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1 / 2)
“王絮——”沈自流臂肘碰倒桌上杯盏,“哗啦”一声,尖锐的碎片四处飞溅。
惊得一旁的岑安猛地一同站起身来,手中的筷子都差点掉落,“你在干什么?”
王絮也一同望来,沈自流正要开口,有人隔着纱帘传唤:“程相到了。”
沈自流匆匆地看了王絮一眼,不理身后人的呼唤,掀了帘便向屋外走去,径直出了大门。
天边几点疏星淡月,一辆马车停在街口,她掀起车帘,露出一个素色寡淡的人影。沈自流对上他的眼,冷冷道:“程又青。”
程又青手提鸟笼,端起一杯茶喂鸟,一言不发。
程雪衣递来一杯茶,沈自流一翻手,将茶盏打碎,命她下去,待她离远了,不由得微微一怔。
沈家子弟向来以学识才华为重,偏她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
第一次见到程又青。
黄金殿上,凤尾扇开,带露宫花簪于他发间。玉簪珠履,紫绶金章的美少年。
他伴着九皇子,自九天阊阖中走出,隔着垂柳明花,平静到疏离,站在遥不可及的宫阶上:“沈小姐。”
云间贵公子,玉骨秀横秋。
沈自流要踮起脚,竭力地张望,才能看到他被光拉长的、灰暗的影子。
只这一眼,她便决计要将他踩在脚下,碾碎他拒人千里的冷漠。
不想,她一头撞进自己的命运,如跌入万丈深渊。
鸟笼敞开,麻雀停在程又青指骨上,他端起一杯贡茶,敬到它喙下。终于垂下眼帘,隐现的眸光望向沈自流,“夫人?”
好半响,沈自流回过神,凝了他几眼,开口:“杀了程雪衣,你我和离。”见他沉默不语,微微一笑,再道:“我觉得,你为这个,已等了许久。”
*
月明星稀,灯火昏暗。
水边无数萤火虫飞舞,往昔岁月里,此处只有冷炉灶和结满青苔的墙壁。
斑斑点点的流光,在眸中闪烁。水榭倒映出青年身影,他将灯置于廊庑下,只身走来,“夏季之时,潮湿腐烂的草丛中常常会出现萤火虫。”
王絮怔了一下,“崔莳也。”
崔莳也搭下眼帘,静了一下,方才道:“我听程夫人说,原以为你是去赏兰花的。”
夜深风露重,婆娑的银光中,有一只萤火虫忽明忽灭,坠落到水底。
它的躯壳尚未冷却,王絮俯下身,捡起一根草枝,拨弄那小虫的死尸,“上回见它,是去年夏天。”
回首之处,皆是过往。
王郗与她仅差一岁,每至夏夜,她会去水田边、溪边采药。王郗会捕一瓦罐萤火虫给她。
有时下雨,她解下外衫护萤,二人外衫湿透,草药亦被打湿得无处可用。受到王母一顿责骂。
窄小的水榭外。
兰花被水雾打湿,乌云遮月,天边有了雨意。
雨一直未停,此刻想来,过往的奔忙,似有些无谓,前方亦是雨幕重重。
萤火虫生于一月,死于一月。
世间一切渴望、恋慕、美满,皆要付出代价。
崔莳也拣起一根木枝,挖出个洞,将那小虫自水中捞出,“都说萤火虫是下坠的流星,地上多一颗萤火虫,天上便少一颗星。”
王絮随口一说:“不如作天上星,星星高悬天际,长明不灭。”
崔莳也将小虫埋进土里,而后双手合十,点点流萤围绕着他飞舞,“许愿。”
他一张脸被荧光涂上一层晕黄。
廊外被笼在一片朦胧中,雨滴穿林打叶的声音环绕着王絮,夜色给他身上渡上一层薄薄的霜寒。
王絮垂眸看他。
……对着流星许愿,怎会有用。
他已睁开眼,眸光潋滟,“至微之物亦可为光。它不惜一切,倾献绵薄之力,红消香断,腐草为萤。”
若你拾取我这发光的小虫,怜惜我,哀悼我,又有什么好吝惜这微躯。
水雾悄无声息地横亘阻隔在二人间。
王絮不由一怔,昧着本心问:“你许了什么愿?”
彩云遮月,夜色朦胧,旦夕的欢情……难不成要互许余生不成。
崔莳也搭着眼帘:“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再告诉你。”
“什么问题?”王絮站起身,坐在水榭的木椅上。她不答应,他便不说。
外有敌患,内忧重重。逃出一个家,还有另一个家。她是权衡利弊的人,不会轻易地与人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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