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477节(1 / 2)

听到尉迟纲这么说,宇文护脸色陡地一变,语调都变得隐隐有些颤抖。原因无他,如果李伯山当真如尉迟纲所言那般选择北入武关而非率军经三鸦道北上来援的话,那对他们而言不异于灭顶之灾。

“我当然也希望李伯山真能如阿舅所言,肯于从命奔援河洛。但李伯山真会如此恭顺的话,今日事也不至于此,他反骨已露,若仍存寄望,岂不痴愚?”

尉迟纲闻言后又沉声道:“这样的情况绝非不可能发生,事若成真,我等还有什么应对之计?无论接下来事态如何走向,都该要多作准备啊!”

宇文护听到这里后便也久久不语,过了一会儿之后他才又说道:“此间事俱阿叔布置,贸然更改未必有益。但你所言情况也的确应当防备,李伯山若真直入关中,所为者无非挟君自重,应当传信留守人员,将长安天子暂移同州看管,切勿为李伯山所得!”

当两人还在这里商讨对策的时候,独孤信也受赵贵所邀来到其城外军营中相见。

“当今大冢宰情况堪忧,师旅却仍困顿于外,未知大司马对此困局可有所计?”

待到独孤信入帐坐定,赵贵便直接开口发问道,与此同时又指着自己说道:“前者大冢宰委我重任,而我却交战不利,辜负所托,以致师旅败绩,故而我也满怀愧疚,盼望自己能够尽我所能以作补救。唯是心慌计短,未知计从何出,大司马若有妙计,我必当鞍马相随!”

类似的话语,独孤信连日来已经听过许多次,此时再听一遍,倒也并不感到意外,但是因为是从赵贵口中说出,他还是不免有些喜悦。

“唉,谁能想到局面沦落至斯啊!当下所困岂是一时之负所致?大冢宰此番论武用兵,实在是失于勉强,急急出征,人莫能阻。哪怕来年春后再作征讨,也不至于沦落此态啊!”

独孤信自然明白宇文泰为何选在这样一个时节出征,关键还是趁着南梁动乱、山南道无暇顾及国中行事这一机会,但却偏偏忙中出错,战事进展不顺利且不说,就连自己性命也岌岌可危。

赵贵听到独孤信话中也不乏为自己开脱之意,便也连连点头道:“是啊,国之大事在戎在祀,岂可如此轻率啊!当时作此决议时,起码也应该普采国中群众计议,尤其山南道太原王对于国之用兵向来识见高明,应当以事问之。日前行军途中,我便有问大司马可曾问计太原王。”

讲到这里,他又将话锋一转,望着独孤信继续说道:“事已至此,再说前事也于事无补。近日想来多有督将问计于大司马,还请大司马千万不要藏私,赐教某等愚者。”

“南阳公既问,我若有计又怎么会推脱不言?只不过自出征以来便疏于军务,不在其位,难谋其事。唯今所计,也不过只有群策群力、众志成城这样的俗言罢了。大冢宰既然任用有人,想必也有计策来收拾残局。”

独孤信也并不是谦虚,眼下的他看似颇得群众推崇,但事实上对于敌我具体形势也是所知不深,并且实在没有什么妙策以挽回局面。

更何况如今大冢宰是生是死不能确定,他若急于跳起夺权,如果谋事不成的话,非但难以自处,可能还会让局势变得更加败坏。

赵贵闻言后便又说道:“大司马太谦虚了,我听说日前新败之际,大冢宰已经安排亲信南去向太原王告急求救,待到太原王援军抵达,届时翁婿合力……”

“竟有此事?”

独孤信听到这里后,眉头顿时一皱,旋即便拍案而起,皱眉怒声道:“大冢宰一意孤行,致有此败,自辱则已,为何还要连累少徒来赴此祸?山南道自有军机事困,大冢宰自置关西将士于凶险境地,却要将残局抛给他人,岂有此理!”

第0909章 义之所在

且不说河洛方面的人事交困,当梁睿携带着宇文泰的命令昼夜兼程的赶到襄阳,将这一命令传达给李泰的时候,顿时便也在襄阳台府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李泰这段时间以来也一直都在密切关注着河洛方面的情势变化,尽管心中已经有所预料,但也没想到局面会以这样一个方式崩坏,听完梁睿的汇报后一时间也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大冢宰着末将转告大王,前者虽然内外有隙,但杀贼兴治的志向却并无二致。今者师悬于外,情势危若累卵,非大王亲至河洛,恐怕不能克定强敌、维稳局势。今数万师旅性命安危、家国荣辱,俱系大王一念之间。大王若至,则家事国事尽相付予……”

一路奔行至此,尽管抵达沔北后已经有台府人员接应,但梁睿也是难免疲累有加,只不过因为心忧河洛方面的情势,他也顾不得休息一番,在将相关的情况汇报一番后,便以头抢地的哀告道:“前事纠纷,实非主上本意。今者逢艰遇险,主上可以依仗者唯大王一人。恳请大王能够捐弃前嫌、大局为重,奔救河洛……”

李泰听到这话后并没有急于表态,而是开口说道:“梁郎一路奔行千数里,想必也已经疲累难当,且先在府中稍作休息,我亦与府下群众商讨事机,尽快做出决定。”

说完这话后,他便着员将梁睿暂且引下去,然后便又着令府中在事群众暂且放下手头上的事情,到直堂来共商大计。

很快府员们便都聚集过来,各自脸上的表情也都颇为丰富,显然也是对刚刚发生的事情已经有所了解,各自心内略存想法。

李泰让人将刚刚梁睿所汇报的事情再原原本本的讲述一番,众人之前虽然略知枝节,而在了解事情全貌之后,神情也都变得严肃起来。

“如今中外府师悬河洛、进退不得,大冢宰遣使来召,你等诸位对此都是何看法?”

李泰见众府员们或是低头沉思,或是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便开口发问道。

正当其他人还在整理思路的时候,已经进事台府的李倩之站起身来说道:“卑职归义新人,对于关西人事所知仍未详尽,本不应贸然进议大事。但今事关东西交战,论事也需兼顾东西,斗胆略陈所计,以启众智。”

李泰闻言后便点点头,示意李倩之但讲无妨。

“中外府师旅新败、进退失据,诚是一忧。然则大王引军直进河洛、以图救援,未必上计。古者用兵亦有围魏救赵之计,可知兵家要旨妙用无穷,但可纾困不唯一法。

前者中外府用兵本就无告台府,如今师遭败绩、军机骤变,短时之内难以尽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而今我不知我、我不知敌,实在不宜以我事外之身而轻涉凶险之事。”

作为新进来到襄阳的人,李倩之并没有在关西生活过,也没有之前荆州军府还受命于中外府的经历,当其来到襄阳时台府与中外府已经是处于一种内外对抗的状态,所以对中外府人事也都没有什么感情可言,就事论事的提出眼下不宜奔救河洛。

毕竟这一场战争从头到尾都是中外府在进行,现在进展不顺利了,想要让台府顶上去收拾烂摊子,先不说道理上说不说得过去,单就这烂摊子挑不挑得起就是一个未知数。

毕竟中外府前后出动大军十余万,国中大将多有出征,结果还是打成这个样子。如今襄阳台府想要奔救的话,那该投入多少力量才够?

但是李倩之这种全无感情、纯是理智的态度听在一些台府老人耳中,还是有些不自在。

毕竟中外府跟台府之间也是牵绊颇深,而且台府属员们本来就有着许多的关中人士,如今被困河洛的师旅俱是关西子弟,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处境危困却不做搭救,他们当然也是于心不忍。

因此李倩之话音刚落,行台司录柳敏便也站起身来说道:“李尚书对关西人事所见确是短浅,对大冢宰遭此危困而召大王往救的原因未有深知。如今国中内事唯大冢宰是裁,外事则大王为重。

前者内外分明、互无干涉,如今河洛战事遭遇挫折,师旅安危悬于一线,唯大王往救才可转危为安,不只是因为大王才雄势壮,更是因为关西儿郎皆知,仰于大王庇护即可诸事无忧。人情如金,岂可轻弃!”

李倩之听到柳敏直言他见识短浅,对此也不以为忤,而是继续说道:“柳司录请稍安勿躁,我并非进言不救,只是当下情势不需奔赴河洛以救。师困国危,孰轻孰重?师旅在外遭受危困,国中群情能够安稳?

如今师悬于外,国中并无名臣大将以镇抚群情,内乱外危,社稷板荡。如今国中能够平复内外情势者,唯大王一人而已。当下之计,大王宜应直入关中,奏告君王以稳定关中局面,而后再奉命东出潼关,接应师旅回归关中。”

李倩之讲到这里后,堂中顿时便有数人表态赞同、开口附和,认为李倩之所计乃是当务之急,也最符合台府的利益。

但柳敏这里也不是没有支持者,行台司马赵刚也加入了讨论,起身开口说道:“前者中外府与台府在事略存纠纷,国中座谈之客不能完全领会某等东南群徒的忠勤之心,然则兴邦讨贼的志向却是一般无二,此亦国中群众尤为推崇大王之所在!

况中外府师旅俱非异国远客,尽是关西儿郎,今关西情势纵有纷乱,亦皆父老忧恐子弟不归。解师倒悬,忧扰自安。可若急赴关中,或令前线督将忧恐自疑,急于回奔,届时关塞拥堵,若再为贼所劫,局面恐怕更加崩溃。”

赵刚的观点同样也很明白,眼下的危困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并不会因话术转变而有所削弱。中外府与台府之间的纠纷矛盾也确实存在着,如果台府不奔赴河洛,而是基于自身的利益直赴关中,那么前线崩溃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李泰听着堂内众人的讨论,心中思绪也在快速转动着。眼下众人的意见主要分为两类,一者主张前往关中,一者主张奔赴河洛。而持前一种观点的主要是河北新来的亲友和南朝人士,持后一种观点的则就主要是关西人士。

“长史对此有何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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