒,想起了祖父在他请缨前来时说过的话,咽回了心中的不满,言道:“放眼晋国,我只佩服赵子一人,请!”

有趣,赵无恤想道,在历史上,知瑶最看不起的人,欺负得最狠的人恰恰是赵襄子,如今,却是英雄惜英雄么?能得知伯瑶之赞,也不枉重活一遭啊……

见赵魏韩三人举起酒盏与知瑶对饮,剑拔弩张的气氛稍缓,有的松了口气,有的却满脸失望,陆续散去了。

拭去嘴角的酒汁后,赵无恤正色问道:“先前听闻知子不来,我还心生失望,如今在此相见,着实惊喜不已。”

“我此番与叔父前来,不光是为了赵子参加赵子的婚事,还负有其他使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哦?可否一闻?”

知瑶盯着左右的魏驹、韩虎,默不作声。

赵无恤顾左右道:“赵魏韩如同一家,子腾与子寅与我亲如兄弟,知子有话但说无妨。”

知瑶脸上闪过一丝轻蔑,多于眼中的警惕,他最终还是说道:“吾等带来了知氏的祝贺,还有友谊!”

……

宴会兴尽而散,赵无恤作为明天的主角,自然要站在殿外目送众宾客远去,他们将住进赵氏为之安排的馆舍,等明日傍晚再来参加婚仪。

送走了魏驹和韩虎,约着改日同塌而眠,彻夜相谈后,赵无恤又望着知瑶和他叔叔知果的背影远去,若有所思。

一个佝偻的身影从大殿的角落里走了出来,站到了赵无恤的身旁,他拄着鸠杖,山羊胡子比三年前更长了,容貌也衰老了几分,是赵鞅的心腹之臣傅叟。

“先生。”对这个擅长分析卿族关系的赵氏老臣,赵无恤十分礼遇,还在鲁国划了千亩良田作为傅叟的食田,每年钱帛禄米从未间断,也由此结下了交情。

傅叟笑着见礼,问道:“君子也见过知瑶了,感觉其人如何?”

“知瑶此人容貌俊美,智力超群,多才多艺,做什么都压过同龄人一头,可以说是集知氏百年灵气于一身的天才。可惜他的这些才能没有内敛,而是用于欺凌他人上,所以与晋卿诸子的关系极差,无人愿与之为友。我敢断言,知氏日后若以他为嗣君,必有覆家灭族之祸!”

听了赵无恤这一番话,傅叟微微吃惊:“君子虽然才第一次见知瑶,却仿佛看透了他一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无恤心道,那是自然,历史上的知瑶就是这么完蛋的……

但他随即忧心道:“不过此人也不容小觑,且不说他偷袭仇由的手笔,换了我也很难做得更好。就说他今夜几番忍耐,压住自己的傲气,和以往欺凌魏、韩二子时的表现大相径庭,也不知是为何。”

“肯定是因为知伯跞的嘱咐,此子才能如此隐忍!”傅叟断言。

无恤道:“我虽然在大射仪和冠礼上见过知伯两次,却对他印象不深,先生否与我说一说此人。”

“知伯奉行的是上善若水之道,别看他在朝堂和外交场上低调蛰伏,实则却是赵氏最可怕的敌人……”

“他执政后也并没有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举措,真的如此厉害?”

傅叟摇了摇头,“连君子都觉察不到,这不正说明他的厉害和可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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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子曰:“臣闻为地战者不能成王,为禄仕者不能成政;若高缭与婴为兄弟久矣,未尝干婴之过,补婴之阙,特进仕之臣也,何足以补君。——《说苑》

约为兄弟这种事情的确是先秦就有了,根据说苑,除了楚庄王曾这么说过外,高缭与晏婴就结为兄弟过,很多东西前文没提,不代表作者君就是信口雌黄的,要相信七月嘛,这书其实可以当春秋社会生活史看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殿堂曲终人散尽,唯独一老一少在外站立,傅叟望着今夜若隐若现的圆月,叹了口气,说起了关于知氏的过去。

“知氏本是荀氏小宗,第一代家主是知庄子,第一位升任执政的则是知武子。知武子之后,知氏连续两代人知朔、知盈都早早夭折。知悼子死后,晋平公有意安排自己亲信进入六卿行列,遭中行穆子反对才放弃,遂任命知盈之子知跞代替父职。当时的知跞仅有15岁,和君子被逐出国时差不多大。”

“知氏虽然勉力在晋国保住了一个卿的席位,但实力却一直在末位徘徊,对于国家大计自是无力左右,还要时时担心着家族的卿位被拿掉。可现如今四十年过去了,知氏却悄然强大,不仅超越了魏、韩,甚至已经到了与赵、范、中行比肩的千乘之家程度,君子不觉得很匪夷所思么?”

无恤道:“的确很奇怪,我对知伯的履历不是很清楚,只觉得他就是个迷,外表看似平庸,其内里却神龙见首不见尾,还请先生为我解惑。”

傅叟面色肃穆,显然是对知跞深深忌惮。

“知伯这个人,总的说起来,那就像蛰伏深草的毒蛇一般,极少出手,出手则必中!”

……

“老朽和知伯同龄,将其一生都看在眼中,所以感受比君子,甚至比主君更要清晰。在知伯执政之前的三十余年间,他很少出现在国人视线里,无论是韩宣子与中行穆子的龌龊,还是魏献子与范鞅的明争暗斗,再是主君对范鞅权力的冲击,朝堂政争闹得沸沸扬扬,但这里面都看不到知伯的影子。至少老臣能捕捉到的,仅有一次!”

“但这一次,知伯只是在国君耳边轻轻一句话,加上联合魏氏略施手段,就造成了祁氏、羊舌氏两个流传百年的大夫之家覆灭。这可是自弭兵之会后,晋国几十年间最具有实质意义的重大事件,可见,知伯的出手风格是:少、稳、准、狠!”

通过傅叟,赵无恤渐渐认清了知跞的位置,一旦如此,就越发觉得此人的心思深不可测:“如今,知氏依然迟迟没有出手。”

傅叟恨恨地将鸠杖在地上一敲:“没错,自从知跞执政至今,已经快四年了,在对外的事务里,他一直把赵氏推在外面,让赵氏力敌齐、卫,他则不断征伐戎狄,为家族积蓄力量。对内,他在新田讨好国君,深受信任,与赵魏韩、范、中行同时交往,却迟迟不彻底倒向一方。如今赵魏韩与范、中行已经势如水火,知伯却高坐执政之位,尊国君而令诸卿,若无此人,恐怕早在数年前,五卿已全面开战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知伯是在待价而沽么?还是,想要继续做仲裁者?”赵无恤记得在历史上,知氏就扮演了这样一个角色,在战争中出力甚少,却获益最多,可惜其中很多细节他都不甚了了。

傅叟苦笑道:“或许罢,虽然赵氏在主君和君子的治理下强大了数倍,可到头来,老臣却不能不佩服知伯,至少在晋国之内,战和的主动权依然牢牢掌握在他手里。”

“那知果和知瑶此番前来,一面是祝贺,一面又声称带来了知氏的友谊,这又是作何打算?知伯莫不是见赵魏韩三家势大,想要偏向这一方?”无恤记得历史上知氏最终还是加入了赵氏一方,但赵氏却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董安于的性命!

想与狡诈的毒蛇做交易,绝不容易,时刻得提防着被反咬一口。

果不其然,傅叟道:“我看不然,知伯的手段,不能仅看表面,还得提防后手。鸟,吾知其能飞;鱼,吾知其能游;兽,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为罔,游者可以为纶,飞者可以为矰。至于龙,吾不能知……君子恐怕不知道,知伯曾在成周拜会过智者老子,学其道而用之于政,如今看来,他的确是学到了精髓……”

这个人的确很难对付啊!赵无恤也感到几分牙疼,对待范、中行,他能以武力摧毁之,但是知氏,知伯丝毫没有早死的迹象,依然身体强健,他牢牢操控着虒祁宫内的晋侯,占据着指挥三军和国人的法理名分,五卿都试图拉拢知氏加入己方……

但知氏手中的剑,却迟迟不落下。

一旦落下,便能决定战争的胜负!

高手,这才是这时代将权谋术玩得炉火纯青的高手啊,看似什么都不做,却能让你投鼠忌器。什么季孙斯、乐大心,比起知伯来,都成了模仿大人勾心斗角的可笑童子。

但即便恨得牙痒,却不能无视知氏的存在,赵无恤只恨自己现在还没强大到能以力破巧的程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突然心生一计,指着宾客们远去的背影道:“知果是知伯之子,知瑶更是他的爱孙,若是将此二人扣留,可否能威胁知氏就范?”

知伯瑶,赵襄子的宿命之敌啊,赵无恤对他的杀意,自始至终从未消逝过!

……

“若如此,知伯不会有任何迟疑,他会立刻加入范、中行一方,宣布赵氏为首祸者,发动国人攻伐之!”

傅叟打碎了赵无恤的想象,斩钉截铁地说道:“知伯精打细算,这次派来的知果,并非他的嫡子,而知瑶虽然名声响亮,也并非他的嫡孙,知氏第三代公认的嗣孙,是知宵……”

把一切事情都布置得天衣无缝的老狐狸啊……赵无恤默然不语,得,这下是无解了。

他有些无力地说道:“外边风大,先回殿堂去吧,还不知道知果向父亲提了什么条件。”

傅叟见赵无恤有些沮丧,不由出言安慰道:“知氏虽然阴险狡诈,但君子与魏、韩二子结为异姓兄弟,却也是一招妙棋,如此一来赵魏韩三家将更加紧密,就算知氏倒向范、中行,吾等也能势均力敌。不过如今,还是尽量答应其条件,先与他们虚以委蛇为好。”

无恤颔首,知氏的领地多在太行以西和北部的戎狄之地,对太行以东影响寥寥。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在战争开始后骗得他们中立,再能让韩、魏牵制住范、中行在太行以西的力量,赵氏则集结宋、鲁歼灭太行以东的范、中行主力,如此,则知氏再怎么诡计多端,都无力回天了!

等赵无恤搀扶着傅叟回到殿堂中时,燃尽的灯烛已经被换了一遍,侍婢和竖人们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有几人还在跪在地板上清扫被摔碎的瓷壶,看得出,有人曾在这里发过一阵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鞅没了先前的喜色,他静静坐在案后,眼睛微闭,神态纠结,也不知是在休憩还是在思考问题,阳虎、杨因陪坐在侧。

“父亲?”赵无恤心中生疑,上前施礼。

却见赵鞅缓缓睁开虎目道:“回来了?知果送来了一份知伯的亲笔帛书……“

“他说自己老了,不想再让宗族卷入战乱,再过几年,甚至可以学习范武子,提前告老让政,还望我做中军将后,能照顾好知氏子孙。”

“知伯竟然会这样说?”

赵无恤愕然,和傅叟面面相觑,知跞的手段虚实难辨,实在是让人猜不透。

赵鞅再度面露难色,“但!作为代价,知伯也想从赵氏这里得到一些承诺,还有人质。”

赵无恤明白了,赵鞅,是最不乐意受人胁迫,付出代价的,方才的怒火,就是因此而发的吧。

赵鞅死死盯着赵无恤道:“知伯承诺,若赵氏宣布,东西二赵从此分为两支,无恤你永不归晋。若你阿姊季嬴能嫁给知氏的嫡孙知宵,赵氏,便能以姻亲为纽带,得到知氏的友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知伯承诺,若你阿姊季嬴能嫁给知氏,赵氏,便能以姻亲为纽带,得到知氏的友谊……”

直到第二日大婚前夕,赵无恤耳畔依然响着这句话。

昨夜,赵鞅召集身边的核心家臣们,在大殿举行了一场临时会议。

赵鞅坐在高位上,身旁是赵无恤,家臣们则分坐于左右两侧。

他们中有正襟危坐的家司马邮无正,垂垂老矣但眼神依然精明的傅叟,脸上罩着面具,看不出表情的阳虎,文质彬彬的杨因,黑衣黑甲的郑龙……

知跞让人送来的帛书在他们手中传递,每个人都能从里面解读出不一样的意思来。他们各言其思,赵鞅静静地坐着,凝神倾听,赵无恤则面沉如水,眼睛不时在众家臣面上扫过,或是看看老爹的面色。

“这是勒索,这是讹诈!”邮无正平日里很沉得住气,今天看完后却第一个站起来表示反对。

邮无正算是教导赵无恤如何排兵布阵的师傅,心中一直偏向这个知兵的小君子。更何况,赵无恤将成为赵鞅的继承者,这件事已经被核心家臣们普遍接受。据说长子伯鲁已经效仿当年的韩无忌,说自己德薄无才干,主动向赵鞅推辞嗣君之位,又推荐了天纵奇才的弟弟赵无恤。

如今此事方才内定下来,知氏却来横插一脚?在他看来,应该直接烧了这封帛书,对知氏的条件断然拒绝!

武夫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要战便战,想要他低头,没门!

“但赵氏的确很需要知氏的友谊。”阳虎瓮声瓮气的声音响起,显得冷酷而无情,他是纯粹从利益角度来分析问题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仇怨积累太深了,赵氏与范、中行之间必有一战,单算东西二赵的话,和范、中行合力的力量差不多,但东赵尚有齐、卫、郑掣肘,就算是宋国牵制住郑,曹国牵制住卫,还得留兵防御齐国,至多能有万五千人投入到晋国来。西赵的重心则在晋阳,横扫太行以西的范、中行领地自然是可以,但兵卒隔着太行山不易夹击朝歌、东阳,所以一旦开战,胜负恐在五五之间……”

“若再加上控制了太行多处险隘要道的韩氏,则胜负为****,再说动魏氏的话,则胜负为七三!这是最理想的情况,按照计划,让卫国太子和邯郸午告发范、中行叛国,然后集赵魏韩三家之力逼压国君承认,并下令讨伐,这样赵氏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但前提是,必须设法让知氏保持中立!”

邮无正表示反对:“知氏虽为正卿,却没有强大到掌控三军,说一不二的程度,阳子此言,太过夸张了罢!”

“不然,知氏的力量不容小觑,算上仇由,知氏有十一县之地,徒卒近三万,且扼守晋阳东部的区域。虽然正卿之位远不如从前权重,但知氏毕竟占据了礼法大义,而且还裹挟着国君,操控着国人。万一其一怒之下倒向范、中行,赵氏的优势将全面消失!”

黑衣侍卫之首郑龙忍不住说道:“不是还有魏、韩二家么?三卿对三卿,我看也差不多!”

经历了在鲁国的失败后,阳虎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存在信任了,心中仅剩权谋,他不以为然地说道:“韩氏且不说,魏氏还没和赵氏亲密到休戚与共的地步,我听闻君子与魏氏子驹约为兄弟,虽然他与知瑶有龌龊,但并不影响魏氏与知氏十分亲密。口头的承诺是不可信的,届时一旦魏氏坐观成败,赵氏、韩氏将陷入国君、知、范、中行的包围,前途危矣!”

邮无正冷笑道:“所以阳子认为,赵氏应该答应知氏的提议。难道以如今赵氏的强大,主君大败齐国之威,小君子威服泗上之势,依然只能逆来顺受?知伯只需要一句空口承诺,就能让赵氏放弃一贯以来的家策,再乖乖送去人质?”他很是不忿,只差在阳虎脸上唾一口了。

“至少不能一口回绝,将知氏逼到赵氏的反面去。”阳虎也尺寸不让。

接下来是持续的争吵,直至深夜。每位家臣都有权发言,他们也各自把握机会,卯足全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知伯行事虚虚实实,很难判断真伪,此次的条件,究竟是真是假?”最后,赵鞅敲了敲案几,打断了争执,将目光投向了对知伯了解颇深的傅叟身上,他倒是还算冷静,颇有卿士的风范,这是赵鞅这些年来的成长。

傅叟颤颤巍巍地起身道:“以老臣看来,知伯或许真有中立之心,让知氏在这场大乱里保全自身之意。”

“为何?”这却是赵无恤在发问,这是会议以来他首次开口,他知道何时该留心倾听,这点颇有乃父之风。

“知伯的要求,难道不是很过分么?”他咬牙切齿,无论第一条还是第二条,都已经突破了他的底线。

傅叟道:“正因为过分,所以更像是真的,若知伯只是想麻痹赵氏,完全可以提一些不痛不痒的要求,但从这帛书里看,他的确是对君子归晋忌惮颇深。以老臣对知伯的了解,他大概是生怕范、中行一灭,东西二赵再合一后,晋国内部的平衡会被彻底打破,届时知氏就算想背靠晋侯,拉拢魏氏与赵氏对峙亦无可能。”

“那他何不直接加入到范、中行一方,与赵氏开战?”无恤反问。

傅叟面露迟疑之色:“或许是见赵氏势大,而范、中行则日益衰弱,且与韩魏有仇,加入反倒会让知氏陷入无法摆脱的战争深渊罢。要知道,知伯是个谨慎小心的人,极少出手,一旦出手,就得有必胜的把握……”

“说了这么多,依旧是猜测。”赵无恤揉着太阳穴,极为困扰。

权柄,晋国的权柄依然在执政卿手中,其余卿族抢先发难,将会遭到君命讨之,胜算大降,历次晋国内战,执政卿都是稳操胜券的一方。

赵无恤又想起了董安于,他要是在这就好了,那句与“首祸者死”原则完全相反的“不如先发制人”究竟是何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在这时,新近成为赵鞅心腹的杨因也摸着下巴上的细长胡须道:“综合二三子的意见,一口回绝知氏是不可行的,至少在告发范、中行叛国之前,赵氏不能与知氏翻脸。其实在我看来,全盘接受也不必,所谓的允诺君子不归晋,东西二赵不合一,在知伯还执政时尚能生效,等到主君继任晋国正卿后,谁还能阻止?甚至只要击败范、中行,就能立刻撕毁这一条件!”

“所以不妨先答应下来,至于第二条……”他呵呵一笑,很不以为然:“君女也到了许嫁之龄,以往来提亲者总是门不当户不对,可知氏嫡孙却可为佳婿,既能成全一桩婚姻,又能让知氏暂时安心,何乐而不为……”

……

砰!

杨因话音刚末,却听一声巨响,是赵无恤拍案而起。

他怒目而视杨因:“为了换取知氏的暂时中立,便要让赵氏献女示弱?这代价,未免太大了!”

杨因以为这是姐弟情深,是赵无恤对他阿姊的维护,他苦口婆心地解释道:“若不如此,赵氏可能会错过知伯的友谊,让他动摇中立的决心。”

赵无恤眉梢微挑,回答道:“知伯的友谊带毒,而且根本不可信。他们今日假意中立,马放南山,明日便能再度拿起武器,重返战场与赵氏对敌,这是没有意义的。我在此断言,即便今日知氏中立,迟早有一天,他们也必与赵氏有一战,那一天或许是明朝,或许是后日,届时二主对阵于疆场,你让我阿姊如何自处!”

赵无恤语毕,大厅内一片寂然。

杨因三次被乡人驱逐,五次被主君冷落,此人虽然有才,但情商却是低得可以,如今竟能当着季嬴的父亲和弟弟面前说出此话。他缓缓从袖中伸出双手,平静搁在桌案之上,平静看着面露愠色的赵无恤,缓声说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仆臣认为,以一女换取时间灭范、中行,我觉得这种牺牲是值得的……”

“住口!此乃我赵氏家事,你一个食客休得妄言!”赵无恤心中大恼,逆鳞一旦被揭,现在他身边若有干将剑,肯定会抽出将杨因斩了!

“该住口的是你!无恤!”身后却再度响起一声暴喝。

却是赵鞅满眼失望:“我还未死,你也还不是赵氏宗主,此事,轮不到你来做主!”

“还不快向先生赔罪,然后给我下去,好好去准备明日的婚事!”

赵无恤双手握拳,站在原地未动,深呼吸几下后,才放缓了声音,面朝杨因行了一礼:“杨先生,方才是无恤关心则乱,失礼了,在此向你赔罪。”

杨因没料到一向铁血,在鲁国手段狠辣,对待宋鲁诸卿翻手为云覆手雨的赵无恤面对送姐出嫁,竟会有这么大反应,他有些不知所措,讷讷地还礼,连称不敢。

赵无恤抬起目光,看着大殿里的众人,也看着赵鞅,大声说道:“但!我今日有话要私下与父亲说,还望二三子先出去片刻,可否?”

家臣们面面相觑,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赵氏父子因为某件事情起了争执,也不知道该听谁的。

“也罢,二三子暂且退下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最终,赵鞅虽然脸色铁青,但还是点了点头,让众人先出去。

阳虎走在所有人最后面,在大殿的门重重关上前那一刻,他一回头,看到的是灯烛将赵氏父子两人一站一座的影子映得失了真。

儿子岿然站立的身影,似乎要比父亲更深沉狰狞几分……

……

窗扉外温风徐徐,大殿内烛光闪烁,就像跳动不安的人心,也像前途叵测的未来。

“你让群臣回避,究竟想要说什么?”赵鞅板着脸,自从赵无恤奋起于绵上猎苑后,他还未对他这么严肃过。

不,仔细回想,还是有过的,那是乐祁在冬至觐见时被范鞅设计扣押,赵氏受到了奇耻大辱的情况下,赵鞅差点就怒而兴兵,与范、中行二卿大战一场了。

今天赵氏与二卿的仇怨,不过是六年前的遗留罢了。

赵无恤垂首道:“父亲,我只想把心里的话说完。“

“说什么?六年前我对你另眼相待,正是因为你对我说了这么一番话:能忍辱负重者,方能成就大事,晋文公被驱逐出国,历经十九年而回,城濮一战制霸;楚庄王被斗氏架空,三年不鸣,一鸣则问鼎中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对我说,六卿之争,争的不是一朝一夕,而是长达百年的对抗……我赞赏你的见识,作为父亲,我惭愧难当。”

“无恤啊,当日说过的话,当日的超凡见识,你全然忘了么?如今这场百年的对局已经到了最后时刻,你却迟疑了,软弱了,你太让为父失望了!”

面对赵鞅的眼神,赵无恤默然无语,当年赵鞅的心情,他有点理解了。

他多么希望,现在的赵鞅,还是那个重情重义,将亲友家人放在第一位的人啊……但是,赵鞅,这个老小子成长了,这些年的挫折和经历将他的棱角磨平了。

那是一个冬雨夜,暴怒的赵鞅将剑放到了冷静的儿子肩上,威胁他让开。

如今,情况却全然反了过来,是儿子要意气用事,父亲却冷漠得不可思议。

也可能没那么冷漠,只是将柔软的心藏到了僵硬的甲胄之内,赵鞅长长叹了口气,整个人都显得很累:“说罢,你要说什么,就说罢。”

“父亲,知氏与赵氏绝不可能共存,两者之间必有一战!”

赵鞅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忌惮知伯,知伯也深深地忌惮我。”

“若你阿姊真的嫁到了知氏,而赵氏又必灭知氏,你会如何做,会因为知氏是姻亲而心慈手软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会……”赵无恤顿住了,这是历史的惯性么,还是与他开玩笑,总想横亘在面前的命运?

“你会怎样?”赵鞅死死盯着这个最有出息的儿子,他想知道,他的器量有多大。

逆鳞被触,赵无恤现在已经深深恨上了知氏,他咬牙切齿,“我会夺走他们的土地,绝灭他们的宗族,将知宵的脑袋用铜料打碎,将知瑶的颅骨做成酒器,让知伯亲眼看着子嗣丧尽,我会毫不犹豫地做下这些事……但阿姊,若阿姊嫁到知氏,到时候以她的性情,必不能两全,我怕她会磨笄而死!”

“所以无论如何,这桩姻亲不可答应!”

赵鞅笑了,笑声最初很小,渐渐地大了起来,他开怀大笑,响彻大殿。

他笑得气喘吁吁,笑得老泪纵横,起身走到无恤身边,扶着他的肩膀说道:“好,好,如此我便放心了,无恤的器量没有变小,等我百年之后,可以放心地将赵氏的未来交给你……放心罢,知伯的第一条要求,赵氏只会与他们虚以委蛇,东西二赵,都是你的!”

“那阿姊……”

“把你心里的儿女情长,姐弟情深给我收起来!”赵鞅的语气变冷了。

他冷冷说道:“诗言,行百里者,半于九十,赵氏如今离击败强敌,独占上卿之位只差一步。赵氏需要知氏的中立,我会答应许嫁,哪怕能换取知氏半年的麻痹也足矣。等绝灭范、中行后,你要记得今日被知氏胁迫,被知氏讹诈的恨意,毫不犹豫地绝灭今日想扼住我赵氏咽喉的敌人!”

虽然是阳春三月,赵无恤感觉身边一切都冻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一度感觉赵鞅变得陌生,但这一刻他确定,这是赵鞅,没错的。

这就是历史上那个,将季嬴嫁给代国,又在临死前嘱咐赵襄子,“常山有宝符,我死,登夏屋山北望之”的赵简子。

那里有他的爱女,更有他觊觎已久的土地……

他爱季嬴,爱他的宝贝女儿,但是,他更爱赵氏,更爱胜利!

可怜红颜总薄命,最是无情帝王家啊……成为合格政客的代价,是名为绝情的无奈。

但无恤,已不是原来的无恤了!

赵无恤重重将赵鞅扶在肩头的手握住了。

“父亲。”

“若无阿姊,我纵然为大国上卿,便得了这锦绣山河,更与谁人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祖父真有意与赵氏结亲?”

离开正殿后,知瑶忍不住问叔叔知果。

知瑶二月份攻克仇由,三月初时押送仇由贵族回新田献俘,知氏与晋侯关系极佳,送回的战利品里自然少不了国君的一份。虚荣的晋侯大喜,知瑶便被顺理成章地任命为仇由大夫,仇由也成了知氏的合法领地。

这次受赵氏之邀前来祝贺,本是没有他的,但存了见赵无恤一面的想法,知瑶提出自己也要来温县。知伯碍于他的性情,本欲不允,可挨不过爱孙的请命,只能同意,但让他一切都得听叔父知果的,决不可依着自己的性情欺凌他人。

对这个聪明绝顶的侄儿,知果一向不太喜欢他,此刻干笑道:“你祖父的心思是猜不透的,但在我看来,或是在迷惑赵氏,让赵氏安心……”

“祖父要求赵氏一分为二,让赵氏父子如何安心?以赵无恤的脾性,恐不会答应。”

知果年近三旬,也是个聪慧的人,他抚着胡须道:“赵氏与范、中行已经势同水火,如今无非是想约合韩、魏两家共伐之,为此,他们需要知氏的支持。知氏遣人来结好,若我是赵孟,肯定会假意同意,再礼送吾等离开,随后一心准备与范、中行的战争,妄想先破二卿,等太行以东的战局已定,知氏便奈他们不能……可父亲的心思,又怎可能如此简单,休说是赵氏,换了我,也不甚明了。”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馆舍处,知氏被安排在单独的院落里,知瑶和叔父相互行了一礼入室安寝。

直到这时,一直跟在身后,沉默不语的豫让方才从阴影里走出来,附在耳边小声说道:“君子,今日在殿外,邯郸氏所带的随从里有几个下臣的熟悉面孔,正是范氏的朝歌剑宫死士!”

知瑶回头望了豫让一眼:“你没看错?”

“绝不会有错。”

知瑶冷笑道:“祖父此番手段高明,同时拉拢五卿,却不明显倒向哪方。范、中行这几年处于劣势,他们已经放下了早年的龌龊,一心想求知氏相助。但他们的家主太自大了,一直没打消自行其是的念头,此事你切勿声张,知氏这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即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无论赵氏父子会不会遇刺,死或不死,无论范、中行如何挣扎,都已牢牢陷入我祖父的阳谋中了!”

……

“君子,有件事已经调查清楚了,赵午身边的那几人,的确是范氏死士!”

赵无恤从大殿中出来后面色如常,和以往一样和众家臣见礼,在众家臣看来,父子二人方才大概已达成了某种共识,但既然赵无恤不说,他们也无从得知具体细节。

郑龙抢在赵无恤离开前,将这样一个消息告诉了他:邯郸午的随员里,有范氏安插的刺客!

“就是那些以命相搏,希望血溅五尺的剑士?范氏上回在陶丘刺杀就以失败告终,这次还想故技重施?”赵无恤冷冷一笑,范氏还真是一招鲜吃遍天啊。

“不过想想也是,我若是凑巧死了,鲁国就得立刻变天,维系赵氏与宋、曹联盟的纽带一旦断裂,就很难重新连上了。届时,赵氏在太行以东的优势将消失殆尽,敌对的诸卿便可以轻易将赵氏绝灭了……”

“我是赵氏此战胜负的关键,这一点,他们没有看错。”

郑龙问道:“那该如何处置,拘押起来么?”

赵无恤思索片刻后道:“不必,一切如常,只是要派人去将邯郸午再请回来,让他远离刺客,以免受到波及,对那边就说是我父亲邀他过来兄弟叙话。”

郑龙没有应诺,赵无恤知道,他还得进殿内请示过赵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虽然权倾鲁国,但回到温县后,却永远是儿子,是小辈的身份,家臣们虽然开始偏向于他,但大事上,仍然是赵鞅说一不二,比如说这次。

赵鞅决心哪怕知氏递过来的橄榄枝有毒,也得捡起来。季嬴会许嫁,这一点赵卿已经板上钉钉,尽管赵无恤极力反对,但赵鞅做的,只是将知氏提出的三个月准备延长到半年。

“我不会向知氏低头。”赵无恤死不松口,只有这句话。

赵氏需要在这六个月里,一边与知氏虚以委蛇,拖住他们,一边还得让局势彻底偏向己方!

赵无恤知道,若还想保护想保护的人,自己时间已不多了。

他对郑龙说道:“你进去以后,就说是我的建议。明日婚仪,让这些范氏刺客也参与,黑衣侍卫死死盯住他们,但要在仪式上故意给他们一个出手的机会……即便他们的目的不是刺杀我,也必须推他们一把,制造范、中行再度刺杀的口实!”

郑龙恍然:“君子的意思是……”

“眼睁睁地看着赵氏日复一日的强大,范、中行两家忍不下去了,他们比吾等还沉不住气……”

“既然两家嫌自己死的不够快,那就助他们一把,届时一口咬定这一条,加上叛国之罪,就算彼辈不动手,赵氏也要抢着先下手为强了!”

……

婚者,昏也,仪式将在黄昏时分举行,但准备工作,要从一大早就开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吉日这一天清晨,赵氏宗庙礼器已备,在寝室陈设鼎、尊等饮食之馔具。新郎赵无恤服爵弁、缁衣、缫裳、缁带,准备出发。

婚礼是人生大事,意外着在血亲之外,又多了一位家人。

家人是世上最重要的,这是赵无恤前世的信条,一个普通人的信条。

或许有些极端,他最鄙夷的,正是那些抛弃妻子,让家人含辛茹苦,却“无私”为他人做贡献的人。

为国为民的奉献可以,但决不能以家人的悲剧为代价。

来到春秋时代后,他亦如此认为!

在赵氏内部,对赵鞅、赵伯鲁等父兄,赵无恤有几分情分,但绝没深到“家人”的层面上。

“无恤,你的冠带有点歪。”红衣女子细心地为赵无恤整理着衣襟,好让他能体面地出门迎亲。

纤细的手指为他正了正冠,振衣,仔细地将红色的缨带系于颔下,一抬头,却见赵无恤正怔怔看着她。

“怎么了?今日为何心事重重的。”

“无事。”赵无恤勉强地笑了笑,季嬴应该还不知道那件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唯有季嬴,她是他一睁眼见到的第一人,在落魄时给予关怀的唯一一人,他一面将她当亲姐对待,又因为魂儿与灵的不匹配,对这位少女也有异样的爱惜。

但无论哪一种情绪,都不能容忍她像历史上那样,成为牺牲品。

哪怕人生再辉煌,若是没了家人分享,也是一片空虚。

“等进了家庙,再与灵子一同向阿姊献酒。”将出门前,赵无恤对季嬴笑着说道。

季嬴却不笑,面色却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无恤,你在家庙中是见不到我的。”

赵无恤心中一惊。

“为何?”虽然平日的祭祀,女子是不能入庙的,但这毕竟是事关他的婚仪大事,季嬴作为赵氏名声在外的长女,肯定得跟着进去,受新郎和新妇一拜。

此时此刻,季嬴很平静,平静得出奇:“因为我纵然死了,也无法入赵氏家庙。”

“你觉得,这是为何?”

ps:不卡文的话,还是一天两更,第二更在晚上,为了不受影响,七月会从书评区和qq群里消失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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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大的婚礼将于黄昏时分在温县的赵是家庙举行,入夜后新郎和新妇自去安寝,宾客们则要移驾王大殿召开宴会:一千名客宾客,数不尽的嘉柔美食,以及舞人、侏儒和倡优们的表演。

但首先,赵无恤得亲自驾车,去新娘暂居的馆舍迎接乐氏淑女。

仿佛昨夜的争执没有发生,赵鞅平静地命子曰:“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勖帅以敬,先妣之嗣,若则有常。”

赵无恤亦平静地下拜答道:“诺。惟恐弗堪,不敢忘命。”

他乘黑色漆车,身后有副车二乘,带着服玄端礼服的随行者,前去将乐灵子接到宗庙处,完成最后的仪式。

在此途中,墨车会经过一段长长的街道。

能容三辆戎车并行的狭窄街道上,两边罗列赵氏兵卒,用长矛挡住人群。赵无恤一车当先,他的左膀右臂们则扈从左右,漆万是他的车右,骑从们操纵马儿小跑着在侧边踏步,当初在夹谷之会上压了齐侯风头的仪仗队在这里也能派上用场,最后由穆夏带着两列卫兵殿后,乐官们吹吹打打,奏响悦耳的吉乐。

在赵氏兵卒稀疏的戈矛后,温县的民众用喜气洋洋的目光凝视着骑马驾车的人们。

赵氏统治温县百年之久,这里的民众自然也发自内心,将自己当成了赵氏领民,听闻赵氏那位在东方威名远望的小君子成婚,百姓不知出来了多少,完全没人组织,全是自发的,都盼着能一睹君子风采,要是能看看从宋国迎娶来的新娘有多美就更好了。当然,后者纯属臆想。

这围观的队伍由内城城门两侧始,一直排出好几里外,直到外郭墙垣,在道边挤得密密攘攘。这不是赵无恤第一次被百姓相迎了,在鲁国就有多次,可那多是在低税的收买和兵威慑服下才得到的待遇,比起温县民众发自内心的与赵氏同喜同忧,程度差了许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无恤暗暗想道:“我虽能在鲁国立足,但根基不稳,想要让这株大树长大,华盖笼罩四野,只有在晋阳、长子、温县这些被赵氏长期统治的地方,才能牢牢扎下根须啊……”

不过换种想法,知、范、中行乃至于韩魏的领地,又何尝不是根深蒂固。

在早间与季嬴一番对话后,赵无恤的心结已去,没了那患得患失烦躁后,他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他扬起面孔,今天是个晴天,午后暖暖的阳光下,春风越过墙垣吹入城中,一阵一阵吹拂人面,令人心痒痒的,在这样的春光里行走,很容易麻痹大意。

所以欢迎的人潮里,也混入了别有用心的人,想要利用这份大意……

虽然看似防备严密,赵鞅也已命郑龙出百余黑衣侍卫混进人群,预防有事故发生。赵无恤这边也作了类似部署,但在那自诩本领高超的剑士眼中,渺小的机会仍然存在。

赵无恤一边操纵着八辔,一边斜瞥街道,跳梁小丑们会从哪里冲出来呢?

他突然想起了一战时的费迪南大公,自己扮演的,也是这样一个角色吧。

他的死或者伤,将会引发一场世界大战……

……

他们穿过殿前的广场,沿着东西大道行驶,在一处最难防备的拐角处,伴随着民众不时发出的欢呼,突然猛然听见前头街北不远处有人大叫了一声:“赵氏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无恤坐在车上抬眼向前看去,却见十余个穿各行各业衣服,提剑的刺客从街边、人流里杀气腾腾地迎面冲来。几乎同一时间,几名混在人群里,看似围观的邯郸氏随从也高声叫道:“赵氏子!”然后提着兵器猛地越过赵氏兵卒,蜂拥向赵无恤的墨车杀来。

光天化日之下,街上突发惊变,民众们或呆或惊,没反应过来的还愣在原地,反应过来的则开始朝两侧退却,喧嚷惊哗,车马失据,人奔车倒,顿时乱作一团。

相比上一次在陶丘大竞技场的刺杀,这次行刺的人更加胆大,敢在赵氏的领地中,在大街上动手。危急时刻,浮现到赵无恤脑中的却是:“终于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转眼间,这前后二十来个刺客就冲到了街道上。几个温县赵兵试图阻拦,被刺客毫不留情地刺倒地上。短兵尚未相接,街上已经溅血。

然而当刺客们须发贲张地冲到车前时,迎接他们的却是一阵弩机的齐射。

刺客的领头者是个身材短小的剑客,他见状一惊:“不好,有埋伏!”

墨车上藏有兵甲,练了三四年弩机,已经颇有所得的弩士材官们对着敢在这大喜日子里向赵大将军亮剑的人射出了愤怒的箭矢,箭无虚发,嗖嗖嗖数声闷响后,将他们半数钉翻在地。

而赵无恤身边的漆万和赵氏黑衣卫士们,也早已一个箭步跃到了车的前后左右,盾牌四面张开,挡住零星射来的冷箭,随后抽剑在手,挺在胸前,把赵无恤护在了中间。

当硕果仅存的几名刺客到了跟前时,却被善战的黑衣们阻拦。

穆夏穿着厚甲,手持一对在桃丘铁坊打制的大铁戟,他双臂舞动开来,大步跨进,两个持剑的刺客想包夹他,却被穆夏持右戟横击,正中右边刺客的胸腹,这刺客虽然贴身穿着皮甲,奈何穆夏的铁戟一支重四十斤,便是铜甲也挡不住,别说皮甲了,登时被铁戟的月牙钩穿透,鲜血喷涌,瞬间染红了衣衫,惨叫一声倒地而死。

黑衣卫士们一对一也许不是这些剑士的对手,但乱拳打死老师傅,除非能做到以一敌十的程度,刺客们不能前进半步。何况反应过来的温县民众也已经愤怒地围了过来,有想要突围逃走的被他们揪住,活生生打成了肉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边打,还一边愤怒地骂道:“贼子!真是大胆,竟然刺杀赵氏君子!”

整个过程中,赵无恤只是静静地在车上看着。

这一幕如果是发生在几年前,发生在太行山、羊肠坂上,赵无恤也许会手忙脚乱一阵,眼下他却是镇定自如。这数年来,他转战东国,历经血战,什么样的大场面没有见过?什么样的危险没有遇到过?与在千军万马阵中厮杀鏖战、稍不留神就会横尸当场的场面相比,这点场面太小儿科了。

可笑的是,一直把他当成大敌,必杀之而后快的范、中行却一点记性不长,一次又一次,还真以为能侥幸成功?

又或者,是赵无恤的体质天生吸引刺客?历史上的豫让不就刺了他三次么?

自嘲地笑了笑后,看着被围在二十余尺外,被封死了所有退路,无计可施的刺客,赵无恤一挥手,两张大网从副车上飞出,将他们罩在了里面。

刺客们见大势已去,纷纷想要以匕首自杀,但也有态度迟疑动作慢了的,便被直接以戟戳穿双掌,绑了起来。

这场闹剧,也该收场了……

……

“君子,是否要改变行程,是否要推迟婚期……”待尘埃落定后,一直跟在车边的赵氏有司满头大汗地跑过来问道。

他方才着实被吓了一跳,刚才紧紧抱着铜礼器贴着马车,想着要是有刺客近身,就抢在他害君子前一铜尊砸下去!砸刺客一个脑浆迸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无恤却淡然自若,他说道:“不必为了此辈宵小而耽误吉时,赵氏的敌人越是想要吾等性命,吾等就越要妻子谐乐!乐官何在?休要停下,继续奏乐!仪仗在前开道,此辈宵小,交由黑衣卫士们处理即可。”

赵氏的乐官们吹奏的乐器大多笨重,举上举下可是个体力活,所以他们个个都不文弱,方才有名刺客如无头苍蝇般冲入了乐队里,他们拎起笙管就是往刺客头上砸,此刻也回过神来,擦了擦衣衫上沾着的血,便继续奏起了欢天喜地的迎亲之乐。

在这欢乐之中,温县的赵氏民众一面为君子的镇定而自豪,但更多的,则是对刺杀者的愤怒。

“敌国尚且不伐亲丧之邦,岂有在迎亲之日遣人来刺杀的!”

对此,赵无恤连问不问,就对旁边的人道:“此乃范、中行两氏欲刺我也!”

“范!”

“中行!”

亲卫们怒气冲天,民众们咬牙切齿,宾客们大吃一惊,而知氏叔侄,则交换了一个意料之中的眼神。

用不了几个时辰,这二卿的作为将伴随赵无恤虽遇刺却平安无事的消息,传遍整个温县。

这是今日大婚的一曲不谐之曲,也是战争的信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马车在继续朝目标驶去,仪仗们沾上的血迹被迅速清理,在这长长队伍的头顶,有数只鸟儿拍着灰色的翅膀,划破青空,向遥远的东方飞去。

按照无恤的嘱咐,公治长在接到消息后,已经在鸽巢中将苍鸽放飞。经过去年到今年的数次实验,从鲁国带来的那些驯化苍鸽已经能带着小小纸条,从温县飞回故乡郓城、曲阜去了,虽然成功率还不算高。

不过没事,上面写的都是一些外人无法解读的密语,此外还有轻车快马十余,连续不断地回鲁国报信。

灰色的翅膀,将带去灰色的消息,关于战争,关于赵大将军的决心。

为了守护住眼前那片殷红,赵无恤已经下定了决心,连赵鞅也无法无视的决心。

而帮他下定决定的,还是早间季嬴告知的那番话。

抚着腰间的玉环,赵无恤哑然失笑,觉得自己像是个被耍的团团转的傻子。

玉环润洁无暇,它来自极西的昆仑之地,是赵氏的祖先造父从周穆王那里得来的宝物,它的身上,包含着许多个故事,也包括季嬴的……

ps:明天下午才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那是个遥远的故事。”

今晨,在迈出厅堂之前,在赵无恤的不断追问下,季嬴抚着那枚昆仑美玉,用温润的声音,说起了关于它,也关于她自己的故事。

“嬴姓的始祖是崇尚鸟的少昊;少昊再传至于皋陶,皋陶传之于伯益,伯益虽被夏启夺取了夷夏盟主之位,但东夷嬴姓部族依然强大,足以自保。他有两子,一曰大廉,实名鸟俗氏,是赵氏的祖先;二曰若木,南迁到了淮泗之地,建立了徐国……”

“后来,鸟俗氏的后裔不堪夏的征伐,和殷商结盟,其首领费昌辅佐成汤起兵反抗夏后氏的残暴统治,在鸣条之战中大败夏桀,报了先祖被夺位的耻辱,从此嬴姓多显,遂为诸侯,世代忠良。”

“到了殷周易代的时候,他们很自然地站到了周人的对立面……”

与周、晋、鲁等宗姬邦国的青铜铭刻和列国春秋记述的不一样,对那段历史,赵氏的家史却写下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这是属于失败者的记忆。

牧野之战中,恶来高大的身躯被周人的战车碾成了碎肉,他的父兄蜚廉、季胜正奉命带着殷商主力,在海滨征服桀骜不驯的淮夷。直到远方传来了恶来战死的消息,还有帝辛****而死的传言。

面势头正盛的周人,嬴姓父子没有贸然回师傅,而是选择了暂时隐忍。他们游窜于海滨,说服蒲姑、奄等同盟国,联络殷商“顽民”。他们压抑的仇恨在数年后的武庚之乱里爆发出来了,可惜却被雄才大略的周公旦轻松碾平……

飞廉和季胜被围困于霍太山,据说当时季胜已背上了弓箭,提上了大钺,要下山去与周人决于死战,却被以善于奔跑而闻名天下的父亲蜚廉拦住了。天下大势已经无法挽回了,他们最终没有学伯夷叔齐,而是明智地选择了投降。

平叛后,圣明的周公用“宽大”的方法惩罚参与叛乱的人们,其中一个办法就是将他们赶离故土,迁往他乡。

周公旦以天命和成王名义宣布道:“猷!告尔多士,予惟时其迁居西尔,非我一人奉德不康宁,时惟天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是嬴姓一族被逐到遥远的地方,陇山以西,苦寒荒凉的西陲之地。

赵氏的祖先季胜就这样低下了高傲的头,在周的西部边陲抵御戎人,为杀害兄长的仇人“守边”。曾经在大邑商世代为诸侯高官的嬴姓一族被征服后,社会地位一落千丈,整个氏族都沦周天子的放马圉牧,受周人的驱使和奴役。

“季胜有了儿子孟增,孟增因为养马有功被周成王被赐名为皋狼。皋狼有又有了儿子衡父,而衡父的儿子就是赵氏的肇造者,造父!”

“造父是百年一出的人才,他识马、养马、驾马的技艺高超,成为天下有名的御手,也成为周穆王身边的最得宠的仆从。虽然族人处境卑微,但造父依然默默为周穆王驾车御马,他选取了骏马八匹,与在桃林得到的盗骊、骅骝、绿耳等名马一同献给穆王。穆王大喜,让造父为他驾车,到西方去巡视,一路上他们涉流沙,登昆仑,在天池上见到了西王母,见证了种种奇景,周穆王快乐得把回去都忘了……“

旁人已经统统被赵无恤赶了出去,厅堂内仅剩他与季嬴两人,诉说着古老的秘密。说到这里,季嬴突然近身来,拨弄起了他腰间那枚莹白无瑕的玉环,柔和的目光中带着不舍。

“这块玉,本就是周穆王在这次西行中,于昆仑之墟得到的,他视之为瑰宝……”

这在无恤的预料之中,在鲁国时,他曾找攻玉之工鉴定过,这种玉是在中原无法寻到的,它来自玉石之乡,通过玉石之路传播进来。

他说道:“我听闻,就在这次西行中,徐子僭号为王,称徐偃王,在东方发动了叛乱,并联合九夷伐周,侵至伊洛。周穆王大惊,让造父为御,乘坐马车,日行千里奔回宗周,这才打败了徐子,战后论功行赏,便把赵城赐给造父,这就是赵氏的起源。至于这玉,从此也成了赵氏的传家宝,难道不是这样?”

赵无恤紧紧盯着季嬴的眼睛,今天她说的事情,颇有些骇人听闻啊。

季嬴一笑:“没错,这玉佩,就是周穆王因此事随手赏给造父的。只是受封于赵城却因为另一个理由,而且……”

说到这里,她突然严肃起来:“无恤,你不该称徐偃王为徐子,他和赵造父一样,是伯益之后,他治国有道,对同族同姓十分仁义,极盛时有地五百里,向他朝贡的邦族三十有六国,是带领嬴姓反抗周人统治的英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又露出了柔和的笑:“不过也怪不得你,因为赵氏的一切都已经周化了,所以你只知道故事的一半,赵造父的那一半。关于徐国的那一半,还得由我来告诉你!”

……

随着季嬴的潺潺讲述,故事在继续,不知不觉,赵无恤已被这故事本身吸引住了,他心里带着浓浓的疑惑,倾听着这一切。

“徐偃王侵兵至洛后,却未能顺利攻入周人的东都洛阳,周穆王火速归来组织反攻,楚人也从荆山深处袭击徐国的后方,徐人大败,没多久就败退回淮泗了……”

自从殷商灭亡后,周天子还从未如此被人逼压过,周穆王恼羞成怒,发齐、鲁等近百诸侯攻徐国。围城三月后,徐城告破,独自挑战泰半天下的徐国败亡,但徐偃王和徐国的王族却消失不见。

穆王大怒,征发身边所有人去搜索徐偃王的踪迹,造父也不例外。

数日后,多数人一无所获地归来,唯独晚归的造父带回了偃王的头颅。

只是,那块穆王赐予的玉却随着徐国王子、王孙们一起消失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造父受封的原因?”

赵无恤长舒了一口气,凝视着自己的阿姊,史书上没有记述造父和此事有关,斩杀徐偃王的功绩被周穆王戴到了自己头上,只在赵氏内部有这种说法,季嬴知道这点不足为奇。

但更惊人的还在后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然,其实造父没有杀徐偃王。”

季嬴道:“造父的确追上了徐国王族,却借助自己的身份做掩护,帮他们离开了周人的包围圈,因为他也是嬴姓族人,对偃王的举动佩服不已。”

“那徐偃王是如何死的?”

季嬴闭上了眼,长长的睫毛带着一丝哀伤。

“是自杀。”

“自杀!?”赵无恤微微吃惊。

“身负重伤,自知命不久矣的徐偃王自刎而死,将自己的头颅送给了赵造父,让他回去换一份大功劳。他愿意用自己的头颅,换取族人的性命,换取徐国再起的机会,同时也想换取赵造父这一嬴姓支系繁衍壮大的机会!”

“赵氏和徐国王室的渊源便从此种下。后来,徐国王室南迁避开了周人锋芒,在淮泗重新立国,从此成了一个安分守己的诸侯。他们与被封在赵城,成了周王亲信大夫的赵造父立下了一个盟誓,两家同为嬴姓族人,休戚与共,若有危难,决不相忘!那是用徐偃王头颅换取的盟誓,赵造父被徐偃王的壮举感动,将玉环交给了徐国王室,作为信物,从此在徐国王室世代相传……”

“既然这是徐国与赵氏的机密,甚至吾等兄弟皆不知晓,阿姊又是从何得知的?这玉佩应在徐国手中,阿姊是如何得到的它?”赵无恤捏着季嬴的手腕,他现在只需要一个真相,一个答案。

季嬴看着急切的弟弟,无奈地笑了,也只有面对她时,他才会失去往常的镇定自若。

“别急,且听我说,还有时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瞥了一眼缓缓落下的沙漏,和摆放在外面的圭表,赵无恤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他身上还担着一项联姻的责任,很可能还得承受一次挑起大战的刺杀。

但他愿意给季嬴留出时间来诉说。

见赵无恤颔首应诺,季嬴看上去如释重负:“很简单,因为我本就是徐偃王的直系后裔,我叫季嬴,不是赵嬴的嬴,而是徐嬴的嬴!”

……

他看着眼前的红衣少女,将她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心情极为复杂。一刻前,她还是他的亲姊,如今却在吐诉一个天大的秘密后,俩人的关系顿时变了。

震惊、难以置信,却又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不明欣喜,这就是赵无恤听季嬴说,她不是自己亲姊时的感受。

半响后,他才说道:“阿姊,徐国,在十四年前已经被吴国灭亡了……”

十四年前,吴王阖闾北渡淮河讨伐亲楚的徐国,伍子胥放泗水灌徐城。三个月后,城坏,徐王章羽披发文面,绑缚着自己,领着妻子儿女出城投降,跪求吴王保留国土,吴王阖闾不准,立国千年之久的徐国灭亡,徐人自此失去了国土,沦为吴人的奴仆……

季嬴坦然道:“我知道,其实这是注定的,徐国早已不是徐偃王时候的淮泗霸国了,他国力弱小,民心松散,早在二十年前就有过一次灭亡的危机。在那次吴国兵临城下的危机里,徐国太子,也就是末代徐君章禹的兄长章羽,他携带玉环和怀胎六月的夫人北奔晋国,想要央求在晋国为卿,日益兴旺的赵氏设法相救……”

“可惜的是,公子章羽在抵达晋国不久后便死去了,留下了一对无依无靠的妻女。随着徐国之危解除,徐君病逝,次子章禹登位,他仗着有楚国保护,竟忘恩负义,对外宣布太子章羽是弃国而逃。于是太子的遗孤便无法回归故乡,只能在外流亡!”或许是事关己身,季嬴说得有些痛苦,纤细的手紧紧抓着自己胸前的衣襟,无恤只能近身安慰她。

“幸之又幸,赵氏的宗主收留了她们,他随后与那位太子夫人有了情谊,便收她为侧室。那位徐嬴遗孤也成了他的女儿,或是因为那份赵氏与徐国的盟约,他对她视若亲女,徐国灭亡后更甚,对外甚至声称她是他在外留下的血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徐国太子章羽,就是我的生父,他的夫人,则是我的母亲,而我,便是那个被赵氏收养的幸运儿。”

说完这一切后,似乎是意识到自此以后,再也不能以亲姐身份与赵无恤相处了,季嬴突然有些腼腆,她垂首下拜,如同一直火红的彩蝶。

“所以无恤,你现在该明白,为何我虽为赵氏的女儿,却死也不能入赵氏宗庙了吧?”

……

不同于最初的急躁,赵无恤现在静静地听着一切,缄默不言。

是时候正视自己的情感了。

在赵鞅做出了让季嬴出嫁的决定后,赵无恤在愤怒之余,也感受到了内心里的巨大空洞。

那个空洞,名为“家人”。

前世的家人是再也见不到了,而在这个时代,他真真切切当做家人的,也仅有季嬴,以及即将成为他妻子的灵子,妾室伯芈,还有儿子寥寥数人。

其中,对季嬴的情感尤为强烈。

因为当他一无所有时,唯有这个少女如仙子降临,踩着木屐踏入马厩牛棚,为他带来吃食,带来安慰,还带来了让他在这个时代坚强活下去的勇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对这具身体来说,她是无微不至的阿姊,对身体里的魂儿来说,她则是无法替代的女神。

所以当得知她要嫁作他人妇时,赵无恤是真的慌了。

这意味着,他要失去她。

甚至,今天早晨醒来的时候,他都可以感觉到自己内里的空洞。原本被季嬴占据得满满当当的心房,如今却是全是虚无。就像一颗被强行拔掉的牙,用舌尖能感受到原本牙齿存在处的空洞,但牙齿会重新长出来,心中的空洞却依旧如故,一旦失去,这空洞永远不会好起来。

所以,是时候视自己的情感了。

人总是自私自利的生物,赵无恤从来不讳言“寡人有疾”,他想要将她留在身边,很想很想。

而方式,只有一个。

赵无恤执着季嬴之手,将她轻轻扶起来,拂去她眼角的泪,对她郑重地说道:“徐国已经亡了,阿姊你的故国已经失去了,但赵氏永远是你的家。你不仅有父亲,还有我,我发誓,迟早有一天,会让你进赵氏宗庙,在活着的时候!”

这一世,我可不能失去你了,他心中如此立誓道。

ps:故事一旦开始就没法回头,总算是写到这一步了,觉得接受不了的人也不必勉强,要弃书就弃书吧,骂人就省省吧,机智的七月已经不看评论了on_no~,总之,姐党才是执政党,明天还是会晚点才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婚礼吉日一大早,隶妾们就用冒着蒸汽的热水注满浴盆,服侍乐灵子沐浴更衣,一切完毕后,她黝黑的秀发轻轻搭在背上,最后披上了吉服。

“淑女美甚……”连她的陪嫁媵妾孔姣也不由发出了赞叹的声音。

“是么?”

乐灵子坐在在妆台前,对着磨得发亮的铜镜,里面是一张如花似玉的俏脸,而身后则是满眼羡慕的孔姣。

今天她被精心装扮过,原来便是有着大邑商女儿的清秀,如今更是显得仪态万方。但她被修过的双眉轻蹙,还是为了已经到了眼前的婚事而忧心不已。

本来这桩婚事已经没有多少波折,可是这次前来晋国,一路上被战争笼罩的阴云从未消散,而且除此之外,还有种种扰乱未婚夫心绪的事,和人。

不过她还是必须为身后的媵做出表率,乐灵子抬起一对宽袖,在铜鉴前轻轻一旋,露出了自信的一笑。

“的确很美。”

这几日,她们的暂居之所位于温县外郭,大河之畔。此地在河之阳,在温之汜,午后时分,盛装的新妇走出室内。河风吹过,裾袂飞扬。衣着鲜艳的媵嫁簇拥上前,聚拢她不染纤尘的一袭白衣,如花丛中翩飞着一只粉蝶。

车辙消失之处是汤汤而逝的河水,她回头,遥望大河的对岸,今日天气极佳,河雾消散,能看清对岸的光景,她知道,彼岸是郑国,寿星分野的郑国,郑国越过黄池再往东,则是大火分野,养育自己长大的母国——宋。

她又向前望去,盛大的亲迎队伍吹着喜庆的笙箫走近,双方的使者互相行礼,陈列着贽见的俪皮、玉璧、榖圭、束帛和羔羊,气氛开始热闹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亲迎队伍的警备严格的有些过分,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这微小的芥蒂很快释怀,因为新郎已经走过来了。

从商丘走到这里,这一路上虽然话说得不多,多数时候也只能隔着车壁交流,不过年余未见的生分却少了许多,他们之间好歹还有几分情谊,比起素未谋面便要同床共枕的那些夫妻好多了。

就这么想着,双方越来越近,乐灵子隔着面纱,不经意的顾盼间又撞见他的目光。

赵无恤已经大方地走来,按礼俗要服侍她上车。

“其君之袂也良?其娣之袂也良?”

她突然瞥了身后的高个孔姣一眼,对赵无恤小声地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揶揄着看着他的眼睛。

赵无恤迟疑了片刻,还是回答道:“虽则蝃蝀,匪我思存;谁谓我心,素衣如云……”

他从容地微笑,不过乐灵子却看得出,他颇有些神思不属,当然不是对身后的媵娣感兴趣,而是心思根本就不在这里。

“发生什么了?”她自内心发出疑问。

“无事。”赵无恤笑了笑让她安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疑虑并未从她的心中打消,若是仔细观察,她甚至能看到一些卫士甲衣衣角沾着的血迹。看来这人生大事才刚刚开始,便面临种种困难啊。

不过她还是从容蹬车,襜车缓缓启动,原地转过三周,他将车缰握于手中,缓缓向前驶去。

……

“告庙的仪式在明日,今天则是回寝舍行共牢合卺之礼……”

赵氏的礼仪有司已经将程序告知了赵无恤,赵无恤孤身一人时能容忍刺客来袭,可一旦新娘蹬车,他便不许沿途再出丝毫差错,街边被守卫得严严实实,一路平安无事,直至去年就在为两人修筑的临水宫室,这里是他们的新房。

车子停稳,从河水上吹来的风掀起了起了她的车帷,人们纷纷看去,她就像一朵风中的白昙,众人皆为新娘的优雅从容惊讶。

但乐灵子也隐隐听到晋人宾客们发出的窃窃私语声。

“中间那位就是新妇?”

“可不?虽看不清容貌,但君子能看上的女子,定然貌美如斯!”

“这还用问?您没看见众星捧月?”

“嘻,但奇了怪哉,怎么未来夫人的衣饰还不若从娣的精美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哎,说得也是,一身素白,连些颜色都没有。”

她愣怔片刻,看来,这些喜好黑红两色的晋人尚不习惯殷商遗民的尚白之俗。记得宋国的傅姆们曾深情地回忆过千年前,帝武丁迎娶妇好的盛况,“白者,吾之服也”,白色才是最纯美的颜色,新妇所服呀!

不过只在赵无恤朝周围看了一眼后,宾客们无不噤若寒蝉,今天正午时分,这位鲁国大将军才刚刚遭遇了人生中的不知第多少次刺杀,却从容不迫,让仪式照旧。

无恤回身朝新娘作揖,两人现在还无法携手,而是以一块素布牵引,一同进入寝门。

晋人虽然喜好黑红两色,但赵氏特地表示尊重殷商旧国的习俗,不但新娘服饰使用了素白,寝堂内外也没有后世结婚艳丽的大红,时值黄昏,倒是让赵无恤颇有一番感触。

他在前面走的坦坦荡荡,乐灵子却走得小心翼翼,双目紧紧盯着他的背影。因为任何一个细节都关乎她在这个家族中的地位,千万不能闹笑话。

在卫国就有这么一个故事,卫国有位贵族迎娶宋国新娘,新娘上车后,就问:“两边拉套的马是谁家的马?”御者说:“借来的。”新娘对仆人说:“鞭打两边拉套的马,中间驾辕的马也跑,可以免受鞭打之苦。”车到了新郎家门口,扶新娘下车时,她又对送新娘的老妇说:“把灶火灭了,以防失火。”进了新房,看见舂米的左臼,又说:“把它搬到窗户下面,免得妨碍室内往来的人。”

结果,主人家觉得她可笑,遂轻之。

那位宋人新娘这几次说的话,都是切中要害的话,然而不免被人笑话,这是因为新娘刚过门,就说这些,失之过早了。

所以乐灵子依照着本分,依照着自己的位置,在赵无恤的牵引下,战战兢兢地走完了全程,从少女变成妇人的全程。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春秋婚俗和后世有很大不同,虽然赵氏宴请的宾客众多,但就算是至亲之人,今日也不会来打扰一对新人。结婚当夜是两个人的事情,只有把该办的事情办完了,第二日才会去一起去宗庙拜见父亲兄弟姐妹,代表新娘正式加入这一宗族。

所以今日的婚礼,既严肃,又轻松,严肃在于那些繁琐的仪式,轻松在于今夜多数时间,是两个人私下相处的。

入了堂上,却见赞者辅助行礼者已经在筵席中设俎、敦、笾豆。赵无恤揖请让灵子先入席,二人入席对坐,新郎在西,面东,新娘在东,面西。他们四目而对,媵妾则侍奉在侧,不敢涉入这两个人的空间。

他们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等待霞光满天的黄昏变黑,等待夜幕降临。

新郎礼服英武,新娘则素衣纯洁,她的面纱已经撤下,戴着翚凤冠,但这一期间两人不能说话,只能通过眼神来交流。

看得出赵无恤有点心事,不过还是努力地朝她微笑,手掌虚抬,示意她别紧张,且稍安勿躁。

他们要共牢而食,皆先祭而后食,就像后世西方人晚餐前要祷告上帝一般,他们也向自己的昊天上帝祈求,祈求一生一世。

待饭饱后,便开始准备喝下合卺酒。赞者洗爵,先酌新郎,后酌新娘。前二次用爵,第三次用卺。

卺,即剖瓠葫芦为二,表示二人分则为二,合则为一,夫妻共体。后世称之为“合欢酒“、“交杯酒“。

到了第三杯时,他们凑得很近,肢体相交,目光离得很近,将自己的卺轻轻递到对方唇边。酒色清莹,滋味醇香,甘露入口后,新娘的脸顿时变红了,在男子眼中却越发显得秀色撩人。

卒食,撤馔。御者为新郎设卧席于西,媵为新娘设卧席于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作为新郎官,赵无恤还要继续应付一下宾客,而乐灵子则坐在洞房中床边,低垂着头。

两根儿臂粗细的牛油香烛,映得洞房中通亮。晋侯、宋公赐予的绸缎和器皿放在案前,素色的喜帐,被两支金钩挂在了六脚床沿。

新房之中,除了乐灵子之外,还有陪嫁的媵孔姣,她比新娘还要紧张几分,只如木雕般站在原地不敢说话。

乐灵子静静的坐在床边,呼吸都是柔柔细细,她看似平静,实则双手绞在一起,显出了她心中一点也不平静。

自打赵鞅和乐祁一拍即合,为他们缔结婚约,已经快过去六年了。在宋国默默为父亲守孝,静待赵无恤三年之约的那些日子,乐灵子常常为他的安危担心得夜中难以安寝,害怕这桩婚事最后落到她当初所担心的地步。

宋之乱时,她几乎以为这个故事就要以悲剧收场了,然而赵无恤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扭转了宋国的战局,将她,还有南子都救出生天。

如今,等待了多年的婚约,终于到了最后一步。

但日后呢……乐灵子不敢去想,却又不能不去想。

未来丈夫雄心万丈,他激烈的一生对乐灵子,对长相守注定是一个考验。千载欷歔,花开一瞬,风光和美丽全都留在了水一方,在世人钦羡不已的浪漫背后,只能冷暖自知了……

……

就这样等待着,畏惧着,她已经没了时间的概念,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半刻,或许一个时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吱呀”一声,是新郎进了房,如同雕塑一般的孔姣这才如释重负地退了出去,在外面轻手轻脚的关上了房门。

房中变得只有两个人,乐灵子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厉害,不知道走过来的那人是不是听到了。

赵无恤见着坐在床边,绷得僵硬的乐灵子觉到有些可爱。

“怎么?”他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发现它们入手冰凉,而且在瑟瑟发抖,不由心生一丝惭愧,“少君莫不是在害怕?“

乐灵子也不否认,而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的确在害怕。”

“君子今日来馆舍迎亲时,似乎遇到了一些事情?”

“然,遇到了几个胆大包天的宵小之辈……”

赵无恤也不瞒她,将今日中午遇刺之事简略地说了一遍,只略去了自己是故意给刺客们机会一事。

“刺客……总有人想要靠这种方式夺人性命……”乐灵子咬住了下唇,眼中不仅有担忧,还有痛恨,她的父亲乐祁正是被刺客在羊肠坂上刺杀了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放心罢,吃一堑而长一智,他们伤不了我的,而且妇翁的仇怨,我从未忘记!”

“其实我最担心的不是这个……”她摇了摇头,道:“因为君子战无不胜,一切自有自己的打算。”

她抬起眼睛,认真地看着赵无恤:“今夜之后,我愿伴随夫君跌宕起伏,为你管好家室,为你诞下子嗣,一如《大雅.思齐》所说的,太姒嗣徽音,则百斯男……”

那下宫鹿苑畔的白昙少女惊鸿一瞥,转眼间便要成为恬静祥和、德音孔昭的妻子和母亲……

听了乐灵子的吐诉,赵无恤很是感动,他看重乐灵子的就是这份坚韧和优容之心。她一向淡雅镇定,无论是乐祁被扣留那次,还是赵鞅昏厥那次,亦或是宋国内乱,被叛军团团包围那次都是如此。

除却对此女的感情外,正是看中了她的一点,赵无恤才坦然接受了这一政治婚姻。能碰上一个孝顺父母、心地好的女孩子,那是再难得不过,遇上就不能放手。

何况,她是在乱世中,做赵氏主母的上佳人选,战火纷飞之时,需要坚强的不仅是男人,女人更得如此。

不过乐灵子的下一句话,却让他汗颜不已。

“我只怕夫君的心,不在此处……”

赵无恤额头都流出冷汗了,自己的妻子,可聪明得很啊,这位秀外慧中的少女,她似乎什么事情都很明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也不想过多解释,而是坐到妻子的身边,将她的手强拉过来攥在掌心里。另一只手强硬的托着她的小巧下巴,转到正对着自己,向那对聪慧的双瞳中深深望进去,然后吻了下去。

……

双唇离开被吻得喘不过气来,赵无恤的手又探上了她的腰间。

乐灵子不敢动弹,紧紧的闭着眼睛。

对男女之事,她可不陌生,且不说在出嫁前,她被傅姆们教授过男女方面的知识。就说那些记述上古医术的陈年竹简里,其中记录了一些夫子医扁鹊也忌讳莫深的“素女之术”,不过她也红着脸,将其一一当做必须的知识诵读过。

但此刻,她却得亲身经历了,她浑身酥软,只能强忍着羞涩,但还是听任赵无恤为她解开罗裙,将衣衫一件件褪去。

“我的心今夜在此,这便够了。”

这句话让她顿时没了抵抗的欲望,烛光熄灭,新婚夜开始。

……

新婚夫妇在寝堂内独处,而另一处,宴会却正入佳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夜幕已然降临,大殿灯火通明,殿外的火炬统统点燃,殿内的烛光也随处可见。宾客们在案几后,正在进门的宾客们在外面留下佩剑武器,经有司依次通报名讳与头衔,再由卫士护送穿越宽阔的殿堂。侧席上全是乐官,有钟师、吹笙者和弹瑟的乐工。

赵鞅在首席上笑看宾客们的奉承,邯郸午和赵罗则坐在赵鞅的左右手,照理说这算是一种优容,但邯郸午却只是闷闷不乐地喝着闷酒。

当赵氏的有司喜气洋洋地跑来宣布,新郎新娘已入洞房后,宾客们纷纷起身吟诗颂扬道:

“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愿中军佐早日喜得嗣孙!”

“满上!”等众人颂完后,赵鞅面带喜色地宣布。

竖人们连忙上前将清酒倒入众宾客的酒盏中,赵鞅单手举起:“与二三子同乐!”

赵罗亦喜气洋洋地双手捧起:“愿赵氏有百世世卿!”所有人都这样说道。

数百个酒盏同时碰响,宣告婚宴进入高潮,邯郸午和旁人一样干了第一盏,落座时顾声气指地叫人重新满上。

但那些端上来的佳肴,他只是尝了一口,便将食物推开,面色有些微微发青,像是病了。

“味道不好?”赵罗则在一旁狼吞虎咽,他们温县最好的不是兵卒,而是庖厨和调味的雍人,对这点,他极为自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今日无甚胃口,我还是多饮些酒罢。”邯郸午勉强地笑了笑,小心地看了不远处的赵鞅一眼。

他在为这场婚事后,他必须被迫去新田状告范、中行两事而发愁。

想到这里,他颤颤巍巍地起身,打算再去恭贺赵鞅一言半语,这样才能让自己安心些。

然而刚走出筵席,他却觉得腿脚一软,嘭地一声跪倒在地,酒也洒了一地。

“怎么了,邯郸大夫?”旁边的宾客们连忙出来搀扶,而在殿内的卫士们也警惕地看向这边。

“无事,无事……”邯郸午在旁人搀扶下起身,有些恼怒地看着被酒洒得湿漉漉的地板,打算重新拎起酒壶再倒一点。

然而,就在他强撑着弯腰时,却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襟,引发了一阵猛烈的咳嗽!

他倒了下去,一整个筵席被按翻,礼器和菜肴乱七八糟地落在地上,在旁边跳舞的舞妾惊呼一声跳开了,那些弹瑟鼓琴乐师的乐调也被打乱了。

这一下,连赵鞅那鹰一般的目光也扫了过来,面上带着一丝不快。

周遭宾客充满各种疑虑,一半的人站了起来,想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而黑衣卫士们也已经围了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邯郸午却再也站不起来了,他的脸色越涨越红,手努力要去摸酒壶和酒盏,却两眼泛白,像一只热透的大虾般蜷缩了起来!还发出了令人恐怖的哀鸣,最后却归于沉寂。

旁边的人开始惊呼,赵罗等人在旁边围了一圈,纷纷用恐惧的目光看着邯郸午。

最后,还是郑龙大步走了过来,他将邯郸午翻了过来,却见他的身体绷直,已经硬得像岩石一样,而且面色涨红,眼白突出,神色恐怖。

郑龙将手指放在邯郸午鼻前轻轻试探,随后若无其事的挥了挥手让卫士们上前,将邯郸午抬了下去。

“邯郸大夫喝醉了。”他轻松地站了起来,司空见惯地宣布道。

与赵氏友善的宾客们面色一松,喧闹声再度响起,他们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只有知氏叔侄朝这边看了又看。

但郑龙走到伸手召唤他的赵鞅耳畔时,缄默半响,说出的却是这几个字:

“主君,他死了……”

ps:五千字大章一顶二了,明天还是会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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