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610节(1 / 2)

之前还在与西魏交战的时候,矛盾和裂痕便已经非常明显了,甚至爆发了高演发起的政变。但是由于西魏所施加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被直接灭国,纵然有什么纷争矛盾,也都小心翼翼的忍让与维系着,一起顶住来自西魏的压力。

可是如今随着与西魏之间停战议和,原本的压力不复存在。尽管又有突厥来犯搞得人心不安,但总归不如西魏的压迫那么让人惊怕绝望,所以一些裂痕也就无可避免的显露出来。

高演还幻想着能够通过迎击突厥这一场战事来树立起自己的权威,但是他自己对于国中根本性的矛盾都认识不清,或者说就算是有所认知但也无力改变。到如今尽管他率领大军首战告捷,以天子之尊而亲守国门,但这国内的纠纷矛盾还是逐渐汇总聚集到他的身上来。

“启禀陛下,军中谷米只可再支两日,战马精料已经尽无……”

听到军需官入奏物资情况不容乐观,高演顿时便眉头紧皱,略作沉吟后才又说道:“省俭一餐,还可维持几日?”

“还要减?这、已经是只有半食了。如若再减,人马饥馁,恐怕士气沉堕……”

军需官听到这话后,顿时一脸为难的说道。

高演听到这话后更是大怒不已,直将自己案上的餐具摔落在地,并怒喝道:“睁开狗眼看看,朕今日食不过三升脱粟!何物骄兵,难耐半分饥渴?”

堂内众人听到这喝骂声无不噤若寒蝉,低下头去大气都不敢喘,就连一些想要劝告皇帝不宜再作恋战、应当及早撤军的将领也都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斛律光见皇帝眉眼间俱是不甘,于是便起身说道:“臣近日于城前观望敌情,见突厥牧养牛羊路线即定,若可就道伏击,夺其牛羊,亦可稍补军用。况今日渐天寒,突厥久困无功,其情势必然较我更加危困,若其牲食再食,想会不战自退!”

难得斛律光仍然保持着斗志昂扬的进取心,这也让高演颇感欣慰。但是事情发展到如今,已经不再是能不能击退突厥的问题了,而是国中渐有分崩离析之态,他这个皇帝所说的话被人公然当作了耳边风!

“王既有此壮志,事不宜迟,今晚便可行事!”

无论如何,斛律光的进取心也是非常可嘉,高演也希望能够籍此达成一些转机,于是便点头同意了斛律光的建议,并又叮嘱道:“咸阳王此行一定要注意安全,若事不能成即刻抽身,朕亲于城下督军交战。事若成也不必恋战杀敌,夺取部分牲食即可!”

斛律光闻言后当即便垂首领命,然后便退下来准备出战事宜。正当他要归营挑选士卒的时候,贺拔仁迎面走来,望着他叹息说道:“明月壮志难夺诚是可喜,但有的事情也宜加深察。

如今国事穷困,我等晋阳群众也都不愿见至尊再滞留于此恋战不休。你此番成功固然可喜,但若因此助涨至尊求战之心,若再有什么战情反复,恐怕局面会更加危困啊!”

斛律光也并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贺拔仁言外之意,大抵是不希望他再继续支持皇帝于此交战消耗,诸勋贵们估计也担心会陷入到没完没了的消耗中,所以才有此意。

但他在略作沉吟后,还是指了指身上的甲衣对贺拔仁说道:“身既着甲,所思所计唯杀敌而已。太师但有所教,战后来日一定登门洗耳恭听!”

听到斛律光作此回答,贺拔仁便暗叹一声,望着其人策马行往军营。

之前轻敌冒进反遭围堵,这一次斛律光也不敢大意,相关的计划他已经筹谋多日,此夜施行起来也是小心谨慎,率领一千精骑趁夜袭取敌军一座营地,顺利得手之后抢下营中近万头的牛羊,并在敌军大队闻讯赶来之前成功将大部分的收获赶回自家营地中。

这一场胜利大大提振了士气,齐主高演也欣喜不已,亲自出营迎接斛律光等得胜师旅。

只不过在获得这一场胜利之后,高演并没有凭此继续向突厥发起进攻,而是派遣使者前往突厥大营中进行议和。

这固然是出于高湛的建议,但同时也是高演经过一番思忖权衡之后所想到的一个改善国中情势的方案。

之前他父亲高欢和长兄高澄在世的时候,因与柔然邦交友好,来自北面的边防压力一直不大。可是到了他二兄高洋时期情况就发生了变化,尽管高洋南征北战也算得上是战功累累,可是却让北齐四面皆敌,大量的国力消耗在边防上,这也是北齐由盛转衰的重要原因之一。

如今高演所接手的又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围困局面,西魏与突厥前后来攻,使得他疲于应对。这样恶劣的情况哪怕只经历一次,都险些要了他的老命,如果再持续下去,想想都让人觉得绝望!

今次与突厥交战,即便是能击退对方,但却做不到赶尽杀绝,反而会令彼此间仇恨更深。如今北齐的南面防线都已经退到了邺南,如果北山这里再不断的面对突厥的侵扰,那么恐怕是要永无宁日。

所以只有跟突厥之间达成和解,彼此不再互相攻伐侵扰,高演才能集中精力收拾国中的人事问题,国中也能够休养生息,全力的准备与西魏之间继续交战!

之前高演之所以一直坚持,是因为不久前与西魏之间的谈判让他深感城下之盟的不易达成,如今则咬牙坚持,一直等到局面发生了转机,他才选择与突厥之间展开和谈,压缩突厥方面的话语权。

尽管突厥与西魏之间早有盟好,但是这种能够随便袭杀突厥可汗的盟友,想必突厥方面也不会像南陈那样拎不清、真的一根筋到不肯背盟。

第1204章 化敌为盟

此时的突厥人大帐中,乌尊可汗在得知没能将偷袭的敌人拦截下来、被抢走了近万头的牛羊,一时间也是惊怒交加、暴跳如雷,直接让人将负责今夜警戒的将领斩杀于营中。

那些被夺走的牛羊,既是突厥军队的运力,同时也是珍贵的口粮。此番出征,战事进展本来就不够顺利,所掳获到的物资太少,完全不足以补充大军开拔至此的消耗,更是达不到以战养战的战争节奏。

乌尊可汗之所以仍然徘徊在长城外不肯离开,除了不甘心就此作罢之外,也是因为突厥大军携带的资粮甚至都不够大军返回的消耗,结果却没想到竟然造成了更大的损失。

“可汗,齐国恃着长城坚固、易守难攻,只凭我部人马实在是很难攻进过去。不如撤回漠南,扫荡一下漠南那些胡部?”

见乌尊可汗如此愤怒,一边的步离可汗小声劝告道。

听到这话后,乌尊可汗目光又是一凝,旋即便沉声道:“那些部族人员分散、族中牲畜财物也是有限,搜捕起来劳神费力,所得也未见得有多可观……别处观望的情势如何?这山野之间难道就全无防守的漏洞?”

漠南那些小部族零散又贫穷,实在难入乌尊可汗法眼,不像北齐,只要能够攻打进去,就有大量的人口与财富可供掠取。

这一次出征如果无功而返,不只是大军往返的消耗损失惨重,对乌尊可汗的威严也是一大损伤。本来就有许多部族不肯奉从其命令,如果见到这一次大军狼狈撤回,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脱离乌尊可汗的麾下。

正当乌尊可汗为此愁困不已的时候,齐国的使者却来到了突厥大营中,而当听到齐使所表达的诉求之后,乌尊可汗顿时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齐主竟欲与我罢战议和?”

“不错,两国相争必有损伤。吾主仁义为怀,不愿士民劳损。况两国之前本无仇隙,可汗或受魏国蛊惑煽动,所以引兵来攻。但我国将士忠勇,绝难轻侮,交战以来,可汗想必深有体会,应知继续交战下去,只会两败俱伤。我国誓守家国、不惧牺牲,但可汗劳师远来又为哪般?可汗亦一时之英雄,难道就甘心为魏国李伯山所驱使?”

齐使见乌尊可汗满脸惊疑,当即便又苦口婆心的劝告起来。

乌尊可汗听着齐使的劝说,眉头紧紧皱起,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又开口说道:“谁说我与齐国没有仇隙?当年我兄讨伐柔然残部,你国主不只包庇柔然,还恃强攻我,今我大军来此就是为的报仇!齐主与与我罢战讲和也可,但却不能只凭言辞便阻我进攻!我部族大军几十万,遍布广大草原,从来也不惧牺牲!”

听到乌尊可汗色厉内荏的威胁声,齐使便又欠身说道:“哪怕是原野上的荒草一火燎之也实在可惜,何况人命?我主自然不会只凭言辞便回拒大军,只要可汗答应退兵和谈,则昨夜袭取贵部牲食悉数归还,以表诚意。”

“不够,还远远不够!那些牲畜本来就属于我,哪怕齐主不作归还,我军不久后必也能重新夺回!齐主欲保其境域安宁,必须补偿更多!魏国唐王已经遣使来问是否需要派军协助,我因恐其分享战利品才未作应允。但如果齐主太过吝啬,那我也只能与魏国一同出军,攻破晋阳、大加掳掠!”

乌尊可汗也懂得狐假虎威,心知单凭自身的力量怕是不足以威逼北齐做出太大的让步与代价,于是便又把西魏拉过来做自己的靠山。

果然齐使在听到这话后,脸色顿时便是一变,旋即便又连忙说道:“可汗难道忘了遭受魏军偷袭的阴山之耻?魏国李伯山骄横狂妄,绝非良人,可汗与之盟好,只是与虎谋皮,久必为其所伤!即便眼下魏国还未加害,但与这样有着血海深仇之人交好,木杆可汗泉下恐难瞑目……”

“住口,休得挑拨我与魏国之盟!你既来使,只言齐主愿意如何补偿,休言其他!”

乌尊可汗自然也不是傻子,不会轻易受到对方的蛊惑离间,尽管他心里也清楚魏国唐王对他们突厥一直心怀歹意,但在威胁北齐的时候,还是要宣称两国亲密无间。

“请问可汗,需要我国作何补偿才肯退兵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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