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413节(1 / 2)
广陵王这番认知倒也不可谓不深刻,承认自己的无能,也明白元魏江山了账是眼见的事。如今的他还能凭着宗家耆老的特殊身份混一混,儿孙们若无长进怕是不好混下去。
李泰便随口问了这少年一些学业上的问题,听其回答尚算得体,倒不是纯粹混日子的。对此李泰还算比较满意,他家学馆中可是养着许多未来的栋梁大才,如果这元岩连基本的学习态度都有问题,那别管他祖宗是谁,也得踢出去没商量。
接下来广陵王又向李泰问了一些时事问题,他对荆州方面的情况也比较关心,当听到李泰表示在与南梁对抗方面优势明显的时候,他便忍不住的连连点头,一脸欣慰道:“我并不是自夸机敏,的确是在伯山你西来未久、时流渐知的时候,就对于期望不小,相信你一定能创出一番功业,乱世人杰,不可限量!今时气象,果然验我先知,可惜可惜,我门下并无适龄的女子,为独孤如愿拾得良婿……”
“不只大司马,还有宇文太师呢!”
高仲密听到这话后,便在一旁忍不住笑语说道。
广陵王在听到这话后,顿时便也不由得瞪大眼,旋即便抚掌大笑道:“这些镇兵啊,行事做人未必尽可得体,但却认清现实、端正态度,怪不得能拥此……唉,如此比较起来,并不是我错过了伯山,而是我还没有极尽珍惜啊,否则总能有法子得此良缘!”
讲到这里,他忽然抬手着令家奴入前耳语一番,旋即那家奴便匆匆退出,不久后去而复返,将一锦盒递给广陵王,广陵王则摆手示意将此送去李泰案上。
他眯着眼对李泰说道:“骊山内的那座庄园,经我多年用心的经营,甚是可夸。伯山当势的青壮,肯来见我这衰老垂死之人,我实在无以为谢,记得旧年你对此庄业多有称羡,今便赠送于你,希望你能笑纳。”
“大王所言当真?”
听到这话后,高仲密顿时惊讶的瞪大眼,他自知广陵王对其那座庄园多么爱护,寻常人想要入园带出一枚果核尚且不能,却没想到今天竟然要将整座庄园都豪赠给李泰。
李泰也连忙摆手道:“大王这礼赠实在太过厚重,君子不夺人所好,我怎敢接受啊!”
广陵王抬手示意其他人都退出去,除了客人之外,只留下儿子和孙子在场侍奉,旋即他才又叹息道:“伊霍既为,后事不远!逢此变革之际,何物为贵?伯山你今势力非凡,但加小心,已经是是能超脱纠纷之外的人选。
我今恐怕命不久矣,儿孙们也未见有能够明辨利害取舍的才能,给他们遗留太多财货,只会增添他们守业的负担,不如积攒几分人事善缘。伯山来年摘拾园中瓜果时,料想你不会坐望我的儿孙们饥渴号哭!人情总有用尽的时候,但那果木年年发新,这都是我替儿孙寄放在伯山这里的来日福泽啊。”
老实说李泰是有点瞧不上广陵王等一干元魏宗室的,彼此间纵有互动也只是场面往来,谈不上交心,但今日听到广陵王这一番话,才真的感觉起码在明哲保身这方面广陵王算是比较通透的。
旁边高仲密也从最初的震惊转为理解,也在一边开口道:“大王既作此言,伯山你不收下反而显得有些傲慢了,仿佛不屑深情结交。”
李泰听到这话后,便又将视线望向广陵王的儿孙们,而两人也都连忙垂首说道:“恳请太原公笑纳所赠,以全恩亲心愿!”
“既如此,那我便多谢大王赏识!”
李泰站起身来,向着广陵王长揖为谢,如今的他也并不再如此前那般对于和元魏宗室们之间的往来那么小心翼翼,人际交往已经变得从容起来。
广陵王那庄园中遍是佳果,而且庄园本身便是一处极佳的休养场所,父母得闲前往休养居住一段时间也是不错,未来他也总会给予对方相应的回报。
等到这件事情讲完,李泰转又想起了另外一事,旋即便又向广陵王发问道:“大王经历国事悠长,可记得旧年有无对宇文太师超授王爵之议?如果有的话,又是因何不成?”
第0781章 分治荆州
由于短时间内便有着大量的改革政令需要颁行,所以宇文泰这段时间也是忙碌得很,废寝忘食、焚膏继晷的下达着各项决策并推动各项政令的实施。
虽然说宇文泰也称得上精力充沛,但连日来如此高强度的伏案劳作也让他倍感疲惫,精力渐有不济。
这一天,他又是同府员们一起忙碌到了深夜时分,以梳理国中诸州郡的名目改变和疆域划分,从而区别于之前的西魏政治,要让从中央到地方都感受到秩序的变化,并以此加强中外府的权威。
这乃是一个非常细致琐碎的工作,因为从北魏到西魏、西魏与南梁之间,本就存在着大量的侨置、重合的州郡,有的时候一个州名目居然多达好几处地点。又有数州集中于一地的双头州郡,这一现象尤以原南梁境内的蜀中、汉东等地为剧。
再加上需要考虑到诸州郡地理和人事,以及一些羁縻州郡的情况,使得这一工作变得更加繁琐,稍不留意便有可能发生遗漏,又要将之前的成果重新推倒来做。
宇文泰坐在席中,认真的查看着府员们所汇总整理出来的诸方州郡图籍,因为过于疲惫,一晃眼的工夫竟然靠在凭几上睡了过去。
眼见到这一幕,同样在堂中伏案忙碌的宇文护连忙瞧瞧站起身来,招手示意左近侍者入前小心翼翼将屏风设立在叔父席案两侧以遮挡夜风,而他自己则在席旁设案坐定,当有府员入前请示的时候,他便先按照自己的想法吩咐下去,然后又将自己所处理的事情方案书写下来,轻轻放在宇文泰案上以待其醒来察望斟酌。
宇文泰这一睡就睡到了黎明时分,当皇城内晨钟响起,皇城城门打开,诸司官员将要入署办公的时候,宇文泰才悠悠醒来。
他先活动一下有些麻木的肩背,然后才发现身下被贴心了塞起了软衾锦被,当再环顾堂中时,便见到稀薄的晨光正打在窗纸上渗入堂中,原本在堂办公的群属不知何时已经退去,案上的烛火长长的烛芯也已经熄灭,几名侍者靠在堂侧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也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宇文太师的动静。
“阿叔醒了?”
这时候,身旁屏风后响起一个轻微的声音,宇文泰再探头望去,便发现宇文护正在席中略显吃力的伏案起身。
“你还没有休息?”
宇文泰刚刚醒来,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见宇文护还在这里,便皱眉道:“不知怎么就睡去了,你们怎么不唤醒我?核定州郡之事越快越好,晚春将至,一旦再作拖延,今秋赋税都将要大受影响。”
中外府财政状况向来非常吃紧,一旦赋税受到影响,许多重要的事情都不免会遭遇阻滞,因此宇文泰才争分夺秒的想要尽快将事情搞定。
“阿叔太累了,昨晚我实在不忍心再让人打扰,于是便自作主张的安排府员们处理了一些事则,并都记录在簿,以待阿叔审阅。如若不够周全,眼下补救仍然未迟。”
枯坐一夜,宇文护腿脚也有些麻痹,有些吃力的站起身来后便步履蹒跚的行至宇文泰席前,指着案上那事簿说道。
宇文泰闻言后便连忙抓起事簿,略作翻看后脸上便露出满意的神色,口中喃喃道:“不错、不错,这些事情都安排的称我心意,萨保有心了。你不要再站着,且入座、不,你且先归舍休息去罢,这些事情安排的没有什么遗漏,辛苦你了。”
待见宇文护仍然垂手恭立在前,宇文泰便又连忙摆手说道。
宇文护听到这话后,本来有些紧张的心情便也放松下来,倒是并没有直接告退,而是又退回席中坐了下来,同时口中笑语道:“为自家事专心用力,又谈什么劳累!只要能够为阿叔分劳、有助于事,我心中也自觉开怀。”
“家中子弟当事矣,我也能得安寝了。”
宇文泰听到这话,脸上也露出欣慰的笑容,望着满脸倦色难掩的宇文护又感叹道:“萨保你能力向来不俗,只是有的时候难免为气性所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人的才力也各有所专,真正有智慧的人并不是能够胜任各种事务,而是懂得选择在自己擅长的事情当中大放光彩。你若能够裁减几分急躁和好强,达到常人难以企及之处并非难事。”
宇文护听到叔父对自己的评价后,却是摇头叹笑道:“我如今既非垂髫的孩童,阿叔言传的道理又怎么会不懂呢?但生就的筋骨脾性,不知不觉也已经到了不惑之年,已经很难再更改。正如阿叔所言,人的才力各有专长,我但有几分才力能为家为国所用已经心愿足矣,并不奢望自己还能修身养性、达于完美。”
“能看透这一节,已经很好了,算是一种豁达从容!往年若是如此训你,你必要气急相争,绝对不肯服软!”
宇文泰听到这话后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对侄子的成长甚感欣慰。
他见宇文护并不急于离开,便又拿过事簿细阅一番,当见到荆州下属的条目时,忍不住感叹道:“荆州一府之下,竟有六十八州之多?”
宇文护闻言后便连忙点头说道:“此事昨夜我也认真审核一番,荆州历次陈奏府中的人事、图籍查验多次,确认无误。讲到兴治于边、开疆拓土的功绩,李伯山确是独步国中、无能比肩者!
国中群众还在试论江陵取否,但荆州大总管府却早已经将兵锋探于江州,哪怕距离建康都已经不远!东贼虽然收取了侯景残部、连番躁闹于淮南,但实际所侵夺的江北之土,却仍不及荆州一府。李伯山才力雄壮,不逊一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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