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461节(1 / 2)
须知他如今还仅仅只是一个霸府权臣,并不是名正言顺的政权首领。何谓霸府权臣?就是最强最大最有力量的那一个!如果宇文泰已经不符合这个条件了,那么他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眼下的宇文泰,是迫切需要再次体现出他的能量、彰显出他的价值。只有战争才是力量最直接的体现,也只有战争才能让宇文泰暂时忽略其他的问题、将他的权力充分运用起来!
但是说实话,在武关以南地区脱离掌控之后,如今的中外府真的有点不具备发动一场有规模的战争的能力,尤其对手还是北齐这样一个强大的政权。
别的不说,单单如今还滞留在武关以南的那些关中府兵们,就占了现役主力作战部伍将近三分之一的数额!
李伯山让杨忠捎回来的话,既是故技重施的缓兵之计,看样子其人也并不怎么相信中外府真的敢于向北齐发起进攻。
其人这样的态度,自然更加激怒了宇文泰,一方面自然是因为其人骄狂无赖的做法,另一方面则就是因为这小子看事还挺准!
对于出兵伐齐这一件事,宇文泰真的是口号先行,起码一直到目前为止,具体的征发和行军用兵以及战略战术等都还没有一个具体的计划。
如今的北齐较之旧年要更加的强大,尤其齐主高洋如今在其国中的威望较之篡国之初完全的不可同日而语。宇文泰往年出兵已经无功而返,此番若再有举动,起码也得较之前次更加的用心和谨慎。
可是现在他自己能够调动的力量较之前次还有收缩,国中不和谐的声音也变得更大,为了保证一个起码不能比前次更差的结果,寻求外部的助力算是一个比较现实和稳妥的思路。
而讲到外部助力,摆在宇文泰面前的选择也很有限,但却恰好有一个无比适合,那就是草原上崛起的新霸主突厥!
数年前突厥首领阿史那土门率领部众战胜了柔然,建立起突厥汗国,之后便横扫漠北。除了在与北齐的交战中遭遇了一些挫折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对手,到如今已经是草原上当之无愧的新霸主。
宇文泰对突厥的关注和交好从很早之前便开始了,当然也是因为柔然与高欢所掌控的东魏邦交密切,逼得西魏不得不选择其他的合作伙伴。事实证明宇文泰的眼光自是不错的,提前投资突厥也算是押宝成功,而突厥在崛起之后,与西魏之间也算是交往密切,让西魏的边防压力大为缓解。
此番东征北齐,宇文泰自然而然便想到与突厥联合。如今突厥在位的可汗乃是木杆可汗阿史那俟斤,其人继位之初与北齐交战而遭到大败,也正是由他口中喊出高洋“英雄天子”的名号。
与北齐交战不利后,突厥近年来主要集中用兵于漠北,击败和兼并了众多的漠北部伍,势力较之往年也更加雄壮。而木杆可汗对于旧年落败于北齐也是耿耿于怀,一直都有伺机报复的想法,如今若与相约攻齐,其人想必也会动心。
年初的时候,宇文泰便已经遣使北去,与突厥就此进行商讨。经过往来半年的联络商讨,突厥木杆可汗也基本同意了双方共同出兵,一南一北的向北齐发起进攻。
但是如今的突厥也不像往年势弱时迫切想要获得承认,在约定出兵的同时,还是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第一就是宇文泰要迎娶突厥木杆可汗的女儿为妻,第二便是交出之前投靠依附西魏的柔然可汗邓叔子。
这两个要求中,第一个还倒罢了,从柔然时期开始便一直有这样的一个传统,西魏皇帝元宝炬为了迎娶柔然公主要休了原本的皇后,而高欢同样也难免这一遭,就连其原配娄氏都不免要让出正室的名份来恭待蠕蠕公主。
如今相同的情况轮到宇文泰头上,只不过从柔然公主换成了突厥公主,而宇文泰正妻冯翊公主早已经病逝,相较其他人还省去了抛弃原配这一流程。只要能够得来强援,宇文泰自然也不排斥送上门来的突厥公主。
但是第二个要求,则就让人有点不能接受了,就算能接受,心里也会很难受。
柔然这个政权整体虽然被击溃,但崩散开来的大大小小势力还是不少的。之前北齐接受又背叛北齐的算是柔然残部主体,而西魏这里也接收到了一股柔然势力,即就是柔然头兵可汗阿那瓌的叔叔邓叔子所率领的柔然别部。
高洋和宇文泰都不约而同的选择接收柔然残余势力,当然不是为了满足什么万国来朝、天下共主的虚名。他们六镇之徒向来都是实用第一,接收柔然残部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为的让这些柔然残部在一定程度上发挥出原本六镇的作用,遏止突厥的南来,成为各自政权边防力量的一部分。
只不过高洋那边玩脱了,他所接收的柔然残部非但没有按照他的设想一般安安分分的驻守漠南、为其抵御突厥,反而不断向着北齐内部寇掠不断,原本的羁縻扶植被搞成了引狼入室。
高洋向来自尊心强烈,恼羞成怒下便对柔然穷追猛打,恨不能将之完全的赶尽杀绝。其人针对漠南漠北的一系列军事行动,未必减轻了多少北齐的边防压力,但是也确确实实在客观上推动了突厥霸权的加强。
宇文泰收容邓叔子一众,自然也是存着类似的想法。只不过眼下西魏与突厥关系尚可,许多操作都不好摆在明面上进行,再加上邓叔子所部力量较弱,所以计划还没有进行实施,却不想已经引起了突厥的警觉。
第0873章 突厥残暴
对于这件事,中外府众人也都各持不同的看法。
宇文泰愿不愿意啃上一口草原上的小娇花,这自然不在讨论的范围之内,争执主要还是集中在该不该答应突厥人的要求,将邓叔子等柔然残部交给他们。
支持将邓叔子交给柔然的人自是振振有词,即便不说他们眼下还要与突厥合作讨伐北齐,单单双方关系更加亲厚,就没有包庇邓叔子这些柔然残部而交恶突厥的道理。
柔然还在阿那瓌时期,便已经舍弃西魏而与东魏往来频密,甚至就在双方还存在联盟和亲关系的时候便几番进寇西魏。如今的灭国衰亡也是让许多西魏时流拍手称快,只道是该有的报应!
但是这种国家大事的决断处理,又怎么能凭着个人私己的感情好恶去做取舍呢?
反对这么做的中外府属员们也都有着足够的理由,眼下与突厥交情尚好虽然不假,但大凡这些草原上的强大部落又怎么可能会与中国长久友好下去?
现在迫于突厥的压力答应其这一要求,不只是放弃了一个来日制衡抵御突厥南侵的一个手段,更重要是让朝廷的信义受到了损害。
柔然残部穷极来投,将他们拒之门外、不作接纳,甚至于落井下石、干脆把他们打包送去柔然,这都没有什么。毕竟柔然也早已经不再是西魏的邦交政权,西魏也没有扶救的义务。
可是现在既然都已经接纳了对方,甚至将邓叔子一行引至畿内附近安置下来,双方必然也已经达成了一定的共识与盟约。
在这样的情况下又慑于突厥的压力而将其一行交出,那他们西魏还有没有一个大国该有的担当?来年如果突厥再提出更加过分的要求,那要不要继续答应下来?
群众对此各持己见、议论纷纷,这也很正常。因为这件事无论怎么选都不是最优解,无非是选择获得什么助益、又要承担怎样的代价罢了。
其他人是何看法暂且不说,中山公宇文护都不赞同答应突厥使者的要求,这多多少少是让人感到有些意外。
毕竟与突厥联合出击北齐是宇文泰近来一直都在努力推动的事情,而宇文护如今已经是宇文氏家族中除了那两个担任行台的少进之外,惟一一个历事多年、已经能够帮上宇文泰许多的子弟了。
宇文护在外并没有过多陈述自己的理由,直到跟随宇文泰退回内府之后,才又开口说道:“将邓叔子等交付突厥使者、不与突厥交恶,我并不反对。只是对于阿叔急于攻讨东贼一事,我觉得仍然可待商榷,不必操之过急。”
因为之前议事也都是中外府心腹在朝,倒不会因为宇文护的不附和而引发什么过分遐想,但宇文泰还是想听听宇文护的理由,闻言后便皱眉道:“为什么觉得眼下不宜攻讨东贼?难道你认为此战难以取胜?”
“当然不是,军事韬略、非我所长,经历种种教训之后,我怎么还敢暗逞庸计的妄言胜负?”
宇文护听到这话后连忙摇头道,稍作沉吟后才又说道:“只不过眼下国中忧困并非一战能解,李伯山气候已成,他才是需要正视和制衡的对手。东贼虽强,我自有关山可拒。齐主纵凶,也难以害我关西人事分毫。户生大贼,家之不幸,自此以后每一分用力都需要谨慎斟酌,不宜浪使于外啊……”
“有这样的谨慎用心是好,但今局势如此,一味的困居关中又如何能够制衡此徒?”
宇文泰听到宇文护的解释,便又皱眉说道。
“与李伯山交锋以来,屡遭挫折之后,我也一直在自审不足。之前先据沔北之际,我曾趁机细察李伯山军府事簿,对其治事内情也略有洞悉。”
宇文护讲到这里便又望向宇文泰:“阿叔难道就不奇怪,李伯山纵有奇谋巧智,但势力之所具成总是需要一丝一缕的维持。他短短数年便兴聚如此大的势力,究竟何处得物养之?”
“他擅长营造新事,用计不拘一格,尤其不惧旧法。当年入府不久,敢于献计禁佛,当时我还自喜得一忠勇无畏的少徒,却没更想神佛尚且不惧,又有何事能够慑之?”
宇文泰听到这话后不免回忆旧事,语带唏嘘的叹息道,旋即神情也变得复杂起来:“得破江陵之后,梁国一朝之财富尽为所拥,他自然更加的不患物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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