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520节(1 / 2)
当然到了高湛父子时期的币制崩坏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凭这爷俩的折腾劲,给他们一个隋文帝的家业也遭不住起早贪黑的瞎折腾。
北齐所统治下的河北地区,也成了当时天下商贸发展最为繁荣的区域之一。而高澄这种货币改革的思路,也为后世统治者所借鉴与沿袭。
如果从阶级角度而言,铸币毫无疑问就是对民间财富的一次掠夺和洗劫。但是从货币金融角度而言,则就是给经济增添助力,让社会发展变得更有活力。
李泰在将咸阳骠骑府巡视一番后,便带着人和钱这两个问题返回了长安。
返回长安之后,他便先将度支尚书裴鸿并其他几名财务相关的官员一并招至直堂中来,商讨货币改革的一个可行方案。
关中并不是没有钱,大统年间甚至还铸过两三次钱,只是因为钱币品质太劣,一直没有推行开来。像是长安这种交易需求旺盛的大城市,世道中倒是也有钱币流通,但是因为钱币的品质、样式等等各种原因,交易能不能达成也要看缘分,而因钱货引起的纠纷也不时发生。
眼下的长安府库中,还存放着为数不少的钱币,主要都是大统十二年之后所铸。
大统十二年独孤信平定凉州叛乱,之后河西走廊重新被打通,而东魏高澄也差不多在同一时期于东魏境内推动币制改革,所以这一批的铸钱主要是为了应付新增长起来的贸易需求,还有就是到东魏境内去鱼目混珠的搜买物资。
不过胡商们也不是傻子,当时的西魏在丝路贸易上也还没有确立起太高的话语权,没能借着这一波铸币洗劫一把。而东魏在高欢去世之后不久便发生了侯景之乱,整个河南乱成一团,也让东西方民间的商贸互动为之停滞。
这一批钱币虽然散出一部分,但大多数还是挤压库中,偶尔用来霸府市买物资或者是赏赐功士,并没有在市面上真正的流通开来。
这就是西魏当下的货币现状,民间乏钱可用,主要是缺乏市场认可度高的好钱使用,而官府的仓库中则堆积着数量众多的烂钱,也难用以洗劫民财。
李泰当然不是要铸币以洗劫民财,而是为了解决切实存在的社会问题,所以既然要铸造新钱,那就要铸造足重的好钱。如此才能重新塑造市场信心,培养货币使用习惯。
如今朝廷所积储的铜料数量也有不少,随时都可以开炉铸钱。只是后续钱币的投放和规范使用、以及对于私铸盗铸行为的监管才是推行新钱的重中之重。
关中恶钱杂行久矣,一旦出现这种足重质美的好钱,第一便会引发囤积收藏,第二便会引发违法熔铸。新行的钱币长期在市场上流通量不足,发行了等于没有发行,反而会耗费朝廷的人力物力与执法成本,并且损害新钱的信用。
对此李泰跟臣属们讨论一番之后,还是决定新铸钱币并不直接全面向民间投放,而是优先投入军市交易之中,先向军士们进行赊贷,在军市当中形成一个回流,然后再渐次放大投入的规模与范围。
之所以要作如此谨慎的尝试与限制,还是关中的经济体量与河北相比仍小,加上赋税水平也比较沉重,一旦小民财富因为货币改革而出现了价值的巨大波动,甚至便有可能赤贫破产。归根到底,还是关中的社会民生对抗风险的能力仍然比较弱小。
货币这样一个多年处于无序状态的交易体系再被重新启用,货币在与商品挂钩的同时,会随着市场信心的变化而出现高低起伏。这种起伏是官府都难以预判和控制的,只能随着时间的推移通过频繁的市场交易来逐步稳定。
这个过程难免会出现一些投机行为,钱涨铜高、谷帛如土,赌对了那就喜笑颜开,赌错了难免倾家荡产。
李泰作为政策的决策人,也做不到控制所有人的思想行为,他能做的就是用谨慎的态度逐步去推动,给社会预留下足够反应和消化的时间,尽量降低币制改革给社会财富带来的猛烈冲击。
在经过一番讨论之后,铸造新的钱币这一事情便被立项、加入到接下来的政府事程之中,而新的货币则就拟定为“同治五铢”。
铸造同治五铢,是为了满足国内的市场交易需求,但如今的西魏同样也有着大量的对外贸易。像是陇右、蜀中、山南,包括陕北都进行着许多对外的商贸活动。而且接下来淮南还要建立一个与南梁之间商贸互市的自贸区,用与江东之间进行市贸。
河套地区所设立的灵州总管府以及下辖的五原定边城,同样也兼具一个与塞外胡部进行互市的职能,从而加强对整个漠南地区的渗透和影响。
眼下李泰对内推行的货币政策是为了激发社会活力,所以在境内货币供应充足之前,是不考虑将同治五铢钱向外推行。钱虽然不会长脚,但是人会。
为了避免大量的同治五铢借着对外商贸流出于境外,除了对同治五铢的使用场景加以限制之外,李泰还打算铸造一种新的专门用于对外商贸的货币,暂时拟定为同治万国钱,与同治五铢的兑换关系是以一当十。
这种当十钱只能用于对外商贸,不准在境内流通。这自然就是为的掠夺境外商贾之利了,只要这些外贸商人想要进行商贸,就需要卖出自己的商品以换取万国钱,否则那就不能入市交易。至于给李泰提供信心的,除了西魏越发强大的军事实力之外,还有蜀锦和砂糖这种绝对强势、舍此别无的商品!
不过在这两种新的货币正式铸造推行入市之前,还有一些防范工作要进行,那就是尽量扫清市场上存在的铜料,以及控制好一众储铜大户。
同治五铢钱因其足重的特点压低了私铸的利润,只需要提防通过各种渠道退出流通市场。同治万国钱则是一种不折不扣的高利润外贸货币,一旦被大批的私铸坏市,那影响可是非常恶劣的。
关中钱贱,连带着铜的价格也不是很高,并不是表现强势的商品,因此民间正常情况也不会大笔储存。而拥有大宗铜料的,往往就是沙门佛寺。
在各种因素累加之下,李泰也觉得长安这一场持续两个多月的大辩论应该结束了。
第1004章 佛宜自救
龙原学馆中,两驾马车在卫兵们引领之下,一路驶入馆内客堂前方才停了下来,旋即便各从车上走下一名慈眉善目、甚有法相的得道高僧。
李泰站在客堂门口,看到两名老僧下车,便抬手微笑说道:“因知两位法师雅好清静,故而特在家中具席迎待,厅舍简陋,请法师包涵。”
两名老僧本是一副气态雍容的模样,但在见到李泰后却是一秒破功,忙不迭抬腿趋行入前,然后在台阶下方便向李泰大礼作拜,其中一老僧更是恭声说道:“唐公乃是人间当世至上法王,尊体自有法华耀人,老僧等皆受庇唐公光辉之下,见召户下,不异于聆听佛音!”
另一名老僧姿态要稍显含蓄,虽然没有说出这么肉麻的马屁话,但也连连点头应是。
这两个老僧法号分别叫弘义法师与昙静法师,都是李泰早年间用手段收复的沙门僧徒,被安排在陕北代其经营师佛寺。之前李泰打算从沙门搞钱,便是让他们作为内应先为表率,奠定一个搂钱的基调,从而让其他的佛寺跟头。
这一次长安城中所举行的佛道大辩论,两个老僧虽然没有登台辩讲,但也一路参与,作为李泰的眼线去影响辩论的进程。
李泰之所以选在自家学馆召见两人而非官署之中,当然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二五仔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讨人嫌的,而西魏朝廷中也不乏官员本身便是虔诚的佛教信徒,虽然朝廷内也不乏人猜测和感受到唐公是要搞沙门,但这种事也是宁让人知、莫让人见,稍作遮掩也算是尊重一下大家的信仰。
“此番辩经,进程如何了?诸参与辩经的大德高僧们,当下又各是怎样心情?”
在将两人迎入堂中坐定之后,李泰便笑语问道。
“情况很是不妙,诸南朝学士玄义精妙,极难驳倒。诸法师几番用智想要突围,结果都不能够破玄证法,至今已经有些无计,只是竟日忧愁。”
两位老僧听到李泰的问话后便对望一眼,各自面有忧色的叹息一声,转又由弘义和尚开口回答道。他们虽然是沙门二五仔,但从业这么多年也是有了感情,当然也是希望佛法能够发扬光大。
李泰对此倒是乏甚信仰和感情,而这结果也并不出他所料。
佛教的本土融合与发展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魏晋南北朝时期虽然声势浩大,但是其经义理论的发展却是一直到了唐宋时期才有了显著的进步,谈玄论道虽然也是昌盛于魏晋时期,但却是从本土文化所发展起来的,讲到逻辑和辨证的水平,当下的佛教还是有点不够看的。
眼下的佛教发展就类似后世自媒体时代一味搞流量的公众号,各种夸张离奇、断章取义、搞氛围带节奏那是专业的,至于真正的逻辑道理,可能有但不多。
这种玩意儿你放在那不闻不问、任其发展,它发展的势头会很旺盛,但是禁不住细看,本来就是不可理喻的现象,真要拿道理去讲,他们自己都糊涂。
李泰安排跟这些高僧们打擂台的周弘正等南朝人士,那是真正学贯三教、当世第一流的大学问家,不只精通玄学易理,对于佛教经典也是深有钻研,造诣甚至可能还要超过这些关陇高僧们,讲道理有讲道理的辩法,不讲道理有不讲道理的辩法,这些高僧们怎么能辩得赢。
“既如此,这些高僧可有计策该要如何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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