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2 / 2)

夜深,岑府。

“程家侍女对我下手,幸得沈姨母及时现身相救,方逃过一劫。那些杀手一见姨母在此,竟如惊弓之鸟,纷至逃散。”

“沈自流她,不全可信。”岑安略一停顿。

王絮行至门口,见他一停,稍抬了眼。脚下俱是花砖砌成,一方桌案后立着裱着文经的屏风。转过屏后,油漆红门下垂下碧色纱帘。

“杀鸡焉用牛刀,不过皮毛小伤,我若早知道,你是叫我来,我也不来的。”

胡不归睁大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们走!”说罢便一甩袖子,转身却对上王絮的双眸。

帘后,沈自流攥着锦被,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冷汗如雨下,“我不要你。”

胡不归看了一眼王絮,顾不得吹胡子瞪眼,对一边人道:“不想是你攀了这高枝。”

“胡说八道。”青年将药箱置于桌上,胡不归再逗两句,他别开眼,不吭声了。

岑安知晓沈自流的脾性,忙按住胡不归的手,温言安抚几句,抬眸看向青年:“莳也公子?”

那青年身着茶青衣衫,身姿清瘦秀丽,左手提药箱,“岑大人……”

月色自崔莳也眸中慢慢地渗出来,含了几分怯意,他一手递出药瓶,“王絮。”

纱帘后沈棠溪惊叫一声,岑安本就因家中疑有杀手惶惶不安,闻此心急,奔入其中。

沈自流自纱帘后出来,岑安心一惊,退后两步。鲜血沾染她衣襟,腹部刀伤狰狞,深可见肉。

沈自流不错一眼地看着王絮,“多谢你救我,我这伤是因你而受,便由你来处置。”

胡不归瞧了瞧,气得反笑:“敷些草药,包扎一二,不出旬日自会痊愈。”

王絮扯过旁侧矮凳坐下,剪开沈自流衣裳,先以湿布拭去伤口血迹,复以竹签挑膏,匀涂伤处。

沈自流知她懂些医理,想必是调查过她,看来她这些年的事,沈自流都一清二楚。

沈棠溪掀开纱帘,一见王絮,怔怔道:“这就是絮儿?”她拭去泪水,“太瘦了。”

崔莳也安安静静地站在一侧,始终未曾转头。

沈自流将眼前情形尽收眼底,嘱咐沈棠溪备下几人饭菜。沈棠溪上上下下地替王絮打点了几番。

岑安闻言,正要斥她,可沈棠溪突然一指:“絮儿,絮儿也受伤了。”

沈自流分明记着无人伤到王絮,“怎会这般?”下一刻,她便怔然于当场,半响,才道:“不可能。”

崔莳也终于转头,目光落在王絮身上。

王絮背上衣料有一道豁口,在半露的琵琶骨中间,刺着一簇熏红的蓬蓬小花,花叶细长。

沈棠溪骤然间想起什么,“这……我记得,你们程家找了几年的义女,不就是——”

沈自流心中升出一种荒谬感:“不是!”

她们根本没有义女,寻这个由头,不过欲将那人诱来杀之。

“不知是谁看不惯絮儿,找了许多人来杀她。”

岑安睨了沈自流一眼,“那行歹事的人,与你家习管家颇有几分肖似。”

“怎么可能!”沈棠溪闻言,顾不上擦眼泪,呵斥道:“习管家与我们姐妹二人自幼相伴长大,帮我姐将雪衣悉心养育成人。”

她气极反笑: “他不过性子执拗罢了,又怎会行那杀人害命的勾当。”

“阿姐,你说是与不是。”

沈自流想到习管家的脸,一时之间,心中五味杂陈。末了,慢慢地笑了,“是。”

当晚几人一同饭,沈棠溪心细,精心挑了菜肴夹入王絮碗里。岑青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崔莳也鲜少动筷,不过一旦有人将目光投向他,他便文静地细嚼慢咽起来。

鲍汁烩鱼翅,香气诱人,弥漫在席间。

沈自流轻哂:“这母鸡炖煮的时间短了些,少了火候,可惜,您家这道菜未炖足一个时辰。”

“就你嘴刁。”沈棠溪笑着回应。

拨开鱼肉上点缀着的些许翠绿葱花与红椒丝,夹入口中,清甜在舌尖蔓延开,鲜香浓郁。

王絮吃了几口,抬眸时,沈自流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于是喊了声:“娘。”

沈自流瞥她一眼,又瞪向呆住的妹妹,“喊你呢。”

王絮垂眸,将鱼翅夹到沈棠溪碗中,又一筷夹给了岑青,“干娘,你们也——”

“这一喊,倒是让我想到我的女儿程雪衣。”

沈自流吃得很快,鼻尖冒出汗珠,舌尖却泛起几分苦涩,“打小就有人说,她是个芝兰玉树的人物。”

因她恨程又青,于是连带恨上了他的女儿程雪衣。

岑安警惕地看她,沈棠溪却在抹泪,崔莳也不甚在意。胡不归斟了杯酒,跑外边赏月去了。

“外人看她略一经心,读书习字,无有不能。可实在是我喜欢全才,可一转眼,她便……”

她将这个打小不喜的女儿放在长陵,可一转眼,女儿便不见了。再遇时,女儿身上已烙有程家奴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