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5章 灰色的翅膀(2 / 2)
所以他这次要和父亲一起大败赵氏,让赵无恤在河对岸看着自己的父兄姐妹一个接一个被虐杀,方能消心头之恨!
“赵无恤到哪了?”邯郸稷虽然对赵鞅没有多少畏惧之心,与赵无恤的交手也仅是年轻时在泮宫的小打小闹。但邯郸离鲁国近,这些年他的威名没少传过来,他纵然和范禾一样满腔怒火,却不得不多问几句,因为他这次奇袭棘津带着的,可是邯郸氏的一半家底啊!
“听说他半月前从温县乘船回鲁国去调兵,千里迢迢,算上征兵的时间,来回起码要一个月。要知道,就连晋侯从新田召集诸卿发兵河内,也得花费月余时间!”
虽然范禾信誓旦旦,邯郸稷望着渐渐变亮的天空,感到了一阵突如其来的战栗,他说道:“我还是有些不安……”
范禾却不以为然:“据齐、卫的消息,赵氏子的武卒精锐拖带着不少鲁兵,才离开鲁国不久。就算赵氏车骑彻夜皆行,也不会这么快就渡河,相信我,绝不会有意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除非,他赵无恤有飞回鲁国报信征兵的手段!”
……
是夜,棘津北岸,一位青年贵族站在渡口的码头上,面色有些疲惫,更多的是期待。他未披甲,但身后的虎贲将领皆披挂整齐,护在左右的黑衣亲卫亦是甲衣按剑,于犹尚暗淡的星光下昂首站立。
在他们身后,在更广阔的区域里,数不清的披甲士卒正在岸上集结,人人闭口不言,马儿衔枚,按照师、旅、卒、什、伍有序排列。结阵完毕后显得肃杀无比,一股森严之气如针锐雪寒逼人皮肤。
不多时,一位骑士纵马驰来,滚鞍下马道:“大将军,据斥候报,有一支敌军出朝歌,往棘津而来了!人数约六七千。”
“好!”
赵无恤立在深深的凉夜下,负手眺望大河以北的河内地,安静的外表下,掩不住心中的起伏汹涌。
终于要开始了!
“总算是没有耽搁,阳虎这招‘为渊驱鱼’之计不错,如今,就只等鱼儿入渊了!”
ps:@血的香味,龙套收好,最近有万恶的学位英语考试,很忙,今天先这样了,明天两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花了两天时间,总算把这七千兵卒都渡过来了,而且还将驶往下游的商贩船只统统拦截,不让他们泄露消息,古乘,你功劳不小。”
舍舟登岸后,赵无恤夸奖了主持棘津船只航运的舟吏古乘,此人亦是赵鞅从近千食客里发掘出来的人才,他本是一个地位低下的摆渡人,听说赵鞅择才不问出身后,便带着船桨去投赵氏。最初他并未受到重视,因为划船四平八稳,做了赵鞅的专属舟人。
直到一天,赵鞅在温县泛舟于河上,面对满目山川,想起赵无恤吟诵的那半首诗,不禁慨叹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贤士与我游处?”
古乘听见,跪下来说道:“珠玉无足,却可以从数千里之外而来,这是因为人们喜欢它。贤士们有足却不来,这恐怕是因为主公您不喜欢贤士吧。”
赵鞅听了很不满意:“我有门客千人,饮食供应都觉紧张。他们朝食不足,当天傍晚我就向民间去征;飨食不足,第二天早上我就向民间去征。都做到这个份上了,谁还能说我不好士?”
古乘道:“鸿鹄之所以能高飞远翔,靠的是六翮。它背上和腹下的毛对飞翔是不顶用的,多上一把也无益,少上一把也无害。不知道主君的上千门客,是能当六翮用呢,还是那些没用的腹背之毛呢?”
赵鞅无言以对,他征召来的食客的确有不少人才,如周舍、杨因,可更多的却是鱼目混珠之辈,需要细细筛选甄别才能得到可用之才。
他也自此对古乘刮目相看,让此人来棘津为吏,顿时将这个重要渡口经营得有声有色。此番若无古乘,将他飞鸽传书从鲁国调来的援军一一摆渡到北岸,恐怕很能做到如此机密和有序。
“这是小人的职责所在,不敢称功……”古乘不骄不躁,直叫赵无恤暗暗颔首。野有遗贤,能让赵氏得到晋国士人的心,能挖掘出这的干练官吏,那些被无能食客们浪费的粮食也不可惜,毕竟这不是他亲自统治的地方,只能走这种符合晋国国情的择贤方式。
眼见兵卒们已经全部登岸,并有序地扎营休憩,赵无恤道:“我会再留一千人助你守卫棘津,此处是东西二赵联络的节点,无论南岸北岸,万万不容有失!”
“唯……”古乘抬头后又道:“大将军不守在此处以待敌军?毕竟武卒和鲁兵彻夜赶来,已经很疲惫了,而来敌亦有六七千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敌军也是跋涉百里,且没料到我大军已登岸,正好可以出其不意。休憩一夜,饱食后再出去迎敌。”
“然,贲虽疲,却尚有迎敌的气力,这种人数相差无几的交战,吾等已经许久没遇上过了。”田贲很有信心地请缨为先锋,却被赵无恤否了,他点了虞喜的名,让他稍事休息侯,便将骑从撒出去。
鲁国缺马,良马都得从晋阳一带千里迢迢运来,所以赵无恤手下的骑兵扩充速度不快,仅扩编到了1000骑:若再多,别说马儿不够,他那才刚刚充实起来的府库也养不起了。
因为骑兵走的是精兵路线,在桃丘的可锻铁源源不断产出后,赵无恤的骑兵已经焕然一新,此次归晋的亮相,定能叫世人大吃一惊!
不过他身边只有800骑,还有200留在鲁国,以备不测。
……
在营中安寝时,赵无恤也睡不着,便闭目盘点着自己手里的战力。
除了800骑兵,他的王牌是一师,也就是3500人的武卒,亦有500武卒在温县,另有1000留在鲁国随时准备抵御齐人,镇压可能发生的叛乱,那才是他的基本盘,一切一切的根基。
此外,更有鲁国右军3000千人在身边,这是赵无恤在西鲁的老班底,考虑到征召的农兵必须轮换征发才能维持国内生产,以及需要留人防备齐国,只带来了四分之一而已。
当然,他让公治长放苍鸽回鲁国,让张孟谈急速征兵、准备粮草,带出来的自然不止这点人。还有3000鲁国中军,2000盗跖的流民兵尚在路上,这些人虽非精锐,却可以作为战力使用,至于随行3000鲁国左军,就只能充当民夫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8000人可比不上职业武卒和右军老兵,他们行军缓慢,赵无恤索性让盗跖和羊舌戎带着这些人大张旗鼓地从大道缓缓而行,让齐、卫和二卿都以为自己才刚出鲁国。
如今既然引蛇出洞成功,他自然要拎着棍子上去狠狠打几下了!
赵无恤还怕来敌跑了呢!棘津是一处在大河北岸孤悬的飞地,他算是在敌境内作战,能野战歼灭就野战歼灭之,一旦让敌人全须全尾地走脱,就要陷入漫长的攻坚了。
他很清楚,一旦陷入经年累月的久战,对赵氏不利。
……
朝歌之南六十五里有牧邑,牧邑东南三十五里有棘津。
这时代封建领主的军队标准行军速度是日行三十里,范、邯郸的突袭部队走的已经算快了,但等他们从牧邑携带简单的攻城器械出发时,也已到第三日清晨。
“赵氏在温县打造了不少船只,还招募了不少大河上的水盗,截断航运,齐国因为不方便逆流而上,也无可奈何。届时吾等也不必管南岸,只要将北岸的的城邑占领,将船只一把火烧尽即可。”
范禾和邯郸午还在商议着攻城事项,靠近城邑后全军围上去,花上半天时间强攻,想来应该很简单便能拿下,完成父亲交给他的任务。
随后他们便能等中行氏大军抵达,西进沁水,寻找赵氏进行决战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当这一天正午,他们抵达离棘津十余里,范氏与赵氏分疆处时,朝歌司马刘香却感到一丝不对劲。
他望着原野上黄灿灿的冬麦田,皱眉道:“这几日正值四月中旬,麦熟时节,按理说附近的乡里应该有人来忙着收割才对,如今却了无一人……”
勤奋的范氏领民是不会耽误农时的,何况自打面粉在晋国流行开后,麦价涨了一倍,成了市肆中最紧俏的谷物,究竟是什么让民众忘了来田地里刨食?
他很快就来不及想了,因为分布在主军周围,负责警戒的分卒纷纷传来消息,说是窥见身份不明的单骑走马者。
“单骑走马者?”刘香不由头皮一紧,范禾和邯郸稷也对视一眼,眼中有一些讶然。
这是那个人的成名兵种,他们又怎会不知道呢?
赵氏凭骑兵大败齐人,虽然晋国人一向轻齐,但诸卿也渐渐开始重视这一兵种,一如当年魏与中行毁车为行后,其余四卿纷纷效仿一样。只可惜骑兵不是一日建成的,他们顶多招募戎狄之民善骑马者,组建百人以下的斥候小队,且那些新颖的马具尚未传入晋国,所以依旧是鸡肋般的存在。
总之,见骑兵者,如见赵氏之师,这依然是不变的共识。
既然这里有赵氏的轻骑,那就意味着……
不用去猜测了,很快,前方八九里开外,在棘津的模糊背影前,便出现了尘土飞扬,遮天蔽日的景象,待烟尘稍散后,一支整齐有序的大军出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大河北岸一马平川,连座遮挡视线的土丘都没有,更没有森林,千余年的开发和砍伐已经将这一带变成了秃地。所以隔着很远就能望见来敌,根本无从设伏。
眼见对面开来了一支人数不亚于己方的军队,范、邯郸联军从将帅到小卒,无不震惊。从棘津出来的自然不可能是友军,他们本来预想着去围攻兵少将寡的孤城,孰料却一头撞在铁板上,有些晕头转向。
对面的人也发现了来者,一时间战鼓、号角不断,他们开始向前迈步,天上的几朵云彩似都被这近万人前进的杀气给冲散了。
“似是赵氏的旗号,莫不是赵无恤?”邯郸稷虽然公开宣称赵氏父子对邯郸的苛刻,一副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的样子,可实际上,他亦有畏惧之心。
对面,可是一个号称战无不胜的人,许久以前打在他身上的木剑,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就是他!”比起邯郸稷,范禾更加冲动一些,望见炎日玄鸟旗,他眼前顿时出现了兄长惨死河中的景象,忍不住便要让御者带他冲过去致师,用手中的长剑獬豸斩下赵无恤的头颅。
但这次出征的实际指挥者,朝歌司马刘香却下了一个让他暴跳如雷的命令。
“敌尚在数里外,撤退还来得及!”
范禾一惊,随即破口骂道:“刘司马,你这是作甚!”
刘香并不是一个悍不畏死的人,他其实还曾庆幸,自己不用跟着主君去沁水边面对强悍的赵鞅,只需陪着少主捡捡便宜,就能捞到一份大功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谁料还是碰上了硬茬。
他头皮发麻,对手可是击败了郑国名将游速,横扫东方无敌手的赵无恤啊,非得有两倍甚至于三倍的兵力,他才敢在野战中掠其锋芒,可现如今……
他目测了一下对面的人数,双方相差无几,这还怎么打?
所以刘香极力劝道:“赵氏子狡猾,恐有埋伏,不如先退。”
“范氏的男儿,岂有遇敌避战之理?”
范禾骂声不止,想寻求邯郸稷的支持,谁想在甲胄外披麻戴孝的的邯郸小家主,居然也露出了畏惧的神情。
“还是先退为好,暂退半舍,回牧邑背靠城邑与之对敌,这样能多些胜算……”邯郸稷气势一泄,他身后的邯郸哀兵们也从悲愤变成了惶恐。
邯郸稷起兵报父仇?在这一刻成了个笑话。
军队的虎符在这位刘司马手中,范禾无奈,只能允之。范、邯郸联军也算精锐,这时候前军变后军,在大平原上也没什么阻碍,就这样开始小跑回撤。
于是一场气势汹汹的突袭,就这么变成了追歼战,攻击者被人反过来追得狼狈不堪,好在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行军,轻车熟路,也不至于一下子崩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范、中行联军并没有和预想中的一样成功跑回牧邑。
打了绑腿和不知绑腿为何物,有骑兵骚扰和没骑兵掩护,带着必胜信念前进和带着避战心思逃跑,日行四十里和日行五十里的区别顿时显现了出来。
他们在一处离牧邑仅有十里的地方被敌人展开的前锋追上,又被两支骑兵队阻了去路,只得再度匆匆掉头,列阵对敌。
一回头,邯郸的兵卒们惊恐地发现,对面的兵卒步伐也缓了下来,那些两里开外,尚看不清脸的敌方军吏们大声喝道:“六步、七步,乃止齐焉!”
而那名身披玄甲,戴长羽胄的敌方主将则带着擎玄鸟旗的侍卫于阵前纵马掠过。
“这是什么地方?”
望着近处马蹄践踏下的农田阡陌,远处惊恐地四散逃跑的农夫,还有地平线上的亩亩桑林,赵无恤心中突然一动,问身边的斥候道。
那名年轻的斥候手上持有简略的地图,他扫了一眼后抬头应道:“主君,此地名为牧野!”
ps:第二章在晚上,我猜继有人骂我开反向金手指虐主外,又有人要骂我开脑残光环,主角一直无敌没意思了,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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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野,在殷周之际,这是个具有特殊含义的地方。
“殷商之旅,其会如林。矢于牧野,维予侯兴……”
身临其境,赵无恤脑中不由响起《大雅·大明》那昂扬的曲调,牧野之战在周人的颂歌和铭刻中朦胧不清,在恢宏诗意背后,却是“血之流杵”的厮杀。
在赵氏流传的故事里,刑徒、仆隶、百工……短短三日内,帝辛从朝歌王畿凑集整整十七万人!赵无恤仿佛能看到,殷商那全然是乌合之众的白色方阵在牧野肃立,与旗帜火红的周人对阵。
当时战况剧烈,仿佛天地间幻出如金的电光,划过殷商的俥马;又似化出如火的赤乌,盘缘在姬周的车驾……震耳欲聋的嘶喊和铿鸣交响而起。
结果自然是殷商惨败,赵无恤祖先季胜的兄长恶来作为指挥官,就死在这片原野上。
今时今日,昔日布满原野的鲜血和尸体让土地变得更加肥沃,范氏的民众在其间开辟经营,将战场变成桑田,一副田园诗歌的景象,只有农民从田间地头拾得的残缺戈矛、残缺骸骨诉说着曾发生的战事。
在这片土地平静了整整六百年后,再度有一场大战发生。
牧野旁无丘陵,又无险阻,这一日傍晚,范、邯郸的军队被赵氏数千之兵尾随至此。那些赵兵看上去既众且武,骑兵翼范、邯郸两军两旁,依靠速度骚扰阻挠,小队持短矛和钩镶的分卒猎其前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被敌军步骑追到两三里开外后,刘香被迫调头接战。
“若能撑到天黑,或许有机会突围而走……”刘香看了看即将西沉的落日,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履行责任,指挥布置。
他硬着头皮让邯郸兵卒各出两千人,分为左右两翼,而范氏的车阵部署在中间。范氏带的战车不多,他们毕竟本是带着攻击孤城棘津的心思去的,谁能想到赵无恤却如神兵天降,突然出现在大河北岸。
所以刘香也不敢让人去主动冲阵送死,而是设了防御的四武冲阵。
时间有限,战车虽然被当成营垒,却排得一点不有序,而是歪七八糟,看得出部署匆忙。
联军的阵线是内凹的偃月型,中间凹,两翼凸。以善射闻名晋国的范氏弓兵配置在车后,披甲的邯郸兵卒则被匆匆拉了出来,毫无建制地挤在车前。刘香打算让弓手躲在车后轮流放箭,压制对面的赵兵全线,而两翼的邯郸族兵则持长兵架起戈矛来,阻止住那可怕的赵氏骑兵突击。
好歹要拖到晚上,天一黑,就有突围的机会。
然而刘香想法虽好,一旦开始接战,战局便开始急转而下。
那些车后的近千范氏弓手惊恐地发现,对面的赵兵一点不怂,尤其是排在靠前的精兵武卒,追到一里开外,稍作停顿,列开阵型后抬着长矛就冲杀过来了,其势看似不可阻挡。
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中,他们顾不得等待军吏下达命令,对方还在两百步外,就匆忙从车后站起身来,拉开弓将轻箭射出。
这些范氏征召来的弓手都是在朝歌周围通过乡射选拔出来的善射者,惊慌之下他们反而射速大增,密密麻麻的箭支持续射出,抛向对面赵军阵线,一时间空中出现了飞蝗般的箭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惜,这使得箭的准度和力度大减。
赵兵很快进入百步之内,中箭者不少,死者却不多,赵氏武卒人人披甲,不少人还戴着胄,尖头的轻箭对他们有威胁,但要射死是不容易的。不断有前排迈步的矛兵倒下,但很快就被拖到后方,自有随军而行的灵鹊医者治疗保命。
赵兵数百骑兵或聚或散,他们抛射一轮后奔腾去了右翼整队,避开敌军箭雨。
武卒则以百人为单位组成方阵,二十个方阵排成两行从正面强行压上。进入射程后,靠前持盾的那排甲士蹲下,盾后一千把弩机对准了依仗着战车壁垒,以为自己可以高枕无忧的敌人。
下一瞬,随着弩机机括的沉闷响动,邯郸甲士组成的阵线上惨叫声已经响成一片,两千邯郸徒卒已经损失近两百人,第一排举着的盾牌竟然被射得四分五裂!躲在后面的人,穿甲的在地上打滚,无甲的则几乎被一扫而空,阵线如同被瞬间打薄了一层。
邯郸徒卒扛不住,留下一地尸体后撤回车阵处,但随即,联军的车阵防线也被箭雨覆盖。
弩矢射中车身,响起雨点般的叮当声,散乱飞舞的箭支转眼便插满了脚周围的地面,如同田地里长出了一堆翎羽杂草,同时响起的还有一片片哀鸣声。
躲在靠后位置的刘香看得胆寒,自己这回算是撞到铁板上了,在远程火力上,范氏引以为豪的弓手们竟被对面密集的弩机和弓箭射得抬不起头来,只能靠盲目的抛射来进行还击,这就是赵氏三段射、五段射的可怕之处么?
看着那密密麻麻压上来的赵氏武卒,刘香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他们还能挡住随后的剑盾和长矛么?
与此同时,没了弓箭远程威胁后,联军的两翼的邯郸兵也与赵兵接战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一边的战况,却没有这么一边倒。
……
赵无恤打的是让武卒集中在中央先行突破的主意,所以两翼主要由鲁国右军组成,在披甲率不过三成的右军中,也间或有些弓队。
其中右翼的弓手由颜高率领,他是个三十出头的鲁国士人,十年前投入孔子门下为弟子。但不同于同族人颜回,颜高对学习仁义礼仪毫无兴趣,他唯一能得到孔子称道的长处,就是身高臂长,擅长射箭。
孔子善射,颜高得其传授,技艺越发精进。
他在乡射礼上便小有名气,之多次被征召入伍,做弓兵的伍长。
鲁候宋八年,阳虎为晋攻齐,颜高亦有参加。当时阳虎围困阳州的城门,士兵们都排成行列坐着,聊天时说:“颜高的硬弓有一百八十斤重呢!”众人异之,纷纷拿来传看。恰在此时阳州人开门出战,鲁军大乱,颜高来不及拿回硬弓,便把别人的软弓抢过来射箭,一抬手射死了齐人将领籍丘子鉏,正中眉心。
这是了不得的大功,但却改变不了战局,那一仗鲁国人大败而逃,颜高没来得及带回敌人首级,反倒丢失了自己的大弓。
因为他平日喜欢吹牛,故他效忠的大夫认为是假话,到头来颜高非但没得封赏,反而受罚。他一怒之下,便回乡躬耕射猎,不再应征。直到赵无恤当了鲁国执政,发招贤令,让冉求等人推荐乡中人才,冉求才将这位在野的师兄推举上来。
赵无恤对颜高的射术很满意,便让他在右军中任职,统领从鲁国征召的弓手,作战时作为武卒弩兵的辅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鲁国人一向趋利避害,胆小而要面子。抵御老仇人齐国另当别论,和大多数鲁国人一样,颜高对千里迢迢跑到外国作战是有一些抵触的,但在军功授爵的激励下,家境贫寒的鲁人竟趋之若鹜。
这次跟着赵无恤回晋国,是颜高此生走得最远的一次,虽然时不时能乘车,但和多数鲁国同乡一样,他本已经有厚厚老茧的脚也磨起了水泡,钻心地疼,遇到沿途下雨冰雹,更是苦不堪言。
好在在国内征兵时,代大将军管理国政的张子已经发令承诺过了,这次西来的正卒,每人家中可以减免半年赋税,得到一次免收诊费,在城中医馆就医的机会。
加上沿途都是赵氏占领区,一日两餐和夜晚休息都能得到保证,实在跟不上急行军的,还能跟着后队缓缓而行,所以他们也没太多怨言。
可在这辽阔的平原和第一支敌人交上手后,才发现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颜高去年秋冬之交去攻打过卫国,按他的经验,甚至都不用武卒出动,右军和中军派分卒攻击就能让卫人阵型骚动,然后大阵到达七八十步抛射数箭,卫人已经一片大乱。他们再接近到三四十步,用那些从桃丘运来分发给善射者的铁簇重箭集中射击前排,一般的卫人就该逃命了。
就算是帝丘里派来的精锐,也会在武卒方阵出动后接近崩溃,只需要举着矛发动一次冲击,就可以慢慢收割那些卫人的首级。
颜高在济西、濮南经历了大小十余战,根本没遇到什么有效的抵抗。只觉得这比他在山林间的围猎更加简单,因为野兽走投无路时会疯狂的反击,而那些吓破胆的卫人只会束手就擒。
但对面那些邯郸晋人却不太一样。
颜高在指挥他这支百人弓队向对面射箭之余,手里也没停下,他持六钧大弓,一支接一支不停拉弓,遇到要紧的关头,也顾不得选择铜簇轻箭还是铁簇重箭,抓到就往对面射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种竭尽全力去战斗的情形,是他与卫人作战时从未遇到过的。
那些邯郸晋人虽然被追得狼狈,却远未到溃散的程度,或许是被逼入绝境的困兽犹斗,或许是为老主君复仇口号喊得太多,无论是不断对射的弓手,还是白刃相交的甲士徒卒,都战斗得极为凶狠。
他不由感叹道:“不愧是霸国啊,这些晋人真是顽强,比卫国人强出不少,战力竟与我鲁国中军相当……”
交战至今,颜高所在的百人弓队已损失了六七人,顶在前面的鲁兵死伤比例更高些。
作为一个经验老道的老兵油,他心中暗想道:“若赵氏的其他敌人也有这般能耐,此次远征,恐怕会超过征发的三个月期限呢……”
不过,这些邯郸人还是不如鲁国右军几分,随着敌人中军那边射来的箭雨停止,优势开始慢慢朝赵兵倾斜。
更何况跟着打着这么多仗,颜高也隐隐有了几分全局意识。
若不出意料,大将军显然是要玩正面压迫,而骑兵从后突击。卫国人被这一招杀成土鸡瓦狗,几个月里丢了大片土地和城邑,再也不敢出城野战。不过晋国人托了先前和大将军结盟的福,还没品尝过这滋味吧?
果然,颜高思绪刚过,敌阵右翼背后,就响起了震天撼地的隆隆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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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里,虞喜指挥的部队越来越多,从最初一个小乡的区区二十五骑,到初到鲁国的百骑,等主君入主曲阜时,已经有五百身经百战的老骑兵了。又经过一年多的扩大,东赵已有千骑。
这只是在役的骑兵数量,过去几年间倒霉坠马而亡的,冲锋时被箭射死的,战场上不慎冲入敌军矛阵被戳一身窟窿的,跌落马背瘸了腿,折了肱,只能退役回去当亭吏的……起码有几百人。
好在有源源不断的晋、鲁两国的虞人、牧人补充进来,虞喜要做的,就是训练他们的骑术,力求使每个人都成了骑马高手。他常常现身说法,用自己的经历告诉这些曾经地位低下的新兵,他们不用再过苦日子了,在赵氏军队里只需要学三件事:射箭掷矛、骑马、效忠主君!
人都如此,骑兵的双腿:马儿的消耗就更大了,几乎每一次血战,都有三分之一的战马死伤不堪再用。何况马匹的年龄没法和人比,距离主君带着他单骑前往绵上狩猎已经过去六年了,这足以使一匹小马驹长到可以骑乘的壮龄,也足以让肥健的战马衰老到只能送去拉辎重,好在赵氏本就来就控制着与代北戎狄的马匹贸易,勉强能供应得上。
总之,身边的人马来来去去,唯有东赵骑兵作为一个整体,却越战越强。
虞喜记得主君曾说过,养一个骑兵花费的钱粮,足够养五到十个徒卒,话虽如此,但赵无恤对骑兵的投入却从未拉下,从马具到装备,无不用心研发更换。而作为这一兵种的统帅,虞喜就得让骑兵起到徒卒五倍乃至于十倍的作用,方能不负主君的厚望!
在过去半个月的行军里,虞喜带着骑兵们穿较轻便的麻衣,骑着备用的驮马小跑,好保存马的体力。一有事故则立刻换上皮甲,跨上同样披了一层皮质罩面的战马。
方才与范、邯郸的军队接战,虞喜没有急着去冲锋,去立功,而是选择了游走。
他不会因为手下人马多了就自傲膨胀,因为无论训练得有多好,在面对严整的阵列时,马匹都不会想去做一次必死无疑的冲锋。精锐骑兵若想给最坚强的敌人以重大伤害,就必须在合适的时候对敌侧翼和背后发动攻击。
虞喜正是在寻找时机,行军作战,步宜整,而骑宜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以在威胁敌军侧翼,逼得他们不敢再逃后,骑兵们便开始了游弋。他们人人装备骑弓,此时便三三五五地散开,断不簇聚给敌人齐射杀伤自己的机会,而是寻找机会靠近抛射一阵,扰乱敌人阵脚。
敌分亦分,敌合亦合,在傍晚渐渐暗淡的光线中或聚或散,他们或出或没,来如天坠,去如雷逝。
这就是所谓的“鸦兵撒星阵”!
“呜呜呜呜……”
直到赵无恤帅旗所在的后军处,骑兵们熟悉的冲锋号角再度响起。随着一声大吼,虞喜踩着马镫,跨上了战马,他身后的八百同袍亦如是。
骑射能削弱敌人,却无法决定胜负,“这就是好比打铁,步兵是铁砧,而骑兵就是铁锤。”赵无恤曾如是说过,虞喜则将这句话奉为圭臬。
“右翼!”
他一踢马肚,带着骑兵们向前冲去,当他们策马开跑,他对袍泽们指出了冲击的方向。
“切开敌军右翼,就能嬴!”
……
牧野一马平川,正是骑兵发挥的绝佳战场,这一带虽然被开辟为农田,仅有的一些阡陌沟渠可阻止不了骑兵的突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正前方,邯郸氏的兵卒正与部署在那里的鲁人陷入苦战,看来是后者更占优势,而且后劲更足:因为邯郸兵的披甲率不高,精锐集中在中军处,这里仅有前排的人有甲,后面的人却只穿葛麻布衣。
在他们被正面的敌人纠缠住,连预备队也不得不投入进去填补漏洞时,破绽百出的后背就是骑兵要捣击的目标。
鲁人颜高将这一切清楚地看在眼中,只见那八百骑兵以百人为一队,排成一个菱形阵,朝邯郸军右翼侧后方发动了突袭。
如雷鸣般的蹄声响起,告诉所有人:他们来了。
气势汹汹,势不可挡,披甲戴胄、看不到脸的骑士,冲锋时镔铁的轰鸣充斥整个世界。
这是巨大的心理威慑,颜高甚至见过,冲锋中的一百骑兵,甚至将一千卫卒吓得散开过。
不过邯郸氏却没有散,军吏高深喊叫,要他们列好阵形,拿起长矛坚守阵地。虽然有人惊恐地想要避让,有人害怕地趴在地上,但还是有许多人下意识地照办了。
赵氏骑兵从西面冲来,身后是血红的残阳,距离三百步时,他们抽出了武器。
那粗犷有余细致不足的直窄刀身,蕴含了前所未见的凌厉杀气,厚实的刀背将轻易承受住猛烈挥砍的应力,使骑士们化身为扑袭的猎鹰。
铁锤猛地砸到了铁砧上,登时火星四溅,骑兵手中那把镔铁锻造的利爪狠狠撕开敌人稀薄的防线,然后继续往里猛刺。
颜高在射箭之余,远远看见有个矛兵愚蠢地挡在虞喜面前,结果被他刀一挥正中胸膛,劈透甲衣、皮革、肌肉、骨骼和内脏,顿时毙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把锐利的武器卡在对手胸膛里,但虞喜马不停蹄,反手从腰间再抽出一把刀,一抬手,又将另一个邯郸徒卒的盾牌劈成两半,然后驻马斩下了他的首级。
头颅飞起,伴着着鲜血四溅,在他周围扈从的骑兵有样学样,一时间朵朵血花在邯郸军中绽放开来。
正面的鲁国右军也没浪费机会,他们开始不断收割敌人性命,颜高射一箭就往前挪动一步,到后来甚至带着弓手们不断向前奔跑,一边跑一边高举大弓,朝敌军阵中再射出一箭,加剧他们的混乱。
敌人的右翼彻底完了,不但前队已经被打穿,在骑兵们的冲击下,后队也彻底溃散,一个方阵接着一个方阵,邯郸兵卒纷纷分崩离析,有如被铁锤敲打过的陶瓷。
这一次,骑兵们是真正的赵氏铁骑,正用真正的铁蹄将敌人踩在脚下!
颜高知道这场战役要结束了,长久以来,这雷鸣般的马嘶和蹄声,都是战争接近尾声的标志。
他看见骑兵们在人群里四处挥刀斩落头颅,盯着他们手中染血的称手武器,艳羡不已。
他遗憾地拍了拍腰间的铜匕首,舔了舔嘴唇道:“桃丘产的环首刀哟,不知什么时候能给吾等弓手也配上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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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看来马蹄铁和环首刀的效果都不错。”
坐镇后军,赵无恤看着敌方右军在锤砧战术下分崩离析,对旁边的人说道。
因为要修补受损兵器,同时记录新武器的性能和改进方案,随军的铁官曹邴恭顺地说道:“多亏了莫邪,才能让此神兵利器在军中得到使用!将士莫不以拥有一柄环首刀为傲。”
赵无恤无奈地摇了摇头:“花了一整年时间,高炉彻夜不熄,也不过锻出了千口铁刀,暂时只能供应给骑兵们使用。”他毕竟只有一个鲁地,比不上后世孙吴一年时间就锻刀万口的手笔。
桃丘的铁工坊已经开张三年多了,先前一直主攻铸造铁质农具,在武器方面迟迟没有进展。直到一年前莫邪到来后,她献上了传承自欧冶子、干将的冶铁之法,才让铁的质量和产量大为提升。
所以虽然莫邪取代了曹邴氏的地位,虽然她是一个吴越女子,他却不敢有什么怨言。
因为赵大将军曾公开明言过,有莫邪一人,便能抵得上徒卒万人!
先前东赵军队一直只使用青铜武器,这就像仅有一只脚的人一般,独木难支。而铁的供应,终于让鲁国军工能双脚落地,许多新发明陆续被打造出来。
比如说,马蹄铁。
原本马的蹄子由两层构成,和地接触的是一层是坚硬的角质,称之为马掌。马掌和地面接触,受地面的摩擦,积水的腐蚀,一旦长途跋涉,很容易脱落,影响马的健康和作战能力。
对于骑兵和驾车的御者,这一直是个大难题,还是赵无恤想出了主意,那就是钉马掌。蹄状的马蹄铁用的是耐磨的生铁铸造成型,不仅能能保护马蹄,延缓马掌磨损,还使马蹄更坚实地抓牢地面,对骑乘和驾车都很有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三百年后才由罗马人发明的东西,就这样提前出现在春秋时代。
最先得到这一待遇的是战马,此次赵氏轻骑西来,马匹的损耗小到了个位数,最大程度保存了力量,故而才能登岸后一天便能投入战斗。
有了莫邪的技术,有了赵无恤正确的指路,鲁国已经开始跑步进入是铁器时代。蓬勃兴起的冶铁业将武卒铸成这个时代罕见的钢铁雄师。
除了内行人极为称道,外行人却不明所以的马蹄铁,桃丘更加出名的,还是那种新式的铁质武器。
……
“轩辕、神农、赫胥之时,以石为兵;至黄帝之时,以玉为兵;禹穴之时,以铜为兵;至此之时,当以铁为兵!”这是一年前,赵无恤否定了桃丘大量锻造铁剑的计划,转而画下“环首刀”形制后说的话。
他记得很清楚,环首刀是汉军发展出一支强大骑兵的利器,这种东西其实殷周春秋便有,只是由青铜铸造。由于青铜本身性能的限制,注定了近身兵器只能以击刺为主,劈砍则容易导致武器的断毁,所以青铜刀形制很小,只做削割皮革之用,无法用于实战。这种小刀在燕、齐广泛使用,还被齐人按照这形状变成了货币“齐刀”。
但到了战国时代,钢铁提供了兵器更为坚韧的骨骼,便催生出长达三四尺的铁刀。所以赵无恤这一指点,倒不算太超前于时代,只是让铁工坊提前走了正确的道路而已。
因为刀柄首端毫无例外地制成扁圆的环状,“环首刀”便因此得名。刀茎环首一体锻造,然后与刀身用嵌焊的方式连接,再用目钉加固,装上木柄。刀的刃部以黑心的可锻铁反复折迭锻打达,少者十余次,多者二三十次,然后放入动物油中淬火加固。这是哪一千口刀的标准配置,至于像赵无恤手里这把”百锻“的干将剑,尚无法普及开来。
最初拿到武器时,骑兵们尚有疑虑,但作为骑兵作战的行家里手,发明了鸦兵散星阵和锤砧战术的无恤自然有自己的理由。
“剑由于双面开刃而不利于马上作战、不利于劈砍、易折断,这在突骑的近身战斗中非常不利。而这种环首刀单面开刃、厚脊,是最利于砍杀的兵器,加上骑弓和铁戟的长短程配合,能大大加强骑兵的攻击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次牧野之战,是环首刀第一次运用在与强敌交错厮杀的战场上,这种专门用于砍劈的单刃厚背的短兵器具有构造上的优势,它不像双刃长剑一样容易折断,可以由骑兵单手持握,使用技巧也较快熟练。
在高速冲锋中刀尖斜指前方,能轻易划开敌人的喉咙,驻马后一抬手,一劈斩,血花溅起,就能让敌人失去战斗力。环首刀刃长达三尺半,纵然不小心滚落下马,对上邯郸兵普遍的二尺青铜剑,简直是摧枯拉朽的存在。
就像当年师尚父以雁行车乘致师,引发了商卒啸乱一般,当赵氏数百骑兵手持锋利的刀刃般突破邯郸师左翼后,坐镇右翼指挥的邯郸稷彻底惊呆了……
……
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
虽然祖先是赵氏一员,但从很小时候起,邯郸稷便只将中行氏的表兄当做兄弟,待赵氏大宗子弟却如同路人。
尤其是在泮宫中的那次冲突,更让邯郸稷和赵无恤形如水火。
但直至今日,他才发觉,那火太猛烈,将他这淌小水洼蒸腾得快要干涸了。
直到开始交战后,他才惊觉,仅仅几年时间,东赵的力量竟如此强大,那犀利的刀锋,那让人无计可施的战术,都让他心中感到一阵阵无力。
但,此时此刻,却不能不战!
这时代有一句在各国广为流传的话,“父之仇弗与共戴天,兄弟之仇不反兵,交游之仇不同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意思是对于杀父仇人,儿子们不能和这仇人生活在同一蓝天下,无论仇人身处何处,儿子们非得找到并亲手杀死仇人;自己兄弟被人杀了,要时刻随身带着兵器,见了仇人就杀;自己的好朋友被人杀了,不能和仇人生活在一个国家里,要么杀死仇人,要么追杀得仇人逃往国外。
邯郸稷死死认定,赵无恤与他,有杀父之仇!
所以今日他带的是一支哀兵,是邯郸氏被赵氏压迫了一甲子后,愤而反抗的哀兵。
所以邯郸稷必须战斗,他先前或许有所胆怯和避战,但此时此刻,却别无选择。
手下的兵卒能逃,能降,但他不能。
若不能复仇,便唯有一死!这是作为晋国武夫的尊严,他的先祖赵穿、赵旃无不发挥着这种遇小事怯,遇大事却悍不畏死的精神,这种精神流淌在他们这一家族的血液里。
这是邯郸最大的骄傲,也是他们自认为与赵氏的不同之处。
邯郸稷素来不是怕死之辈,不然当年就不会为了一口怨气,做下和中行、范两位君子一起在泮宫里围殴赵无恤、赵广德的事情了。
“邯郸!”面临即将崩溃的阵线,他突然纵声高呼,和身边的亲卫们一起坚守最后的战车壁垒。
他手中的长剑越来越沉,身边只剩几个人,其余的要么死去要么逃散,邯郸氏的哀兵们在强大的打击下,变得如此渺小,如此惊恐。他大开杀戒,手臂一直到肘成了红色。
又一个敌阵的矛兵向他奔来,邯郸稷一剑砍掉他的矛头,接着刺中了手和胳膊,他的剑术一向精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接着,是一个没了弓的弓箭手抓着箭像匕首一样戳来,大腿却被邯郸稷的亲卫砍了一戈,顿时摔了个四脚朝天,邯郸稷哈哈大笑,一剑刺入他的心窝。
最后,一个纵马冲入邯郸军阵的骑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举起单刃的可怕武器对着那亲卫的盾牌一下又一下猛砍,杀了他以后,却不防被邯郸稷用剑偷袭,捅进了腋窝下。
连杀三人,邯郸稷找回了自信,为了让惊恐四散的兵卒们回到身边,他再度举起长剑,大声喊道:“邯郸!邯……”
然而呼喊却戛然而止,一支箭准确地射入了邯郸稷的眼窝,只剩下箭羽留在外面,将那儿变成了一个血窟窿。邯郸稷尚来不及喊出下一句,便一头朝前栽倒在地,死了。
“中了!”
猿臂善射的颜高尚保持着拉弓射击的姿势,弓弦尚在微微颤动。看着那个穿一身漂亮黑甲,在战局崩溃后还在负隅顽抗的敌军将领倒地,他得意地笑了笑。
“正中眼窝!”
他记住了那次阳州城外的教训,开始在自己的每根箭杆上都铭刻一个“高”字,他会记住每一个射死的人倒地的位置,在战后去一一寻觅尸首,割下左耳,拴上首级,然后再高举染血的箭杆,向主君献功!
颜高这个个没什么爱好,就是好面子,喜欢和袍泽乡党们吹牛,这个功劳除了能为他带来田宅和功爵外,够吹嘘上一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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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两军争锋并非一击定胜负,而是个相互滚雪球的过程,在邯郸兵组成的右翼崩溃后,中军和左翼也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中军处,就在范氏的弓手们被稍稍压制住的这短短时间里,赵氏的武卒方阵冲了进去,他们在那几百辆战车组成的临时壁垒间开始了短兵相接。
好在刘香从军日久,掌军也颇有段时日了,知些兵法,有些章程,勉强维持住中军不乱。
他第三次派人去左翼催促:“快去让君子速速撤离,留下邯郸兵阻挡敌人,或能撤到牧邑去!”
不过很快,手下就回来回报道:“君子不愿离开,还斩了劝他撤离的兵司马!”
“糟糕!”刘香暗道一声不好,自家这位君子脾气一向不好,看来是火气上头了,连劝三次都不愿撤离,是打算为自己断后么?
这样一来,刘香也陷入了两难,如今乘着战局混乱,两军厮杀在一起,火速后撤或许还能逃得了几百人,但那样的话,致使范氏世子被擒的罪名就得他来背了。
不过情况已经容不得他迟疑了,这时候右翼迸发了一阵阵的大喊,似乎是“赵稷已死,降者不杀“,先前还一心要为宗主复仇的邯郸兵像是被秋风扫过的树叶,一瞬间就失去了战斗的信念,或四散逃离,或纷纷请降。他们已经彻底崩溃,随着赵氏的骑兵和弓手开始朝中央旋转,失去了右翼保护的刘香哪里能抵挡得住!顿时节节退败。
“退,退!”靠后的刘香也顾不上左右两翼了,命身边的残部向后,意图突围杀出。
范、邯郸的残部在内圈,而赵兵在外围,被依然顽抗的左翼共计约两千步卒挡住,急切间杀不入其中,而又因为北面是范、邯郸的来路,在刘香的这“当机立断、壮士断腕”下,他最终带着仅存的五百余范氏亲兵杀出了包围圈。
出了包围圈,刘香不敢耽搁,只心情复杂:“左翼还能挡一阵子,与敌军遭遇时,我就已急遣轻车回牧邑让人出来接应,牧邑的援军应该快到了,我只要能再往前奔出个四五里与他们汇合,今夜便可性命无忧,只是……”
他又忧又惧地往仍还在厮杀振夜的战圈中看了眼,“只是我家君子,恐怕要被俘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香随即又自我安慰道:“我已做了当年韩原之战韩简该劝的,奈何君子一意孤行要当晋惠公,我有什么办法……”他如今只能尽快北奔,将赵无恤已渡河而来的消息告诉沿途各邑,保证朝歌不能有失!
朝歌,只要到了朝歌,在那座人口两万户的大城中,他只要将世子危矣的消息一说,再开放武库,征发十五岁以上者,便能号召万余兵卒、国人出城去救援!
当然,救不救得回来不得而知,但至少要拖住赵氏,不要让他们西进去袭击主君的大军,这样一来,才能将功补过。
然而念头刚尽,刘香一回头,却见侧后方有一支烟尘杀到,是赵氏的骑兵!
……
赵无恤派了些许骑兵去追击逃兵,自己则留在阵中。比起不知身份的窜逃者,他对左翼的那杆御龙大旗的确更感兴趣些,那是范氏的标志,自己的老冤家范禾就在那里。
“若能擒下此人,范氏失了世子,一定会威名扫地,见赵氏而丧胆。”
不过敌虽必败,却困兽犹斗,带着一股子疯狂劲,赵无恤也不急,而是让弩兵现在外围****,削弱敌人后才让步卒上前突进。
敌人的御龙大旗犹未倒,数千人厮杀一团。
领头的两名赵将,靠前一人身量不高,却冲在最前,左手环刀劈砍,右手持钩镶,竟无一人可挡,其势如火,挡者披靡。如果说此人整个人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后面那人则是沉稳的盾,他身材高大,披着重甲,也不冒进,而是带着武卒们步步为营,一点点占领由战车组成的营垒,又分点兵卒往敌军中虚弱处猛攻。
正是悍将田贲和穆夏!
此时三面赵军已经完成合围,赵无恤等了一会,再又传令,命前排疲惫的兵卒后退,弓手弩手又射了一阵后,后排的预备队补上。最后由骑兵冲击敌军侧翼。三管齐下,范禾相形见绌,左右难支,邯郸兵最先败退,仅剩的范氏亲卫继之后却,赵兵则身先陷阵,大呼急进,战不及一刻,敌军残部便支离破碎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兵将敌人围得严严实实,这一败,敌卒退可无退,不愿投降的大喊着慷慨赴死,其余的跪地举械投降。
傍晚开战,入夜便分出了胜负,骑兵驰行田野,协助步卒等收拢俘虏。而穆夏则生擒了敌人主将,送来赵无恤中军处。
……
此时天色已黑,周围点燃的燎炬将俘虏的模样映了出来,他头上有个伤口,鲜血自头顶流下一边脸颊,英俊的面孔只剩下狰狞和不甘。
谁也不能否认,范禾这厮的确很有勇气,他眼看大势已去,便号召手下,一路往外冲杀,企图冲到赵无恤旗帜处,结果半路被穆夏放倒。
望着被五花大绑,犹自瞪圆眼睛怒视自己的落魄宿敌,赵无恤没来由感到一阵痛快,背着手踱步到了他身旁,笑道:“范子,许久不见,谁想竟是这般光景。”
“贱庶子……”
范禾声音沙哑低沉,看到赵无恤来到跟前,却突然声音高亢了起来。
“兄弟之仇不反兵,我的剑被夺走了,否则一定能杀了你!速速放开我,你我在此持剑一战!”
这是挑战,和后世西欧的贵族决斗一样,先秦的士也好勇斗狠,腰间悬挂的长剑,绝不是摆设,一言不合大街上公开斗剑如同家常便饭,若是拒绝,则是胆怯的表现。
旁边的军吏们都在偷眼看自家主君,想知道他是什么反应,若主君实在抹不开面子应战,他们就得站出来劝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赵无恤却不为所动,他冷笑道:“范禾从小便自诩剑术超群,随后还在朝歌建了个剑宫,招募剑士夹门而客三百余人,日夜相击于堂前,死伤者每月都有十余人,好之不厌,也由此闻名诸侯间,之前两次刺杀我的刺客,就是你派来的罢……”
范禾也敢作敢当,歪着脑袋道:“不错!可惜未能杀了你!”
赵无恤突然叹了口气:“本来还很有期待与你再战,可如今一看,却发现你其实没什么长进,还是一副无谋的匹夫状,连手里的剑,也不过是庶人之剑!真是失望之极。”
“什么!”范禾大怒,挣扎不已,他最恨别人说他是匹夫,而且心高气傲,自誉为陶唐之后,御龙传人的他,怎么能忍受“庶人之剑”的称呼。
不理范禾,仿佛是在给周围的军吏们上课般,赵无恤说教道:“匹夫之剑,轻侠所持,全都是蓬头突鬓之辈,他们戴垂鹖之冠,结曼胡之缨,穿短后之衣,表情就和这位范氏世子一样,瞪大眼睛而气喘语塞。他喜欢在人前争斗刺杀,上能斩断脖颈,下能剖裂肝肺,虽然看似热闹,但说到底,跟斗鸡没有什么不同,一旦命尽气绝,对于国事就什么用处也没有,这就是庶人之剑!”
“你你你……竟敢辱我。”范禾气得哇哇直叫,若非被人死死按着,肯定要窜起来和赵无恤拼命了。
倒是身旁机智的项橐若有所思,追问道:“那主君所持的,是什么剑呢?”
赵无恤大言不惭:“自然是诸侯之剑!”
“诸侯之剑?”
无恤俯视四周众人,慨然道:“我代替国君治国领军,拿智勇之士做剑尖,拿清廉之士做剑刃,拿贤良之士做剑脊,拿忠诚之士做剑环,拿豪杰之士做剑柄。这种剑,向前直刺则无人能挡,高高举起则无物在上,按剑向下则所向披靡,挥动起来则旁若无物;对上效法于天而顺应日月星辰,对下取法于地而顺应四时序列,居中则顺和民意以安定四方。此剑一用,如雷霆之震也,四封之内,无不宾服而听命于我。此诸侯之剑也!”
众人一时间心潮澎湃,也忘了赵无恤以卿的身份自持诸侯之剑,这就好比太阿捯持,是极大的僭越。但比起逞匹夫之勇的庶人之剑,的确只有诸侯剑才能配的上主君,而自己,更是这剑上的一部分!斩宋之叛,斩鲁三桓,斩夷人,斩泗上诸侯,如今,又要来斩晋国诸卿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完这段话,赵无恤问道:“范禾的佩剑何在?”
穆夏持剑上前,“在此。”
“拔剑!”
穆夏也不迟疑,直接拔剑而出。
青色的金属光芒闪烁于月光下,剑长三尺,剑身狭长,剑脊略薄,刺削并重,多饰以铜格。剑柄缠银丝,柄首是一只名为獬豸的怪兽,兽口含玉,一看就是把精心铸造的好剑!
范禾盯着自己的佩剑,被缚住的双手恨不得立刻握着它,刺进赵无恤的胸口。
“我记得这把剑,名为獬豸。”赵无恤还记得,多年前,在新田的泮宫中,他曾伤于此剑之下,他这个人样样都好,只有一个毛病:他喜欢记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瑕疵之仇也要十倍报偿!
噌的一声清泠脆响,赵无恤也拔出了腰间的名剑干将,让它沐浴在洁白的月光下。
干将剑经过名匠的千锤百锻,是超越时代的武器,它刃如秋霜,在月光下寒光闪闪,那些龟鳞似的花纹仿佛活了过来,獬豸与之相比,顿时显得暗淡无光。
赵无恤也不言语,举剑上扬,干将挥过,一阵金铁之声后,穆夏手中的獬豸剑应声而断!
众人无不惊声失色,这还是主君第一次动用佩剑,竟是用来斩另一把名剑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你做了什么!”
范禾不可思议地看着心爱的宝剑断为两截,被仍在地上,成了废铜烂锡,他心都快碎了。
赵无恤俯视着范禾轻笑道:“今日牧野一战,我正是以诸侯之剑斩你这庶人之剑,如今我为胜者,你为阶下囚,胜负早分,何必再战?”
赵氏军吏纷纷欢呼附和,只有范禾死死瞪着赵无恤,脸色涨红,牙齿紧咬,胸膛起伏不定,眼睛仿佛要掉出眼眶一般。
从小到大,争强好胜的范禾从未受过如此屈辱,他的肺都要气炸了。
他突然一张口,将一口带着黑血的烂肉吐到了赵无恤的跟前,亲卫漆万大惊,上前将范禾一脚踢倒。
范禾滚到了污泥里,随即在地上发出了沙哑的哈哈大笑。
等赵无恤和军吏们踱步上前时,范禾笑声渐止,脸色乌青上气不接下气。
最后,一切化作沉寂双目瞪圆,范禾头上沾满草叶,口鼻满是灰土,表情呆滞。
漆万上前试了试呼吸,又掐着范禾的口齿一看,表情复杂:“死了,他咬碎了自己的舌头……”
周围一阵缄默,这是他们未想到的,范禾竟然如此搏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将范禾活活气杀的赵无恤却无动于衷,更谈不上佩服和惋惜。
“真是个匹夫,一怒之下,血溅五步不成,便只能免冠徒跣,以头抢地耳!”
他鄙夷地盯着那死狗般的尸身,随后将干将剑收入鞘中,不让人看到上面的小小缺口。
牧野一战,己方伤亡不过近千,敌军却几乎全军覆没,一如诸侯剑斩庶人剑,镔铁斩青铜,这是实力和战术的胜利,绝非侥幸。
经过此战,赵无恤的心态也发生了些许变化,他想道:“晋国诸卿虽然比宋、鲁的卿族强出了许多倍,但依旧是捧着青铜礼器度日的旧贵族。”
就算是一直牢牢占据父权地位,对他顾气声指的赵鞅,也不例外……
而东赵却不一样,他们已经炼就了钢铁的骨骼,足以搅动这一州风云。
“我之前或许太过谨慎小心了,无论是范氏还是知氏,也许都没我先前以为的那么强!”
那么下一步,是西进沁水,还是北上朝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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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行氏的领地很大,其地西临太行,南至鸡泽,东濒大河,北至于燕,方圆千里,差不多是后世的小半个河北省,就算失去了夷仪,也差不多与鲁国一般大小。这是自中行林父开始,五代中行氏家主致力于开拓河北平原的结果,在这几年赵氏异军崛起前,中行能成为六卿翘楚,自然是有其底气的。
不过,这片名为“东阳”的疆域地广人稀,湖沼和盐卤地遍布,人口不过四十余万,而且半数为戎狄之民。
所以中行氏的军队中夹杂着大量戎狄兵,中行徒卒,天下无双,晋以东阳之甲,雄于山东,每次大战都少不了他们的影子。连当年不可一世的楚灵王,听到中行吴和中行方阵的名字时,也得忌惮三分。
邯郸午死去的消息传来后,邯郸宣布叛赵,作为他们背后的支持者,中行氏也征召了东阳的领民和戎狄部落,随时准备加入战争中。四月中旬时,中行寅亲带整整一军之众和附庸的戎狄部众开始南下,他最初的目标是去沁水北岸,与聚集在那里的范氏大军汇合,以二敌一,歼灭赵氏主力,则太行以东的战事可定。
谁料刚在邯郸休整,就接到了邯郸稷死难的消息。
“侄儿啊!”中行寅在人前表现得痛心疾首,差点从战车上滚落下来。
但在人后,在擦干眼泪后,中行寅贪婪的小眼睛里却闪着一丝狠意。
“我妹夫与侄儿先后死于赵氏之手,如今邯郸一半的战力或死或降,群龙无首,街巷中人人对邯郸的前途忧心,我担心他们会降赵,不如……”
他打算先下手为强,让中行兵接管邯郸和寒氏、乾侯、戏阳等县邑。
然而就在臣僚们领命要去实施时,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却站出来劝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主君,此事万万不可!这是自取灭亡之道!”
……
中行寅不喜欢有人忤逆他,闻言大怒,但转目一看,却是老臣高强,态度顿时和蔼了几分。
高强可不是一般人,他早先本是堂堂的齐国执政卿!又是父亲留下来的老臣,所以自大贪婪如中行寅,也得敬重他几分。
当年齐庄公时,崔杼、庆封相继专权,后公孙灶与公孙虿发动政变驱除庆氏。二人同为齐惠公之孙,故人称二惠。二惠共主国政,压制异姓贵族,齐国公族势力加强,吕氏复兴。
三十多年前,公孙虿驾鹤而去,高强作为其子嗣,继之为高氏之主。但高强年轻,嗜酒如命,不久便被阴谋家陈无宇合鲍氏驱逐。高强慌乱间逃离齐国,投奔晋国,受到晋国上军将中行吴的器重,自此担任中行氏家臣,为中行氏扩张立下功勋。
高强年轻时惨遭失败,后来痛定思痛,平日里颇能提出一些中肯的建议,逐渐成为中行氏的第一家臣。所以中行寅便问道:“子良且说说看,为何不可?”
高强道:“诸卿相斗,切忌在同盟内部起争执和分歧,如今邯郸二主先后死去,主君身为邯郸氏的舅父,应该出面为他们主持家事,而不是悍然夺其军政。”
“我让人进驻各县邑,是想要邯郸为我所用。”
“主君的手段太不友善,如此一来恐怕会激起邯郸氏民众的不满。更何况,赵无恤已北渡大河,进入范氏腹地,此刻主君应该急速南下,寻求与范氏合兵。而不是在邯郸耽搁,更不该分兵,让主力局限于邯郸数县。”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我妹夫和侄儿已死,邯郸的庶子们与我并无亲缘,我信不过他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高强道:“邯郸夫人乃主君之妹,她虽然伤心,但尚在人世,不如选一邯郸氏的年幼庶子,过继给悼姬夫人,立为新主。然后再于邯郸留一可靠家臣,与邯郸家宰一同主持大局。”
他又压低了声音道:“牧野一战,邯郸半数兵卒陷没,想要在军争时仰仗他们再去流血是不实际了。但邯郸乃漳、河之间一都会,四县皆万户也,其地北通柏人,南带朝歌,西临太行,东接卫国,乃东阳之地的转输咽喉。既然赵无恤已北渡大河,那朝歌一带也会成为战场,邯郸进可攻,退可守,正好成为前线天然的后方。邯郸人先与赵氏有杀主之仇,如今更是家家戴孝,若是操作得当,则民心可用。老臣肺腑之言,还望主君察之!”
“有道理……”
中行寅思索片刻后点头称是,改变了原先的计划,一切按照高强的建议行事。
他先以雷霆手段将那些有亲赵倾向的邯郸父兄昆弟杀光,稳定了邯郸的民心动摇,然后以“舅父”的身份,将邯郸稷那未满十岁的幼弟过继给自家妹妹,又立为新宗主。最后,按照高强的建议留一师中行兵帮邯郸家宰涉宾稳住局面,自己则继续帅一万大军急速南下。
中行大军遮天蔽日,戎狄徒卒又一向以脚力见长,所以行进速度很快。他们过洹水,渡淇水,到四月下旬时,大军已至朝歌北郊。朝歌司马刘香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将中行伯盼来了,一时大喜,亲自出城相迎。
然而中行寅一见到刘香,就气不打一处来,当众甩了他一鞭子,大骂道:“庸臣!竟丧二主于阵中,自己却苟命而逃,你说,你该当何罪!”
……
“外臣死罪!只等主君归来,再将我戮杀于宗庙,但在死前,还是要聊尽职责,我毕竟是范氏小宗,同为御龙氏之后。”
刘香唯唯诺诺地伏地谢罪,心中却是有苦说不出。
那一夜,他突围而逃,半道却被百余赵氏轻骑追逐,差点就不能走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幸好他之前派去求援的人带着牧邑的数百援兵出来接应,刘香才能带着少许亲卫入邑生还。
牧邑是个千户小邑,夯土墙垣不过丈余高,根本无从守备,刘香不敢久留,再度北奔朝歌。果不其然,刚进城不久,他就得知牧邑陷落的消息。
刘香也不由后怕,何其快也!幸亏自己走的急。
不过进了朝歌,躲在安全的高墙后,他觉得自己又掌握了主动。若赵无恤西去沁水,他就可以征发朝歌国人,衔尾相随,伺机与凡、共一带的驻军汇合,力求不让沁水边的主君陷入被赵兵两面夹击的困境。
若是赵无恤留在这一带准备进攻朝歌,那就再好不过了。朝歌虽然不复大邑商时能从王畿征召十七万人的盛况,却也是以砖石为墙垣的大城,人口几乎能和新田比肩,轻而易举就能征召万余人来守城。虽然刘香已经没了野战的胆气,但死守城池,拖到背后的中行大军抵达,是能办到的。
如今,终于把援军等到了。
“你是说,赵无恤还在牧邑!?”中行寅闻言大喜,也不深究刘香过错了,等战后再抓起来问罪不迟。
刘香道:“自牧野一战后已经过了七八天,或许是大战后需要休整,或许是长途跋涉军队疲劳,或许是想要等待大河对岸的援军渡河,一起进取朝歌,赵无恤的大军停留在牧邑。期间轻骑四出封锁道路,而主力则时不时来朝歌城外耀武扬威一番……外臣觉得这是试探,是在引诱我出城,所以也不理不睬,敌进则退,敌退则进,一直将他们死死吊在牧邑!”
中行寅哈哈大笑:“人言赵无恤善于用兵,我看不然,他长于临阵的小兵势,但在大的形势上却像个刚掌兵的孺子,贪图一战而定朝歌的功绩,却不肯西去与赵孟汇合。说到底,他还是太年轻了,勇悍多于睿智,这一场仗,赵氏要败了!”
他从刘香处得知,除去牧野一战损耗的,驻留棘津的,赵无恤能用的兵不过五六千人。中行寅却有劲卒万余,加上范氏陆续集中到朝歌勤主的邑兵,他们一共能凑出两万大军。
事不宜迟,在朝歌休整一日后,中行寅便帅大军直扑牧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无恤将此邑的范氏之民统统驱逐出来,所以城中情形无人能知,待中行寅远远到了城外,却见城楼上锦旗招展,墙垣后人影憧憧。
虽然在人数上有绝对优势,虽然口头上对赵无恤的领兵才能大加鄙夷,但中行寅也不敢冒进,生怕中了此子诡计。他让人将城一围,然后让人去十余里外的树林砍伐树木,制作木梯,同时等待攻城的器械从朝歌运来,如此一来,就又耽搁了一日,直到第二日黄昏光线暗淡时,他才派人从城西进行试探性的进攻。
然而令中行寅万万没想到的是,千余人的试探部队轻而易举便破城而入,遭遇的反抗寥寥!
他大惊之下,入城一观,却发现这里的锦旗全插在土堆上,墙头那些彻夜不休的兵卒也只是用稻草编的假人。
“这是座空城,吾等上当了!?”中行寅气得七窍生烟,一把抓住刘香的衣襟:“赵无恤那孺子何在?”
刘香也傻了眼,感情他这些天来竭尽全力,却没将赵无恤留住?
唯有白发苍苍的高强蹲在城外,抚着土路上用树枝扫过的车辙和马蹄印记,这是好几天以前留下的,已极为模糊,但隐约的方向尚能辨出:他们一路向西。
“赵无恤带着主力,去沁水了……”勇悍多于睿智么?高强自嘲地笑了笑,赵无恤,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啊,活生生给中行氏上了一课!
他回到中行寅和刘香面前,面色凝重地宣布道:“范伯,要危险了。”
ps:第二章在晚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儿死了!”得知这消息时,范吉射面色发青,眼睛一翻就差点栽倒在地,几名家臣连忙围了过来,掐人中的掐人中,抚胸口的抚胸口,好歹才让他把气顺过来。
“我儿真死了?”睁开眼后,范吉射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揪住朝歌来的信使,歇斯底里地又问了一遍。
“唯,主君,君子卒于牧野,死于赵无恤手中。”信使看上去赶了不少路,声音因疲累而呆滞,在他破碎的甲衣上甚至还有干涸的血渍。
在场的家臣和将领纷纷安静下来,听信使陈述事情经过。宽敞的范军大营里,只有铜燎炉中的木炭在劈啪作晌。
从三月份赵无恤归晋开始,范氏便在秣马厉兵,进行战争的准备工作,等到邯郸午死去的消息传出,早有预料的范吉射命令家臣们征召兵卒。邯郸氏在诉讼上输了,被认为是反叛赵氏,作为同盟者,范氏自然要为其出头,完成征发的大军在朝歌发放兵器甲胄,纷纷向西开赴,在沁水边拦住了赵鞅的七千人。
新仇旧恨,事情到这一地步,双方都杀起了血性,已经不在乎什么首祸不首祸了,范与中行、邯郸联合起来,在太行以东有兵力优势,只要能截断大河,先打垮赵鞅,便能取得全面优势,有机会将知氏拉拢过来,同时让韩、魏不敢妄动。
所以范氏一直在等待中行氏过来合兵,谁料十天过去了,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噩耗。
信使将发生在牧野的战事简要说了一遍,期间范吉射一言不发,他坐在案后怔怔出神,倾听时眼睛也一动不动,也不知是否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了。
“这怎么可能?”范吉射那体型胖大的庶长兄范维呻吟道,“从邯郸悼子之死至今,也不过月余,就算第一时间派船只、轻车、快马回鲁国报信,从那里征召的鲁兵再回来,也不可能渡得了大河啊!除非他能飞回去报信,或者赵兵能日行七八十里。”
“赵无恤用了什么手段让鲁国提前得到消息征兵,亦或是用了什么办法提高了行军的速度,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东赵已在朝歌以南渡河,并覆没了吾等派去袭击棘津的军队,现如今,他们究竟在何处……”另一个家臣王生阻止了众人胡乱的猜测,王生是公认的范氏第一谋臣,现如今也就他能稳住心神,问到了关键的一点。
信使道:“赵无恤还停留在牧邑,大张旗鼓,似有进攻朝歌的意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闻言后,悲观的范维再度哀嚎。“邯郸氏全军覆没,我侄儿不幸悯难,朝歌又遭到攻击……简直是大难临头!”
有家臣讷讷地打断了他的废话:“不至于此罢……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范氏下一步该怎么走?”
范维道:“还能怎么样?南下的邯郸兵不是被杀、被俘就是逃散,他们已经失去了一战之力。而赵无恤更是准备进军朝歌,切断中行伯与吾等的联系,赵氏已经占尽了上风……”
他突然建议道:“为今之计,或许可以派人渡过沁水,去和赵孟请平,反正这次开战,赵氏只是为了邯郸,他们的家事,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好了。”
帐内家臣们一时间无言以对,范维是家主的庶兄,却十分软弱无能,没有见识,如今大敌当前,竟会说出这种话来,真是大损士气。
“请平?”就在这时,范吉射终于说话了,他拍案而起,将面前的瓷酒盏一饮而尽,随后将空樽往范维面前一掷,在他脚边摔成千百碎片,溅射的碎块将他胖脸划出了血,吓得范维差点跳了起来。
“孟兄,自从父亲和齐人联合将乐祁刺杀于羊肠坂,自从赵无恤在大河里溺死我长子的那一刻起,范氏与赵氏和解的机会就粉碎了。眼下他又杀我一子,要我跟赵氏请平?比用地下这破盏盛酒还难!我与赵氏父子,不共戴天!”
范吉射眼睛红得似要流血,他二子皆丧于赵无恤之手,范氏与赵氏的仇恨,已经比太行还高,比东海还深。
“不错。”见范维缩着头不敢再提请平之事,王生站出来说道:“仅此一战,并不足以决定全局的胜负,其实赵无恤留在朝歌附近,反倒是件好事。”
众人不解:“好事?”
“然,此时此刻,中行伯的大军应该已抵达,赵氏数千之众,恐怕是敌不过东阳劲卒,更何况还有朝歌城内一心为君子复仇的国人们助阵。范氏养士百年,终于到了派上用场的时候,赵无恤绝对无法对朝歌产生威胁。比起这个,我担心的其实是另一件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范吉射指着他:“何事,快说。”
王生忧心忡忡地说道:“我担心的,是赵无恤停留在朝歌是假,向西奔袭,意图与沁水对岸的赵鞅夹击我军是真,若真如此……”
就在此时,营帐外却响起了一阵骚动!
……
“何事喧哗?”
王生不仅是范氏谋士,也是管理营寨的人,他领命出了帐篷,眺望对岸,只见夜幕垂垂下,沁水奔流不息,对岸的赵氏大营灯火通明,有许多隐隐约约的旗帜陆续从营中开出。同时更有人打着火把,拉着长行军的队伍朝上游涌去,从王生的位置望去,如一条火焰长蛇,足有五六千人的规模。
“不好!”王生暗道不妙,敌军这是早有计划的行动。
他快步走到河边,观察河水的流势,只觉得比起下午时小了不少,然后他又捡了几块小石头扔入水中,石块在水面上砸出了个小漩涡,冒了几个泡沉入了河底。
王生掐着指头算了算,暗道:“这沁水的流速,果然是小了许多……”他脸色渐渐凝重起来,不知为何,今夜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沁水发端于太行深山间,向东南流,越过太行流经南阳地,最后在韩氏的怀县一带汇入大河,水道长约九百里。王生颇知地理形势,知道这沁水屈曲周回,多沙易淤,其特点是冬春之间,深不盈尺,到了夏秋天降霖雨,往往泛溢为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今正是四月下旬,雨水有一阵没一阵的,沁水算是不大不小,虽未到泛滥时,人却也很难淌水过来。
可现如今,因为异样的原因,水流急剧减小,而对岸赵兵又一副要强渡的架势……
“赵氏肯定在上游拥塞水道,打算强渡,派人沿着河岸往上游去,在那几处容易渡河的地点加强岸防!”范吉射也暂时放下了丧子之痛,亲自出来查看。营内休憩的士兵们已经被一一喊醒,聚集在岸边,警惕地观察敌军的异动。
但王生却过来在范吉射耳边说了如此这般。
范吉射面露惊疑:“撤兵?你建议我撤兵?”
面对主君的不解,王生道:“不错,沁水宽阔,而且河中满是淤泥,赵兵全部渡河至少要两个时辰,不如乘着他们还未下水,让全军急速撤离,用不了两个时辰,便能撤回雍邑。”
范吉射十分不满:“这是为何?你莫不是和我孟兄一样,起了避战的心思?”
“并非如此,只是仆臣方才问过营门官了,他说派往东面的斥候仍未归来回报!主君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范氏大军在沁水东岸扎营与赵氏对持,补给就近从北部的雍邑获取,同时每天都倍加小心。不仅营外密布削尖木栅,向北,向西,向东南方向都派去斥候,在二十里开外巡视,无论有无警戒,都要及时汇报。
一旦未归,那便预示着有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生解释道:“先前驻留沁水与赵氏对峙,是为了等中行氏汇合,如今形势异变,棘津未能夺取,赵无恤登岸北上,我军的后方已不安全了。依我看,不如先暂避一舍,范氏已经不能再输了,还是谨慎些好,也好过被赵氏父子夹击……”
范吉射心中满是儿子被杀的仇恨,一时间不能抉择,正寻思间,靠近下游的范氏营寨突然金鼓大作!范、王二人猛地抬头,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
之前对岸的赵氏营寨陆续有兵卒打着火把往上游去了,而靠近下游的地方看上去一片漆黑寂静,加上那一带河面较为宽广,足有百余步之广,想来不会有人强渡。所以方才安排防务时便未部署重兵。可现如今,从黑黝黝的水中却不知何时多出了数百个人影,因为赵氏在上面截断水流的缘故,水面只能没过他们的腰,完全可以淌水过来,他们皆口衔短兵,赤着身子朝这边拼命前进。
方才已有数人摸着黑登岸,杀了岸边的范兵,幸好他们被视野良好的哨塔发现,这才敲响了警告的金鼓声,同时一阵箭雨将登岸者射杀逼退。
对岸的人也不隐藏了,一时间杀声大作,同时水声哗啦作响,黑暗中不知有多少人下了水,在强行渡河。
王生直跺脚:“不好!中了赵氏奸计!”
“赵孟手下必有智谋之士,居然让人持火把去上游佯装渡河,其实主力已屏息在下游等待,待吾等调动兵力后,才突然领兵强渡,吾等上当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范吉射也明白过来自己中计了,他一时心中大怒,拔剑怒喝道:“吾等人数更多,在营后尚有一师兵卒随时预备着,速速去将他们调过来,一定要将赵兵赶下河去,休要让一人登岸!”
如今范氏就算想撤,也不好撤了,王生无奈,只好指挥众人防御,连范吉射的亲卫也持盾举矛往下游赶去,他们临河列阵,严防以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而事还未完,就在此时,他们突然听到一阵隐约的鼓声从东方传来,并有喊杀声随夜风传到。
王生悚然而惊,他登哨塔,转首东顾,顿时目瞪口呆。
黑洞洞的河内平原上,光亮一览无遗,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原野上多出了一条火龙,他们从远处赶来,行军速度都很快,从行速判断……
必是车骑无疑!
等到那支持火把的骑兵从范氏营寨前掠过,将火箭射到哨塔上时,他们的身份便确凿无疑了。
这世上诸侯邦国数十,卿大夫之家数百,却仅一家手下有成建制的骑兵部队……
火光中,赵氏的炎日玄鸟大旗立于一座小丘上,赵无恤戴飘洒红缨的兜胄,穿玄色的铜皮合甲,披绛色的战袍,佩黑色刀鞘的直刃环首刀,骑着高七尺,俊美雄壮的骏马,马鞍上还挂着臂张弩。
赵氏的年轻统帅立马横刀于范氏大帐数里外,在他身后,是熊熊燃烧的一片火海,前后连续,没有一点间隔。
是全须全尾的东赵大军!五千宋鲁子弟脸上满是长途跋涉蒙上的灰尘,却掩不住他们眼中闪烁的烈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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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战略上要藐视敌人,在战术上要重视敌人,这是他从历次战争里学到的东西。
此战赵兵死伤近千,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伤员和邯郸氏的俘虏都被送往南边的棘津渡口妥善安置。接着,赵无恤又挟大胜之威,轻取牧邑,休整两日,在朝歌城故意外耀武扬威一番后,留下下部分轻骑和徒卒在此大布疑阵,他则亲带五千人西行,往沁水方向而去。
赵无恤还没膨胀到自以为五六千疲惫之卒能攻克朝歌,能力敌中行氏万余东阳劲卒,他现在要避免以劣势的兵力接战。如今之计,还是争取和赵鞅夹击范吉射,将范氏的有生力量葬送在野战中。
他们一路上很注意行踪的隐秘:绕开了城邑密布的地区,沿着人烟较稀疏的大河北岸行进,终于在两日前抵达沁水附近,在一处灌木丛生的洼地隐匿行踪后,便派人偷渡过河,和对岸的赵鞅取得了联系。
正巧,赵鞅那边,也在紧锣密鼓地准备潜渡沁水。
……
赵鞅被范吉射拦在沁水边已经一旬了,在等待赵无恤动作的同时,他们也没闲着,期间几次试图偷渡都宣告失败,损兵数百。
面对这种兵法上所谓的“临水相拒,敌富而众,我贫而寡,逾水击之则不能前,欲久其日则粮食少”的情况,众家臣总结经验后,阳虎献上一计。
“虽然已经快到汛期了,但沁水其实不宽,河水也不深,最好的渡河办法是干脆从上流将河水截断。”
赵鞅问道:“如何断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年大禹治水,曾模仿合河獭筑坝,作土囊断水,其术流传至今,我在鲁国时曾见人用此法来捕鱼。道理是通的,可以让韩氏提供的民夫刨土制囊,我去上游查探过,只要能制成土囊五千,便足以断绝流水,使大军渡河了!”
韩氏虽不愿派兵参战,但在提供辎重和劳役方面还算尽心尽力,州、怀、野王等三处的韩氏之民三五千人被征召来帮忙,很快就做出了五六千土囊。
在与赵无恤取得联系后,在惊异于儿子的善战外,事情也变得更简单了。
“四月二十七日戌时一刻,天色将黑未黑,在野王一带抛投土囊断水。戌时三刻,沁水已断,我便让韩氏的劳役装作主力,打火把去上游,佯装渡河,以调动范氏兵力。等到亥时,我亲率主力行至大营以南数里处潜渡。与此同时,无恤你也从后攻击范氏大营,牵制范氏兵力,等我大军渡河后,便可以合击之!”
这一计划看上去可行性很高,戌时一刻,上流的韩氏民众准时把树干、土囊堆积到河道中,断绝了流水。而范氏兵卒也被疑兵吸引,分出部分去上游阻截,等到了亥时,一切就绪,赵鞅便下令大军开始潜渡。
只靠土囊是很难将河水彻底断绝的,仅能让水面下降。河中尚有积水残留,浅处没膝深,深处则齐腰深。加上河底的泥土又松软湿滑,要徒步淌水过去很不容易。
赵氏精锐黑衣依然一声不响地泅水渡河,摸着黑到了对岸,开始解决岸边零星的范氏守卒,他们许多人是轻侠出身,个人武艺出众,在大规模的对阵中作用不大,却适合做先锋型的尖刀,算是赵军里的特种部队。
然而百密一疏,渡过去近百人后,还是被范氏的哨塔注意到了,一阵金鼓声响起,范氏开始注意到下游,潜渡也只能变成强渡。
一时间,火光遍及沁水两岸,不止敌人打的有火把,原本摸黑渡河的赵军也打起了火把。在朝中早已相看两厌的赵鞅和范吉射隔河而望,一个性情急躁,一个怀着丧子之痛恨极了赵氏,都巴不得立刻击溃敌军。
恰在此时,范氏营寨东面也遭到了袭击,范吉射非但无法将外营的一师调过来,还得派王生过去稳住阵脚。
“来者一定是赵无恤,想必今夜是赵氏父子的诡计,如今只能尽力守住,分别将其攻势击溃,等到天明时,敌方的先手优势便会消失殆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生走之前还献计道:“太公领兵之法,若敌军渡河前来进攻,不要在江河中迎击,而要乘他们部分已渡、部分未渡半渡时予以攻击,这样比较有利!”
于是范吉射便放了部分赵兵过来,然后再让范氏兵卒齐齐压上,围着渡河的数百赵兵厮杀搏斗,同时在岸上排兵布阵,防备赵兵分渡。
……
夜色中,矢来箭往,岸上、水中惨叫连连。时有范兵负伤退下,或是赵兵栽倒河里,他们流出的血似把水面染得更红了,火把熊熊,映亮两岸,在燎炬映照下,仿佛整条沁水都在燃烧……
赵兵在阳虎指挥下开始加速渡河,在部分范兵被佯攻调动去了上游后,双方数量上势均力敌。但范氏在岸上防守,赵军则是越河仰攻,河底有泥泞,走一步陷一个坑,他们没法冲锋,所以一时间处在了下风。
然而范氏兵卒受到的压力越来越大,范吉射开始后悔搞什么半渡而击了,因为赵兵实在是勇悍得不可思议,放上来一个,站住了脚跟,就很难将他们逼退,这些人就像是渡河的兽群般前赴后继。
赵氏养了食客千余,其中有不少是游于各国的轻侠豪杰,赵鞅坦率的性格极对他们胃口,在郑龙带领下,这些食客组成了一支陷阵的敢死队,他们袒臂持剑,大呼:“为主尽忠,就在今日!”开始嗷嗷叫地朝对岸发动了自杀式的冲击。
郑龙一手持剑,一手持盾,淌水冲到岸上后,如虎入羊群,范兵竟不能挡。
他带的百名赵氏死士若论勇武或许不是最强的,却都心感赵鞅的知遇之恩,人人敢于拼杀。在岸上阻截他们的范兵也有不少出身朝歌剑宫,都是范禾培养的死士,拼命的劲头却远不如赵氏食客。
赵鞅此人极有人格魅力,他爱憎分明,出手大方,对食客们关怀备至,颇能得人誓死效忠。范吉射父子则为人小器,对手下人做不到推衣衣之,推食食之,许多人才都被埋没,所以范氏食客不如赵氏食客之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加上赵氏在起用郑国人邓析改革家法后,制定了一套相对公平的赏罚之法,同时把赵无恤那套军功授田的法子借用了过来,在田宅的诱惑下,士卒人人尽力。范氏则赏罚不公,这些东西在平常看不出明显效果,时值死战,差距便瞬间体现出来了。
两边甲衣和兵刃相撞,血肉横飞,不断有人负伤倒下。但总体上是赵氏渐渐占优,靠着死士的拼杀,很快就把岸上的数百范兵逼退,清理出一大片空地,这是用生命和鲜血开辟出的登陆点!
机不可失,被堵在河中央的赵军颇受激励,纷纷开始冒死前进。尽管河中有水,河底泥泞,还有敌人居高临下射出的箭雨,但在盾牌手的抵御下,在臂张弩的反击下,千余赵兵硬是顶着敌人的箭雨,慢慢地走过了这长达百余步的死亡之路。
终于,持长兵的甲士们冲上了岸,抱团结阵。
靠前的是盾牌手,其次为戈矛手,再次为弓弩手,持剑的甲士和黑衣护卫在弓弩手左右,方阵开始齐齐迈进,想要为后续部队开辟更大的空间。
甲士举着盾牌前进,戈矛在盾后或啄或刺,弓手仰天射矢,弩手从盾牌的间隙瞄准对面的军吏,持剑的则砍斫妄图接近的敌人。赵氏方阵不亚于中行、魏两家,他们如一只青铜刺猬似的,逐步向前推进,每一寸每一尺的移动都会付出几条性命,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
赵兵过去数年经历了几次大战,对手从戎狄到齐卫不一而足,应战经验要比范兵丰富。更何况强渡成功后,在这块局部的战场上,他们的兵力已占了上风。
战局,开始朝赵氏倾斜。
赵鞅带着阳虎等人远观之,只见横列在对面岸上的数千范兵在被郑龙等人咬开了一个缺口后,显得有些慌乱起来,近处的想往后退,远处的想往这边冲,甲衣互相碰撞,场面颇有些混乱。
阳虎按剑道:“范吉射的才能,只能做一师之帅,想要在这混战局面下指挥得当,还是有些吃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鞅心中一动:“我呢?“
”主君乃三军之胆气,主君在,则三军奋勇向前,不知死为何物。“阳虎夸的是赵鞅为帅的魅力,而非帅才。
赵鞅又问:”无恤呢?“
阳虎思索片刻后道:”君子如今仅为一军之帅,但假以时日……“
赵鞅眉毛一扬:”他日后当如何?“
”假以时日,或能统十万雄师,无敌于天下……“
赵鞅不语,微微一笑,望着对岸的战况道:”但愿如此罢!“
火光下,赵氏的玄鸟旗和范氏的御龙旗交错在一起,在它们之下有无数的面孔在闪烁、无数的兵器在刺杀、无数的嗓门在齐齐呐喊:
伤者在惨叫,勇士在奋呼,死者在无声叹息。
火把连成火海,烧亮岸上,烧亮河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在这焦灼的时刻,范氏的外营处,却迸发出一阵更加耀眼的火焰,它是如此炫目,简直要烧亮整个夜空!
在这团烈焰映衬下,相比先前,东方传来的金鼓声更大,更激昂了,喊杀声也越发高亢,赵鞅和阳虎面面相觑,这么大的阵仗,莫非,外营的战况比这里更剧烈?
范兵们见状胆寒,如今前有冯河猛虎,后有四处纵火的恶狼,两相夹击下,他们纷纷心智动摇,在河岸上也越发站不稳脚跟了。
“那边发生什么了?”顾不上眼前将到来的败局,望着巨大的火光,被儿子血仇蒙蔽内心的范吉射也有几分惊疑不定。
就在此时,一辆被火焰熏得发黑的安车从外面疾速驶来,上面有个衣衫蒙尘,面上满是灰土的中年男子。
正是去外营督战的王生,范吉射发现他连眉毛胡子都被烧没了一半,配上那张严肃的脸,看上去极为滑稽可笑。
但范吉射却笑不出来。
“主君!”王生等不及车挺稳,就跌跌撞撞地跳将下来,向范吉射下拜稽首,哑着嗓子说道:“赵无恤用兵侵略如火,臣无力抵挡,外营失守了,赵兵在营内四处放火,我军大乱!主君若趁现在逃还来得及,否则,为时晚矣!”
ps:第二章在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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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风刮久了,夜晚自然就容易停,这是常识,无论在鲁国还是晋国,都是这样的。”
颜高对此一笑而过,他眼睛盯着旗帜,手一直抬在半空,感受风从指尖吹过的力量。夫子教过他,要成为一个出色的弓手,不能不熟悉风向。
风带来的不仅有触觉,还有听觉,隔着范氏大营,颜高能听到沁水边的喊杀声、战鼓声越来越大,甚至连兵器撞击声夜清晰入耳,继而遥遥可闻惨呼。惨呼之声此起彼伏,被夜风吹乱,也不知是出自敌人抑或己方。
这意味着沁水西岸的赵兵开始渡河作战,赵无恤也让手下兵卒们从后方进攻外营,牵制范氏兵力。
而其中的主力,自然就是以颜高为首的弓弩手了。
“前进到百步之外!”他大声发布了命令,然后带着弓手们向前迈步,顺带还瞥了眼身侧数百步外的弩兵们,那个一直与颜高较劲的弩兵旅帅也在看他。
与弩兵以晋、宋募兵居多不同,颜高手下的五百弓手都是鲁国人,在作战时,他们不属于武卒系统,而属于鲁国右军编制。所以平日里,两个兵种颇有些相互较劲的心思。
在鲁国军中隐隐有这样一种说法,弩兵就是主君的嫡系,他们手里的弩是工匠坊重点研发的对象,弓材被优先用于制弩,次于制弓,所以颜高一直想让弓兵证明自己优于弩兵,改变军中的偏见。
牧野一战他射死了邯郸稷,被赵无恤大加褒奖,火线提拔为弓兵旅的旅帅,鲁人弓兵们也能在弩兵面前自豪地抬起胸膛了,今夜,也不能落了下风!
其实除了步弓手和弩手外,东赵还有另一支远程火力部队,那就是轻骑。他们马鞍上挂着角弓,腰间别着环首刀,既能扮演弓骑,又能充当突骑,此刻在弓弩手从两翼逼近敌营的同时,除了盾牌手在前保护外,骑兵们也利用速度优势,在范氏营前掠过,开弓朝营中射箭,压制范氏的射手。
因为阳虎的佯攻潜渡之计,范氏的兵卒被极大牵制在沁水边,尤其是射手都调过去了,外营只有一师之众守备,仓促间无法组织起有效反击。所以冒着零星的箭矢,专攻铺桥填路的工兵很快填平了几道沟壑,让弓弩手们顺利进入射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们今夜的武器,是“熛矢”,亦称“烟矢”,是涂了动物膏油的特制箭矢,以火把点燃,射入敌营中,有火相助,便能在夜战中事半功倍。
颜高特地用了和属下们一样的弓,先试射一次,准确落入敌营。
他自得地笑了一下,下令道:“止,点火,九十步内仰射,齐射一次,随后自由射击!”
随即,颜高将熛矢迅速在后排人举着的火炬上点燃,随后跨步坐马,做出了仰头射月的姿势。其余弓手有样样,四百把弓齐齐张开,紧绷的弓身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点火的箭矢则斜斜地对准了夜空。
片刻之后。利啸声响起,数百支裹膏油点燃的火箭划破天际,它们燃烧着,发光着,在飞到了最高处后,又斜斜地朝范氏外营摇迅速坠落下去。
就像一场划破夜空的流星雨!
……
火箭落下,范氏外营顿时混乱起来。
营寨是砍伐河边树木,再以河泥涂抹所建,不过这些天太阳暴晒,已变得干燥不已。遭遇火攻后最初还能扑灭,但营外火矢连续不断,没多久,几处木墙和哨塔都起了火,冒着烟。
不过,敌营中肯定有经验老道的人指挥,那人将营内的范兵一一组织起来,取水的取水,铲土的铲土,扑火的扑火,还拉了一批射手上了哨楼,开始向营外发起反击,两边箭矢你来我往,因为位于易受攻击的低处,赵氏弓手开始出现伤亡。
但颜高不急,甚至没让手下撤退,而是咬牙顶着零星的敌矢,继续抛射烟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因为他们不能丢人,竞争对手弩兵们还在前进,他们是迎着敌人箭矢而去,冒着随时会被射杀的危险。
虽然每一步都会留下几具尸体,但只要多前进几步,便能进入弩的最佳射程!
颜高也研习过弩的射法,他知道,弩将射箭分解为装箭上弦和射击两个独立动作,弩手可以集中精力发射,不必向弓手那样张弓的同时瞄准,并因为有用于瞄准的望山,因此弩的射击精度比弓高。
但弩只能平射,在这种仰攻敌营的战斗中就不如弓了。
所以今夜,弩兵们另有使命。
等前进到七八十步开外时,弩兵们将单臂弩斜抬,也没有用特制的烟矢,而是以数百重箭集中轰击那几座高出营墙,对弓兵威胁最大的哨楼!
以三石弩之力,百发而不瑕止,将整个范氏营墙和哨楼之大半笼罩在射程之内,它们甚至能击穿哨塔木墙,将里面的范兵活活射死。
笼罩在弓兵们头顶的威胁消失了,他们心无旁骛,纷纷加快了射速。以颜高的经验来看,这种攻营作战,营内的人虽然居高临下,但他们要攻击的是深夜中散于四面八方的敌人,营外的人虽是仰攻,但手里有火矢,整座营寨都是可以攻击的目标。
人数相当的情况下孰难孰易,不言自明。
随着时间推移,范氏外营的门前、木墙上,已经燃起了一片火海,甚至殃及到了帐篷。范氏的射手被弩兵压得抬不起头来,无法组织反击,连骑兵都可以纷纷上前朝营中投抛火炬。
随后赵无恤令旗挥动下,徒卒们大喊着冲锋,他们扛着赶制出来的木梯冲杀上前,骑兵甚至以铁钩勾住营门,十余匹骏马猛地一拉,绳索紧绷,被火焰烧得千疮百孔的营门轰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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