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588节(1 / 2)

一方面晋阳师旅迟迟不至、单凭他所部人马也难抗衡常山王所率数万大军,另一方面常山王对他还算客气,而且还派遣卒员为其部伍输送粮草,而他也没有收到辽阳方面皇帝陛下的进一步指令,于是便继续难得糊涂的滞留平都城中。

当得知晋阳师旅总算到来,而皇太后竟也随军而至后,高思好便连忙离开平都城,匆匆赶来拜见,顺便想要查探一下晋阳这里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情形势。

娄昭君在见到高思好之后便向其询问了几句南面情势的变化,得知辽阳内外尚在保持着对峙状态,还没有彻底的火并起来,她心内才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旋即她便望着高思好说道:“王乃宗家近亲,非是外人,事亦不必讳与相言,今情势至此,王有何计可为纾解?勿使人间黔首笑此门户贵则贵矣,手足犹且不能相容。”

高思好听到这话后,顿时便皱起了眉头,片刻后才说道:“臣一介武夫,向来不以智慧称。若用臣讨贼伐恶,则臣无所畏惧、令至即出,但今皇太后以难事垂问,臣实在是计无所出。”

他虽然是一员武将,但也不是傻子,今皇太后以家事相问,而不说什么君臣名分,已经表明了立场,那他也就不再强调什么忠奸顺悖,干脆的保持沉默、两不得罪。

娄昭君见高思好还算识趣,便又继续说道:“老身教子不善、致有今日,让王见笑了。如今不敢再妄求什么体面,只希望不要继续再发生什么兄弟阋墙、手足相残的惨剧。

但却恐怕营士们贪功求进、妄度上意,贸然的操戈挑衅,以致事态难控。希望王能体谅老身这一番苦心,暂将符令寄于此处,待到事情妥善解决后,老身一定多有致谢!”

听到皇太后竟然打算直接夺了他的军权,高思好自然是有些不甘,如此混乱时刻,手中的兵马乃是唯一安身立命的倚仗,怎么能轻易放手呢!

因此在稍作沉吟之后,他便又连忙说道:“皇太后既有所命,臣亦不敢不从。然则麾下多是粗野边卒,在镇边中之时已经多有刁悍难驯,因受至尊征调而匆忙归国,未暇教之以礼义。当此时谨守勿斗确是上计,但恐别者不能传达尽意,臣请亲自归营诫之!”

他可以不参与后续的纷争,但也绝不能乖乖交出手中的兵权,老太太如果要再用强的话,那可就是要逼他举起勤王大旗了!

娄昭君听到这话后顿时便微微皱起了眉头,片刻后才又舒展开来,望着高思好微笑说道:“王能如此识大体、明进退,于事又能兼顾周全,当真令人欣慰。往年相知不深,今与相见,所见资质又岂止边才啊!”

能够争取到让其保持中立的态度,娄昭君也算是比较满意了,毕竟彼此之前也是乏甚往来。高思好既非宗中近亲,又久处边中,如今保持中立也算识趣,要求太苛刻反而不好。

暂时解决了高思好这一支人马之后,娄昭君便与晋阳师旅一同继续南行。而此时辽阳甘露寺外的高演也得知了母亲随军而来的消息,心中震惊之余也是充满了感激,忙不迭离营北上赶来迎接。

“儿子不孝,行事未足尽善,竟连累阿母老弱之躯奔劳行途!刀兵加身不过一死,但见阿母为我如此劳顿,实在令人痛彻心扉、生不如死!”

见面之后,高演扑通一声便跪在了母亲车前,口中悲声说道,泪水已经涂满了脸庞。

娄昭君这会儿也在侍者的搀扶下走下了车,来到儿子面前将他拉起,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番,旋即才又叹息道:“亲无过母子,知你遇事,你母便寝食不安、昼夜难眠。如今总算平安相见,些许劳累又算得了什么!”

且不说辽水上游这母子相见的感人画面,皇太后即将抵达辽阳的消息很快便也传入了甘露寺中。

皇帝在得知此事之后,顿时脸色大变,旋即便恨恨拍案怒骂道:“老妪何竟不死,遗祸至今,乱我家国!”

第1154章 家国之宝

皇太后的到来,给辽阳甘露寺外军营中的气氛带来了肉眼可见的改变。

尽管之前常山王一直在高喊着锄奸谏上的口号,并没有把矛头直接指向当今皇帝,但是他们这一番所作所为却是实实在在的犯上作乱,任何的口号都不过只是自欺欺人、自我安慰的借口罢了。

如今平秦王率领禁军仍然坚持驻守在甘露寺中,拱卫在皇帝身边,城外这些人马又不敢直接向甘露寺发起进攻、担心背负上弑君的罪名,只能将甘露寺给团团包围起来,局面一时间便僵持了下来。

这样的僵持对于寺外的军队而言是非常不利的,单单内心的恐惧与心虚便足以抹杀掉将士们心中的勇气,时间每拖上一刻,那巨大的心理压力便是一种煎熬,士气自然也是每况愈下。

可是皇太后的到来,而且态度鲜明的表达了对常山王的支持,顿时让军中人心大安。

一方面皇太后的政治号召力非同凡响,在某些情况下并不弱于皇帝,甚至可以代替皇帝。

另一方面皇太后作为皇帝与常山王的母亲,其人的到来也给这一场政变增添了几分家庭伦理的气氛,冲淡了许多政变的残酷感。

有许多军中营士们心中便不乏幻想,既然都是骨肉手足至亲,什么纠纷矛盾不能好好商量、妥善解决?

暂且不说这样的想法是否悖离了权力斗争的残酷本质,但只要持有类似想法的人一多,自然而然就会让紧张肃杀的气氛有所缓和,将士们不必再心弦绷紧、过度紧张,应变和抗压能力自然就都会有所增强。

皇太后来到辽阳还不只是在将士心理上有所助益,在其抵达不久,便着员向寺庙之中进行传话,表示将要带着太子一起入寺探望皇帝,着令寺庙中尽快做出接纳的安排。

母亲要见儿子自是天经地义,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作此要求,那就有点居心叵测了。不论皇太后想要借此达成怎样的目的,可以想见的是绝对没有安什么好心。

因此在收到这一要求之后,负责甘露寺宿卫任务的高归彦也是急的直挠头。他自然不敢私自做出什么决定,只能着员汇报给寺内的皇帝,自己则仍留守于寺院中镇守营垒。

自从上一次皇帝也算是与之开诚布公的交谈一番之后,高归彦固然没有再私下与常山王碰面接触,但是也不再被皇帝单独召见,彼此间维持着一个相对比较尴尬的相处状态。当然高归彦感觉更加的尴尬,因为皇帝病情日益恶化,每天时昏时醒,怕也没有心情认真感受彼此关系的转变。

寺中的皇帝迟迟没有传达指示,高归彦也不清楚皇帝究竟是因为恼恨皇太后的行为、不愿与之见面,甚至都懒于回应,还是因为皇帝又神志昏迷、难以回答。

但他猜测估计是后一种情况,因为皇太后眼中还提及到了太子,皇帝就算是恼恨皇太后与常山王沆瀣一气的作乱,想来也是希望能够在垂危之际见上儿子一面的。

寺庙中迟迟不见回复,寺庙外皇太后却连连使人喊话催促,甚至直接点名要让高归彦外出迎接,并且斥责高归彦莫非有意挟君自重,所以才一再阻挠外间群众入见皇帝、就连皇太后与太子这样的至亲都不得入!高归彦听到这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喊话自是愤懑不已,然而他自己也是有苦难言,眼见到就连寺庙中的禁军营士们望向他的眼神都有些怪异,他也清楚不能再任由皇太后继续让人如此诬蔑诋毁下去了,否则假的都有可能变成真的,而且也会令彼此矛盾越发的不可调和。

他同情、怜悯众叛亲离的皇帝不假,但是皇帝眼见命不久矣、一死百了,但他却还要活着,还要享受权势所带来的荣华富贵,总是不能在这一棵树上吊死。所以在经过一番艰难的挣扎权衡之后,高归彦终于硬着头皮再次走出了甘露寺中,向着皇太后安排喊话的使者大声说道:“某今职责所在,不便离营远行迎见皇太后。皇太后若欲垂询,需劳行亲至寺前,某自惶恐拜迎!”

使者闻言后便连忙返回奏告,而皇太后在得知总算将高归彦给逼出来之后,心内也是一喜,当即便在儿子、侄子的陪同下,直向甘露寺外行去。

看着皇太后车驾渐行渐近,高归彦便着令随从们收起兵器,并迎着皇太后车驾到来的方向深深作拜道:“臣虽有闻皇太后尊驾到来,却因职责所系,未能前往迎接,恳请皇太后见谅。”

娄昭君高坐车上,俯视着作拜车前的高归彦沉声道:“平秦王,你的罪过可不止于此!你迎不迎我,无甚要紧,但今作拦设阻于甘露寺中,使我母子生离,难道至死才能相见?”

“臣不敢!此间事多曲隐,皇太后若欲深问究竟、公允裁决,臣愿将己所知细奏于皇太后。皇太后亦可垂问内外群众,若臣所言有虚,甘愿受国法惩罚!”

高归彦自然不肯承受这一罪名,当即便又恭声说道。

“这大可不必!国法大计,非老身能够涉问干扰,是非曲直且付公论。老身今日至此,便是以当户主母的身份来问一问,仁英你是宗中仅存的太祖族弟,德高望重的宗室耆老。如今眼见家事失和至此形势,你这宗老又身在其中,究竟做过什么符合身份、平息矛盾的事情?”

将家国公私混淆一谈,成了皇太后诘问他人的一大手段,此时面对着高归彦同样也是如此疾声作问道。

高归彦听到这蛮不讲理的话,便垂首闷声道:“天家岂有私事,天子家事亦是天下大事……”

“天家无私,但人总有情!你等各自高官厚禄、富贵荣华,难道尽是各自才力超凡绝伦所致?我今来问你,你休得虚言大话来蒙混!”

娄昭君闻言后便又瞪眼说道:“你若仍当自己是此宗家之中德高望重、人共推崇的贤长,便不应为了一时的私计而阻挠事情和气的解决!推波助澜、挑拨离间,那是奸邪小人才做的事情。

哪怕是皇帝身边有人作此姿态,你也应当厉言喝阻、端正规劝。你这寡嫂守望门下诸息长大成人并不容易,若让我知谁在挑拨我儿手足相残,我必与之誓不两立!你若能助我妥善解决今次事端,日后门中有谁对你这位贤长不够敬重,你来告我,我必为你狠狠教训此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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