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531节(1 / 2)

“汾北之华谷、汾南之柏壁等地,皆为攻防之要地,若得设防于此诸地,则汾绛之地将更加稳固,攻防之计亦必大为从容!”

韦孝宽对于汾绛之间的地形地势要点早已经烂熟于心,一边作为向导陪着唐公巡视诸地,一边将自己的构想详细道来。

李泰在将韦孝宽所点出的几个地点位置略作游览之后,心内对其构想也是颇为认同。抛开汾曲两侧的地势要点不说,如今北齐在军事上接连受挫后,其实是处于一个比较保守的状态。此时进取,自然事半功倍。

不过如今的他所考虑也不只河东一个方面的军事攻防问题,在经过一番实地考察并心内权衡之后,还是决定暂时不要执行汾北筑城的打算,只在汾南地区向外稍作延伸,将防线推进到柏壁等地。

在经过对河东各地的民生军政等诸项巡视后,李泰便自龙门渡河返回关中。卢叔虎在得知李泰出巡河东并亲赴汾北查看一番后,自是心痒难耐,连番奏请希望能够前往河东亲自推动其攻略汾北的计划。

但李泰却知他这个舅舅虽然也是走南闯北、好言兵事,在战略上的构想确是有些水平,执行能力却是没怎么经受过考验,还是不适宜直接安排到对峙一线去。

在考虑一番后,他是决定安排大表哥卢畜生代父出征,前往玉璧去担任韦孝宽的长史。

第1029章 明月复起

地处晋阳南城的咸阳王邸,在冷寂多时之后,今天又变得热闹起来。

天保六年魏师东扰,咸阳王斛律金率军前往河洛迎战阻击,结果此役先胜后负,就连斛律金都被后来加入战争的魏臣李伯山围困金墉城中,最终力战难守、城破之日自尽而亡。

之后因为东西两方罢战议和,斛律金的尸首并其余被俘将士才得以回归。之后朝廷追论此战之所不胜,颇有将士进言斛律金这大军主将用兵失术遂至于败。是故在当时哀荣简约、未加极盛追赠。

但斛律金作为北齐开国元勋之一,资历威望也都颇为深厚,未可因一战失利而全盘否之,因此在之后不久,朝廷便又加以诸种殊封追赠,并令尚在居丧期中的其子斛律光嗣其爵位。

如今已经是天保九年年初,正逢咸阳王一家结束居丧、除服之日。长达二十几个月的居丧期未必能够缓解人丧失至亲之痛,但是仍然活在人世中的人总需要继续向前,不可长久的沉湎悲伤之中。

斛律金自追从神武皇帝起事以来可谓是劳苦功高,门生故吏遍布朝野,而其子斛律光、斛律羡也都年富力强、功勋卓著,如今除服得以重新入世,登门来访者也是络绎不绝。

斛律光本身并不热衷这种人情上的迎送往来,但也清楚他们兄弟脱离时事这么久,想要重新回到时局之中有所建树,也少不了需要仰仗人情帮扶,因此便也耐着性子在家中接待一波波的访客。

正当斛律光还在堂中与诸宾客寒暄交谈的时候,外间又有一队骑士策马登门,为首一名身形魁梧的中年人仍穿戎服,翻身下马之后便与门前迎宾的斛律氏家人颔首致意,几名家人忙不迭降阶相迎,看得出彼此也是非常熟悉了。

中年人在家奴引领下阔步登堂,及至堂中看到斛律光后便大礼作拜道:“末将叩见大王!”

斛律光见到来人,当即便也从席中站起身来,垂首望着他说道:“我今赋闲家中,已经不是你的上司官长,莫多娄常礼来见即可,无需如此!”

中年人名为莫多娄敬显,乃是已故司徒公莫多娄贷文之子,听到斛律光这么说,仍是再作叩首而后才站起身来,并又垂首说道:“不能继续效从大王麾下任职,乃是末将遗憾。但今大王既已除丧,一身伟力必然也难以再闲处事外,复起在即。末将今因在事晋州平阳,计日来贺但仍为事所系,以至于登门已迟,还请大王见谅。”

“来或不来,不过是俗人虚礼,不值得为此耽搁正事。”

斛律光本就不是擅长交际之人,见到部将来访心情不错,倒是没意识到自己这话让在场宾客都有些尴尬。

当听到莫多娄敬显自言为事所系时,他顿时便皱起眉头、沉声说道:“晋州方面情势不稳吗?”

“这……”

莫多娄敬显听到这个问题后便面露难色,环顾在场群众一周,没有回答斛律光这个问题。

斛律光见状后也醒悟过来,他居丧多时,急于了解外部的人事,却忽略了有的问题并不能当众去讨论,于是便也不再继续追问。略作沉吟后,他便向堂中宾客们告罪一声,然后吩咐自己的弟弟斛律羡招待客人,而他则示意莫多娄敬显随他一起往侧堂去。

待入侧堂,没有了其他宾客在场,斛律光便又再次问起了刚才那个问题:“羌贼是否在汾南多有躁动?”

莫多娄敬显闻言后便也点点头,口中叹息道:“近年来羌贼于境越发猖獗,沿汾水连番向北修设防戍城栅,已经向北侵进百数里远,其徒卒甚至还常常侵扰北绛郡等地,有时平阳境中都或可见到羌贼游骑。”

莫多娄敬显如今官居晋州司马并兼平阳太守,其治境距离西魏所控制的河东区域并不算远,讲起这些边中扰患,也不免面露忧色。

斛律光旧年随驾出征库莫奚后,因功得授晋州刺史,故而对于晋州情势与重要性也都颇为了解,闻听此言后当即便也皱起眉头来,望着莫多娄敬显沉声说道:“边中情势如此恶劣,你等在镇者可曾奏告朝廷?朝廷对此又有何应计?”

“末将自知边事之重,凡有扰乱悉奏于上、不敢私意专决,不过、只不过……”

莫多娄敬显讲到这里,便又面露犹豫之色,口中迟疑着不再继续讲下去。

“此堂之内唯你我二人,何不可言?”

斛律光闻言后便沉声说道,他也想知道是何隐情让莫多娄敬显如此面露难色。

“只不过旧年淮南一役失利之后,立朝大臣多怯言兵事。即便有一些兵戈之论,也都搁置不议。末将虽将汾南边事奏告诸番,但所得答复唯有谨守本分、不得因贪功而妄动干戈,以免挑起边衅。”

莫多娄敬显讲到这里便长叹一声,对于朝廷略持保守的态度也颇感无奈。

斛律光过去两年多虽然一直都在居丧期中,但是对于外界的事情也并非全然无知,哪怕并不刻意打听,他家地位如此,也会有许多亲友故旧将一些重要的事情传递过来。

只是过去这几年也鲜有什么大事发生,尤其是在军事方面,自从天保六年到七年一系列的败绩之后,北齐便几乎没有再对外有什么开拓之举,似乎所有人都安于这样的现状。

这样的氛围自然让斛律光这样的勋贵武将心生不满,尤其是他又与西魏有着杀父之仇,对于朝廷这种保守内敛的做法心中便已经颇为不满。只不过当时他尚在居丧时,心里纵有不满那也只能憋着。

这会儿再听到朝廷如此的态度,斛律光顿时更加的不满,当即便沉声道:“什么叫妄动干戈、挑起边衅?保家卫国竟然成了罪过!难道任由羌贼欺侮而不敢还手,才遂了当权者偃武修文的俗想?

杨遵彦等罔顾大势所需、不修兵事,难道真的是要资养贼寇以自重?段孝先等竟不知晋州之重,莫非羌贼大军再次袭入晋阳才知大祸临头?淮南蛮土荒地,尚可浪使师旅巨万,晋州国门之重,竟然不加重视!”

“这、这……末将久处外镇,对于国中人事当真所知不深,实在难能为大王解惑。”

听到斛律光这一番忿言,莫多娄敬显一时间也是脸色一变,他自是没有胆量非议国中这些最高层的人事,转而又不无期待的望着斛律光说道:“大王对晋州事情如此关心,莫非是想重返晋州坐镇?若能如此,那可实在是太好了。

其实晋州今时局面如此,也不只是因朝廷对此疏于关注,当州治事的长乐大王才略操守皆远逊大王,论者窃议羌贼所以敢于如此猖獗,其实也与长乐大王刻意纵容不无关系……”

如今的晋州刺史乃是长乐王尉粲,其父乃是已故太师尉景,母亲则是神武帝高欢的姐姐,因有这样的尊贵外戚身份,所以尉粲也屡历显职。

“此话怎样?可有确凿证据?”

斛律光听到这话后,脸色顿时一变。他刚才斥骂杨愔和段韶等人,仅仅只是情绪激动下发泄心中的不满,倒也并不是真的认定他们该当如此知罪。可是听莫多娄敬显对尉粲的指控,那已经算是比较具体的罪名了,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这种话可就要归为诬蔑了。

莫多娄敬显闻言后先是稍作犹豫,旋即便又沉声说道:“长乐王本就德行不修、贪财好货,随任国门之重,也不误其聚敛自肥。羌中多有美货,长乐王趁其职事之便,常以门仆深入敌境沽取牟利。

此类事情,末将便亲见几桩,晋州属众亦多有见,只不过因为畏惧权势,未敢揭露。如今晋阳市内多有羌中物货行销在售,便多自羌中所得,彩锦饴糖、无所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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