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2 / 2)

沈自流要杀她,她不是不知道。不过是粉饰太平,彼此利用,各有所图罢了。

在内,只能仰人鼻息、任人摆布,在外至少可以反抗、左右终局。

掌握命运的从不是天上的星星。

崔莳也低声唤道:“王絮……”

明月在上,星湖在下,我在你身边,等待你的回答。

不知出于何种心境,王絮心间有些微妙,有些生冷:“我答应你就是。”

崔莳也双手抄于袖内,似对“物极必反”四字心怀忌惮,声音压得极低:“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愿君高飞,盼君自由。”

王絮一时说不出话。

她只觉,他在试探她的良知,唤起她的负罪感。然此二者,皆是她久已弃之如敝屣之物。

于她而言,光是维持生存就足够殚精竭虑。

王絮不甚在意地问:“你想知道什么?”

沈自流,岑安……还是徐载盈?

崔莳也慢慢地抬眸,对上她的目光,有些磕绊:“该如何行事,才能让你开心一些呢?”

天阔风微,花气袭人,站在廊后的岑安,别有一番滋味上心头。

“这不是很好吗?”沈棠溪欣慰一笑,轻声,“不负殿下所托,我想殿下知晓此事,一定很高兴。”

岑安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第40章

景徐十六年,仲夏五月。

王絮乘上马车,往太学而去,早前,岑安领王絮办进学礼,正衣冠、拜师、净手。

露珠缀草尖,蝉鸣荡草洼。

她于太学进学已月余。

端阳节,王絮送了花色各样的香囊给岑家人。

马车上,岑青拈起针线,一时不慎,手心被扎破,殷红血珠渗出,疼得她眼眶瞬间泛红,呜咽道:“好痛呀,今后断断再不玩这个了。”

车辘辘而行,忽闻前方嘈杂,竟是一堆人蓦地闯出,挡于车前,有一人躺于地,口中呼痛不迭。

街道两侧的百姓亦凑上前来。

“哟呵,又来了,今儿个这是第几起啦?”

“唉……还能咋的,要不是春种那会出了岔子,米商又趁机哄抬米价,把百姓们折腾得人心惶惶,哪会有这些破事儿……”

“是啊,这么个乱法儿,真不知道今年这冬天可咋过哟。”

王絮掀开车帘,下了车,对上躺在地上人的眼,二人眼中皆闪过一丝惊诧。

环视一圈,果真在人群背后,寻到一个褐色身影,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布衣,一如她澄净的眼眸。

荷粉微垂,杏花烟润。

赵云娇脚步一顿,露出几分怯意,还是走上前来,“娘,起身吧,这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您忘了?”

岑青在侍从的护卫下一同靠近,便听到躺地上的老妇厉声道:“什么救命恩人?”

“你个死丫头,胳膊肘还带向外拐,总归是我躺在地上了,难不成是我有意躺倒的不成?”

剩下的人手持锄头将车围住:“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吧?今儿个驾车伤人就想跑?门都没有!

这样显而易见的诬陷,也惹得岑青气急败坏:“是我又如何?”

持着斧子的人将王絮团团围住。

岑青毫无惧色,一挥手,示意侍从去擒那母女,只一声,唤得围观人群如惊鸿之鸟——

“谁若对我姐姐动手,直接砍了,再将其尸曝于街头!”

老妇早已不是年华尚轻的少者,也不同于那些老实本分的听众,自不会为此言所唬,她嚎哭来:“丫头,你就是要老妇我一条命又如何,在场所有人的命与你而言都如蝼蚁。天子脚下,你都敢这样肆意妄为,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真是苦!”

“你待如何。”

“老妇我只求一个公道。”老妇爬行在地,摇尾乞怜,这使她看起来可恶又可怜,她一把扯去岑青腰间锦囊,言语万般轻慢,“我不求多,便给我你的一个身外之物,你腰间这枚香囊如何。”

“你找死!”突遭此变故,岑青一颗心凉到谷底,复而被怒火攻心,她高喊一声,“你根本就是特意来找事!来人给我将她拿下,打!”

她伸手欲夺回那香囊,却遭人半路截胡。

“姐姐,你…”

王絮抬起剪刀,咔嚓一声把它剪断,方才仍然激动万分的岑青迷茫地盯着她,一双眼溢出了水雾。

她道:“为什么要剪断她?”

“毁掉一个东西很容易,但是保护一个东西却很难。”王絮蹲下身,用帕子拭干净她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