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590节(1 / 2)

但是这样惬意的生活也并非没有尽头,没过多久辽阳方面便传来消息,在皇太后南来劝说之下,平秦王高归彦终于做出让步,肯让甘露寺外的人马进入寺中参与宿卫。

这意味着发动政变的常山王等人终于完全掌握了局面,就连皇帝身边的宿卫力量都被渗透把持。当这一消息传回邺都的时候,参与政变的一众人员全都不由得弹冠相庆,此番政变即将大获全胜,而他们也将迎来论功行赏的时刻。

但是唯独高湛心中倍感不乐,一旦政变结束,他兄长高演等人怕是很快就要返回邺都,也意味着当下这种非常态的权力格局将要结束,还是要建立起常规性的政治格局。

这对于享受过至高权力的高湛而言,自然是有些不好接受的。尽管他兄长高演也约定日后会将皇位传给他,但就算高演肯遵守这个约定,其人如今年龄未足而立、仍是春秋鼎盛,一个不巧遇上什么伤损痨病,可能高湛还要走在前头,这所谓的约定自然也就成了一纸空文。

“至尊枉负盛名,竟然如此轻易便受制于人,当真可笑!但其有三分过往豪情,也不至于为群竖所制而无从反击。若能垂死一击反杀群竖,才不失为一代开国雄主的豪迈!”

他口中忿忿说道,埋怨兄长高洋实在是太过堕落无能,甚至连两败俱伤的结局都争取不到,连带着对于母亲娄氏也心生不满起来:“今所争者乃是至尊天子之位,有力者自得!老妪偏心短视,将符命权柄目作私己玩物,难道日后管制天下世人,也要仰此老妇溺爱施予?”

但无论他再怎么抱怨,也改变不了远在辽阳的即定事实,而能够做到的,就是将这一份苦闷转嫁给别人,通过别人的痛苦来化解自己的苦闷。

于是他便来到内宫之中的皇后寝居,此间门窗仍然保持着封死的状态,就连饮食物资都是从围墙上调取过去。

高湛来到这里后,向着墙内宫室呼喊道:“嫂子今日体中何如?我有一好消息要与你分享,常山王师旅已入辽阳甘露寺,参与宿卫至尊。想必不久之后,大驾便可转归邺都,嫂子思君甚切,届时便可相见了。”

不多久,墙内便响起李氏略显沙哑干涩的问话声:“长广王所言是真?陛下、陛下如今情况如何?”

高湛听到这柔弱的声音后不免心生怜意,但是这话语中所透露出的对皇帝的关心却又让他烦躁不已,他一脚踢穿了门前封堵的栅栏,直接闯入了宫院之中。

苑内宫奴们见状后俱是一惊,纷纷四散逃开,李氏也本待退走,但终究还是心念皇帝的安危,立在原地一脸央求的望着高湛继续问道:“求长广王告妾,陛下、陛下他今是生是死?”

高湛见到李氏脸色苍白、神情憔悴,盈盈一握的腰肢更显纤细,心中怜意大炽,忍不住叹声道:“人间做伴皆是一时,少了谁人不可独活?嫂子何妨放开心怀,不再痴恋旧物。你若担心旧人去后富贵难续,小弟虽然不才,但也乐得周全看顾。”

说完这话后,他便瞪眼指着那些因其突然闯入而惊走四方的宫奴们怒声道:“尔等宫奴竟不留此专心侍主,遇变疾走,当真该杀!来人,将这些宫奴全都给我捉回,殿前杖毙!”

后方和士开等人纷纷冲上前来,执行着这一命令,宫院间很快便鸡飞狗跳、一片哀嚎。而高湛则一脸得意的迈步走上前去,抬手便欲拉扯李氏裙带。

李氏这会儿已是羞愤至极,见状后便抬手挥起手掌抓向高湛的脸庞,口中则悲愤喝骂道:“何物孽种,如此丧绝人伦!高氏一门之德,尽为贼子所败!”

高湛躲避不及,脸颊已被李氏的指甲抓出两道血痕,心中自是大怒,抬腿一脚便将李氏踹倒在地,旋即便又上前将之重重踩在脚下,口中则怒声道:“此门中有什么德业积养?纵有,难道没有被你夫败坏干净?刁妇,侍奉丑类求欢索爱,我今来亲竟然不允,当真自甘下贱、自求折辱!”

口中虽然喝骂凶狠,但他也还没敢做的太过分,因为随其一同行入此间俱是心腹,言行才略有恣意。至于留在此间的皇后宫人,在被杖毙打杀数人之后,其他的也都惊惧欲死、噤若寒蝉。

在对李氏辱骂一番之后,他才恨恨行出,并又命人将此间宫室再次封锁起来,不准任何人等靠近过来。

在皇后宫中大发一通淫威之后,高湛心中的郁闷才略微消解。他并不是一味恣意纵情的无知纨绔,也知道随着辽阳的事情了解之后,接下来的形势一定会发生新的转变,而他也不可再如之前那般肆无忌惮的行事,还是需要为之后稍作人事准备。

回到外朝尚书省后,他便召来近日所招揽到的一个勋贵子弟、韩裔之子韩凤吩咐道:“辽阳之事即将有定,,待到归都为聚拢人心,常山王必定大赦施恩。高德政家世渤海首望、不乏河北汉儿瞻其马首,想必在赦免之列。我与之结怨颇深,其若归朝,于我有碍,宜速杀之!”

“大王请放心,末将必不使其复见明日朝阳!”

韩凤闻言后便连忙恭声领命,旋即便告退前往执行命令。

除了高德政之外,还有其他的一些人事也要做出收尾。趁着手中还掌握着权柄,高湛便开始将亲信们全都安插在显赫的职位上面。就算日后高演归来要加以调整,想也难能完全推翻重新任命,只要保留下来一部分,对其日后都大有裨益。

“辽阳师旅若能再晚一些时间返回就好了!”

在忙碌的进行这些人事安排的时候,高湛心中也不由得暗自念叨着,由奢入俭难,过惯了之前大手大脚、纵情恣意的日子,一想到之后便要收起尾巴、低调做人,他的心情自是大感失落。

可是很快他的这一想法便发生了彻底的改变,由抵触抗拒辽阳人马的返回转为了无比的期盼。而原因,自然就是河阳与金墉城方向不断送入邺都的告急书信,每一封都标注着十万火急,让高湛也不由得大惊失色,心中忧恐已经远非迁怒嫂子便能化解的了。

第1159章 求佛无用

“羌贼怎又从南面攻来?是否南面戍将错望敌情、大惊小怪?”

尚书省直堂中,高湛在将几份南面送来的奏报接连浏览一番之后,顿时一脸震惊的说道。

畿内暂掌领军事宜的斛律羡闻言后便沉声说道:“洛州、河阳接连进奏告急,即便一时视察有误,总不至于连续出错。羌贼师旅进犯河洛、河内诸地,情况想是无疑。”

“可是,之前羌贼主力大军明明在西,何以倏忽竟从南面而来?难道不是边将们畏惧贼势,误认偏师为主力、将敌情刻意夸大,以求朝廷早日奔救?”

高湛仍是有些不肯相信、或者说不愿面对这一情况,对于告急书文中所描述的敌军细节都无心细览,转而质疑起那些驻守南面的将领来。

旁边禁军将领厍狄伏连开口附和道:“大王所忧确有道理,日前羌贼与我大军交战铜鞮而得胜,局面正好,又怎么会突然放弃彼边而转战他处?反倒是南面驻军久无战事,想必心存懈怠畏惧,恐其势弱致危,想要借此讨还之前自彼方调离的人马。”

听到厍狄伏连的话,高湛也连连点头,口中沉声道:“此情也不可不察,决不可因边将畏敌、谎报军情,以致都畿师旅轻率集散、人情大躁。”

“是真是假,遣使南去察望一番即可。两地相距本就不远,如若河内亦遭兵灾,则都畿亦需早作防备。若贼情确凿,越早有备才能免于遭害,人情是否躁乱已经不容从长计议了!”

斛律羡听着这有些自欺欺人的对话,便又忍不住开口说道。虽然他也不清楚魏军主力何时抽离并转战南面,但也不觉得南面戍将们有胆量谎报军情,尤其是在当下国中如此紧张时刻,胆敢这么做的话,无疑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或许长广王是出于稳定人心的缘故而作此质疑,但是如果敌情确凿的话,耍这种心机是半点作用都没有,反而会让自身的迎敌准备都不够充足,实在是有害无益。

然而斛律羡还是有点高看了高湛,他作此怀疑可绝不是为的稳定人心,而是另有其他的打算。

在听到斛律羡这么说后,高湛便缓缓点头道:“斛律领军言之有理,此事或有、或无,但都应该引起警醒,不可轻视,都畿士民警戒备变自是刻不容缓。

但今畿内士马匮乏,若敌军大队当真由南进犯而来,只凭畿内当下兵力,自保犹且不足,遑论驰援河阳。当下稳妥之计,便在于畿内勤事备战,而我则亲赴晋阳,调集晋阳甲旅驰援都畿、抗拒贼军!”

这话乍听上去似乎没有什么问题,因为高湛所说的确是事实。眼下都畿守卫力量非常空虚,在高演将大部分兵力都调出奔赴辽阳之后,眼下都畿能够调集起来的军队仅仅只有两万出头。这些人马既要负责宫廷宿卫,还要维持城内治安,实在是没有余力向南面进行增援。

可是高湛说自己亲赴晋阳调集师旅来援,则就有点问题了。指望外部师旅来援自然是没错的,可问题他乃是高演临行前所委任的都畿留守,如果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了,接下来谁来主持都畿大局?谁来负责调度人马救援河内等地?

他之所以怀疑边将谎报军情,指斥他们大惊小怪,为的就是营造出一个情况没有那么紧急的气氛,从而自己先行跑路。

大概是他过往人前展现出来的性格比较凶悍,诸将一时间倒也没意识到他已经吓得在筹划跑路了,闻言后便都连声说道:“请援一事,遣一使徒即可,何须大王往复奔劳!畿内大局仍需大王把控统摄,若羌贼当真贼胆大炽、进扰河北,亦需大王统控群徒迎战破敌!”

高湛听到这话后顿时越发的心慌,就连他二兄高洋统率十几万大军与敌交战,都被打得大败亏输,如今敌军都已经将要打到家门口了,而他所能控制的不过畿内两万出头的兵力,拿什么去迎战破敌?

诸将会错其意固然让他自尊得以保全,可是这份对他过于盲目的信任又让他如坐针毡,于是当即便拉下脸来怒声道:“尔等武夫贪功好战,岂不闻事有轻重缓急?当下国中情势如何,你们难道不知?

是能够从容与敌交战、一决胜负的时机?穷兵黩武,误国害人!以至尊过往之勇健、国力之鼎盛,犹且难免自食恶果,今你等仍然鼓动我统众南去迎战,是何居心!休言破敌之妄语,但能谨守于当下,已是万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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