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2 / 2)
这不是明行。
青年的声音很低,贴着她耳朵灌入,渐渐分明:“我以为你恨我,恨不得,叫我去死。”
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
浮云卷霭,明月流光。哗啦一声,星雨落尽,碎在湖泊万千光点之中。
青年将指尖按在面具上,径直取了下来。
“是徐载盈啊。”
海棠花树下,站了两个人。
云出岫离远了篱笆,身子遮掩在河畔的树下,灯光透过枝叶落了下来,将她的影子拉得瘦长。
“夜变得短了。”
周煜听她声音有些冷,正琢磨这句话。
两人的身影遮蔽在一片绿云叶影中。
云出岫的指尖扣住弓弦,掌心尚留着方才折枝的涩香。她对准徐载盈,偏了头,对周煜微笑:“你的世界却变大了,倒忘了我这个旧相识了。”
一只箭惊得鲜红的碎花落在寒风冷雨中。树上海棠依旧不惜胭脂色,独自开在蒙蒙细雨中。
这一箭,偏了一寸,向王絮射去。
周煜语气有些生硬:“杀了她,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云出岫缓慢地掀起眼皮,双眸被雨水洗净一般地,“小时候我总会发发脾气,这样欺负我的人就少了。”
周煜的目光有些冷了,却在触及她眼尾红痕时软下来,“怎敢忘,怕你有天也杀了我。”
云出岫叹道:“徐载盈武功高强,岂会被我射中?”
嗡地一声,离弦的箭划破长夜。
徐载盈指尖扣住王絮的肩骨,揽过王絮的肩,两人错身过,后颈骤起的剧痛扯紧了脊背。
徐载盈听见布料撕裂的轻响。
王絮一时失神,她尚且来不及向徐载盈的后方望去,便被徐载盈按下头,牢牢地揽入自己怀中。
幕篱一瞬跌在地上。
纤弱青年唇红齿白,眼眶泛着水光,轮廓柔和,一双眉眼疼痛地皱在一起。
叫人看一眼,连带心尖一块疼起来。
他后背已洇开巴掌大的血渍,徐载盈彻底跌在王絮怀中。
徐载盈将取下的面具戴回脸上。
太子不能堂而皇之受伤,不仅给王絮带来危险。更会向众人昭示,皇室不再是不可触碰的。
王絮以手去捂他的后背,落得满手湿红。
她脸色苍白,身段单薄,手掌心纹路里是横流的鲜血:“想来明行佛子前些时间,遭人暗算一事,你断不会作壁上观。”
惊惶是有的,在指尖沾满血的瞬间。
但不是为他的伤,而是为这超出计划的变数。
为何这一箭,会朝她射来?
她此时,应该愧疚,还是感动?
或者,为这本可避开的灾祸而恼怒?
“阿莺,你,为什么……”
掌心的血渐渐冷透,王絮冷静下来,手掌按上他后心,为他止住血,“先离开,别在这里当活靶子。”
他明眸稍弯,琥珀双眸中有她与星河的倒影,只道:“我没事。”
一年前静安寺的流矢,命运垂怜,叫她不死。
如今命运亦垂怜了他,他为她接下暗处冷箭。
四处本就起了混乱,这一箭不知从何射来。岑安领人封锁了现场。
王絮忍不住偏过头,向一处婆娑树影中看去。
——那处再无人影,她的心很快便平静下来,只隐约有些不安。
云出岫收回目光,淡声道:“我在想,他会不会,为了保护王絮,心甘情愿接下这一箭。”
她松开弓弦,只听弓弦余震的嗡鸣。
摊位前。
明行微微一怔,原本平和的面容上闪过一丝诧异,“她救了明行佛子?”
“是啊!”摊主很是兴奋,抑扬顿挫道:“她就这样将铁水打到半空,接下来……”
月照花林,星河倾泻。
铁花落入水中,便只剩下一片晶莹洁白。
程雪衣如此想。
重重幡布密遮灯,细长花枝的疏影斜倚在宣纸上,晕出青青的灰。
此刻,天上的闲云、潭中的倒影,桥下的春波,程雪衣再无心顾及,只是倾身上前,在纸上题词。