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490节(1 / 2)

如今国中发生这样的事情,这更给了李伯山以充足的理由和大好的机会。其人一旦来到关中,私情上当然要为独孤信报仇,宇文觉并其亲信党徒、包括赵永仁在内恐怕都难逃报复,而在公事上也要问罪于中外府原本的决策系统,从而树立其人新的权威。

赵贵长子已经废了,如果有可能的话,当然还是想保全一下次子。而想要减轻儿子的罪责,莫过于在李伯山施加报复之前便先将其正牌的仇人给控制起来。

之前赵贵在署名完毕之后又建议宇文觉再逼令其他人一起署名,除了分担一下自己的罪责之外,也是为的让宇文觉集结众怨于身。一旦等到局势进一步明朗,那些署名之人便也都有了减轻自身罪责的诉求和想法,而这些人就是赵贵潜在的帮手,可以在适当时候将宇文觉和李植等人给控制起来。

至于以宇文毓取代宇文觉作为中外府临时的首领,那就是出于大局的考虑了。

李伯山入关之后肯定要进行一系列的清算,而中外府作为原本的霸府机构自然是首当其冲,如果中外府连一个具体的负责人都没有,李伯山又如何迁怒打击以立威?到时候原本应该落在中外府的板子,怕是就要落在他们这些柱国身上。

宇文毓与李伯山有一层连襟的关系,双方之间的权力交接也能顺利一些。如果对中外府主要负责人都不加严惩,李伯山也就更加没有理由去追责其他人,与事群众也都能得到一个从轻发落的处置。

当然,假使情势又有翻转,李伯山没能趁势进入关中掌权,使得内外分势的格局得以维持,宇文觉的暴戾与不可控也已经显露无疑,扶立宇文毓接替其人对赵贵等人而言也是一个提升自身权势的好方法。

这当中太多的考量,赵贵一时间也难一一向儿子讲解清楚。眼下的他仍然没有获得完全的自由,只能将应该做的事情一遍一遍的叮嘱儿子。

除了继续骗取宇文觉的信任、从而伺机夺过宇文毓之外,赵贵还叮嘱儿子得闲一定要多与妻妾进行一下户内活动,争取多作播种。

且不说赵贵对儿子的叮嘱后计,回到中外府后,宇文觉仍然保持着一种非常亢奋的状态,当即便要着令召集府中群属公布独孤信已经被处死的事情,并且勒令群众各自署名指证独孤信的各种罪名,却被李植发声制止。

“怎么?司录对此处决还有异议?”

宇文觉闻言后便将眼皮一翻,一脸不悦的说道。

李植如今也不敢再将宇文觉当作一个少不更事的无知少年了,闻言后连忙摇头道:“卑职只是觉得,此事暂时仍然不宜公之于众。略阳公才情虽高、资望仍浅,卑职等虽然留直机枢,但亦非人望之选,贸然之间造此大事,恐怕难以慑定群情,人多欲杂,亦难掌控。

当下最重莫过于甲兵势力,只需一干统军督将能够与我同心同欲即可,余者群众,知或不知亦无干大事。尤其诸位武卫将军,本就翁婿之亲,又以肱骨之用,此诸员但能同声讨伐,局势便可稳定下来!”

宇文觉听到这话后便也皱眉沉思一番,随着心中的亢奋渐渐有所消退,也不免滋生出一些后怕的情绪,沉吟一番后便又点头说道:“司录所言也是稳妥之计,府中闲员众多,本就难与相谋大事,倒也不必事事知之。大宗伯与我并不同心,他的建议也的确不可尽数采纳。”

虽然宇文觉采纳了自己的意见,但李植仍是一脸忧虑,几番欲言又止,宇文觉见状后便又说道:“司录还有何计,但讲无妨!”

“卑职所言,恐失为臣本分,但言梗喉中又不吐不快。尤其是为略阳公计,此事宜需多加重视啊!”

李植想了想后又沉声道:“今略阳公处决大司马,只是与山南仇隙更深,实则无损其势力分毫。府中群众或许同心,或许异志,皆未可料。尤其主上行前尚未明立嗣者,宁都公之与略阳公总是一大威胁啊!”

如今的李植已经不指望能够与宇文觉解绑了,彼此间纠缠实在太深,而且独孤信之前就是由他定计诱捕,一旦李伯山发起报复,他也必然难逃,所以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保全宇文觉就是保全自己。

宇文觉听到这话后顿时也皱起了眉头,他与兄长宇文毓之间感情本就不深,如今更是颇有敌视,在下令烧死独孤信之后,性格中的狠戾越发显露出来,这会儿便又恨恨说道:“国之大奸,我尚且能够果断除之,何况区区一个家贼!司录速去,为我鸩杀之!”

李植得令之后便也不再迟疑,当即便率领几名亲信来到中外府软禁宇文毓的厅室,直接奉上毒酒并开口说道:“大司马叛国作乱、意欲挟君出逃,勾结山南道以抗衡中外府,今已伏法处死。据诸罪徒告,宁都公亦与其事,略阳公不欲家丑外扬,故遣卑职入此赐宁都公鸩酒,请宁都公勿作顽抗!”

宇文毓听到这话后自是震惊不已,指着李植怒声喝道:“此欲加之罪,司录等何敢如此歹毒!我无罪,求主上亲至以问!”

李植自是不理会宇文毓的争辩控诉,当即便摆手示意亲信入前将宇文毓控制起来,自己端着鸩酒亲自灌入其人喉咙之中。

第0937章 祸不单行

一场战斗结束,西魏大军在柱国李弼的指挥下于潼关关前列阵,在经过一番激战后总算是击退了敌军,取得了一场久违的胜利,但整个潼关上空仍然弥漫着一股愁云惨淡的气息。

哪怕是那些刚刚得胜回城的将士们,脸上也都殊少喜色,反而一个个神情凝重,或是悲伤、或是愤慨,使得城中氛围也分外压抑。

这样的情况也属正常,自从邙山兵败以来西魏方面的形势便急转直下,一败再败,自邙山至宜阳、而后弘农,如今已经败到了潼关。

除了阵线的溃败之外,更加打击士气的事情是人员的大量伤亡。就在之前弘农那一场战事中,原本弘农城中已经收聚将近三万卒员,结果能够脱离战场、得以逃入潼关的却仅仅只有几千人。

甚至如果不是坐镇建州的杨檦及时率兵南来接应,于途中伏击惊退仍在衔尾追杀的敌将斛律光,这几千败卒可能都难以逃回潼关。

遥想之前东征之初,十余万大军可谓人马盛壮、士气如虹,而今仅仅只是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便大败而归,十数万大军荡然无存,潼关中前后累加起来的败军之众也不过只有两万出头,甚至就连他们的霸府首领宇文泰都死在了征途之中。

这一次的战败无论是人员的折损还是领土的丢失都超过了大统九年的邙山之战,旧年邙山之战虽也大败亏输,但起码主要的将领都还比较顺利的撤离前线,而且临危受命的王思政也成功的将追兵阻拦在弘农以东。

抛开这些丧师丧地的损失,对西魏大军而言最为致命的还是宇文泰这个霸府首领的去世,使得如今残余的这些力量也陷入了一种群龙无首的混乱之中。

李弼因为早一步返回潼关,而且其部伍编制算是保留最完整的,基本上从出征到撤回都没有什么大的人员损失,而且还收编了一部分达奚武、王雄在河阳南城的败卒。

等到敌军继续进攻潼关的时候,李弼率部主动于关前迎战,挫败了敌军这一次的进攻,算是稍稍挽回些许颜面。可是当他返回关城中的时候,并没有群众夹道欢迎、祝贺新胜,反而是要立即去解决内部的纠纷矛盾。

“尉迟婆罗速速出见!狗贼日常自夸勇猛,临敌激战却拔栅先逃,弃我师旅于贼,使我儿郎死伤惨重!”

关城城主府前,李远一身染血的戎袍未解,手持着佩刀站在府前,向着对面被甲卒们所驻守的府门不断的喝骂,其身旁众亲卫也都人人带伤,样貌凄惨。

府前的长街上,也有许多督将站在这里围观,并且不断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渐渐勾勒出一个事情轮廓,明白了李远何以如此愤怒的堵着府门来控诉尉迟纲。

原来之前两人留守弘农,李远负责守城与东面防务,尉迟纲则负责西面防务与后阵督战。结果李远正自率部与敌交战正酣,尉迟纲却直接引部向潼关逃窜,顿时便令弘农阵线大溃,就连李远都直接身陷贼军围困之中,其亲信部众们力战一通、死伤惨重,才总算让李远得以逃回潼关。

李远眼下心情正自愤慨至极,尉迟纲当然不敢出见,但被其人堵门呼喊辱骂也是影响恶劣。尤其人人都知李远乃是大冢宰心腹大将,而今大冢宰方遭不幸,其心腹与亲属便有将要反目之态,无疑会让人心更加的涣散。

宇文护也硬着头皮出府来想要劝说一下,但他在盛怒之下的李远面前也没有太大的面子,李远仍是固执的坚持让尉迟纲速速出来见他。

李弼归城之后知有此事,来不及解甲便匆匆入此,先对李远安抚一番,然后才又入府亲将尉迟纲引出,让尉迟纲向李远作拜请恕,才算是消弭了这一场纷争。

接下来众将又在李弼的号召下聚集在了府中直堂,商讨接下来该要怎么做。

“眼下贼军虽然败退,但仍盘踞弘农城中,随时都有可能继续攻来,当下情势已经是危急至极。诸位唯有同心协力,才有可能渡过难关。如若再仍心存别计、不能共力应敌,国为贼破、身为贼奴,亦非危言!”

有感于当下人心涣散的情况,李弼率先开口正色说道。

听到这话后,众将也都纷纷点头应是,包括之前忍不住向尉迟纲发难的李远,也都发声表态不会再以私愤扰事。他们心里也都清楚,如若再这么继续互相埋怨争斗下去,情况只能更加危急。

说完这番话后,李弼便坐回席中不再多说什么。他虽然已经是在场众人当中资望势位最高之人,而且还刚刚击退敌军的进攻,但在这一场征事中也仅仅只是一个偏师统帅,甚至对于主力大军何以一路溃败至此的经过都不怎么清楚,也就无谓强揽责任上身。

宇文护原本一直在低头沉思,但是见李弼不再发言而众人又都纷纷将视线转望向他,便只能硬着头皮开口说道:“主上薨于征途,伤情摧人心肝。眼下潼关也遭战火蔓延,实在不宜将灵柩棺椁久置前线。

大司徒乃是国之元老、戎事精熟,深受内外所推,之前又迎击贼军而败之,乃是临危受命之不二人选,正应执掌潼关军务、以拒贼军。我请先扶棺归国、安葬主上之后,再奏告朝廷尽起关西丁壮以为兵,以助潼关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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